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医学史：不生病，历史也会不一样(2015年度中国好书入围图书)

埃及艳后的死跟毒蛇无关，而是未能继续“克夫”；

打败拿破仑的除了俄军和严冬，还有斑疹伤寒；

维多利亚女王携带的血友病基因改变了俄国的历史；

终结*次世界大战的，除了枪炮，还有西班牙流感；

吴佩孚不是被日本人谋杀，而是死于一种牙科并发症；

…… ……

新浪微博红人 @烧伤超人阿宝 从医学角度，犀利晓畅地解读了一系列中外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及文学作品人物，在浩瀚的历史中探求真相，在香艳的八卦中普及医学知识。即使你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文史爱好者，在你熟悉的文史领域里，有着你所不知道的、与疾病有关的历史。可能，这些医生都不一定知道。书中所写看似一些趣味盎然的小故事，实则处处流淌着医者的人文情怀。

烧伤超人阿宝，本名宁方刚，现为北京积水潭医院烧伤科主治医师。出身贫农家庭，自幼喜爱读书，16岁作为无知少年考入泰山医学院临床医学系，走上行医不归路。从此牢记《医学生誓言》，时刻以“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自警。后考取北京大学医学部研究生，拜入烧伤大师张国安教授门下，研究生毕业后留在全国好的烧伤中心之一–北京积水潭医院烧伤科工作。现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烧伤外科医生，擅长大面积危重烧伤患者抢救及各种复杂创面修复和功能重建。曾多次参加国内公共事件伤员抢救工作，并圆满完成任务。

心宽体胖，不爱运动，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业余时间唯喜读书，涉猎广泛，古今中外诸子百家无所不揽，尤爱文史。2013年开始“烧伤超人阿宝”ID注册微博，科普医学常识，解说医患关系，评点医疗改革。文采飞扬文笔流畅，时而幽默诙谐，时而犀利辛辣，时而催人泪下，深受广大粉丝喜爱。

自序

推荐序

001埃及艳后的死亡之谜

009卡朋特：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015吸血鬼与狂犬病

024救人良药何以成为杀人毒药：流行音乐天王迈克尔·杰克逊之死

032乳腺癌：陈晓旭与安吉丽娜·朱莉的不同命运

040维多利亚女王的血友病基因与俄罗斯十月革命的爆发

047气管切开术：华盛顿错过的那一线生机

053拿破仑的失败与斑疹伤寒

061提前终结次世界大战的西班牙流感

069都是没药惹的祸：苏格兰为何失去独立

075天使or恶魔：历史上的药物安全事件

085糖尿病：俭约基因与胰岛素

092吴佩孚之死与路德维希咽峡炎

100张学良的毒瘾与中华民族的14年苦难

109大明帝国的气数与张居正的痔疮

115古人闻之色变的背疽到底是什么

121周郎的金疮和赵光义的腿伤：谈谈慢性骨髓炎

125诸葛亮机关算尽，为什么后斗不过司马懿

131关云长的刮骨疗毒是炒作出来的吗

136一顿酒肉如何断送了一代诗圣

141李元霸之死与雷电击伤

146包公的黑脸与深色食物的禁忌

152千年女尸不腐之谜与胆管结石

160郑庄公的难产与人类进化的代价

167小腿骨折如何要了秦武王的命

172操纵帝王命运的天花：从顺治之死谈起

182同治皇帝是死于梅毒吗

191光绪之死与历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毒药

198李小文院士之死与酒精性肝硬化

203漫谈中国的饮酒恶习

210夫差他爹是咋死的

214千秋功罪谁评说：乙肝疫苗的历史

221后记

次流泪
有一次，和实习的小学弟聊天，他对现在医生的执业环境充满担忧，对前途充满迷茫。他问我：师兄，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你有想过离开这个行业吗？
我说：你见我哭过吗？
学弟说：没有，我觉得你挺乐天派的。
我说：那好吧，让乐天派的师兄给你讲几个我哭的故事。听完后，也许你就对医生这个工作有更充分的认识，并找到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几年前，我曾经救治过一个中年患者，他是救火英雄，在火场被烧伤。患者先是送到当地医院就诊，但治疗效果不理想，病情迅速恶化，患者带着呼吸机滴着升压药转到我们医院。领导点名让我负责救治。
这个患者的情况非常糟糕，早期植的皮基本都没活，全身到处都是没有皮肤保护的裸露感染创面。患者入院时已经心脏衰竭、呼吸衰竭、肾功能衰竭。患者痰液里、血液里、创面上均培养出两种对当时临床可获得的全部抗生素均耐药的超级细菌。
自从接手这个病人，我就基本住在科里了，只是偶尔回家换换衣服。儿子生病住院，我匆匆去看一眼然后赶紧回医院，儿子当时拉着我的手哭着不让我走。好在他爷爷奶奶都在，家里倒不用我操心。
我就这样守在患者床边，人盯人严防死守地抢救了整整31天。
你知道什么叫危重吗？危重的意思就是：你翻遍所有的文献和教材，后发现大家只有一个共识：这种情况很严重。
你知道怎么治疗危重病人吗？就是人盯人的严防死守；就是全副武装不眨眼地站在患者面前，用你全部的知识和智慧，不停地挡住死神不断伸出的镰刀；就是把你的心放在油锅里不断地煎熬，熬到你无悲无喜，熬到你灵台清明，熬到你终于看到那根架在两座悬崖中间的细若发丝的钢丝，然后想办法搀扶着患者在狂风暴雨中走过去而不会失去平衡。
我曾经距离成功很近很近，但终还是失败了。31天时间，我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用尽我全部的智慧，批隙导窾，闪展腾挪，然而，我失败了。
直到今天，我依然能记清楚他每一个病情变化，记清楚他每一个化验结果，记清楚我每一个处理措施。我依然记得，后接近成功时那功亏一篑的挫败和绝望。
患者去世后，家属没有任何意见，患者的孩子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对我表示谢意。
当他们把尸体接走后，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监护室，望着那张空空荡荡的床，筋疲力尽、心力交瘁。31天，患者一直在昏迷中没有醒来，然而在冥冥中，我总觉得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我导师过来，拍拍我肩膀，说：不要难过，你做得很好。
我低下头，双手掩面，泪如雨下。
第二次流泪
某年，我接诊了一个从外地转来的危重患者。患者身世很可怜，从小没有父亲，由母亲抚养长大，孩子长大后倒也争气，自己开了一个小工厂，不想工厂爆炸，孩子全身大面积烧伤。伤后在当地医院就诊，因为有严重吸入性损伤，病情一直极不稳定，患者全身多脏器衰竭，尤以呼吸衰竭为重，完全靠呼吸机维持呼吸。
大面积烧伤患者一般要求早期去除坏死皮肤，以微粒皮植皮等办法修复创面。但患者由于病情极其危重，难以耐受手术，手术一直没有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患者全身坏死，皮肤开始出现严重感染，导致患者病情一步步恶化。抱着一线希望，家属联系了我们，我亲自带救护车，患者吹着呼吸机被接到积水潭医院。
这段转运的过程极其凶险，患者进入我们重症监护病房不到30分钟即心跳停止，经过紧急抢救复苏，患者的心脏才终于恢复了跳动。时至今日，我想起此事依然后怕不已，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转运途中，以救护车上有限的设备条件，患者极可能救不过来。
患者情况非常严重，我得和患者母亲做一次深入的谈话。结果我刚一开口，患者母亲一摆手拦住了我：医生你不要说了，你要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听医生说了无数遍。情况我了解，救不活我不怨你们，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请你们尽努力。费用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我把房子卖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残废了，我养着他；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无言以对。
患者当时的情况已经极其危险。患者要想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就必须立即手术，将患者坏死皮肤去除并妥善覆盖。但是，这个手术损伤非常大，而患者当时已经奄奄一息，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不做手术，必死无疑，但在患者这种身体条件下做这么大的手术，手术过程会极为凶险，极有可能出现医生怕碰到的局面：患者死在手术台上。医生为什么怕，看看湘潭事件就知道了。
即使患者勉强从手术台上活下来，手术本身对患者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手术后患者病情会在已经极其危重的情况下进一步恶化。患者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上，再恶化下去，极有可能就是死亡。
当然，幸运的结果，是患者能在医生全力以赴的救治下，顽强扛过手术的打击。在全身大部分坏死皮肤去除并妥善覆盖后，在滑向死亡的深渊之前，达到那个病情的转折点，并终得以存活。
我问患者母亲：赌不赌？
母亲说：我赌，我相信你。
我说：那我陪你赌。
手术结束了，患者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手术室活着回到病房。但是，和预期的一样，此后患者全身脏器功能快速恶化，心肺肾都已经衰竭，完全靠机器和药物在生死线上挣扎。
那段时间，我像红了眼的赌徒一样，24小时守在患者身边，操纵着尖端的各种抢救仪器设备，和死神进行疯狂的搏斗，一次次把患者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的每一个判断，我的每一个操作，我的每一个医嘱，都可能决定患者的生死。这时候的医生，就是守在生死线上的天使，就是挡在死神面前的勇士。
但是，患者情况依然无法阻挡地不断恶化。某一天的凌晨2点钟，患者的血氧饱和度缓慢却难以阻止地降到了85%以下。85%是一个重要的关口，再降下去，患者脏器就无法维持限度的氧供应，而此时，患者的呼吸机已经被我用到了极限，无论如何调整都没有办法改善了。
我坐在监护室的椅子上，一遍遍反复检讨我的治疗方案，后我确信：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默默拿出一张死亡证明书，将患者全部信息填写完毕，只留下死亡时间一项空白。
当我放下这张死亡证明书的时候，突然听到护士喊：宁医生，患者血氧开始回升了。
我抬起头，看到监护仪上的数字缓慢而趋势明确在上升，87，90，92。
患者血压开始稳定，尿量开始增加。
我苦苦等待的转折点到来了。在距离死亡无限近的地方，死神的镰刀已经碰到了患者的咽喉，但终擦着咽喉而过。
我们，赌赢了。
剩下的，已经难不倒我了。
患者终于恢复神智，拔掉气管套管，宣布脱离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
母子相聚，抱头痛哭。
我悄悄地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擦掉了眼中的泪水。
很多人问我：做医生你后悔吗？

卡朋特：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作为一个体重严重超标的胖子，我一直以为：减肥是世上困难的事情，没有之一。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孩子奋斗成全国的烧伤中心的医生，我对自己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还是很自信的。通宵达旦地复习功课我做得到，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抢救患者我做得到，不吸烟不喝酒不打牌不玩游戏我都做得到，唯独减肥一事，却是实实在在的“臣妾真的做不到啊”！几番下定决心，几番咬牙切齿的努力，终所有的决心都敌不过红烧肘子和烤羊肉串的香味，均以失败告终。

其实想想也很合理，自从人类诞生以来，几百万年的时间里，人类都和其他动物一样面临着食物匮乏的问题。我们的原始祖先每天醒来要操心的件事情，就是寻找足够的食物。只有那些能获得足够热量和能量的人，才能够生存下来并将自己的基因遗传下来。所以，进化之神早已经把对食物尤其是高脂肪高蛋白高热量食物的渴望，牢牢地刻进了人类的基因里。那些没有足够的动力去追逐食物的人，都在自然选择过程中被淘汰出局了。

同样，不爱运动也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本能，在食物和热量匮乏的年代，不必要的运动意味着无意义的热量消耗，这对生存非常不利。我们可以看看非洲草原的狮子，这些万兽之王大部分时间都在慵懒安静地休息，绝不轻易消耗辛辛苦苦捕食得来的热量。只有两件事情能够驱使它们运动起来，那就是捕食和交配。

所以，所谓的“好吃懒做”其实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几百万年来，这种本能一直在保护人类的生存和繁衍。到近代，随着工农业技术的进步，人类进入了食物大大丰富不再匮乏的时代，肥胖才开始成为困扰人类健康的问题。而减肥的两个主要手段：节食和运动，却偏偏都是违背人类本能的事情，这使得减肥对大多数人而言，成为一件艰难而痛苦的事情。

但是，无论进化还是本能有多么强大，在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面前依然要黯然失色，这种强大的力量，就是女性对美的追求。在一个以瘦为美的年代，一些人（主要是年轻女性）凭着对“瘦”的执着追求，不仅战胜而且生生逆转了这种本能，甚至将自己活活饿死。这就是在明星演员以及模特之间时有报道的一种疾病：神经性厌食症。

厌食症的主要特征是强烈害怕体重增加和发胖，嫌肥爱瘦在现代社会是一种普遍现象，本身算不得病态。但厌食症患者对苗条的追求远远超出了正常的限度，在患者体重已经远远低于正常情况下，她们依然认为自己太胖，坚持禁食和减肥。

厌食症的发病原因目前有多种解释，但以瘦为美的社会审美观无疑是极其重要的原因。本来过度的肥胖和过度的营养不良都是不健康的表现。但我们现代社会在对胖深恶痛绝的同时，却对瘦情有独钟。爱美是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的天性，而我们的媒体和减肥产品广告每天都不遗余力地宣传胖的罪恶和减肥的种种好处，竭尽全力地营造出瘦就是美的社会审美标准和舆论氛围，潜移默化地使女性坚信苗条意味着更有吸引力和更容易成功，女性对瘦的执着追求也就难以避免。当这种追求超出了正常的限度，就会发展为病态。

除此之外，性格特征也与厌食症的发生有着重要关联。越是追求社会认同的人，越容易被社会的审美观左右。那些争强好胜、完美主义、自尊心强、敏感多疑的性格，以及遭受严重打击和挫折的女性，更有可能试图通过使自己变苗条途径来获得社会的认同并获得成功。

近些年来，对基因的研究和大脑的研究提示，1、3、4号染色体上某些基因的多态性表达与限制型厌食症有显著关联。而大脑功能障碍引起的体象扭曲，也可能在厌食症发病中占据重要地位。

厌食症患者营养摄入不足，自然会导致程度不同的营养不良，严重营养不良会造成患者代谢和内分泌紊乱，部分患者可因极度营养不良而出现恶病质状态、机体衰竭从而危及生命。厌食症的死亡率高达5%～15%，绝大部分厌食症患者死于营养不良导致的各种并发症，多死于心脏并发症、多器官功能衰竭、继发感染等，还有部分死于自杀。而儿童和青春期的厌食症患者，还会出现严重的发育障碍。

在厌食症的众多牺牲者名单中，有一个巨星级歌手，叫作卡伦·卡朋特。

我早接触卡朋特的歌，是她去世10年后的1993年。那时候我刚读大学一年级，和绝大部分同学一样，为了练习英语听力应付四六级考试，我买了便宜的山寨版单放机和盗版英语磁带，半娱乐半强迫地去听英文歌曲。在所有听过的歌曲中，好听、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首著名的《昨日重现》（Yesterday Once More），那优美的旋律，纯情而带着淡淡忧伤的嗓音，穿越时空阻隔，成为不朽的经典。

无论歌声还是人品，卡朋特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是一个极度的完美主义者，一生中从未放纵自己的行为，她滴酒不沾，更不碰毒品。她的纯洁在娱乐圈里属于难得的异数。然而，这个毕生追求完美的歌手，终成了厌食症的牺牲品。说起来令人扼腕的是，卡朋特的这种性格特点，可能恰恰是她得厌食症的重要原因。她没有任何叛逆行为的纯洁，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她遵从社会规则并渴望社会认同的表现，这些社会规则自然也包括以瘦为美的主流审美观点。卡朋特争强好胜的完美主义性格，会使得她不能容忍自己“不完美”，并在内心深处将变苗条作为获得社会认同的手段之一。她对社会主流审美的迎合远远超出了正常限度，成了一种病态，终导致了自己的悲剧。

在离开人世前，卡朋特已经和厌食症斗争了数年时间，其间接受过长达一个季度的精神心理治疗，并曾采用静脉营养的方式增加体重。有资料显示，卡朋特死前不仅进食极差，而且大量使用甲状腺素片和缓泻剂来减轻体重。在卡朋特33岁生日前几天，即1983年2月4日，她突发心脏衰竭。医护人员起先在卡朋特的颈部还发现有微弱的脉搏，因此认为救活她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不久她的心脏情况又开始急遽地恶化。当天上午9点51分，卡朋特被宣告不治。

卡朋特的尸体解剖结果显示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因厌食症和使用吐根碱导致的心脏衰竭。吐根碱来自吐根糖浆。吐根糖浆是一种催吐剂，主要用于药物服用过量或者口服毒物时的催吐。一些厌食症患者在进食后服用吐根糖浆，将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以达到减肥的目的。

尸解结果同时显示，死亡时卡朋特呈恶病质的表现。所谓恶病质，是一种机体极度消耗和营养不良导致的症候群，多见于肿瘤晚期。患者极度消瘦，皮包骨头，腹部洼陷，形如骷髅。据说，卡朋特死亡时，体重只有30多公斤。

卡伦·卡朋特，一个才华横溢的巨星，就这样在一个物质极其丰富的时代，活活地把自己饿死，那美妙的歌声也从此成为绝响。是天妒英才，还是性格决定命运？无法回答。昨日无法重现，唯愿今天爱美的年轻女性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