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303218844
开篇
书名的由来
多年以前,在夏山学校,有个小男孩一边溜达一边自言自语:“尼尔!尼尔!橘子皮!”打那时起,这句俏皮话传播开来已超过25年了。如今,每当身边的小孩子吟唱这句话,我的反应常常是:“又唱错了,不是橘子皮——是香蕉皮!”
为什么选择这个押韵的短句作为自传的书名呢?因为它涵盖了我与孩子们相处的一生。实际上,如果我们把它视作警句,那么,它就是夏山的箴言。这句话是夏山学校和我一生所有经历的侧影。从中我们可以一瞥,如何在代际之间架设桥梁以逾越鸿沟或者消除鸿沟。它并不包含无礼或憎恨的成分,恰恰相反,这句话意味着爱和平等。假如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孩子都可以称呼他们的老师“橘子皮”,那么,我的信箱里也许再也不会塞满以下文开头的来信:“我讨厌我的学校,我可以来夏山上学吗?”
那个小男孩的即兴儿语告诉我们,没有必要在学生与教师之间挖出一条沟壑,造成沟壑的正是成年人而非孩子。教师们想要成为有尊严的权威,他们担心一旦表现出同情心,自身的权威会随之荡然无存,继而自己的课堂将变得混乱不堪。一方面,教师害怕消除学生的恐惧;另一方面,无以计数的孩子害怕自己的老师。滋生恐惧的罪魁祸首是纪律。试想,在问任何一名士兵是否害怕自己的长官时,恐怕人们都不会听到否定的答案。
夏山学校的这句押韵的俏皮话恰恰告诉世人一个道理:一所学校能够消除学生对教师的恐惧,并由此消除对生活的恐惧。具体而言,并非只有尼尔一人被孩子待以平等、愉悦和爱,而是全校所有的员工都被学生视为朋友和玩伴。教员们不因已然成年而固守所谓的尊严,或期望被区别对待;他们在与学生的互动中可以享有的特权是自由的入睡时间。学校作为社区滋养着每一位成员,成员间直呼彼此的名字(不是姓),极少使用昵称;假如用昵称,只是为了表示友谊和平等。三十年来,我们的科学教师乔治·科尔希尔被亲昵地称为“乔治”或“软木塞”,深受学生喜爱。
几年前,我在一本书中提及对新教员的面试。从前的提问是:“如果一个孩子把你叫作‘大傻瓜’,你会怎么办?” 如今,这依然是面试新教师的题目,不过省略了“大”字——走出国境线,这些土得掉渣的骂人话鲜少流行开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坚信:各个学校必要的改革正是消除年轻人与长者之间的深沟——经久不变的家长式作风。这种独断专制的权威带给学生的是贯穿其一生的自卑;成年之后,他们仅仅是把权威的对象由教师换为老板而已。
纪律在部队也许确有必要, 然而,除了某种乏味的保守之士,恐怕没有任何人,会认为军事化的生活是生存的典范。然而,学校效仿军事组织,后果会更糟。因为士兵们至少能常常四处走动,可是一个正值活泼好动年龄的孩子,却不得不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中被要求静坐在课桌前。
我在这本书中详细解析了权力如何夺去了孩子的生机。绝大多数教师对他们所施行的纪律和“模范人物”的隐患毫不知情,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并不想知道。纪律惩戒是简单易行的管理方式之一,诸如“立正”“稍息”,这些口令不仅属于兵营操练场,也改头换面地驻扎在课堂里。
遵守!服从!发号施令者咆哮着,可是人们遵守的不是平等的规则而是上级的指令,服从的也不是平等本身而是上级。服从隐藏着恐惧,而恐惧本应是任何一所学校中为罕见的、不受鼓励的情绪。
在美国,学生们的恐惧是害怕得到差评——得分低意味着一无是处,或害怕无法通过考试。在其他一些国家——包括英国在内,尽管我憎恨予以承认——学生们依然恐惧受到杖击或皮带抽打,恐惧被某些愚蠢的教师蔑视或嘲笑。
可悲的是,教师这一方也充满恐惧——害怕被认为富有同情心,害怕被那些具有离奇直觉的孩子看透。我对此心知肚明。公立学校从教十年的经历,使我对教师不再抱任何幻想。那时,我也是一个威严的、高高在上的、严格执行纪律的教员。我当年任教其中的系统依赖细皮鞭——一种苏格兰小皮带。我的父亲使用它,随后我跟着沿用,从未思考过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直到有一天,身为舍监的我抽打着一个傲慢无礼的男生时,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全新的想法——我这是在干什么?面前的男孩稚嫩瘦小,而我硕大无比,为什么我在打一个与自己体格迥异的人?我停下来,把手中的细皮鞭丢入炉火里,从此再也没有打过孩子。
我曾经以为,是男孩子用他的傲慢无礼把我拉低到与他一样的水准,这有违我的尊严,有损我作为终权威的形象。他跟我说话的方式好像我是他的一个哥们儿,我认为那是一个不可原谅的冒犯。然而今天,虽然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六十年,依然有成千上万的教师与当年的我无异。这话听起来有些自大,却是显而易见的残酷现实,即教师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拒绝做有血有肉的人。
就在昨天,一位青年教师告诉我他被校长以免职相威胁,原因是这位青年教师被一个男生直接叫作“鲍勃”。那位校长振振有词的原话是:“都像你一样放纵他们这么没大没小地称呼,还怎么执行纪律?如果一个士兵管上尉叫“吉姆”,那成何体统?”
我确信,以苏联的军队为例,长官与士兵之间的屏障也会在战后得到消融,他们互为战友。但是如今,我听说新体制已被废除,军队回归到分级清晰、纪律严苛的老路。
“尼尔!尼尔!橘子皮!”这个书名原本是我用来刺激那些“冥顽不化”的教师的,但是也将被世界各地的学生所了解,尤其是那些被严格管教的、从未有机会听说夏山学校的孩子们。
为什么我会收到成百上千封孩子们写的信?不是因为我有一双迷人的眼睛——不,不是那样,只是因为夏山学校的理念触动了他们的内心,贴合了他们对自由的渴望,回应了他们对来自家庭和学校的权威的憎恨,实现了他们与长者互动的愿望。在夏山,不存在所谓的代际鸿沟,倘若存在,我在日常例会上的提议就不会出现半数被否决的情况,一名十二岁的女生也不可能当面对老师说“你的课讲得真无聊”。我必须补充说明,自由是相互的。因此,我们的老师也可以对孩子说“你真是一个讨厌鬼”。
我可不想被世人追忆成一位伟大的教育家,实不敢当。倘若能够被后人记起,我希望是缘于我曾努力突破年轻人与长者之间的鸿沟,是因为我曾努力劝说教师诚实地面对自己,丢弃那些代代相传的使他们孤立于学生的盔甲。在人们的追忆里,我愿意是一个坚信憎恨毫无疗效的普通人,一个始终站在孩子们一边的普通人——借用荷马·莱恩的表述——这是出产快乐教学和未来幸福人生的正确方式。既然可以被夏山的小学生哄叫成“尼尔!尼尔!橘子皮!”,那么,我也乐意被世界上所有的孩子如此称呼——这就是我,一个信任孩子的人,一个信奉淳朴善意和脉脉温情的人,一个在权威中只看到控制或多数时候看到憎恨的人。
很快,我将撒手这纷扰的人世,衷心希望后来者能够回顾我所在的时代的教育,反思这种教育包含的残暴做法及其对个体潜能的破坏、对正规学习的愚蠢关注。我希望,后来者可以应对所有令人悲观的事,诸如战争、宗教镇压和犯罪。那些叫嚣着对罪犯施以绞刑的人,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用阿斯匹林应对阑尾炎吗?而社会何时才会意识到:正是压抑的体制在源源不断地产生着街头流离失所的穷人、世人的无情和功利型社会,正是压抑的体制造就了铤而走险的罪犯和歇斯底里的神经症患者。
我必须承认,有时,当我思索着年轻一代所面临的挑战时,我心怀乐观;可是一转眼,当我看到满是抢劫、谋杀、战争和种族主义的报道,我又变得深陷悲观。我想,这种矛盾的心情一定是我们共同的体会。
“橘子皮”尼尔
1972年于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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