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4337358
1、孙立人到底有多牛?抗战中他是国民党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 “国民党集团中*杰出的将领”的美称。蒋介石、宋子文、冯玉祥、戴笠,甚至美国史迪威将军都对他极度欣赏和推崇。中共*名将,林彪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2、孙立人人生浮沉、谜团重重、极度传奇。在国民党军遭黄埔系军官排挤的过往,戴笠对他由恨生敬转变的真相,抗战中他活埋日军之谜,与蒋介石、蒋经国交恶的之由,美国曾想用他取代蒋介石……
3、珍贵历史资料,全面生动还原一代抗日军神的浮沉人生!大量历史资料,尤其是走访了孙立人的许多部下,通过真实的故事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可谓一部关于孙立人传记的扛鼎之作!
本书从孙立人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习现代军事讲起,全面还原了这位抗日军神坎坷而辉煌的一生,解开了他身上的诸多谜团,如在国民党军遭黄埔系军官排挤的过往,戴笠对他由恨生敬转变的真相,抗战中他活埋日军之谜,与蒋介石、蒋经国交恶的之由,美国曾想用他取代蒋介石……作者收集了大量历史资料,尤其是走访了孙立人的许多部下,通过真实的故事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可谓一部关于孙立人传记的扛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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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据郑锦玉先生在《碧海钩沉回忆思录》中提及“孙立人返国后,为当时大佬冯玉祥所赏识,乃敦请同为皖系大员之孙父引领面见。冯氏见孙立人气宇轩昂,乃难得一见大将之才,来日必为国家重用之好栋梁。冯氏当面邀请孙立人在其司令部当高级参谋。但孙立人心志甚高,并不想依亲依势谋高职,他反而要独立从基层干部做起,以磨炼自己将来护国保民之实力,故婉拒了冯氏之美意。”
孙立人在*阶段远征缅甸各个战役中惯用的战法,何尝不是综合归纳了我国老祖宗战法战技之精髓,衍发出的一套全新的对付鬼子的战法。而这套战法,用近现代的军事术语,便是所谓“运动战”。在所有的国民党军的带兵官里边,孙立人可说是极少数精通于“运动战”的善战者。孙立人也可说是把共产党式“运动战”摸得一清二楚的一位国民党军将领。
诸如此类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的事例,使得孙立人不但赢得了部队官兵“诸葛孔明”的美誉,甚至连原本和孙立人之间,为了拆解瓜分缉私总队而结下梁子的军统局副局长戴笠,听闻了孙立人神准善战的美名,也一改过往的敌意,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而且颇生惺惺相惜之心。
美国罗斯福总统稍后在颁发给孙立人将军“丰功勋章”时,在颂词中说道:“中国孙立人中将于1942 年缅甸战役,在艰辛环境中,建立辉煌战绩。仁安羌一役孙将军以卓越之指挥,击灭强敌,解救英军*师之围,免被歼灭。后复掩护盟军转进,于千苦万难中,从容殿后,转战经月,至印后,犹复军容整肃,不灭锐气。尤为难能可贵。其智勇兼备将略超人之处,实足为盟军楷模。”孙立人不但个人赢得了殊荣,而且也由于他的治军成功,使得中国军队头一回登上国际舞台,成为国际战争伸展台上的亮点。
瓦鲁班大捷,更使得孙立人在全中国的声名大振,成为举国知名的抗倭英雄。来自国内的新闻记者在缅北聚集,都想采访这位抗倭大英雄。孙立人在一次受访中,大谈他运用迂回战在森林作战中的妙用。
所谓“功高震主”,这是孙立人访问欧洲过程中不及思索到的一个“政治问题”,我们只要列出孙立人访欧期间,会见的上将级以上欧美官员名单,就可以想见蒋介石会怎么想孙立人了。会见的高官显要将星如云之外,孙立人在英国期间又亲自被英国方面授予勋章,这更是当代中国将领当中得到国际殊荣的*人。
1947 年,不论孙立人是什么情况下“接收”了蒋经国的青年军八个师,这便是孙立人与蒋经国之间隐伏的*争斗之爆炸雷管。孙立人平日为人倨傲不群,这也是蒋经国对他存有心结的因素。对蒋经国倨傲不恭,一方面是孙立人自视位阶、职务、年龄等方方面面,蒋经国都不该逾越他,这也难怪引起蒋经国对他心生忌刻。蒋太子与他处不好也就罢了,与蒋介石之间,也是常常“捋虎须”。
孙立人将军在国民党诸多将领中,是非常有特色,也颇为传奇的一代名将。他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有极高的军事素养。抗战中他是国民党军级单位将领中歼灭日军多的将领,有“丛林之狐”、“东方隆美尔”的美称。
尤其在远征滇缅与日寇作战中,他战绩辉煌,这也为他赢得了极高的国际声誉。内战时他曾一度击败中共名将林彪。随国民党败退台湾后,他主持编练国民党军,也很有建树。但1955年,他遭蒋介石认定叛变被软禁,从此,关于他的一切事迹,也长期遭到国民党的雪藏,令人颇费猜疑。
本书从孙立人入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习现代军事讲起,全面还原了这位抗日军神坎坷而辉煌的一生,解开了他身上的诸多谜团,如在国民党军遭黄埔系军官排挤的过往,戴笠对他由恨生敬转变的真相,抗战中他活埋日军之谜,与蒋介石、蒋经国交恶的之由,美国曾想用他取代蒋介石……作者收集了大量历史资料,尤其是走访了孙立人的许多部下,通过真实的故事来揭开历史的真相,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可谓一部关于孙立人传记的扛鼎之作!
章 铁与血的性格型塑从私塾到弗吉尼亚军校的铁血教育
第二章 不开八行书 从排长干起 / 13
第三章 一心救亡图存 岂知深陷是非圈 / 21
第四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 29
第五章 常胜军威震异域 中华魂光耀异邦 / 49
第六章 惊天一击震倭寇 打垮久留米师团 / 81
第七章 神秘之军麦利尔中美混合支队 / 107
第八章 访欧美举世同钦 见麦帅惺惺相惜 / 133
第九章 孙立人、杜聿明因内战成死对头 / 145
第十章 台湾练兵与蒋氏父子共结仇隙 / 151
第十一章 美国刀锋下的蒋介石政权 / 171
第十二章 “五二四事件”美国伸黑手 / 245
第十三章 幽囚与平反 / 279
第十四章 尾声与蒋介石父子的生死斗 / 291
附录一 我远征军与军委会往来密电 / 296
附录二 蒋介石与蒋经国、宋美龄等人往来密电 / 309
第十章 台湾练兵与蒋氏父子共结仇隙
为将者,既善于统兵打仗,亦必须善于练兵。近代中国很多军事强人是起自练兵,小站练兵的袁世凯是一鲜明例证。
孙立人毕生共有四次练兵纪录:江苏东海县税警团、贵州都匀缉私总队、印度兰姆伽新一军,再加上台湾凤山,是孙先生第四次练兵。而其中尤以台湾凤山练兵,堪称是孙先生后半段人生跌宕起伏、祸福荣枯的关键点。
1947年5月,孙立人由于和杜聿明之间的矛盾,他黯然挥别了东北战场,返回南京。他分别会见了陈诚、白崇禧、蒋介石。次见蒋介石,蒋没有对孙的行止有所安排,只要他留在南京听候命令。第二个月,蒋介石再次接见,蒋要孙立人当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孙立人告诉蒋介石,值此用兵之时,办军校欲救党国之危亡,显然缓不济急,还是让我去练兵吧!我可以为党国练就三十万新军。蒋介石问孙立人,依你看来,在什么地点练兵适宜?孙立人说,练兵的地点当然要选远离战场之地。数日之后,国民党当局发布人事命令,任命孙立人为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部司令。
1947年夏秋之际,国民党军还有三百六十万军队,但多半属于作战能力较差的二线部队,蒋介石忧心如焚,希望靠孙立人为他尽快培训出能战的部队。孙立人告诉蒋介石,你急也没有用,训练能征惯战的队伍不是一蹴而就,必须一切从新做起。孙立人强烈建议在台湾练兵的优点,他特地搭飞机到台湾,花了三天时间,由北而南,基隆、台北、台中、台南、高雄、冈山、左营、凤山、屏东……几个日本人留下来的陆军基地都视察了一遍,发现凤山的基地完备,那里原本是日本一个联队的军营,有足够的现代化训练场地与营房设施。
回南京之后,面报蒋介石同意之后,便展开到台湾练兵的岁月。练兵和打篮球、训练球星是一样的道理,球星的诞生,必须要有种子球员,孙立人练兵也有一批从一而终的种子部队。他首先从原东北新一军教导总队,调来了第九期官兵四百多人,作为台湾练兵的种子部队。然而,随同孙立人踏上台湾练兵征途的,是陆军训练司令部的官兵一百余人,他们随着孙立人乘着美军登陆舰,从上海来到台湾基隆。他的副手贾幼慧,亲自到基隆码头迎接老长官莅临,孙立人秉持着说干就干的实证主义精神,先在基隆码头发表讲演,训勉他的子弟兵:你们要知道,台湾的父老兄弟姐妹敬重“国军”,我们官兵到台湾之后,一定要严守军纪,自重自爱,爱护台湾的老百姓。
从1947年孙立人踏上祖国台湾的土地,到1949年国民党整个败退台湾岛,实际上在凤山新兵训练基地,共培训了七个师的国民党军。
但是,中国历史上向来如此,做事难,做人更难。孙立人的部属王筠回忆孙先生上任陆军训练司令,国民党军内部勾心斗角,矛盾丛生的现况:“民国三十六年‘政府’尚未撤退来台时,孙先生即被任命陆军训练司令部司令并兼南京训练处处长,我于八月奉调司令部组组长。是时训练司令接手蒋经国所掌管的青年军,后者就是‘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而来的重庆的八个青年师。当副处长率我们去预干局接收时,情况只是做了个简报即开始接收,当时经国先生没去,接收过来的业务只交过来一个人易劲秋,是政工组组长;故在交接过程中,总共只有两个人出面,似乎不太愉快。”
从王筠先生的回忆可以见证,早在1947年孙立人与蒋经国之间,似乎已经隐伏了彼此相斗的心结与伏笔。
这个道理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中国近代以来,大凡手上拥有军队的,都免不了有拥兵自重,把手底下军队当成自家武装队伍的旧习陋规,任令再怎么有“革命思想”的人,心胸再怎么豁达,即便像蒋经国这样的人,也不免把青年军当成是自家嫡系人马。而如今一旦大权旁落,一部分青年军精英成为孙立人麾下,蒋经国自然是万分不舍与满肚子不高兴的。
但是,蒋经国也应该明白,那八九个师的青年军,也并不是孙立人存心要从蒋经国手里硬生生抢过去的,而是受到时局所迫,国共内战的战局逆转,让国民党军的兵员告紧。那八九个师的“十万青年十万军”可是蒋经国的心头肉。陶涵(Jay
Taylor)在他写的《蒋经国传》中指出:“蒋介石接受儿子的建议。决定以其中九个师的编制(大约万名官兵)组织起这样一支知识青年新军。……蒋委员长替这支新军正式取名‘青年远征军’,派军政部长陈诚为总司令,蒋经国出任青年军政治部主任。蒋委员长把青年军政治部归属在军事委员会训练处之下,并不隶属总政治部管辖。这个不寻常的做法使得蒋经国和青年军享有独特地位,不受原有军中政工制度节制。蒋经国决心培训出一个真正有效率、强悍的政治作战干部。到了年底,征集及自愿入伍的青年军人员已有十四万人。蒋经国的军官得以从中组成九个师的兵力番号为第二○一师至二○九师,以及一支三千人的女青年作战辅助大队。”
在抗战晚期,蒋介石已经开始有系统地培植蒋经国这支被惯称为“太子系”的人马,固然谈不上为长子的接班铺路,但至少彰显了蒋介石有时仍不免“爱子之心甚于爱国”。而国民党军在北伐统一过程中固然是以打倒军阀为要务,但到了跃马中原取得天下之后,且又不免潜意识与实际作为中潜藏着民初军阀治军的心态,把自己带过的部队当成自己的禁脔,有人敢碰便是犯了大不敬。蒋太子似乎难以免其俗。所以陶涵引述“根据青年军退役老兵的说法,蒋经国一本平日习惯,每天早早起床,与新兵一起做操,然后检查厨房、厕所。”
从1930到1954年之间,追随孙立人达二十五年之久的王筠先生,在回忆青年军接收的这段经历时,他有手的目击引证:“蒋经国对孙先生十分忌刻。有些人说是孙先生接任训练司令时,有几个师的青年军由蒋经国移交给孙,而这些青年军是民国三十三年‘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下,由蒋经国一手培养的。青年军的交接于民国三十七年在南京举行,我当时亦在场;情况是由训练处的副处长董嘉瑞中将去接收,我是组组长(管人事)。董嘉瑞领我们至经国先生处接收,然经国先生见孙先生没来就走开了,不过也找了个人出来做简报,之后只交接政工部主任易劲秋一位,易交接的职位是政工组长。至于当时他们两人为何避不见面,我们也不清楚。且后来孙先生也曾表示交接过来的人一个都不要,我回答只有一位,他也就没
吭气。”
因此,1947年,不论孙立人是什么情况下“接收”了蒋经国的青年军八个师,这便是孙立人与蒋经国之间隐伏的争斗之爆炸雷管。虽然,孙立人兼任南京训练处处长为时不长,后来把这职务交给了关麟徵,孙立人被调到台湾凤山,专任训练司令。与蒋经国统属的政工人员,结下很深的梁子。
孙立人平日为人倨傲不群,这也是蒋经国对他存有心结的因素。王筠先生在口述历史回忆中叙述了另一段往事:“唐守智还曾亲口告诉我蒋、孙两人的一段小插曲:某次蒋中正在湖口校阅,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先生先到且就位,孙副总司令后去,行至蒋经国座位旁时,蒋即起立立正,孙先生却不但不和蒋经国握手、打招呼,还一派长官模样的颔首而过。事后,唐守智就对我说:‘不得了,蒋主任对他那么客气,他却颔首而已,把别人看成小孩子似的。’”
对蒋经国倨傲不恭,一方面是孙立人自视位阶、职务、年龄等方方面面,蒋经国都不该逾越他,这也难怪引起蒋经国对他心生忌刻。蒋太子与他处不好也就罢了,与蒋介石之间,也是常常“捋虎须”。
孙立人日后在回忆奉派台湾凤山训练新军的经历时说道:“我到台湾来,只负责训练军队……老先生巡视部队时问我:‘哪些地方适合训练新军?’我说:‘这个简单,,训练地方一定要在大后方;第二,要在水陆交通运输方便的地方;第三,负责人要独立,有决定权,不受任何人牵制;第四,干部必须精干。’”而且孙立人再三强调,“训练军队不是上台讲讲话、喊喊口号就可以了”,如果不能带兵打仗,效命沙场,那么他情愿训练部队,徐图再起,至于日后美国人逼着蒋介石要让孙立人干“陆军总司令”这个官衔,孙立人起先根本毫无兴趣,因为,在国共内战炙热无比的年月里,国民党政府的所谓“陆军副总司令”根本只是个空架子,既不能带兵,又不能练兵,两头抓空。
孙立人回忆:“我到台湾来只负责训练军队,老先生在浙江引退之后,蒋经国曾以老先生名义打电话给我,请我接任陆军总司令,我辞掉了。一直到老先生复职之后我才答应。”所以,实话说孙立人本无意当陆军总司令,美国人逼蒋介石让孙立人担当这个职务,究其目的,亦无非是要借此机会瓜分蒋先生的兵权,好方便在台湾炮制美式兵变,制造亲美傀儡政权罢了!
但就算训练军队,初起孙蒋之间还是有不同意见的,蒋介石对孙立人拥有练兵之权亦不是那么放心。首先,孙立人揭举了四大条件(训练地方一定要在大后方;要在水陆交通运输方便的地方;负责人要独立,有决定权,不受任何人牵制;干部必须精干。)但蒋先生似乎并不放心,蒋介石坚持必须在南京,也就是他眼皮底下看得见管得着的地方练兵。孙立人举出若干明显理由反对。孙氏说练兵地点“千万不能放在南京,因为南京太乱,万一出事,就很危险,而台湾没有人打主意,可以马上成立训练司令部,招收、训练
军队”。
在台湾设置新军训练基地,是孙立人不断坚持之下,蒋老先生才点头同意的。那时除了台湾凤山以外,全国大江南北还有七个军官训练班,包括广州、长沙、南京、河北等地,都有军官训练班,但不知为啥,蒋介石就是对孙立人的训练班不放心,国共内战日益吃紧,蒋介石忽然有一天紧急命令台湾训练班全部撤销,所有军队全部撤退到南京。孙立人觉得蒋介石此举简直是莫名其妙,台湾是国共内战战场的后方基地,哪有后方基地往南京战场前沿“撤退”的道理?更何况孙立人那套训练军队在后方的说法完全合乎军事学理与实务,所以令人想不透的是,蒋介石为何逼迫孙立人要把后方练兵单位往前方“后撤”的那番说词,所为何来?是希望新军训练基地摆在南京,他蒋先生好随时掌控自如,要训话随时可集合队伍训话?
孙立人给蒋介石逼急了,一时怒火攻心,给蒋先生上了一通电报谓:“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要撤先撤南京,凤山千万别撤!”蒋介石那时已被战局搅得焦头烂额,顾不着再坚持己见,再加上解放军的攻势凌厉,前线一溃千里,眼看着长江以北都已易手,蒋介石也没闲工夫再管这档子事,再加上长江以北形势日益对国民党当局不利,蒋先生不但完全接受孙立人的意见,后甚至迫不得已把陆军军官学校也动迁到台湾凤山。
这节骨眼上,孙立人又为了一桩事件和蒋介石吵了一架。国民党军从淮海战役(徐蚌会战)战场火线上突围撤退下来残兵败将,蒋先生把他们全撤往了台湾,照孙立人的讲法,这些败兵从前线退下来情况“极为狼狈,到达高雄防卫司令部时,武器都不能使用。”这还是其次,因为战场上败兵未经整顿训练,不但建制破坏,组织零乱,更重要的,这批败军之将,每个人衣衫褴褛,背负着各色破烂行李,官兵面有菜色,形容憔悴,个个身上散发着恶臭,这样的一支犹如叫化子的部队从街上行军而过,徒然给当地老百姓看笑话,严重损及军队形象,要如何安置这批军队,孙立人和蒋介石之间产生了极大的歧见。
孙立人回忆这段往事时说:“我对蒋先生说:将这些部队暂时迁往学校里。老先生反对住在学校里,主张住我们的营房。我说:‘这怎么行呢?散兵游勇会让台湾人笑话,而且他们一肚子闲气,一定会作乱,所以先进学校,不能住营房,不可以让新旧部队混在一起,否则会受影响。’”未料,这下惹毛了蒋介石,蒋当场拍桌怒骂:“孙立人你自私!”孙立人反呛:“我怎么自私?大家都从大陆出来的,也都是国家的,但混在一起就腐化了。这些刚败退来台的散兵,一肚子怨气。新训练的部队虽然也才从大陆来,不过已经受训了一个月,已经有相当的纪律。”孙立人的意思,不是舍不得叫训练基地的军人让出他们的营房,而是担心把训练基地的新兵和前方败退下来的老兵,混杂在一块,龙蛇杂处,鸡兔同笼之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辛苦训练新军的成果反而尽付东流。
蒋介石发了火,孙立人也不甘示弱,当着蒋介石的面犯颜直谏:“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有什么好自私的?”听孙立人讲到这里,蒋介石火气真上来了,当场气得脸上青筋直冒。蒋介石的侍卫长俞济时见状连忙上来劝孙立人,同时转身向蒋介石报告,天黑了,“总统”还是先吃饭再慢慢和孙司令
谈吧。
孙立人回忆,和蒋介石争得面红耳赤的这一回,是在台湾高雄日本人遗留下来的大贝湖招待所。孙立人根本不理会蒋介石的命令,传令下去,大陆撤退来的部队不准入住凤山的营房,只准入住学校,足证孙立人的强硬蛮横,不把蒋介石的坚持放在眼里,令蒋先生无可奈何。但毕竟当下蒋介石清楚,在台湾,他有两个部下是实力派人物,一个是陈诚,另一个便是孙立人。且不论得不得罪得起,也休论是否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至少孙立人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第二天,蒋介石请孙立人在高雄大贝湖,日本人盖的那幢日式木造房子的招待所里吃中饭。菜色一般般,饭桌上一老一壮也没多谈什么,重点在饭后。蒋先生照惯例饭后散步,孙立人陪老先生沿着湖边的羊肠小道上慢步,侍卫人员在前后左右十米开外的地方,亦步亦趋。
蒋介石望着远方的湖光山色,若有所思的眼神透露着几丝言不由衷:“抚民(孙立人字号)我是信任你的,我相信你。”孙立人回答:“总裁的指示,属下应当遵从!”但是,孙立人讲是讲遵从,汤恩伯手下那批部队,到了凤山之后,便在孙立人命令之下,暂时住在庙宇或是胡光镳盖的临时铁皮木屋里,暂且栖身。
蒋介石也清楚得很,孙立人虽然嘴巴上示软了,但心里仍是铁板一块,老头子心里上了火,可是又不能迸发出来,蒋先生还记得头一回到高雄,孙立人到机场接机,下机后他劈头便问孙立人:“我在这里安不安全?”孙立人是个直肠子,他哪里明白这是蒋先生迂回的忠诚测试,竟然爽快答复:“总裁在我地盘上安全!”换成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那答法不同,假使孙立人留有余地,便何妨答说:“总裁在中国国土之内,安全不成问题。”可惜,孙立人是一个完全不懂政治的人,完全不熟悉官场应对进退之道,这方面,毕竟与经历过半生血腥斗争的蒋介石相比,两人的人生阅历差距悬殊,简直不可以道理计。在一次接着一次的忠诚测试中,一次接着一次的摸底测试中,孙立人都是不及格的。所以,共产党虽然尚未渡江,孙立人在蒋先生心目中的“操行分数”已经被死当出局了。
勿论大陆军事局势的险峻,也勿论蒋先生对孙立人信任与否,孙立人照样埋头部队整顿与训练,练兵的进程并未受到客观恶劣环境的任何左右。这里有几份珍贵的孙立人讲话纪录,是佐证孙先生治军之严、谋事之忠的范例。
1947年11月17日,孙立人以训练司令的名义,在第四军官干训班的开学典礼讲话中说:“今天是我们干训班开始训练,亦即开学的天。以前我早和各位官长讲过,我们司令部和第四军官训练班是两件东西,这两件东西是不能分离,不可分离的!我们要建立良好的部队,必须先要有良好的干部,干训班的任务就是在训练好的干部!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个‘好干部’的制造厂。这次受训的学员,都是从各部队中调来,校官、尉官、军士都有,分别施以一个月及两个月的短期训练,时间虽然短促,但意义却非常重大。由于训练时间的短促,所以我们训练的重点,就不能过于复杂,只好力求简明有效,现在我将训练重点,分三个方面来向大家说明。点是精神教育,精神教育是在培养我们军人的品德。第二点是技术教育,所谓技术是指我们的基本技术。第三点是关于统驭方面,这一点,我希望我们各级干部都能有卓越的统驭能力,将来能确实地表现出成绩。这三方面都有相互联系的关系,如能面面俱到,样样成功,部队便有了坚固的基础,作起战来才能得心应手。”
在孙立人和受训官兵讲话内容里,更是经常列举了蒋介石日常的“训词”,或者文件中提及的重点,从这一点亦可印证这一时期的孙立人对蒋先生的忠诚,至少是溢于言表,虽然不是“万岁”不离口,但至少是言必称“主席”的。孙立人动不动便摘引蒋介石的“训词”称:“主席手拟《操典》纲领的第二条中,就特别提到精神教育的重要,我现在恭读给大家听听:‘礼义廉耻为军人之精神;亲爱精诚,为军队之德性。礼义所以致信;廉耻所以致勇……’我希望我们各级官长都能由这‘信、勇、仁、智’四字做起,遵照主席的训示,确实做到护卫国家的责任,这样才算是革命的军人。”
部队训练不能只靠一张嘴说说,还要脚踏实地去做。孙立人说:“我训练军队有一套方法,夜间行军、山地战等都很重视。派来受训的军官,有的能虚心接受,有的并不虚心。有一次,我调师长以上的军官至玉山行军,一方面训练体力与耐力,谣言便说我开秘密会议,这是从何说起?”
为了重整国共内战大失败的军队,蒋介石特地在草山(阳明山)成立了一个“革命实践研究院”,身兼练兵与陆军总司令双重身份的孙立人,在“革命实践研究院”一次以“建军理想”为题的讲演中,说出了他练兵的主要思维,更可证孙立人不是光说不练的人。他首先解说,别人说他是美国式的带兵与练兵方法,他强调这完全不是事实。他在讲演中说:
“谈到训练,兄弟个人有个感想,就是我国建军,从袁世凯小站练兵起,直到现在为止,其中不下数次,然迄未成功,达到目的,原因固然很多,主要的,我认为是没有建军理想。凡事有了理想,才能按步实施,要是没有理想,就是没有标准,没有标准,一切制度均无从树立起来。直到今天我们还是在讲美式、德式,就没有听人谈到中式,总是东抄西袭,盲从他人,没有真正建立起一套完美的制度来。记得段祺瑞去德国学军事的时候,日本也同时派遣留学生去德国学军事,当时有远见的德国人就认为,日本建军可以成功,而中国却失败了。何以见得如此呢?这是因为他们看到我们中国留学生所学的,是片断的、皮毛的,回国之后,七拼八凑,拼凑不成一个完整体,而日本留学生则整套的学回去,吸取德国军事的长处,而把坏处舍弃掉。现在我们训练新军,还有许多人不了解,认为我是美国留学生,便说我的训练方法是美式,对于这一点,我要否认,我从不赞成盲目的抄袭他人,我可以说我所要求的是中式的。”
蒋介石败退到台湾来之初,不可能再像过去为了北伐、抗战,花大把的银子,聘请德国顾问和外国顾问,而开始启用秘密潜赴台湾的日本右翼军人为顾问,也就是后来著名的“白团”。蒋介石因为自己是留日出身,非常迷信日本军事教育,下达命令,上自高级将领,下至中阶校尉军官,一律要到石牌军官训练班,聆听“白团”日本顾问上大课,孙立人在蒋介石强迫命令之下,也听过几次日本教官上课,唯孙立人在台下摆着一副孟子说的“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的脸孔,毫不假以辞色。孙立人是瞧不起他在战场上的手下败将日本鬼子吗?非也!听过孙立人的这篇讲演,便证明他之所以反对国民党军队去“白团”上课,根本原因完全不是瞧不起日本鬼子,孙立人的理由是:
“根据我个人考查所得的经验,我认为世界各国的军事,可以分成两大系统,一为英美系统,一为德日系统,法国包括在德日系统之内,而苏联是学法德两国的,所以苏联也属于德日系统。我们知道英美系统有其长处,也有其缺点,德日系统有其长处,也有其缺点,所以我们应该采取两者之长,而扬弃其短。可是英美的长处在哪里?缺点在哪里?德日的长处又在哪里?缺点又在哪里?我认为英美的长处,是自发、自动、活泼,负责守法,他们的一个士兵,没有了官长的统率,仍然可以继续作战到底;他们的军营里,充满了活泼泼的生机。可是他们的缺点,就是吊儿郎当、粗枝大叶,官兵生活浪漫随便。德日军队的长处,是精确细密、整齐严肃、丝毫不苟。短处就是呆板迟钝、缺少机动。在国外我曾看到一张军事影片,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英法德三国检阅军队的片子,德国这张影片,是战后俘获得来的,把他们放在一起看,很明显的可以看到,德国军队一定可以打胜仗,因为我看到德国的军队,真像泰山一般,摆在面前,令人感觉到无从撼摇得动,而法国军队吊儿郎当的样子,和英国军队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打起仗来,准定是要吃亏的。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长处、短处所在,我们是不是能以取精用宏、学得到功呢?我认为是可以的。因为我们中国的民族性,是介乎两者之间,既不像德国人的四方四正,死板不动,也不像美国人的浪漫随便,吊儿郎当。而且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绝不比外国人低,甚至超过他们,我国留学生在国外学校读书,多数是名列前茅,学什么像什么……”
孙立人并不如外界传说那样,瞧不起日本顾问的“白团”,他训练军队的想法兼容并包、海纳百川。他认为“世界上只有日本人还可以跟我们一比,可是只要我们真正能把我们的军队练到功,日本还是赶不上的。在缅甸作战,就是一个明证,日本人说他们的军队是超人的军队,可是遇到我们的部队,仍是被打得粉碎,而且我们常能以少胜多,甚至比他们少到五六倍人,仍能打胜仗。所以我认为今日建军,要能以取法英美、德日两者的长处,再加上我国民族本身的优点,我们可以把中国军队锻炼成世界上等的军队。”
然而,孙立人绝非只强调洋人练兵的那套思维逻辑,反之,他对我国古代练兵之能者,亦多所着墨,例如曾国藩。孙立人认为,曾国藩能以一湖南的兵力,荡平洪杨之乱,足证曾国藩所强调的“诚”与“拙”两字正是我们先辈交给我们练军的法宝。而所谓“诚”,照孙先生的说法便是:“开诚布公、真诚相见、没有欺骗、没有虚伪、上下一心”,而所谓“拙”字,便是“不投机不取巧,老老实实,平平常常,没有一点花样”。曾国藩是拿“诚”与“拙”两字,倡导天下,孙立人亦如是,他更以这两字真言作为他治军和练兵的
格律。
揆诸孙立人之所以拿“诚”“拙”两字作为他练兵的金字规律,更与他在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入学期间,受到的魔鬼训练,脱离不了干系。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给予孙立人血与汗的教育过程。孙立人曾经亲自详尽讲述了自己就读美国军校时,领受的严苛魔鬼集训,这里不妨全文引用他的这段刻骨铭心记录:(按:孙立人把弗吉尼亚军校译作“维劲利亚军校”)
“维劲利亚军校在美国南部,与北部的西点军校齐名,因为美国的南北战争,北方胜利,所以西点就成为国立,而维劲利亚只成省立,这学校有百多年的历史,他有其传统的风气,即新生入校后要受极严格的管教,而管理的习惯,是以老生来管新生,所以竟以打人凶而闻名世界。但听说近年来也稍有改进。
当日我跑到维劲利亚去报到,因为是星期日,无人办公,不能登记,就由老生服勤务的值星官带着去见一个中国学生,意思是让我暂时在他那儿住一夜,我心里想,异国遇同乡,多少会感到亲切,哪知他一见我的面,问明了来意,就破口大骂,说我既得有工程学位,已经受了国家的培植,为何还要跑进军校,占去别人的一个学习机会,接着又恐吓我说:‘你吃得了苦吗?将来一定会被他打死,纵然不被打死,也会要犯不名誉事件而被开除。’我说:‘打人的情形,我早已闻名,我是准备着吃苦背打才来的,但什么叫不名誉事件而被开除呢?’他说:‘譬如偷东西说谎话就是不名誉事件。’我说:‘我是为求军事知识而来,并不是来偷东西的,并且我平生也从不说谎话,这个请你放心好了!’总之他是多方的阻止恐吓,希望我不进那个军校,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是一个华侨,不明白中国情形,以为中国在美国维劲利亚军校学习的只有他一人,将来回国不是可以居奇自炫吗?现在我去了,有了第二个人,就减少了他的重要性。其实他才是错误的想法,以中国之大、军队之众,多一个人有什么关系,何况多一个帮手,不更好吗?当日我被他唠叨得太多了,就坚决地说:‘我来了,决不走,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他见我如此,只得说:‘好吧,晚上你仔细想清楚再说。’第二天早上,他一醒来就问我:‘晚上想清楚了没有?’我说:‘想清楚了,我决定报到!’”这样他也没有办法,后来还鼓励着别人来苛待我,这真是何等可笑的小心眼儿,听说后来他回国在军队中干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现在做生意去了。”
进入弗吉尼亚军校的经历,才是孙立人刻骨铭心,永志不忘的。“第二天上午,有两个卫兵,那是三年级的同学担任的,引着我去报到,当时我全是老百姓的打扮,他们问知我大学毕业生,对我颇为恭敬,我觉得这还不坏,谁知一经办好登记手续,穿上了军装,他两人就变了脸,在我背上重重一拍说:‘你现在已经不是老百姓了。’叫我将下颚收起,要成七道皱纹,头部竖起,两眼平视,胸膛挺起,双手弯下垂,背胛骨并紧,变成一根直木头一般,真有如上了镣铐,绝不许乱动,走路要成直角,假如不是如此,几百老生人人都可以打你……”
孙立人形容自己在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当一年级学生的角色与处境,便好比是老鼠比喻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饱以老拳,人人都可以拳打脚踢,极尽羞辱之能事。“维劲利亚军校对于新生流行着一个特别的名词,就是大家都叫新生为老鼠(Rats),这就表明新生如老鼠,老生如猫,猫随时可以捕捉老鼠,老鼠一定要怕猫,当时我是新生之一,当然也就是老鼠之一了。”
孙立人日后回到中国,投身中国军队,并且建构了中国国防历史上不朽之事功,其基础都是在美国弗吉尼亚军事学校当“老鼠”的日子奠定的基础。而孙立人纵使是在近二十年后,事后追忆这段刺激而又忍辱负重的求学岁月,那种艰难痛苦却又苦尽甘来的印记,犹然穿透纸背,历历在目。
“老鼠”岁月的种种甘苦让弗吉尼亚军校学生如坐针毡,但也在周而复始、不计其数的磨难中,淬厉了年轻人愈挫愈勇的坚韧气质:“那个学校,每天集合的次数非常多,如早晚点名,出操吃饭,都要集合,而新生一定要每次在老生未到之前集合好,尤其早上起床,要在起床号未叫以前起床,整好内务,整好服装,照照镜子,一切端整,及至起床号一叫,就要赶紧站队,老生闻集合号才站队,老生到了,时刻在检查新生的一切,服装和扣子是否完整,胡须刮了没有,皮鞋要擦得像镜子一样发亮,站队更应当切合基本姿势的要领,稍有错误,就是一拳,这是他们固有的风气。一百多年来,一向就是如此。他们的操典,不注重正步,只有齐步,但齐步是没有距离的,前行的臀部紧贴着后行的腹部,一声口令下来,非得一齐出腿不可,并且新旧生前后间着站的脚步稍错误不是踢着前面的,就是踏着后面的,那就非遭打不可了,就是一个人走路,也得挺胸正头,两眼平视,双手稍为弯曲的提起,步法更是不能随便,并且学校的道路,都有老鼠线与老生线之分,老生可以走捷径,老鼠则只能方块与直角,一定要按着直线与九十度转弯的法则进行,如果错了,每一个老生随时都可以打你,全校共有四五百名同学,新生约占四分之一,以三百多双眼睛随时在监视着你,试问谁还敢乱规矩,岂止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而已,吃饭的规矩更是严格,每桌八人,班的老生坐在上头,老鼠坐在下面,两旁是二三年级的老生。”
弗吉尼亚军校新生“服侍”老生的规矩真是多如牛毛,日常生活无所不在的规矩令新生应接不暇,吃尽苦头:“菜盆子先由上头依次分派下来,假如一盆八块肉,照理每人应分得一块,假如老生要向你开玩笑,偏要多吃掉一份,那你也就无法可想,只好挨饿,并且新生还要负责管理水壶,那个老生要喝水,只用手拿着杯子在桌上一击,就算来了暗号,随即那杯子飞也似的掷了过来,“老鼠”就得双手将杯子接住,倒水给他喝,偶一不慎,接不稳杯子,摔碎了,就非得挨打不可。所以“老鼠”吃饭时坐凳,只不过用臀部沾着凳子边而已,随时都要担心着站起接茶杯的工作。至于眼睛,更不能上下左右乱望,所以我在年当中,竟不知饭厅的天花板,是黑是白,直到“老鼠”生活结业的前三天,才看清饭厅的全部内景。至于住房,则“老鼠”住在上层,按级递减,班住在下层,假使上下楼梯或是在房中脚步声音稍微高了一点,下层的老生马上就会上楼来干涉。还有美国人睡觉,照例是要开窗子的,每天都得派定“老鼠”轮流替老生在早上未起床前将所有的窗子关好。”
在美国军校当新生“老鼠”挨打是家常便饭,被打成痨伤,更是孙立人的新生印记。“他们还有一种习惯叫作‘苏醒’(Restoration)。大约每两三周就要举行一次,什么叫‘苏醒’呢?就是老生要打得你早起。通常老生都是吹了起床号才起来,吹集合号时才集合,“老鼠”要在起床号音一落,就已经收队站好,如果老生在起来号以前起来,那就是要举行‘苏醒’运动了。记得有一天,早上起来,同房的美国同学就预告我,要准备,说今天会要玩‘苏醒’的把戏了。我一听楼下果然有些响动,老生似乎已经起来了,那美国同学正在用拍纸簿填在胸口以防打伤,并劝我也填上两本,但我自称好汉,不屑于那么做,并且也不知道‘苏醒’的利害。待至一声起床号响,老生已在各楼梯各路口严密把守,来一个,打一个,过一关,打一关。他们的打人,不许用拳头,大家都是用巴掌,我出门道,受了一掌,正打在胸口,虽然很重但还能支持,第二道又受了一掌,已经是受不消了,第三道一掌竟至昏倒了,他们将我扶起晃了几晃,清醒了,仍旧要跑,仍旧要受打,一直打到站队的地方,仍是乒乒乓乓打过不停,就好似妇人们在河边洗衣时,前前后后一阵捣衣的声音一般,及至吹集合号了,老生要站队,才算停止。我当日被打过之后,胸口疼痛不已,回房后将胸脯抵在桌子角上,紧紧地压着,才稍微舒服些。直至现今,每逢阴雨的时候,还觉隐隐作痛。”
记得蒋介石到日本读振武学堂,分发部队,也要为老兵洗涤衣物、擦皮鞋、服劳役等等种种磨难,堂堂蒋介石如此,孙立人在美国军校时期也备受老生磨难虐待,这在美国军校里边,早已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孙立人说:“那学校每周要举行一次分列式阅兵,每人都穿着很整洁的军服,戴着白手套,而这些手套衬衣之类,老生常常叫‘老鼠’代他洗涤。有一个冬天的上午,我有一堂课的时间得闲,正自庆幸可以稍作休息,不料有一个老生,送来一大包衬衣、白手套等衣服,并限定在12时以前洗晒整洁送去。当然无可还价,只得照办,但我只有一堂课的空闲,天气又是冬季,洗虽可以赶办,晒干就大伤脑筋了。结果终于给想出了办法,我一面将洗好的衣服晾在火炉旁,一面用书本尽量的煽风,因为空气流通,可以增加蒸发作用。好艰难地完成任务,准时送到那位老生房中,照规矩,‘老鼠’在门外一声‘报告’,老生答应‘进来’,然后一个溜步,用脚尖立正,站在老生面前,后跟悬起,双手捧着衣服,我自以为一切如请,满可以得着几句赞许,不料那老生正架着二郎腿,斜坐在椅上,嘴里含着快要抽完的纸烟,只向我淡淡地看了一眼,也不说什么,随手将吸残的纸烟蒂,向我的衣领下一放,教我将下颚收紧,这样那还燃着的烟蒂,就被挟在颚下,烧着皮肤,自然是痛苦的双泪欲流,他看着,笑了。像这种情形,大家如要身临其境,真会被活活的气死,可以说从早到晚,随时随地无不在磨难之中,人说乡下婆婆虐待童养媳,一日三顿骂,三日九顿打,这情形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天起来后,就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地生活,在未入校以前,我自以为一个大学毕业生颇足自傲,及至进了军校,就觉得真渺小如沧海之一粟,别人随时随地可以折磨我……”
中国学生在美国弗吉尼亚军校受训吃足苦头,即便孙立人早在进入这所军校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一旦进入军校,才发觉这所学校的魔鬼训练远超过他原本的想象,吃苦吃得受不了,又没人可以宣泄情绪,只有向父亲倾诉。孙立人说:“我初进军校,觉得那种生活如坐针毡,到无人倾诉时,只有写信告诉父亲,父亲虽然感到疼爱,但也无可为计,回信说:“你自己不听教训,偏要去进军校,今日之受苦,真是咎由自取了。”
孙立人在他的回忆文章中提及,父亲孙熙泽反对孙立人读军校,道理很简单,据孙立人的回忆指出:“我的父亲见我幼时懦弱,一贯的就主张我学医,而我却不愿意,只想学陆军,后来虽然改学工程,仍不是我的素志。”
孙立人暂且压抑自己的意向,顺从父亲的意思,但另一方面也不忘坚持自己的理想,纵使已经从美国普渡大学毕业,而且还找到待遇十分优越的工作,连汽车都买了,还毅然决然放弃安逸的职场生涯,到弗吉尼亚军校报到,接受该校严格而且几近魔鬼般的军事管理。他叙述了这段艰难的心路历程:“但因为父亲反对我学陆军。只好顺从,及至在美国工程学位已经取得,就偷偷地向大使馆请求想去进军校,当时我已在一个糖果公司中实习,实习费每月可得160美元,再加以公费每月80元,薪水优厚,生活舒服,汽车也买了,实习大约一个月的工夫,在星期六那天,接到了大使馆的通知,中国政府已批准我转入军校,立即拍卖掉新买的汽车,检点着行李,在星期日就赶到维劲利亚军校去报到,而我自幼决心学陆军的志愿,才算达到了。”
既然自己是凭着个人意志,坚定的使命感进入弗吉尼亚军校,即使向父亲家书里诉苦,也是自己要负起责任的事,毫无反悔的资格。但是,新生当“老鼠”的苦头尚未结束,从军的未来路途尚很遥远。孙立人在自己的回忆文章讲述了一个“黄天霸的故事”,闻之令人动容骇异:“我在军校第二年的时候,来了一个姓黄的清华同学,他的性情急躁,行动粗暴,在清华时就常常闹事,而且擅长国术,所以大家送他一个绰号,叫‘黄天霸’。各位由此也可以想见他的为人了。他来问我,看他可不可以也来进这个学校,我说:‘这个要问你自己,是不是有忍耐的决心,是不是可以吃得消这种苦头’,他说他有决心,他受得了。结果他也进来了,他虽然精通国术,身体强健,个子却比我矮一点,身体也不太灵活,所以受欺受打的机会也特别多,本来那里老生虐待新生,有一种吃不消的生活,叫作‘before
and after’就是老生教新生在每次站队以前及以后,都要到他的房中去一次,去慢了,就可受处罚,因为一天站队的机会很多,而去老生房中的次数亦特别多,必致迫使你无暇应付,连大小便的时间都会没有了,而且去老生房中时,十回有九次要吃生活。如‘两腿半分弯’‘双手顶物高举’等等,固是司空见惯,还有一种动作是教新生靠壁直立,脚跟悬起,老生从后面用手掌在新生胸腹之间,频频斜向上方托拍,这种处罚,是难受,因为托拍稍久,胸腹发热,血流加速,气喘胸痛。”
孙立人可能也受过这种“before and after”的整肃折磨,所以描写得栩栩如生,非常贴切。孙立人是过来人,十分领受这种羞辱式的磨难,但这种罪过岂是黄天霸吃得消的呢?接下来,麻烦的事情爆发了:“姓黄的同学当日在老生房中,受到这种处罚,到了十分受不了的时候,便现出了他黄天霸的本色,对那老生托拍他的手掌,稍为挌拦了一下,这一来,可就出事了,大家认为这是造反了,说维劲利亚军校百余年来,从没有‘老鼠’反抗老生的事,现在竟有一个‘中国老鼠’破坏了他们的历史风气,于是大家集体的加以更厉害的责打,甚至有人说非打死这叛逆不可。结果竟打得黄天霸进了医院,他向医院的医生说:‘我的肋骨被打断了。’不料那医生是个老头子,对于这些事司空见惯,视若平常,只说:‘肋骨并没有断,只是肌肉稍许紧张一点而已,休养两天就会好的。’他由医院出来,就请求退学,我当时已经是老生了,与他又是同乡,于是学校转而问我的意见,我去劝他说:‘你既然有决心来到这里,又何必半途而废呢!’他也就听从我的劝告,打消退学的主意,但因他闹了那么一桩乱子,全校闻名,大家都特别的注意他,他的生活当然更加感到拘束了,后来有一个晚上,正是自习的时候,他坐在房中看书,一个老生进了他的房,照规矩新生应当起来立正,但他没有注意,不知道有人来了,而且帽子也没有脱下,于是老生认为他不礼貌,又受了一顿痛打,他实在受不住了,只得退学,当时那个校长还向我说:‘我们这种风气对任何学生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单独对于你们中国学生,有此偏见,而过去就有好几个中国学生,都开小差跑了,我真不了解他们是什么意思,真替他们觉得可惜。’
当时我听了觉得自己同胞不能忍受艰苦,有始无终,给外国人看不起,很是难过,只得代他申述说‘他现在兴趣变了,想去学政治,所以不愿再学军事。’后来听说那位黄天霸回国不久竟发了神经病,跳海死了。本来我国学生在这个学校里学习能够终局的,也就不多,在我未去以前,张作霖派去一个学生,在那里学习,经不起磨折,结果生病死了,后来又有一个中国同学,名叫李志明,在那儿竟至气疯了,结果退学。”
不但擅长练兵,孙立人也是造诣深厚的兵学家,深知中国国防实务与国防思想的真正弊病所在,孙立人在亲笔写的《统驭学初稿》里边就有非常深刻的评说和理念论述。孙立人在《统驭学初稿》力陈中国练兵只学洋人皮毛,不知从根救起的流弊,他说:“我国自袁世凯小站练兵起,继有段祺瑞创办西北国防军,民国十七年又有教导师,‘九一八’后有教导总队,抗战时有西南干训班,以及印度兰姆伽的训练新军等,有很多次都是请德国人当顾问,而其结果,当时虽小有所成就,但完整的新军,仍是未曾建立起来。其失败的原因,就是只重战斗技术而不注重一切事务的治理。记得德国顾问训练教导师时,我在当排长,那些顾问从早到晚非常热心勤劳,而且那首席顾问赛克特,是非常有名的,当次世界大战,德国失败后,他在暗地里很快地就将德国军队训练好,建立了坚强的国防军,可是他到中国来后,我国不曾学他的全套,仍是只重技术,不重治理,不曾从上到下,建立一套全理的制度,所以训练出来的部队,开始还好,到后来主官一换,一切也就完了。”
孙立人接着又在《统驭学初稿》里说:“记得我在德国时,看过一本书,那是远在俾斯麦时代批评中国与日本在德国学习建军的情形,日本自从明治维新,就派遣学生到德国学习军事,中国当时继湘军、淮军之后,也派遣学生到德国学习军事,可是德国就曾在那书上预言,说日本建军一定成功,而中国建军必不成功,因为日本人学的是德国建军的全套,无论是技术、经理、人事等,一一全学了,然后搬回国后,针对国情斟酌损益,以求适合,而我们中国,则只学他们的片段局部,还在大谈其‘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肯学习他们的军事治理方法,所以德国人早就预料其必不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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