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01046120
《红楼梦》原名《石头记》。作品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为背景,以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主要线索,着重描写了贾家荣、宁二府由盛到衰的过程,广泛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矛盾和阶级斗争,对封建礼教进行了批判。作品语言优美生动,善于刻画人物,塑造了许多富有典型性格的艺术形象。全书规模宏大,结构严谨,是我国古代长篇小说中的现实主义的高峰。
《红楼梦》以其包罗万象的内容,博大精深的思想,精湛完美的艺术,丰富生动的语言,不仅稳占中国小说的榜首,而且成为中国文学的典范和骄傲,并屹立于世界文学之林。对于如此伟大的作品,任何宣传、广告和评论都是多馀的,它的不胫而走,家传户诵,以及“红学”的形成并长盛不衰,便是明证。
卷一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卷二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卷三 托内兄如海荐西宾 接外孙贾母惜孤女
卷四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卷五 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
卷六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老老一进荣国府
卷七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卷八 贾宝玉奇缘识金锁 薛宝钗巧合认通灵
卷九 训劣子李贵承申饬 嗔顽童茗烟闹书房
卷十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卷十一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卷十二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卷十三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卷十四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卷十五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卷十六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卷十七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卷十八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伦乐宝玉呈才藻
卷十九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卷二十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卷二十一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卷二十二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卷二十三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卷二十四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卷二十五 魇魔法叔嫂逢五鬼 通灵玉蒙蔽遇双真
卷二十六 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卷二十七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卷二十八 蒋玉函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卷二十九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
卷三十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椿 龄画蔷痴及局外
卷三十一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自首双星
卷三十二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卷三十三 手足眈眈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卷三十四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卷三十五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卷三十六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卷三十七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院夜拟菊花题
卷三十八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卷三十九 村老老是信口开河 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卷四十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卷四十一 贾宝玉品茶栊翠庵 刘老老醉卧怡红院
卷四十二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余音
卷四十三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卷四十四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卷四十五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卷四十六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卷四十七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卷四十八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卷四十九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卷五十 芦雪亭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卷五十一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卷五十二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毛裘
卷五十三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卷五十四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卷五十五 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卷五十六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贤宝钗小惠全大体
卷五十七 慧紫鹃情辞试莽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卷五十八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卷五十九 柳叶渚边嗔莺叱燕 绛芸轩里召将飞符
卷六十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出茯苓霜
卷六十一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卷六十二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卷六十三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卷六十四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佩
卷六十五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卷六十六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卷六十七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卷六十八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卷六十九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卷七十林 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卷七十一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卷七十二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卷七十三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卷七十四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避嫌隙杜绝宁国府
卷七十五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卷七十六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卷七十七 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卷七十八 老学士闲征娩姬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卷七十九 薛文龙悔娶河东吼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卷八十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
卷八十一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卷八十二 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
卷八十三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卷八十四 试文字宝玉始提亲 探惊风贾环重结怨
卷八十五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
卷八十六 受私贿老官翻案牍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卷八十七 感秋深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卷八十八 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正家法贾珍鞭悍仆
卷八十九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卷九十 失绵衣贫女耐嗷嘈送 果品小郎惊叵测
卷九十一 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
卷九十二 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
卷九十三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 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卷九十四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
卷九十五 因讹成实元妃薨逝 以假混真宝玉疯颠
卷九十六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卷九十七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卷九十八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卷九十九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卷一百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悲远嫁宝玉感离情
卷一百一 大观园月夜感幽魂 散花寺神签惊异兆
卷一百二 宁国府骨肉病灾稷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卷一百三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卷一百四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余痛触前情
卷一百五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卷一百六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卷一百七 散余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卷一百八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卷一百九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卷一百十 史太君寿终归地府王 凤姐力诎失人心
卷一百十一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卷一百十二 活冤孽妙尼遭大劫 死雠仇赵妾赴冥曹
卷一百十三 忏宿冤凤姐托村妪 释旧憾情婢感痴郎
卷一百十四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
卷一百十五 惑偏私惜春矢素志 证同类宝玉失相知
卷一百十六 得通灵幻境悟仙缘 送慈柩故乡全孝道
卷一百十七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卷一百十八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谏痴人
卷一百十九 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家延世泽
卷一百二十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红楼梦卷一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日“甄士隐”云云。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自己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日,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裤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知我之负罪固多,然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故当此蓬牖茅椽,绳床瓦灶,未足妨我襟怀;况对着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润人笔墨。虽我不学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破一时之闷,醒同人之目,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云云。更于篇中间用‘梦“幻’等字,却是此书本旨,兼寓提醒阅者之意。”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说来虽近荒唐,细玩深有趣味。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
一日,正当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迥异,来到这青埂峰下,席地坐谈。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一般,甚属可爱,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几个字,使人人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那里去走一遭。”石头听了大喜,因问:“不知可镌何字?携到何方?望乞明示。”那僧笑道:“你且莫问,日后自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道人飘然而去,竞不知投向何方。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面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是无才补天、幻形人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引登彼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堕落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后面又有一偈云: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空空道人看了一回,晓得这石头有些来历,遂向石头说道:“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自己说来,有些趣味,故镌写在此,意欲闻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其中只不过几个异样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我纵然抄去,也算不得一种奇书。”石头果然答道:“我师何必太痴!我想历来野史的朝代,无非假借‘汉’‘唐’的名色,莫如我这石头所记,不借此套,只按自己的事体情理,反倒新鲜别致。况且那野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至于才子佳人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干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更可厌者,‘之乎者也’,非理即文,大不近隋,自相矛盾。竟不如我半世亲见亲闻的这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但观其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闷;至于几首歪诗,亦可以喷饭供酒。其间离合悲欢,兴衰际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只愿世人当那醉余睡醒之时,或避事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不但洗了旧套,换新眼目,却也省了些寿命筋力,不比那谋虚逐妄。我师意为何如?”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大旨不过谈情,亦只实录其事,绝无伤时淫秽之病,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闻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隋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题日《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又题日《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即此便是《石头记》的缘起。诗云: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石头记》缘起既明,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着何人何事,看官请听——
按那石上书云: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有个姑苏城,城中阊门,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狭窄,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只是一件不足,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手倦抛书,伏几盹睡,不觉朦胧中走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此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人世,趁此机会,就将此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家又将造劫历世,但不知起于何处?落于何方?”那僧道:“此事说来好笑。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那时这个石头因娲皇未用,却也落得逍遥自在,各处去游玩,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历,因留他在赤霞宫居住,就名他为赤霞宫神瑛侍者。他却常在灵河岸上行走,看见这株仙草可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得换人形,仅仅修成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甚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自己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都要下凡,造历幻缘,那绛珠仙草也在其中。今日这石复还原处,你我何不将他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给他挂了号,同这些情鬼下凡,一了此案。”那道人道:“果是好笑,从来不闻有‘还泪’之说。趁此你我何不也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你我再去。——如今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遂不禁上前施礼,笑问道:“二位仙师请了。”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人世罕闻者。但弟子愚拙,不能渝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洗耳谛听,稍能警省,亦可免沉沦之苦。”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可预泄者。到那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固不可泄,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或可得见否?”那僧说:“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出递与士隐。士隐接了看时,原来是块鲜明美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正欲细看时,那僧便说“已到幻境”,便强从手中夺了去,与道人竞过一大石牌坊,上面大书四字,乃是“太虚幻境”,两边又有一副对联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士隐意欲也跟了过去,方举步时,忽听~声霹雳,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叫一声,定睛看时,只见烈日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来。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装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闹。方欲进来时,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那僧癞头跣足,那道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及到了他门前,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睬他。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转身欲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是: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士隐听得明白,心下犹豫,意欲问他来历,只听道人说道:“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那僧道:“最妙,最妙!”说毕,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影了。士隐心中此时自忖:这两个人必有来历,很该问他一问,如今后悔却已晚了。
这士隐正痴想,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一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的走了来。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文作字为生,故士隐常与他交接。当下雨村见了士隐,忙施礼陪笑道:“老先生倚门伫望,敢街市上有甚新闻么?”士隐笑道:“非也,适因小女啼哭,引他出来作耍。正是无聊的很,贾兄来得正好,请人小斋,彼此俱可消此永昼。”说着,便令人送女儿进去,自携了雨村,来至书房中,小童献茶。方谈得三五句话,忽家人飞报:“严老爷来拜。”士隐慌的忙起身谢罪道:“恕诓驾之罪,略坐,弟即来奉陪。”雨村起身亦让道:“老先生请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身往外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掐花,生得仪容不俗,眉目清秀,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有动人之处,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那甄家丫鬟掐了花,方欲走时,猛抬头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下自想:“这人生的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每有意帮助周济他,只是没甚机会。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一定就是此人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如此想,不免又回头一两次。雨村见他回了头,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禁,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风尘中之知己。一时小童进来,雨村打听得前面留饭,不可久待,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去了。士隐待客既散,知雨村已去,便也不去再邀。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士隐家宴已毕,又另具一席于书房,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雨村。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之婢曾回顾他两次,自谓是个知己,便时刻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对月有怀,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高吟一联云: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恰值士隐走来听见,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雨村忙笑道:“不敢,不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期过誉如此。”因问“老先生何兴至此?”士隐笑道:“今夜中秋,俗谓‘团圆之节’,想尊兄旅寄僧房,不无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饮,不知可纳芹意否?”雨村听了,并不推辞,便笑道:“既蒙谬爱,何敢拂此盛情。”说着,便同了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
须臾茶毕,早已设下杯盘,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二人归坐,先是款斟慢饮,渐次谈至兴浓,不觉飞觥献早起来。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笙歌,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二人愈添豪兴,酒到杯干。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狂兴不禁,乃对月寓怀,口占—绝云:
时逢三五便团困,满把清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士隐听了大叫:“妙极!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可贺,可贺!”乃亲斟一斗为贺。雨村饮干,忽叹道:“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只是如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士隐不待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言,弟已久有此意,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故未敢唐突。今既如此,弟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正当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捷,方不负兄之所学。其盘费余事,弟自代为处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即命小童进去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那天已交三鼓,二人方散。
士隐送雨村去后,回房一觉,直至红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写荐书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身之地,因使人过去请时,那家人回来说:“和尚说:‘贾爷今日五鼓已进京去了,也曾留下话与和尚转达老爷,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了,也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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