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44285148丛书名: 东野圭吾作品
★《恶意》与《白夜行》《嫌疑人X的献身》《解忧杂货店》并称东野圭吾四大杰作,读完《恶意》,才算真正认识东野圭吾!
★从未遇到《恶意》这样的案子:杀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潜藏在人心底的无边恶意深不见底,有如万丈深渊,让人不寒而栗。
★东野圭吾在《恶意》中巧妙地设置了一个又一个反转,从阴谋实施到真相大白间的精巧设计,令读者赞叹不已。——《出版家周刊》(美国)
★《恶意》作为一部推理小说,极尽曲折复杂周密;同时又深刻揭示了人性,达到很多纯文学作品未能达到的深度。《恶意》可与同一作者的《红手指》对照着读。在《恶意》中,恶是没有底线的;在《红手指》中,善残存于恶的底线之下。——止庵
★你心里藏着对他的恶意,这仇恨深不见底,深得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正是它导致了这起案件。这股恶意到底从何而起呢?我非常仔细地调查过,却实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就算被捕也不怕,即使赌上自己的人生,也要达成目的。这真是惊人的想法,简直前所未闻。
《恶意》是东野圭吾挑战写作极限的长篇杰作,与《白夜行》《嫌疑人X的献身》《解忧杂货店》并称东野圭吾四大杰作。《恶意》深刻揭示人性,故事中无边的恶意深不见底,有如万丈深渊,让人不寒而栗。读完《恶意》,才算真正认识东野圭吾。《纽约时报》称“《恶意》再次展现了东野圭吾对小说的掌控,比起黄金周期间东京的高速公路,《恶意》有更多的纠结、变道和反转。”知名学者止庵认为“《恶意》作为一部推理小说,极尽曲折复杂周密;同时又深刻揭示了人性,达到很多纯文学作品未能达到的深度”。
畅销作家在出国前一晚被杀,警方很快锁定了凶手。此人供认自己是一时冲动犯下了罪行。案子到此已经可以了结。可办案的加贺警官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找不到凶手作案的动机,凶手也一直对动机避而不谈。加贺不愿草草结案,大量走访。渐渐显露的真相让他感到冰冷的寒意——
“你心里藏着对他的恶意,这仇恨深不见底,深得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正是它导致了这起案件。这股恶意到底从何而起呢?我非常仔细地调查过,却实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啊!就算被捕也不怕,即使赌上自己的人生,也要达成目的。这真是惊人的想法,简直前所未闻。”
事件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记
疑惑之章:加贺恭一郎的记录
解决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记
探究之章:加贺恭一郎的独白
告白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记
过去之章(一):加贺恭一郎的记录
过去之章(二):认识他们的人所说的话
过去之章(三):加贺恭一郎的回忆
真相之章:加贺恭一郎的阐明
东野圭吾在《恶意》中巧妙地设置了一个又一个反转,从阴谋实施到真相大白间的精巧设计,令读者赞叹不已。——《出版家周刊》
《恶意》是东野圭吾至为得意的作品,将读者从头到尾彻底骗过。——《读卖新闻》
东野圭吾在《恶意》中再次展现了对推理小说的掌控,比起黄金周期间东京的高速公路,《恶意》有更多的纠结、变道和反转。——《纽约时报》
《恶意》作为一部推理小说,极尽曲折复杂周密;同时又深刻揭示了人性,达到很多纯文学作品未能达到的深度。——止庵
事件之章
野野口修的手记
1
事情发生在四月十六日,星期二。
那天下午三点半,我从家里出发,前往日高邦彦的住处。日高家距我住的地方不远,仅需坐一站电车,到达车站改搭巴士,再走上一小段路,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
平常就算没什么事,我也常到日高家走走,不过那天却是有特别的事要办—这么说好了,要是错过那天,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的家位于美丽整齐的住宅区里,该地区清一色的高级住宅,偶尔可见一般称之为豪宅的气派房子。这附近曾经是一片杂树林,有不少住户依然让庭院保有原本的面貌。围墙内山毛榉和栎树长得十分茂盛,浓密的树荫覆满整条巷道。
严格说起来,这附近的路并没有那么狭窄,可是一律规划成了单行道。或许讲究行走的安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种象征吧!
几年前,当我听说日高买了这附近的房子时,心里就想,果不出所料。对于在这个地区长大的少年而言,把家安在这里乃人生必须实现的梦想之一。
日高家称不上豪宅,不过光夫妻俩居住,可说绰绰有余,十分宽敞。主屋的屋顶采用了纯和式风格,边窗、拱形玄关、二楼窗际的花坛则全是西式设计。这些想必是夫妻俩各拿一半主意的结果。不,就砖砌的围墙来看,应该是夫人占了上风。她曾经透露,一直想住在欧洲古堡般的家里。
更正,不是夫人,应该说是“前夫人”才对。
沿着围墙走,我终于来到方形红砖砌起的大门前,按下门铃。
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门,我往停车场一看,日高的萨博车不在,可能是出门去了。
这下要如何打发时间?我突然想起那株樱花。日高家的庭院里种了一株八重樱,上次来的时候只开了三分,算算已经又过了十天,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是别人的家,但仗着自己是主人的朋友,就不请自入了。通往玄关的小路在途中岔开来,往建筑的南边延伸而去。我踏上小径,朝庭院的方向走。
樱花早已散落一地,树枝上还残留着些许尚堪观赏的花瓣。不过这会儿我可无心观赏,因为有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那里。
那女人弯着腰,好像正看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她身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毛衣,手里拿着一块像白布的东西。
“请问??”我出声问道。
女子好像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来,迅速挺直腰杆。
“啊,对不起。”她说,“我的东西被风吹到院子里了,这家人好像不在,我就自己进来了。”她将手里的东西拿给我看,是一顶白色的帽子。
她的年龄看来应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长相平凡,脸色也不太好。
刚才的风有那么强,会把帽子吹掉?我心里犯着嘀咕。
“您好像很专注地在审视地面呢。”
“哎,因为草皮很漂亮,我在猜是怎么保养的。”
“唔,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我朋友的家。”
她点了点头,好像知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点了点头,与我擦肩而过,往门那一头走去。
大概过了五分钟,停车场那边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好像是日高回来了。
我走回玄关时,深蓝色的轿车正倒入停车场,驾驶座上的日高注意到我,微微地点了下头。
副驾驶座上的理惠一边微笑一边对我解释:“对不起,本想出门去买点东西,结果碰到了大堵车,真伤脑筋。”
一下车,日高马上举起手做了个手刀的姿势,表示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有,并没有多久,我去院子里看樱花了。”
“已经开始凋落了吧?”
“有一点,不过真是棵漂亮的树啊。”
“开花的时候是很好,之后就麻烦了。工作室的窗口离得比较近,毛毛虫都从外面跑进来了。”
“这就伤脑筋了。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在这里工作了,对吧?”
“嗯,一想到可以从那毛毛虫地狱里逃出来,我就松了一口气。啊,还是先进来吧,我们还留着一些器具,可以请你喝杯咖啡。”
通过垂拱的玄关,我们鱼贯而入。
屋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墙壁上的挂画也已收起。
“行李都收拾好了?”我问日高。
“除了工作室外,大致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搬家公司。”
“今晚打算住在哪里?”
“早就定好皇冠酒店了。不过我可能要睡在这里。”
我和日高走进工作室。那是一间约十叠大的西式房间,里面只剩下电脑、书桌和一个小书架,看起来空荡荡的,其余的东西大概都打包了。
“这么说来,你明天还有稿子要交差?”
日高眉头一皱,点了点头。
“连载的部分还剩下一回,预定今晚半夜要传给出版社,所以到现在电话都没敢切断。”
“是聪明社月刊的稿子?”
“是啊。”
“还有几页要写?”
“三十页。啊,总会有办法的。”
房里有两把椅子,我们分坐在书桌一角的两侧。不久,理惠端了咖啡进来。
“不知温哥华的天气怎样,应该比这边冷吧?”我向两人问道。
“纬度完全不一样,那边凉多了。”
“不过能过个凉凉爽爽的夏天真是不错,一直待在空调房里对身体不好。”
“待在凉爽的屋子里顺利工作??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不过大概不可能吧。”日高自嘲地笑着。
“野野口先生,到时你一定要来玩,我可以当你的向导。”理惠说。
“谢谢,我一定去。”
“你们慢慢聊。”说完,理惠就离开了房间。
日高拿着咖啡杯站了起来,倚在窗边望向庭院。
“能看到这株樱花盛开的样子真好。”他说。
“从明年起,我会拍下花开的美丽照片寄给你。对了,加拿大那边也有樱花吧?”
“不知道。不过即将搬进去的房子附近好像没有。”他啜着咖啡说道。
“说到这个,我刚才在院子里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我本来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后来还是决定让他知道。
“奇怪的女人?”日高挑起了眉毛。
我把刚才的情景说给他听,结果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了然于胸。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像木刻的乡土玩偶?”
“啊,没错,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样。”日高比喻得真贴切,我笑了出来。
“她好像姓新见,住在附近。外表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但也应该已经超过四十了。有个读初中的儿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浑蛋。丈夫很少在家,大概是一个人在外地工作,这是理惠的推断。”
“你知道得还真详细,你们感情很好啊?”
“和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他把窗子打开,拉起纱窗,凉风徐徐地吹了进来,风里混杂着树叶的气味。“正好相反,”他继续说道,“应该说她恨我们才对。”
“恨?她看起来很正常啊!是什么原因?”
“为了猫。”
“猫?这和猫有什么关系?”
“最近那个女人养的猫死了。听说是忽然倒在路边,带它去看兽医,得知可能被人下了毒。”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似乎怀疑猫是吃了我做的毒丸子才死的。”
“你?为什么她会这么认为?”
“就是这篇,”日高从仅存的那方书架里抽出一本月刊,翻开放到我面前,“你读读这个。”
那是一则约半页篇幅的短文,题为“忍耐的极限”,文章上方摆着日高的照片。内容主要是说到处乱跑的猫让他极为苦恼:早上,院子里一定会出现猫粪;将汽车停在停车场,引擎盖上布满猫的脚印;花盆里植物的叶子被啃得乱七八糟。虽然知道这些罪行全是一只带白棕斑点的花猫犯下的,却苦无对策,就算立了一整排矿泉水瓶挡它,也一点效果都没有,每天都在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
“死掉的那只猫是带白棕斑点的?”
“唔,好像是。”
“那难怪了,”我苦笑着点了点头,“她怀疑你也不是没有道理。”
“上个礼拜吧,她气冲冲地跑到这里来,虽然没指名道姓说是我下的毒,但话里就是这个意思。理惠很生气地说我们才不会干这种事,并将她轰了回去,不过就她在院子里徘徊的行径看来,想必还在怀疑我们。大概想找寻是否有毒丸子残余的痕迹。”
“还真执着。”
“那种女人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你们就要搬到加拿大去住了吗?”
“理惠跟她说过,说我们下礼拜就要到温哥华住上好一阵子,她家的猫再怎么作乱,我们也只要忍耐一下子就好了。这样看来,理惠倒也挺强悍的。”日高好像颇觉有趣地笑了。
“理惠的话很有道理,你们根本没有必要急着在这个时候杀死那只猫嘛!”
不知何故,日高并没有马上附和我的话。他依然面带微笑,眺望着窗外的风景。将咖啡喝光后,他阴沉地说道:“是我做的。”
“啊?”我不明所指,便问,“什么意思?”
他将咖啡杯放到桌上,拿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是我杀的。我把毒丸子放到院子里,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
听到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我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然而他虽维持一贯的笑脸,却不像在开玩笑。
“你说的毒丸子怎么做?”
“还用怎么做?猫罐头里掺入农药放到院子里就结了,没教养的猫好像什么都吃。”
日高将香烟拿近,点燃,惬意地吞云吐雾。从纱窗吹入的风霎时将烟雾吹散了。
“你干吗要做那种事?”我问道,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我跟你说过这房子到现在都还租不出去吧?”他面容一整,认真地说道。
“嗯。”
日高夫妇打算在旅居加拿大期间将这套房子租给别人。
“倒是不断有中介来询问,可是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一个缺点。”
“什么?”
“他们说房子前面摆了一排挡猫的瓶子,好像深受猫害的困扰。这种状况确实会影响租房者的意愿。”
“那你把挡猫瓶拿掉不就好了?”
“这并非根本的解决之道。如果有想租的人来看房子,看到满院猫粪,又该怎么办?若我们还在,是可以天天打扫,可明天这里就没人住了,肯定会臭得要命。”
“所以你就杀了它?”
“这应该是饲主的责任,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位太太好像不明白这一点。”日高在烟灰缸里把香烟捻灭。
“理惠知道这件事吗?”
日高扬起半边脸,一边笑一边摇头:“哪能让她知道!女人啊,百分之八十都喜欢猫,要是我跟她讲了实话,她肯定会说我是魔鬼。”
我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只好沉默以对。这时恰好电话响起,日高拿起话筒。
“喂?啊,你好,我正想你也该打电话来了??嗯,按照计划进行??哈,被你识破啦?我这才要开始写呢??是啊,我想今天晚上一定能搞定??好,我一完成就马上传过去??不行,这电话只能用到明天中午,所以我打电话过去好了??嗯,我会从酒店打过去。好,那先这样。”
挂断电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编辑?”我问。
“聪明社的山边先生。虽然我拖稿拖习惯了,不过这次他真的不放心。他怕我跑掉,毕竟我后天就不在日本了。”
“那我就不多打扰,告辞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听到屋内对讲机的声音。我原以为是推销员之类,不过似乎不然。走廊上传来理惠走近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日高问。
门打开了,理惠一脸沮丧地探进头来。
“藤尾小姐来了。”声音闷闷的。
日高的脸就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一样,布满阴霾。
“藤尾??藤尾美弥子?”
“嗯,她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你谈。”
“真糟糕。”日高咬着下唇,“大概是听到我们要去加拿大的风声了。”
“要我告诉她你很忙,请她回去吗?”
“这个嘛,”他想了一下,“不,我见她好了。我也觉得就在这里把事情解决掉会更轻松,你带她过来吧。”
“好倒是好??”理惠担心地往我这边看来。
“啊,我正打算要离开。”我说。
“对不起。”理惠说完,就消失在门口。
“真伤脑筋。”日高叹道。
“你们刚刚说的藤尾小姐,是藤尾正哉的??”
“妹妹。”他搔着略长的头发,“如果她们想要钱还好办,可是如果要我将书全部收回或改写,就恕难从命了。”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日高赶紧闭上了嘴。门外依稀传来理惠的声音—“走廊很暗,对不起”,接着有人敲门,日高应了一声。
“藤尾小姐来了。”理惠打开门说道。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长发女子,身着女大学生去企业面试时会穿的那种套装,让人觉得这位不速之客在刻意维持着应有的礼貌。
“那我先走了。”我向日高说道。我原本想告诉他,如果可以,后天我会去送行,但没说出口。我心里琢磨着,要是在这种时候刺激到藤尾美弥子就不好了。
日高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在理惠的陪伴下走出了日高家。
“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理惠合起双掌,眨着眼,抱歉地说道。由于身材娇小纤细,这样的动作让她散发出少女般的气息,令人一点也感觉不出她已年过三十。
“后天我会去送你们。”
“你不是很忙吗?”
“没关系,拜拜。”
“再见。”她说道,一直看着我转入下一个街角。
2
我回到家,刚做完一点事,门铃就响了。我的住所和日高家相比天差地远,只不过是一栋五层建筑里的一个小套间,工作室兼卧室约占了六叠,剩下的十六叠空间既是客厅也是饭厅,还包含了厨房,而且我也没有像理惠那样的美眷,所以铃响时,只好自己去应门。
从门镜里确认来访对象后,我将锁一扳,打开了门,是童子社的大岛。
“你还是一样,非常准时。”我说。
“这可是我唯一的优点。我带来了这个。”他拿出一个四方包裹,上面印有知名日式点心店的店名。他知道我是个嗜吃甜食的人。
“不好意思,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哪里,反正我回家顺路。”
我将大岛让进狭窄的客厅,泡了茶,接着走回工作室,将摆在书桌上的原稿拿了过来。“哪,这个,写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来拜读一下。”他将茶杯放下,伸手接过稿子,读了起来,我则翻开报纸。一如往常,让人当面阅读自己的作品,总令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大岛快读完一半的时候,餐桌上的无绳电话突然响了。我说声“失陪一下”,离开了座位。
“你好,我是野野口。”
“喂,是我。”是日高的声音,听来有点沉重。
“啊,怎么了?”我心里还挂念着藤尾美弥子的事,不过日高并未正面回答。他停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忙吗?”
“谈不上忙,只是有客人在这里。”
“哦,几点会结束?”
我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刚过六点不久。
“还要一会儿,到底怎么了?”
“嗯,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来我这里一趟?”
“可以。”我差点忘了大岛就在一旁,几乎要脱口问他是不是有关藤尾美弥子的事。
“八点怎么样?”他说。
“好。”
“那我等你。”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我一把听筒放好,大岛就赶忙从沙发上站起,说道:“如果你还有事,那我就??”
“不,没关系,没关系。”我以手势示意他坐回去,“我和人约在八点,还有时间,你就慢慢读好了。”
“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拿起原稿继续读了起来。
我也再度摊开报纸盯着上头的文字,脑海里却不停猜测着日高要说的是哪件事。我猜多半跟藤尾美弥子有关,除此以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什么事。
日高写了一本叫《禁猎地》的小说,内容描写某位版画家的一生。表面上虽称之为小说,实际上作品中的主角确有其人,是一名叫藤尾正哉的男子。
藤尾正哉和我以及日高读的是同一所初中。或许是因为这段渊源,让日高兴起想把藤尾的故事写成小说的念头。只是这本小说有几点亟待商榷的地方,即其中连藤尾正哉之前做过的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也如实描写,特别是他学生时代的各种奇怪行径,日高几乎是原版重现。就我看来,除了人物名字不同之外,书里的内容根本不像是虚构的小说,就连主角后来被妓女刺死也与现实情况完全吻合。
这本书荣登畅销书排行榜,对于认识藤尾正哉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说主角的原型是谁实在太过容易。终于,藤尾的家人也看到了这本书。
藤尾的父亲早已去世,出来抗议的是他的母亲和妹妹。她们认为:很明显,小说主角以藤尾正哉为原型,可是她们不记得曾允许谁写这样的小说。而且这本书暴露了藤尾正哉的隐私,使他的名誉受到不当的诋毁,她们要求将作品全部收回,全面改写??
日高也说过,对方并未要求赔偿金之类的实际补偿。她们真的只是要求改写作品,还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企图,至今仍无法断定。
从日高刚刚在电话中的声音判断,恐怕和藤尾美弥子的交涉不太顺利。可是,把我叫过去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们真的谈判破裂,那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对面的大岛好像把稿子读完了。我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开。
“写得不错嘛,”大岛说,“挺温暖的,透着一股怀旧气息,我觉得挺好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多了。”我的确松了口气,赶紧喝了口茶。大岛这个年轻人虽然和气,却不随便讲谄媚逢迎的话。
若是平时,我们接下来会讨论往后的计划,不过待会儿和日高有约。我看了一下表,已经六点半了。
“您来得及吗?”大岛机灵地问。
“嗯,还来得及。怎样?这附近有一家餐馆,我们去那儿边吃边讨论?这样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
“好啊,反正我也要吃晚饭。”他将原稿放进皮包。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快三十了,却还是单身。
距离我家大概两三分钟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馆,我们一边吃着焗烤料理,一边商量公事。说是商量公事,其实聊的都是杂事。谈话中,我无意间说出接下来跟我约的人正是作家日高邦彦,大岛听后显得有些惊讶。
“您认识那位先生啊?”
“嗯,我们小学、初中都同校,住得也很近,从这边走过去就到了,只是我们的老家都已经拆了,目前正在盖公寓。”
“就是所谓的童年旧识对吧?”
“差不多吧,现在我们也还有来往。”
“啊,”大岛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目光,“我竟然不知道。”
“我为你们公司写稿,也是通过他介绍的。”
“咦?是这样吗?”
“一开始是你们公司的总编向日高约稿,不过他不写儿童文学,就拒绝了,又把我介绍给你们,也就是说,他算是提拔我的贵人。”我一边用叉子将焗烤通心粉送进嘴里,一边说道。
“嗯,竟然有这回事。日高邦彦的儿童文学,这样的标题确实挺吸引人的。”大岛接着问我:“野野口先生,您不想写针对成人读者的小说吗?”
“我很想写啊,如果有机会。”这是我的真心话。
七点半,我们离开了餐馆,往车站走去。我站在月台上目送大岛坐上反方向的电车,不久我等的电车也来了。
抵达日高家正好是八点。我站在门前,觉得有点奇怪,屋里一片漆黑,连门外的灯也没有开。
我还是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只是没想到竟被我料中,无人应答。
莫非是自己搞错了?日高电话里说的八点,说不定指的不是八点到“他家”。
我回到来时的路上,不远处有座小公园,我边掏出零钱边走进公园旁的电话亭。
从电话簿里,我找到了皇冠酒店的电话号码。酒店职员听到我要找一位姓日高的客人,马上帮我转接过去。
“您好,我是日高。”是理惠的声音。
“我是野野口,日高邦彦在吗?”
“不,他没来这里。应该还在家吧。因为还有工作要赶。”
“不,他好像不在??”我告诉她她家一片漆黑,里面好像没人。
“这就怪了。”电话那头的她似乎颇为困惑,“他跟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恐怕要半夜了。”
“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
“应该不会啊。”理惠像在思索,沉默了片刻,道,“这样好了,我现在就到那边去。大概四十分钟就会到了。啊,野野口先生,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了自己的位置,告诉她会先到附近的咖啡店打发时间,就挂了电话。
走出电话亭,在去咖啡店前,我又绕到日高家去看了看。还是一样,灯全部黑着,停车场里日高的萨博好端端地停在那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家咖啡专卖店是日高平日调适心情时常去的,我也来过好几次,店主认出了我,问今天怎么没跟日高先生一起来。我说,他和我约了见面,可是家里没有人。
就这么和老板聊着职业棒球赛,东拉西扯的,三十分钟就过去了。我付了账,出了店门,快步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门前,就看到理惠从出租车上下来。听到我出声相唤,她回了我一个笑脸。可是,当她看向屋子的时候,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安。
“真的是全黑着。”她说。
“好像还没回来。”
“可是他不可能出去啊。”
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往玄关走去,我跟在后面。
大门锁着,理惠打开门进入屋子,接着把各处的灯一一摁亮。室内空气冰冷,似乎没有人在。
理惠穿过走廊,去拧日高工作室的门把手。门锁上了。
“他出门的时候,都会上锁吗?”我问。
她一边掏钥匙,一边侧着头回想:“最近他不太锁门的。”
钥匙一转,门顺势敞开来。工作室里同样没有开灯,却不是全黑的。电脑的电源还插着,屏幕发出亮光。
理惠摸索着墙壁,按下日光灯的按钮。
房间中央,日高脚朝我们,倒在地上。
停顿了几秒,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两手捂着嘴,全身瞬间僵直,一言不发。
我也战战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趴着,头转向一旁,露出左半边脸颊。他的眼睛微微睁着,眼神涣散。
“他死了。”我说。
理惠整个人慢慢地瘫软下来,就在膝盖碰到地板的同时,她发出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悲鸣。
3
警视厅派来的侦查员在现场勘查的时候,我和理惠就在客厅等。虽说是客厅,却连桌椅都没有。我让理惠坐在装满杂志的纸箱上面,自己则像熊一样来回踱着方步,还不时将头探出走廊,窥看现场调查的情形。理惠一直在哭,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敲门声响起,门打开了,迫田警部走了进来。他年约五十,态度沉稳大方。一开始叫我们在这房里稍等的也是他,看来他是这次侦查行动的总指挥官。
“我有话想跟你谈,可以吗?”警部瞄了理惠一眼后,转身向我说道。
“我无所谓??”
“我也可以。”理惠拿起手帕按着眼角说道。她的声音还带点哽咽,口气却很坚决。我突然想起日高白天曾经讲过,她的个性其实挺强悍的。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于是,迫田警部就站着盘问起我俩发现尸体前的所有事情。谈着谈着,我不得不说到关于藤尾美弥子的事。
“你接到日高的电话大概是几点?”
“我想应该是六点过后吧。”
“那时日高先生提到过任何有关藤尾女士的事吗?”
“没有,他只说有事要跟我商量。”
“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事?”
“或许吧。”
“关于这点,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
警部点了点头,接着把脸转向理惠:“那位藤尾小姐是几点回去的?”
“大约五点过后。”
“在那之后,你跟你先生谈过话吗?”
“我们聊了一下。”
“你先生看上去怎样?”
“因为跟藤尾小姐谈不拢,他显得有些烦躁。不过,他要我不用担心。”
“之后你就离开家,去了酒店,对吧?”
“是的。”
“我看看,你们打算今明两晚都住在皇冠酒店,后天出发去加拿大。不过,因为你先生还有工作没做完,只好一个人先留在家里??”警部一边看着自己的记录,一边说道,接着他抬起了头,“知道这件事的人总共有几个?”
“我,还有??”理惠向我这边看来。
“我当然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聪明社的人。”我向警部说明日高今晚打算赶的就是聪明社的稿子。“不过,就凭这点来锁定案犯未免??”
“嗯,我知道,这只是作个参考。”迫田警部脸上的肌肉稍微松弛了一些。
之后,他又问理惠,最近住宅附近是否曾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理惠说没有印象。我想起今天白天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位太太,犹豫着该不该讲,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因为猫被害死就杀人报仇,这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讯问告一段落后,警部告诉我,他会让手下送我回去。我原想留在理惠身边陪她,不过警部说他已联络理惠娘家的人,不久他们就会来接她。
随着发现日高尸体带来的震惊渐渐平复,疲倦悄悄袭来。一想到等一下得自己坐电车回去,老实说真的有点沮丧,所以我不客气地接受了警部的安排。
走出房间,我发现还有很多警察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工作室的门开着,不过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尸体应该已经运出去了。
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察前来招呼我,将我领到停在门口的警车前。我突然想起,自从上次因为超速被捕后,已经很久没坐过警车了。
警车旁站着一名男子,身材颇高,因为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五官。他开口说道:“野野口老师,好久不见。”
“咦?”我停下脚步,想看清对方的长相。
那人往前走来,从阴影中露出脸庞。眉毛和眼睛的距离很近,脸部轮廓立体感十足。
这张脸我曾经见过,我的记忆复苏了。
“啊,是你!”
“您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你是??”我在脑袋里再确认一遍,“加贺??对吧?”
“是,我是加贺。”他郑重地朝我欠身行礼,说道,“以前承蒙您照顾。”
“哪里,我才是。”弯腰答礼后,我再度端详起他来。已经十年了,不,应该更久,他那精悍的神色似乎磨砺得更加锐利。“听说你改行做了警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我也很惊讶,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直到看到名字才确定。”
“因为我的姓很特别嘛。不过,”我摇了摇头,“这也实在太凑巧了。”
“我们到车里再谈好了,我送您一程??虽说在警车上没什么气氛。”说完,他帮我打开后车门,同时,那名穿制服的警察也坐上了驾驶座。
加贺老师曾经在我执过教鞭的那所中学担任社会科(地理)教师。就像许多刚毕业就投入教职的老师一样,他也充满干劲和热情。再加上他又是剑道方面的专才,主持剑道社时展现的英姿,让人对他的热诚印象更加深刻。
这样的人只做了两年就舍弃了教职,归咎于诸多原因。不过就我这个旁观者来看,他本身可是毫无责任。不过,真的可以这样说吗?每个人都有适合与不适合做的事。教师这份工作对加贺而言到底合不合适,真的有待商榷。当然,这样的结果也跟当时的潮流密切相关。
“野野口老师,您现在在哪个学校教书?”汽车刚行驶不久,加贺老师就问起我的近况。不,再叫加贺老师就太奇怪了,就称他加贺警官好了。
我摇了摇头:“我最后任教的地方是本地的第三初中,不过今年三月已经离职了。”
加贺警官好像颇为惊讶:“哦?那您现在做什么?”
“嘿,说来有点丢脸,我现在在写给儿童看的小说。”
“啊,难怪。”他点了点头,“所以才会认识日高邦彦先生?”
“不,情况有点不一样。”
我向他解释,我和日高从小就是朋友,因为他,我才找到现在的工作。加贺警官好像懂了,一边点头一边听着我说。没想到迫田警部什么都没告诉他,这倒叫我有些诧异,这番话我刚才已经跟警部说过了。
“那么,您之前是一边当老师,一边写小说?”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那时一年才写两篇三十页左右的短篇而已。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要成为真正的作家,于是心一横就把学校的工作辞了。”
“这样啊,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加贺很钦佩地说道,或许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事。二十几岁转行和近四十岁才换工作的景况相比,可谓天差地别,这点他应该也能体会。
“日高邦彦写的是什么样的小说?”
我看着他的脸问道:“你不知道日高邦彦?”
“对不起,名字是听过,可书就没读过了,尤其最近我几乎很少看书。”
“大概是太忙了。”
“不,是我自己太懒,我也在想一个月应该读两三本书的。”他搔搔头。一个月至少要读两三本书—这是我当语文老师时的口头禅。我不确定加贺是否因为记得这个,才特意说出来。
我大略地介绍了日高这个人,说他大概是十年前出道的,还得过某某文学奖,是现今少数几位畅销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十分多样化,从纯文学到仅供娱乐的小品都有。
“有没有我可以读的东西?”加贺问,“譬如推理小说之类?”
“这类作品比较少,不过还是有的。”我答道。
“可不可以告诉我书名以供参考?”
于是我告诉他一本叫《萤火虫》的书,是我很久以前读的,内容不太记得了,不过里面有关于谋杀的描写,肯定错不了。
“日高先生为什么会想搬到加拿大去住呢?”
“好像有很多原因,不过他大概是觉得有点累了。好几年前他就曾经讲过要到国外休养一番,而温哥华似乎是理惠相中的地方。”
“您刚刚说的理惠是他的太太吧?看起来很年轻。”
“上个月他们才刚登记结婚,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哦?他离过婚?”
“不,第一任妻子因车祸去世,已经五年了。”
和加贺聊着的同时,思及话题的主角日高邦彦已经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到底要跟我谈些什么?要是我早早结束那无关紧要的会谈,早点去见他,或许他就不会死了。我心里也知道这么想于事无补,却忍不住懊悔。
“我听说因为亲人被影射为小说的主角,有一位藤尾小姐跑来抗议??”加贺说,“除此之外,日高先生有没有卷入其他风波?不管是和小说还是和私生活有关的都可以。”
“嗯,我一时也想不出来。”这么回答的同时,我发觉了一件事—我正在接受侦讯。惊觉于此,连在前方握着方向盘、始终不发一语的警察都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对了,”加贺打开了记事本,“您知道西崎菜美子这个名字吗?”
“咦?”
“还有小左野哲司、和中根肇?”
“啊,”我恍然点了点头,“那是《冰之扉》中的出场人物,目前月刊正连载的日高小说。”我一边说一边想,不知那篇连载接下来怎么办。
“一直到死之前,日高先生好像还在赶那篇小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电脑的电源一直是开着的。”
“屏幕上出现的就是那篇小说的内容。”
“果然如此。”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加贺,“他的小说写了多少?”
“什么意思?”
“就是写了几页。”
我告诉加贺,日高曾提过今晚必须赶出三十页。
“电脑的排字方式和稿纸不一样,所以总共写了多少,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至少不是一两页。”
“从他写的页数就可以推断出他是几点被杀的,不是吗?我从日高家出来的时候,他还没着手工作呢。”
“这点我们也想到了,只是写稿这种事的速度不是固定的吧?”
“话是没错,不过就算是以最快速度写也是有极限的。”
“那日高先生的极限大概是多少?”
“这个嘛,记得他之前曾经讲过,一个小时大概是四页。”
“那么,就算赶工也只能一小时写六页?”
“应该是。”
听我这样说,加贺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正计算着什么。
“哪里不对吗?”我问。
“嗯,还不知道。”加贺摇了摇头,“我也还无法确定,电脑上残留的画面是否就是这次要连载的部分。”
“也对,说不定他只是把之前曾经刊载过的内容调了出来。”
“关于这点,我们打算明天找出版社谈谈。”
我的脑子快速转了一圈。根据理惠的说法,藤尾美弥子是在五点左右离开的,而我接到日高打来的电话是在六点过后。其间如果他写了稿,应该可以写出五六页。问题是,此外还有几页呢?
“啊,或许这是办案时应该紧守的秘密。”我试着问加贺,“不过,你们应该推测过死亡时间吧?警方认为是什么时候?”
“这确实是应该保密的事,”加贺苦笑着说,“不过??详细情形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才知道,但根据我们的推断,大概是在五点到七点之间,结果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我是在六点过后接到电话的??”
“嗯,那就是在六点到七点之间了。”
应该是这样。
日高在和我通完电话后就马上被杀了?
“日高是怎么被杀的呢?”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加贺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他大概觉得这种话出自尸体发现者之口,未免太奇怪了。可是,我对日高是如何死的真的没有印象,坦白说,当时我吓坏了,根本不敢正视他。
我把这点说明后,加贺好像也能理解。
“这也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但简单地说,他是被勒死的。”
“你说的勒死是指勒住脖子吗?用绳子还是??”
“他脖子上缠着电话线。”
“怎么会??”
“还有一处外伤,他的后脑好像遭到重击,现场找到了凶器—黄铜镇纸。”
“就是说有人从背后打昏他,再把他勒死?”
“目前看来是这样。”加贺突然压低了声音,“刚刚讲的,我想日后会对外公布,在此之前,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啊,那是当然。”
终于,警车抵达了我的公寓。
“谢谢你送我回来,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向他道谢。
“我才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那,再见了。”我下了车,可是刚走到一半—“啊,等一下!”身后传来加贺的声音,“可不可以告诉我,连载小说的是哪本杂志?”
我告诉他是聪明社月刊,他却摇了摇头,说:“我是说刊登您的小说的杂志。”
为掩饰尴尬,我故意皱起眉头,略显生硬地说出杂志的名字。加贺拿出笔记了下来。
回到屋里,我在沙发上呆坐良久。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恍若梦中。这一生中,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悲惨的日子。思及至此,我却舍不得去睡。不,就算我想睡,今晚恐怕也睡不着了。
我突然兴起一个想法,想把这番体验记录下来,就用我的手写下朋友遇害的悲剧吧。
这本手记产生的经过就是如此。我在想,我会一直写下去,直到真相曝光。
4
日高之死很快登上了早报。昨晚我没看新闻,不过似乎各家电视台都在大肆炒作。最近连十一点过后都有新闻节目。
报纸的某个版面打出大大的标题,从社会新闻的角度,详细报道整起事件。报上登着日高家的大幅照片,旁边配着日高的肖像照,这原本是交给杂志社使用的。
报道的内容大部分与事实相符。只不过关于发现尸体的部分,上面只写着“接到友人通知家里灯光全暗的消息,妻子理惠回到住处,竟然发现日高先生倒卧在一楼的工作室中”。我的名字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或许读者会因而误以为发现者只有理惠一人。
根据报道,警方现在正朝临时起意或蓄意谋杀的方向进行调查。由于大门深锁,他们推断案犯应该是从工作室的窗口进出。
合上报纸,我正打算起身张罗早餐,门铃响了。看了一下时钟,才八点多,这么早应该不会有人来拜访,我拿起平常不太使用的对讲机。
“喂?”
“啊,请问是野野口老师吗?”是女性的声音,呼吸显得很急促。
“我是。”
“一大早来打扰真对不起,我是××电视台的,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件,可不可以和您谈一谈?”
我大吃一惊!报纸上明明没有我的名字,电视台的人却已经风闻我是发现者之一了。
“这个??”我思索着应对之策,这可不能随便乱讲,“你想谈什么?”
“关于昨晚日高先生在家被害一事。我听说和理惠夫人一起发现尸体的就是野野口老师您,这是真的吗?”
大概是谈话类节目派来的女记者,竟然大剌剌地就直呼我老师,粗心得令人有些不快。
不过,不管怎样,也不能因此就口无遮拦。
“嗯,是真的。”我答道。
媒体人特有的兴奋通过门传了进来:“老师您为什么去日高家呢?”
“对不起,该讲的我都对警方讲了。”
“听说您是因为发觉屋子怪怪的,才通知了理惠夫人,可否请您具体说明怪在哪里呢?”
“请你们去问警方。”我挂上了对讲机。
之前就风闻记者的犀利,没想到电视记者的采访当真无礼至极。难道他们就无法体会这一两天我还无法跟人讨论这件事的心情吗?
我当即决定,今天就不出门了。虽然我很关心日高家的事,可是要到现场去探看恐怕已不可行。
没想到,我正用微波炉热牛奶时,门铃又响了。
“我是电视台的,可否打扰一下,和您谈谈?”这次是个男人,“全国民众都很想进一步了解事件的真相。”
如果日高不死就好了,我脑子里不禁冒出这种悲痛万分的台词。
“我也只是发现了情况而已。”
“不过您一直和日高先生很亲密吧?”
“就算是这样,关于此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还是想打扰您一下。”这男人死不罢休。
我叹了口气。让他一直在门口哀求也不是办法,会打扰到邻居。对这些后生晚辈,我就是没辙。
我放好对讲机话筒,走出玄关。门一开,麦克风全凑了上来。
结果,在访问的夹击下,整个早晨都泡汤了,连要好好吃顿早餐都无法做到。午后,我一边看电视上的访谈节目,一边吃着乌冬泡面。突然,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部特写,惊得我噎住了。那是今天早上才拍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播了出来。
“听说您小学时就认识日高先生了。从您的角度来看,他是个怎样的人呢?”女记者以尖锐的声音问道。
面对这一问题,镜头前的我想了很久。当时我自己没有发现,这段沉默竟意外地漫长,影像就这么定住了,大概是电视台来不及剪辑。可以想象,当时在场的记者们肯定很不耐烦,这样看着画面,我才彻底意识到。
“我想,他是个个性很强的人,”镜头前的我终于开口了,“有时你会觉得他为人很好,不过他也有冷酷得令人惊讶的一面,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吧?”
“您说的冷酷,可否举例加以说明?”
“比如??”我略一沉吟,“不,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何况这种事我也不想在这里讲。”
其实,当时我脑海里浮现的是日高杀猫那件事,不过,它并不适合向媒体公开。
“对于杀死日高先生的凶手,您有话想对他说吗?”问了几个流俗的问题后,女记者不忘补上这句陈腔滥调。
“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一旁的记者显得颇为失望。
之后,演播间内的主持人开始介绍日高生前的写作活动。就擅长描写人间百态的背景来看,作家本人的人际关系肯定也很复杂,这次事件恐怕也是受此牵连—主持人的话里隐约透着这层意思。
接着主持人又提到,最近日高因为《禁猎地》这部作品而卷入风波,某已故版画家被影射为小说的男主角,他的家人还因此提出抗议。不过,媒体似乎还没查到,身为画家家属之一的藤尾美弥子昨天曾造访日高。
不只是主持人,连以来宾身份偶尔参加这类节目的艺人也都大放厥词,各自发表他们对日高之死的看法。不知为何,我忽然感到一阵厌恶,关掉了电视机。想知道重要事件的相关消息,NHK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日高之死还没到值得公共频道专门制作特别节目的程度。
这时,电话响了,我已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通电话了。我总是想,或许是和工作有关的来电,所以都会拿起听筒,可是迄今为止,都是媒体打来的。
“喂,我是野野口。”我的口气已经有点不悦了。
“你好,我是日高。”
咬字清晰的声音,肯定是理惠。
“啊,你好。”这时候该讲些什么,我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勉强凑出一句奇怪的话,“后来怎么样了?”
“我昨天住在娘家。虽然心里知道必须和很多地方联络,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是啊。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今天早上警方与我联络,说希望我到案发现场再次接受讯问。”
“讯问已经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但警察还在。”
“媒体很讨厌吧?”
“嗯,不过,出版社的人,还有之前我丈夫认识的电视台的人都来了,就全交给他们去应付,我轻松了不少。”
“这样啊。”我本想说“这真是太好了”,转念一想,这句话对昨天才痛失丈夫的遗孀而言好像不太恰当,就又咽了回去。
“倒是野野口先生被电视台的人追着跑,肯定十分困扰吧?我没看电视,是出版社的人告诉了我这情形,我感到很抱歉,所以才打电话问一下。”
“哦?哪里,你不用担心我,采访攻势已经告一段落了。”
“真的很对不起。”
那是从心底感到愧疚的语气。明明如今她才是这世上最悲惨的人,却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这点让我深感佩服。我再度感受到她的坚强。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
“谢谢,夫家的人和我妈妈都来了,我还好。”
“哦。”
我想起日高有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年迈的母亲和兄嫂同住。
“如果真的有我可以做的,请务必告诉我。”
“谢谢,那我就先挂了。”
“谢谢你特地打过来。”
挂断电话后,我一直想着理惠的事。她打算怎么生活下去?她还年轻,听说娘家是开货运行的,经济条件不错,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要从打击中站起来恐怕需要不少时间,毕竟他们才结婚一个月。
理惠原来只是日高的一名书迷,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了日高,因而开始交往。这意味着,昨夜她同时失去了两样宝贵的东西,一个是丈夫,另一个则是作家日高邦彦的新作。
正这么想着,电话又响了。对方请我去上谈话类节目,我当场拒绝。
5
加贺警官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以后。听到对讲机的铃声,我还厌烦地以为又是哪家媒体的记者。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上去比他年轻、姓牧村的警察。
“对不起,我还有两三个问题想请教。”
“我早料到了,你们进来吧。”
加贺并未脱鞋,直接问道:“您正在吃饭?”
“不,我还没吃,正在想要吃什么。”
“那我们到外面去吃吧。老实说,一整天忙着侦讯,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呢,是吧?”
牧村附和着冲我苦笑。
“好啊,那去哪里?我知道有家店的猪排饭很好吃,怎样?”
“哪儿都行。”说着,加贺好像想到了什么,用大拇指朝后头比了比,“那边有一家餐馆,老师昨晚去的就是那里吗?”
“是啊,你想去?”
“就那里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费续杯。”
“太好了。”牧村帮腔似的说道。
“无所谓,那我去换一下衣服。”
趁着他们等我换衣服的空当,我思索了一番加贺找我去那家餐馆的理由,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还是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近,又有咖啡可喝?
我终究还是想不通,只好走出了房间。
来到餐馆,我点了焗烤虾饭,加贺和牧村各点了烤羊排套餐和汉堡肉套餐。
“之前讲的那部小说,”等女侍离开后,加贺马上开口说道,“啊,就是日高先生留在电脑屏幕上的那部,叫《冰之扉》的。”
“嗯,我知道。昨天你还说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刚写的,还是把之前已经发表的部分调出到屏幕上,已经有答案了吗?”
“有了,应该是昨天写的。我问了聪明社的负责人,他说刚好接上之前连载的部分。”
“这么说来,在被杀害之前,他一直在很努力地工作。”
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恐怕就连日高也得拼命赶工。虽说他之前总是找各种搪塞的借口,毫不在意让编辑焦急等待。
“只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加贺将身体微微前倾,右肘撑在桌子上。
“哪里奇怪?”
“原稿的张数。按一页四百字算好了,他总共写了二十七页之多。就算他在藤尾小姐走后的五点就开始写,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刚听您提过,日高先生的写作速度一小时顶多四到六页。”
“二十七页?确实很多。”
我到日高家时是八点,假设在这之前日高还活着,那他一小时不就要写九页了?
“所以,”我说,“他有可能是说了谎。”
“说谎?”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经写好十页或二十页了,可是依照他个人的习性,他总是说自己一页都没写。”
“出版社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吧。”我点了点头。
“可是,他的太太理惠出门的时候,他跟她说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会到酒店。而事实上最晚到八点,他已经写好了二十七页。如果就《冰之扉》连载一期约需三十页来算,他已经快完成了。若是延后还可以理解,可是有像这样进度超前的吗?”
“应该有吧。写作这种事又不是机械作业,如果灵感不来,可能杵在书桌前好几个小时都写不出来;相反,一旦文思如泉涌,可能一会儿工夫就写好了。”
“日高先生有这样的可能吗?”
“有吧,其实几乎所有作家大概都是这样。”
“哦?我不太能够想象你们那个世界的事。”加贺重新坐直。
“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页数上打转。”我说,“总之,理惠出门的时候,日高的小说还没写好,可是发现尸体的时候,小说已经快要完成了,对吧?也就是说直到日高被杀之前,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这么简单吗?”
“或许是吧。”加贺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的样子。
从这位曾是我后进的教师身上,我总算见识到,警方办案时真的连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女侍将餐点端了上来,我们的谈话稍微中断了一下。
“对了,日高的遗体怎么样了?”我试着问道,“你不是说要解剖吗?”
“今天已经进行了。”说完,加贺看向牧村,“你不是也在场吗?”
“不,我没去,如果我在场,现在怎么还吃得下?”牧村皱起眉头,将叉子叉向汉堡肉。
“这倒也是。”加贺也一脸苦笑,“您问解剖干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死亡时间是不是已经推断出来了。”
“我还没仔细看解剖报告,不过应该会很清楚。”
“那一定正确吗?”
“那要看基于什么来判断,例如??”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讲了。”
“为什么?”
“焗虾饭会变难吃的。”他指着我的盘子。
“也对,”我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别问了。”
加贺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在说这样才对。
吃饭的时候,他不再提起谋杀,净问我一些关于写作儿童读物的事。譬如,最近流行哪一种书、对于时下儿童远离书本有什么看法等等。
我告诉他,卖得好的都是文部科学省推荐的所谓优秀图书,至于小孩不爱看书,主要是受到父母的影响。
“简单来说,现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书了,却一味逼着小孩去读。可是由于自己没有阅读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该给孩子看什么才好,结果只能把政府推荐的图书硬塞给他们。不过,那种书通常内容生硬又无趣,只会让孩子更讨厌书本。这种恶性循环应该会周而复始吧。”
听到我这番话,两名警察边吃边露出钦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进去多少。
他们点的都是套餐,所以最后都有咖啡送上来,我则加点了一杯热牛奶。
“您大概想抽一根吧?”加贺边将手探向烟灰缸边问。
“不,不用。”我说。
“咦,您已经戒烟了吗?”
“嗯,两年前戒了。医生叫我不要抽,因为我的胃不好。”
“这样啊?早知道就坐非吸烟区好了。”他将手缩了回去,“我一直以为当作家的都要抽烟呢,日高先生似乎也是个老烟枪。”
“没错,他工作的时候整个房间烟雾弥漫,会让人以为正在驱虫呢。”
“昨晚发现尸体的时候怎么样?房间里有烟雾吗?”
“让我想想,毕竟当时太混乱了。”我喝了一口牛奶,沉吟道,“应该有一点烟吧。唔,我想是这样。”
“哦。”加贺也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又慢条斯理地拿出笔记本,“有一件事我想再作确认,与您八点抵达日高家有关。”
“嗯。”
“当时因为按对讲机没有人接,再加上屋里的灯全黑着,您才往理惠夫人住的酒店打电话,对吧?”
“是啊。”
“屋里的灯光,”加贺直勾勾地盯着我,“您确定是全黑着吗?”
“是全黑着,没错。”我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不过,从正门口应该看不到工作室的窗口,难道您绕进院子了?”
“没有。不过工作室的灯亮没亮,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看就知道了。”
“哦?”加贺的表情有一点疑惑。
“工作室的窗户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八重樱,如果里面的灯亮着,一眼就能看到樱花。”
“啊,没错。”加贺和牧村相视点头,“这样我们就明白了。”
“这个问题那么重要吗?”
“不,请把它当成单纯的确认。像这种地方如果我们报告得不清不楚,会挨上司训斥。”
“真是严格。”
“哪里都是一样。”加贺露出从前教书时的笑容。
“对了,侦查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我轮番看着两位警察,最后将目光落在加贺的脸上。
“才刚开始。”加贺沉着地回答,同时也在暗示,侦办的情况不便透露。
“电视上提到也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犯案,意即案犯本以盗窃为目的潜入日高家,不料被日高撞见,才失手杀了他。”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这个假设吗?”牧村说。
“是啊。”加贺好像瞪了旁边的牧村一眼,“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一般闯空门都是从大门进去,以便万一被发现,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搪塞,再从门口大摇大摆地出来。不过,如您所知,日高家的大门是锁着的。”
“有没有可能是案犯特地把门锁上?”
“日高家的钥匙总共有三把,两把在理惠夫人身上,一把在日高先生的长裤口袋里。”
“可是,也有小偷是从窗户进出的吧?”
“也有,不过这种手法的计划就周详多了。小偷会事先暗中调查,看这家人什么时候不在、会不会被路过的行人目击到,这些都确认了,他们才会采取行动。”
“这不就对了?”
“可是,”加贺露出雪白的牙齿,“如果小偷事先调查过,就应该知道那个家什么都不剩了,对吧?”
“啊,正是。”我张大嘴巴看着他们,牧村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觉得??”加贺说到一半,略微犹豫地顿了一下,又道,“应该是认识的人所为。”
“看,结论不就出来了?”
“这些话只能在这里讲。”他用食指碰触着嘴唇。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接着,他对牧村使了个眼色,年轻的警官拿过账单站起身来。
“哎呀,让我来。”
“不,”加贺伸手阻止了我,“是我们找您来的。”
“不过,这不能报销吧?”
“是不行,因为只是晚餐。”
“不好意思。”
“请别放在心上。”
“可是??”我看向柜台那边,牧村正在付账。
不一会儿,我发现他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正和柜台小姐说着什么。柜台小姐边往我这儿看过来,边回答他的问题。
“对不起。”加贺并未看向柜台,而是继续面朝着我,表情也没有变化,“我们正在确认您的不在场证明。”
“我的?”
“对。”他微微点头,“我们向童子社的大岛先生作过确认了,不过,警方必须尽可能掌握所有相关证据,请原谅。”
“所以才挑这家店?”
“如果不是同一个时间段,值班的女服务员就会不一样。”
“真有你的。”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牧村回来了,加贺问他:“时间合得起来吗?”
“嗯,合得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加贺看着我,忽地眯起了眼睛。
我们离开餐馆后不久,我谈到把整起事件记录下来的事,加贺表现出莫大的关心。如果我没提起这件事,大伙儿走到我的公寓前,应该就会各自散去了。
“我想这种经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所以才想用某种形式把它记录下来。唉,你们大可把它当成是作家的天性在作祟。”
听我这样一说,加贺好像盘算起什么,不发一语。过了一会儿,他说:“可不可以借看一下?”
“借看一下?你?不行,我不是为了要给别人看才写的。”
“拜托。”他欠身央求,牧村也弯下腰。
“饶了我吧!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让我很尴尬。我写的内容,刚刚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那也没有关系。”
“真是拗不过你。”我搔着头,叹了口气,“那你们上去坐一坐好了,我把它存在文字处理机里,打印得需要一点时间。”
“谢谢。”加贺说。
两人跟着我回到住处。我开始打印,加贺来到旁边探头探脑。
“这是专门处理文稿的打字机?”
“是啊。”
“日高先生家装的可是电脑呢。”
“因为他喜欢尝鲜嘛!”我说,“上网发送信件、玩在线游戏什么的,他好像用它做很多事情。”
“野野口老师不用电脑吗?”
“我有这个就够了。”
“是因为稿子都会有人来拿吗?出版社的人?”
“不,大部分时候我都用传真,喏。”我指向屋内一角的传真机。因为共享一条电话线,旁边还接了无绳电话的主机。
“但出版社的人昨天过来取稿了。”加贺抬起头。
是无心的吗?我总觉得他的眼底藏着另一层深意。
是认识的人做的—我不禁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我们有很多事情得面谈,昨天他是特地过来的。”
听了我的回答,加贺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打印结束,在把东西交给他之前,我说:“老实说,我隐瞒了一点事。”
“是吗?”加贺好像不怎么惊讶。
“你看了就知道。我觉得那和事件无关,而且也不想平白无故冤枉人。”
是有关日高杀猫的事。
“我知道了,我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形。”接过手记,两人再三致谢后离去。
他们一走,我马上开始撰写今天的进展,即接着他们拿走的部分写下去。或许他们会想要接着读,不过我想我还是尽量不去想这件事会更好。不然,继续撰写也就失去了意义。
jessemeng –
这是继《嫌疑人X的献身》后第二次被东野的小说震撼到。 畅销书作家在出国的前一晚于家中被杀。凶手很快落网,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求速死,却对作案动机语焉不详……他当真是罪犯?他究竟为何杀人?动机是什么…… 故事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惊险跌宕,一切似乎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越往后看,越觉得惊心动魄。阴谋、仇恨,处心积虑的陷阱,一点点渗入,让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却无力挣脱…… 从古至今,人的本质只有一个——人性。人性蕴含着无尽的美好,以及无尽的黑暗。但在《恶意》中,东野却向读者淋漓尽致地展现… 展开评论
这是继《嫌疑人X的献身》后第二次被东野的小说震撼到。 畅销书作家在出国的前一晚于家中被杀。凶手很快落网,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求速死,却对作案动机语焉不详……他当真是罪犯?他究竟为何杀人?动机是什么…… 故事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惊险跌宕,一切似乎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越往后看,越觉得惊心动魄。阴谋、仇恨,处心积虑的陷阱,一点点渗入,让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却无力挣脱…… 从古至今,人的本质只有一个——人性。人性蕴含着无尽的美好,以及无尽的黑暗。但在《恶意》中,东野却向读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人性的恶、自私、凶残、可悲。利用一种类似于笔记体的手法,冷静地叙述,缜密的分析,一个又一个疑问,一个揭一个被揭开,可最终揭开的,令人震撼并出人意料的,是人性的大恶! 如果说《嫌疑人X的献身》是爱到极致,可以让人粉身碎骨,那么,《恶意》则是恶到极致,让人万劫不复……
骨头狗 –
之前看完”白夜行”时, 觉得这一定是东野的巅峰之作了, 但看完了"恶意"后,觉得这本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说无论从逻辑性, 完整性, 故事结构来说比"白夜行"更趋完美.太惊叹了!竟然可以构思出这样的小说! 东野的作品总能超越一般侦探小说,读完后会让人觉得背脊发凉,毛骨悚然,大概正是因为人性的阴暗面, 以及社会的残酷被赤裸裸地展现在了眼前, 使读者不愿正视却不能回避吧!
sojiijos –
看完《恶意》,还比较满意,给打了五星。本来对《恶意》期待挺高,最终东野也没有让我失望,就是这样的感觉。众所周知,《恶意》之所以出名是由于它的动机。凶手在全书三分之一处就已被抓住,后面的内容都是在寻找隐藏之深的动机。所以前人们想当然的以为《恶意》是以其动机出名。 杀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我们来反思一下《恶意》。《恶意》的杀人动机很特别吗?其实很普通,不外乎以前大家见过的那些动机,只不过它隐藏很深而已。为什么隐藏很深呢?这就全凭作者的功力了,也就是说,我个人认为《恶意》之所以好看,是在于trick… 展开评论
看完《恶意》,还比较满意,给打了五星。本来对《恶意》期待挺高,最终东野也没有让我失望,就是这样的感觉。众所周知,《恶意》之所以出名是由于它的动机。凶手在全书三分之一处就已被抓住,后面的内容都是在寻找隐藏之深的动机。所以前人们想当然的以为《恶意》是以其动机出名。 杀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我们来反思一下《恶意》。《恶意》的杀人动机很特别吗?其实很普通,不外乎以前大家见过的那些动机,只不过它隐藏很深而已。为什么隐藏很深呢?这就全凭作者的功力了,也就是说,我个人认为《恶意》之所以好看,是在于trick和plot,而非motivation。正是由于在诡计和布局的精心设计下,动机才似乎“人间蒸发”,无处寻觅。 如果把东野成熟的作品分为两类,一类以隐藏的动机见长,走悬疑路线,比如《白夜行》、《湖边凶杀案》;另一类以惊人的诡计见长,走本格路线,比如《嫌疑人X的献身》、《圣女的救济》,那《恶意》应该更偏向于后者。 其实,不论是《恶意》,还是《嫌疑人X的献身》,“误导”的作用都是十分关键的,正是由于这些大量的红鲱鱼欺骗了读者,才使得诡计的以成功。这和阿婆的小说可以说有异曲同工之妙,特别是像《ABC谋杀案》、《尼罗河上的惨案》、《阳光下的罪恶》等等,就是凭红鲱鱼迷惑人。 《恶意》相较于东野圭吾其他作品还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层层递进、条理清晰,因为《恶意》运用的叙述方式是“多角度第一人称转换”,故事的叙述一直流转在野野口修和加贺恭一郎之间,有一章还插入了许多人的叙述。但不管怎么变,都是第一人称。 《恶意》就是这样一部不痛不痒,想挑也挑不出大毛病来的“臻于完美”的作品,但离东野的巅峰仍有一步之遥。公正客观来说,四星半是对这本书的最佳定位。
安宛然 –
《恶意》看过很久了,一直没有上来评论,不知道怎样评论。 东野一向给我们太多的意外,《恶意》同样不能例外。不读到书的最后十页,你永远不能明白,不能理解他所要表现的人性。 东野被称作人性作家,这部《恶意》无疑是最好的表现。 《恶意》中的“我”因为恨万劫不复,读起来一直让我纠结。是怎样的一种恨意,怎样纠缠的感情,怎样的成长促成了《恶》? 《恶》算是东野圭吾比较早期的作品,与后来的《圣女》,《嫌疑人》在行文上有些差距,但是在阅读上,情节的紧凑型,可读性上,是远… 展开评论
《恶意》看过很久了,一直没有上来评论,不知道怎样评论。 东野一向给我们太多的意外,《恶意》同样不能例外。不读到书的最后十页,你永远不能明白,不能理解他所要表现的人性。 东野被称作人性作家,这部《恶意》无疑是最好的表现。 《恶意》中的“我”因为恨万劫不复,读起来一直让我纠结。是怎样的一种恨意,怎样纠缠的感情,怎样的成长促成了《恶》? 《恶》算是东野圭吾比较早期的作品,与后来的《圣女》,《嫌疑人》在行文上有些差距,但是在阅读上,情节的紧凑型,可读性上,是远远超过的。 读东野的小说,可以从《恶意》开始。
珂珂kk –
最先看的东野的书是《嫌疑犯X的现身》,结尾极其出乎意料,叹为观止。所以之后便又买了《恶意》和《白夜行》。现在又在看《宿命》。 《恶意》我是从早饭后9点的样子开始看的,一拿起就再也不舍得放下,一直读到晚上六七点,可以说是一口气读完的。情节太引人入胜。看着前面,自己总是在不断地揣测,下结论,结果呢,实际上自己以为的,往往却并非如此。有意外,更惊喜。
蝶舞APRIL –
《恶意》中的怨恨无比深沉,令人万劫不复。 这本小说就如同《嫌疑人X献身》一样,早早地暴露了凶手,不同的是,《嫌疑人X献身》读者所要追寻的是犯罪手法,而这本小说要挖掘的却是犯罪动机。而且,前者述说的是爱的极致,而后者追寻的却是恨的极致. 恶意…恶意…真是好名字. 畅销书作家在出国的前一晚于家中被杀。凶手很快落网,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求速死,却对作案动机语焉不详。 他当真是… 展开评论
《恶意》中的怨恨无比深沉,令人万劫不复。 这本小说就如同《嫌疑人X献身》一样,早早地暴露了凶手,不同的是,《嫌疑人X献身》读者所要追寻的是犯罪手法,而这本小说要挖掘的却是犯罪动机。而且,前者述说的是爱的极致,而后者追寻的却是恨的极致. 恶意…恶意…真是好名字. 畅销书作家在出国的前一晚于家中被杀。凶手很快落网,对罪行供认不讳、但求速死,却对作案动机语焉不详。 他当真是罪犯?他究竟为何杀人? 在彻查被害人与凶手的过去之后,警官面对案情、手法均平淡无奇的事实,却感到如坠万丈深渊般无边的寒意…… 基本上在前四分之三的篇幅中,展现在读者面前的都是一个布局巧妙但仍有迹可寻的、较为传统的故事。搜证、质疑、推理、解答,环环相扣、层层推进的顺叙模式,首先呈现了一个足够精致复杂的案件。或许在经典推理作品中这也只是中规中矩,平平无奇,但重点恰不在于此。 在看似顺利地逐步破解疑点的警方侦查的背后,仅用20页的篇幅,就将之前的一切线索全部重组,给出完全超乎想象的真相。 东野式的战栗再次浮现. 弗洛伊德有名言:“所谓好人,就是只满足于在梦中作恶的人” 你有没有在忽然一个时间怨恨着另外一个人? 即使他(她)对你微笑,甚至宽容,你越觉得他(她)可恨? 或者你莫名就希望他(她)消失掉? 是不是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天使和恶魔都同时存在? 很多人看完《恶意》。大都惊讶叹息得是作案人居然有如此罪孽深重的动机,背脊发凉.其实回头想想,你呢,曾经有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事件,就在心里深刻的怨恨着某人.即使这恨意很快的消失掉? 我的惊叹来于,东野让我们真实的面对,住在我们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所谓,人性,血淋淋的展现. 即使,自己是弗洛伊德口中,”所谓的好人” 所谓恨的极致,没有什么杀父弑母,没有金钱关系,没有感情纠葛,就那么真实的来源于那么小的一点又一点,小得看似司空见惯. 这才书,本书之妙. 毕竟谁的心中无恶意? 不过,有句话是说得挺好的,不论如何丑恶的偏见,它的产生绝不是历史和地域的错. 这才是本源吧 PS. 最近大爱东野.喜欢这本超过<嫌疑犯x的献身>好多. 不过,嫌疑犯石神却是我爱的. &n bsp; 某人奇怪我为什么爱看推理小说. 他说推理小说太过理性. 我爱的不是推理本身,推理只是吸引我读下去的一个过程,说到了,吸引我的还是人性. 这是爱东野的真相.
静云思故土 –
一直很想看《恶意》,只是苦于没有时间。今天想到下载,才发现在去年喜欢东野圭吾时,就已下载好了这本书。 《恶意》文如其名,看到后面才知道恶意的由来。《恶意》被媒体和读者列为天王作家东野圭吾的巅峰之作,与《白夜行》同享光辉与荣耀,这两部作品恰似两生花,《白夜行》中的爱情极度炽烈,令人粉身碎骨;《恶意》中的怨恨则无比深沉,令人万劫不复。 总感觉很纠结,自己不大适应这种对话、笔记似的文笔,有些绕。野野口修的手记、加贺恭一郎的记录、加贺恭一郎的独白、加贺恭一郎的记录、回忆、阐明,其中真真假… 展开评论
一直很想看《恶意》,只是苦于没有时间。今天想到下载,才发现在去年喜欢东野圭吾时,就已下载好了这本书。 《恶意》文如其名,看到后面才知道恶意的由来。《恶意》被媒体和读者列为天王作家东野圭吾的巅峰之作,与《白夜行》同享光辉与荣耀,这两部作品恰似两生花,《白夜行》中的爱情极度炽烈,令人粉身碎骨;《恶意》中的怨恨则无比深沉,令人万劫不复。 总感觉很纠结,自己不大适应这种对话、笔记似的文笔,有些绕。野野口修的手记、加贺恭一郎的记录、加贺恭一郎的独白、加贺恭一郎的记录、回忆、阐明,其中真真假假把我绕的不行。 总以为只是东野的一贯笔法,最有嫌疑的反而不是凶手,《湖边凶杀案》是这样,《嫌疑犯X的献身》也是如此,没想到东野给了我们一个意外。他不再沉迷于作案手法的高低,而转向了作案动机。一直以为,知道了凶手是方便,推理小说也就结束了,《恶意》彻底颠覆了这一观念。 看完书后,想着那似乎从小就深深扎根的恶意,心中依旧纠结不已……
陈晶936251 –
因为知道这是一部推理小说,所以在读第一章时我便不停地猜测凶手是谁,试图从描述中寻找出蛛丝马迹,很意外,凶手居然早早就现身了。东野圭吾的构思让人惊喜。原来这部小说让读者猜测的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新颖的叙述角度使我们更加细腻地了解到人物的内心,也更轻易地被人物的内心叙述所欺骗。换一个陈述的角度,我们的爱憎就掉一个圈,突然觉得东野圭吾就像是那个“野野口修”和“加贺恭一郎”的合成体。“野野口修”的作者将这本书所有的一切都精心设计,巧妙地操纵着读者对日高和野野口修情感的变换;“加贺恭一郎”的作者冷静地把握故事… 展开评论
因为知道这是一部推理小说,所以在读第一章时我便不停地猜测凶手是谁,试图从描述中寻找出蛛丝马迹,很意外,凶手居然早早就现身了。东野圭吾的构思让人惊喜。原来这部小说让读者猜测的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新颖的叙述角度使我们更加细腻地了解到人物的内心,也更轻易地被人物的内心叙述所欺骗。换一个陈述的角度,我们的爱憎就掉一个圈,突然觉得东野圭吾就像是那个“野野口修”和“加贺恭一郎”的合成体。“野野口修”的作者将这本书所有的一切都精心设计,巧妙地操纵着读者对日高和野野口修情感的变换;“加贺恭一郎”的作者冷静地把握故事的来龙去脉,将邪不压正的主题不被人性的“恶意”所压倒。 故事并没有过多地描写杀人的情节,血腥的场面,然而当我读到最后却不寒而栗,这才深刻地理解书名《恶意》的真正内涵,也愈发觉得“最执着的怨恨,最凶险的人心”这句话用在这本书上是多么的贴切。背叛了好友加入不良少年团体,帮助恶人欺负无辜的女孩,杀害帮助过自己的恩人都及不上野野口修特意在手记让别人误以为是日高杀害那只猫来得险恶。那是怎样阴暗的一种内心,怎样发自内心的一种“恶意”啊。 中国人的人性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无疑就是所谓的“见不得别人好”,我也曾经一度认为这是中国人所特有的,现在看来我错了,原来人性是不分国界的。值得庆幸的是,加贺恭一郎的存在让我们停止继续悲观,那个曾经中途逃跑放弃做老师的懦弱男子终于这一次没有逃跑,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也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找到了人性中最原始的那份“正义”与“善良”。
忘情风君 –
《恶意》号称东野圭吾最得意之作,其美誉度不在《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之下。而当我将整个故事一口气读完,方可说本书的确不负其盛名。东野的风格与才华,在书中展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推理悬疑故事,本书的表现已是不凡。有评论称其彻底颠覆了推理小说的定式,并非虚言。一般的侦探故事,写到犯人落网,基本已是结尾,可本作中却是一开始就将嫌犯置于读者之前,且篇幅不到三分之一处,案件似乎已经“真相大白”,这实在可说是前所未有。虽然在《x》中,东野也是一上来就暴露嫌犯,但至少作案手段还是要到最后揭晓。然而《恶意》之中,就连作案手段似… 展开评论
《恶意》号称东野圭吾最得意之作,其美誉度不在《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之下。而当我将整个故事一口气读完,方可说本书的确不负其盛名。东野的风格与才华,在书中展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作为一个推理悬疑故事,本书的表现已是不凡。有评论称其彻底颠覆了推理小说的定式,并非虚言。一般的侦探故事,写到犯人落网,基本已是结尾,可本作中却是一开始就将嫌犯置于读者之前,且篇幅不到三分之一处,案件似乎已经“真相大白”,这实在可说是前所未有。虽然在《x》中,东野也是一上来就暴露嫌犯,但至少作案手段还是要到最后揭晓。然而《恶意》之中,就连作案手段似乎也全部明了,唯一有疑点的便是“作案动机”。可东野竟然硬是以这个“动机”为切入点,衍生出全书的大半内容,并且一步步颠覆了之前读者对案情的所有判断,令人叫绝。而要真正达到这个效果,本书的结构也是一大亮点。全书以犯罪者野野口修和警探加贺恭一郎各自的手记互相交错而成,这就使得书中文本有了“双重作者”,即写作这些文本的并不仅仅是作者东野,也是剧中人物。如此一来,剧中人出于自己的立场,动机,自然会在叙述中用不实之词来误导和欺瞒读者。这也正是本书能够将读者欺骗到最后一刻的关键。这应该也算一种广义的“叙述性诡计”,不过比起某些作家用含混暧昧的语法糊弄读者的小儿科叙诡相比,东野显然更加高明。他一开始就在书中点出嫌疑犯的手记不能全信,在公平性上无可指摘。同时在剧情逻辑性和伏笔设置方面也是十分到位,结局虽然令人大呼意外,但也绝非生搬硬凑。以推理悬疑小说的标准,本书无论从各角度来看都堪称一流佳作。然而,即使明明知道野野口修的手记中暗藏诡计,但我们最后还是着了道。因为我们虽有所防范,但仍然在无意识中对其叙述加以默认,而真正令人从一开始误入歧途的,可能仅仅是与案件看似无关的一个微不足道之处。可以说东野深谙阅读者的心理,才能有此惊人之笔。另一方面,也正是他对剧中罪犯心理动机的精确刻画,以及对人性之恶的大胆揭露,才使得本作令人读来无比惊世骇俗。
描摹人性,刻画心理,向来是东野的特长。本书中,读到最后,当野野口杀害日高的真正动机浮出水面时,相信许多读者被这深沉无比的恶意弄得背脊发凉,冷汗阵阵。日高对野野口修,不仅没有加害之举,而且还有不少恩情。少年时代的帮助,成年后不计前嫌的交往,身为作家而做出的提携……即使是知道了他过去犯过的错误,也并没有以此为要挟,而是帮他隐瞒。然而野野口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非但要害日高的性命,还要让他身败名裂。这是怎样的恨意!许多人甚至会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态存在。其实我们倒可以从野野口的成长经历和心理活动来一窥其疯狂恨意背后的机制。野野口从小成长在压抑的环境中,养成了懦弱和逆来顺受的性格。为了不被别人欺负,他甘愿为虎作伥,做班上“大哥”的喽啰小弟。虽然也有不少学生因为怕成为被欺负者而偶尔加入欺负队列,但如野野口这样彻底的却是少数,暴露出了他性格中极端利己的印迹和深深的自卑感。不幸的是,在和日高的相处过程中,这种心态不但没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日高给他工作上的帮助,不计前嫌与他恢复来往,但他却没有丝毫可以回报之处,这成为他日以沉重的心理负担;同时,日高的成功,更让同样梦想成为作家,却始终一无所成的野野口自惭形愧,无地自容。因此,日高的存在及其行为,不但不能让他心存感激,反而令他感到无比痛苦。于是,出于心理防卫机制,他便只能用恨意来平衡自己早已扭曲的心灵,并用一套极端利己主义的逻辑来改变自己的心理劣势。于是在他看来,日高如此帮他,不过是让他背负沉重的恩情包袱,不过是为了用他的落魄来反衬自己的成功,这种人怎么值得感激?简直可恨透顶!至于日高明明知道他以前所做的猥琐之事却并不公开的行为,更是利己主义者无法理解的,反而将其看作是一种无声的胁迫。其实,这种极端利己主义的心态并不罕见,甚至左右着许多人的行为,所以才会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格言。当然,如野野口这般极端的表现形式,还是不多的。一般情况下,极端利己者虽然心中负面情感较大,但还不是如白夜行中雪穗那般的无良者。世俗的道德和律法对其有相当的约束力,使得其卑劣一面隐藏在人心深处。然而一旦有外力或内力托动,这种情绪便会复活并带来极大危害。野野口的爆发,一方面是因为害怕自己以往的过错会被公诸于众,另一方面则是得知自己癌症复发,自觉时日无多而干脆破罐破摔,可算内因。“文革”时期,许多人为求发达或自保,诬告陷害对自己有恩之人,可算外因。在东野的书中,我们也能窥见人性的复杂,令人感叹,这绝非一个单纯的本格推理故事。
那么我们从中到底能得到一些什么启发?我想还是有不少的。虽然现实中我们不能因为恶意的存在而抱定“好心没好报”,遇到他人身处困难宁愿袖手旁观也 不出手相助,但讲究一下施恩的方式还是有必要的。一方面不能老是一副要人回报的姿态,但也因该给予他人进行回报的余地,即使只是形式上的回报。决不能纵容对方极端利己主义思想的膨胀。而一旦察觉到对方的阴暗心态,就应该不再与其有所瓜葛,否则必受其乱。在自身方面,持才傲物固然是真性情表现,但也最易得罪他人。若非真正有自保无虞的强大自信,还是应该在待人接物方面保持应有的平和。认清人性的复杂,抱持理性的态度,在受到“以德报怨”时方能有所心理准备,不会想不开。总之一句话,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世界上有如此叵测的恶意,我们才应该更加珍惜身边的每一份善意,正是因为了解了不曾泯灭的良知是多么可贵,我们才会去努力去追寻和弘扬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