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3941369
编辑推荐
这是一个空气和水污染下的生存样本。
你可以不选择“逃离”，但阅读此书可以使你获得革命性的健康理念和生活哲学。
作家马原亲身经历的完整叙述。为现代都市人提供了一种值得借鉴的生存方式。
大都市连绵的阴云笼罩在马原头顶上方。他不喜欢这里，这里可能也不喜欢他。在这种相互的折磨和煎熬中，马原阴郁了、枯萎了，*后病了。
2008年，当发现肺部那块6.5×6.7 cm的肿块之后，在上海同济大学担任教授的作家马原逃离医院，放弃了手术和药物治疗，远走海南，依靠运动和洁净的环境完成了身体的复苏。两年后，中止写作20年的马原完成32万字的《牛鬼蛇神》，继续把玩命运和信仰。现在，他在西双版纳的茶林里一砖一瓦地建立自己的世外桃源，希冀在这里完成和上帝的三十年之约。
当马原躲在西双版纳的小楼里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是“雾霾”在中国大地肆虐之时。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后，马原将自己的恢复归结于洁净的水和空气、充分的运动以及心态的改变。在马原看来，自己也许不是先知先觉者，但自己被一场开窍的大病点醒，仅仅为了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可以喝到纯净的水就先行从上海逃离，成为中国“逃离北上广深”大军的先头部队中的一员。
中国人常说，以退为进，迎难而上未必是*好的选择。心如止水并非就是绝望，而是重新起跑之前的心力蕴藉。
逃离“北上广”，马原完成了一次生命的重建。
好的医生关注的是健康，不那么好的医生关注的是哪里有毛病，有哪些毛病。
体检是个产业，都是医疗机构的阴谋，让大家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恐惧当中。
病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我们体内，*好的办法就是与它们和平共处，而不是用过激的治疗手段去招惹它们。如果我们把它们全部杀死，我们可能也活不了。
你能防范的风险都是你能预测到的风险，而真正的风险是预测不到的。*好的风险管理就是与风险并存，让自身变得更强大。
你可以不选择“逃离”，但阅读此书可以使你获得革命性的健康理念和生活哲学。
作家马原亲身经历的完整叙述。为现代都市人提供了一种值得借鉴的生存方式。
大都市连绵的阴云笼罩在马原头顶上方。他不喜欢这里，这里可能也不喜欢他。在这种相互的折磨和煎熬中，马原阴郁了、枯萎了，*后病了。
2008年，当发现肺部那块6.5×6.7 cm的肿块之后，在上海同济大学担任教授的作家马原逃离医院，放弃了手术和药物治疗，远走海南，依靠运动和洁净的环境完成了身体的复苏。两年后，中止写作20年的马原完成32万字的《牛鬼蛇神》，继续把玩命运和信仰。现在，他在西双版纳的茶林里一砖一瓦地建立自己的世外桃源，希冀在这里完成和上帝的三十年之约。
当马原躲在西双版纳的小楼里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是“雾霾”在中国大地肆虐之时。在与死神擦肩而过后，马原将自己的恢复归结于洁净的水和空气、充分的运动以及心态的改变。在马原看来，自己也许不是先知先觉者，但自己被一场开窍的大病点醒，仅仅为了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可以喝到纯净的水就先行从上海逃离，成为中国“逃离北上广深”大军的先头部队中的一员。
中国人常说，以退为进，迎难而上未必是*好的选择。心如止水并非就是绝望，而是重新起跑之前的心力蕴藉。
逃离“北上广”，马原完成了一次生命的重建。
好的医生关注的是健康，不那么好的医生关注的是哪里有毛病，有哪些毛病。
体检是个产业，都是医疗机构的阴谋，让大家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恐惧当中。
病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我们体内，*好的办法就是与它们和平共处，而不是用过激的治疗手段去招惹它们。如果我们把它们全部杀死，我们可能也活不了。
你能防范的风险都是你能预测到的风险，而真正的风险是预测不到的。*好的风险管理就是与风险并存，让自身变得更强大。
内容简介
这是马原亲身经历的完整叙述。马原以自身的传奇经历阐释了生命与水、生命与空气这一重大的科学和哲学命题，为现代都市人提供了一个值得借鉴的生存样本。
当马原在被诊断患有严重肺疾后，他并没有像常人那样积极配合治疗，而是选择了逃离医院，远走海南、云南，依靠运动和洁净的环境完成了身体的复苏。在这样一个对身体倍加重视和警惕的社会里，六十岁的马原以一种英雄式的孤独行动，完成了他和死神的斗争与和解。
当马原在被诊断患有严重肺疾后，他并没有像常人那样积极配合治疗，而是选择了逃离医院，远走海南、云南，依靠运动和洁净的环境完成了身体的复苏。在这样一个对身体倍加重视和警惕的社会里，六十岁的马原以一种英雄式的孤独行动，完成了他和死神的斗争与和解。
目 录
恶鬼上身
真正美丽的开始
出了毛病
面对我的新娘
生命轨迹的被动改变
需要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
属于马原的应对之策
婚礼为幸福加码
生命以约定的方式继续
曾经的秘密约定
琉川的孔明灯
老婆是个狗东西
新生命等同新希望
新生命成为最大的企盼
三年之约，终点也是另一个起点
病道·医道·命道
生病成了惊动
重新被新闻
享受生病的定位
以不可救药的无聊作自我拯救
众说之一
当马原面对死神／李宗陶
关于牛鬼蛇神的狂想
白领生涯的第一次终结
牛与蛇的梦魇
借小说展开新生命的翅膀
众说之二
《牛鬼蛇神》序言／大龙
水的奏鸣曲
与水紧密相关的空气
几个水基命题
换水理想的实践
一眼属于自己的水井
众说之三
马原：在云端／索马里
南糯山的湾格花原
山居
童话
书院
理想国
与母亲的约定
古树或智慧
徘徊于日月交替之问的生命
众说之四
徒弟有话要说／吴尧
自跋
真正美丽的开始
出了毛病
面对我的新娘
生命轨迹的被动改变
需要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
属于马原的应对之策
婚礼为幸福加码
生命以约定的方式继续
曾经的秘密约定
琉川的孔明灯
老婆是个狗东西
新生命等同新希望
新生命成为最大的企盼
三年之约，终点也是另一个起点
病道·医道·命道
生病成了惊动
重新被新闻
享受生病的定位
以不可救药的无聊作自我拯救
众说之一
当马原面对死神／李宗陶
关于牛鬼蛇神的狂想
白领生涯的第一次终结
牛与蛇的梦魇
借小说展开新生命的翅膀
众说之二
《牛鬼蛇神》序言／大龙
水的奏鸣曲
与水紧密相关的空气
几个水基命题
换水理想的实践
一眼属于自己的水井
众说之三
马原：在云端／索马里
南糯山的湾格花原
山居
童话
书院
理想国
与母亲的约定
古树或智慧
徘徊于日月交替之问的生命
众说之四
徒弟有话要说／吴尧
自跋
在线试读
新郎和新娘都没有料到，这种似乎是皮肤病的疾患有多么可怕。首先是因为持续不断的痛感，我的睡眠成了无法解决的难题；医生说那是神经疼，而神经疼是迄今为止医学医药不能攻克的堡垒。其次，据那位教授级的神经内科专家讲，带状疱疹少则数月多则几年才有可能治愈，专家让我做好长时间疼痛的心理准备。
在此之前我没听过也没见过任何人生同样的病，可是现在忽然发现许许多多有过同样痛楚经历的病友。我东北老家对此病的称谓是蛇盘疮，我猜是因为前胸后背同时被疱疹所纠缠，被前后夹击加之长痛不愈，有如被恶毒之蛇缠身的梦魇一般。
民间对于蛇盘疮有诸多令人胆寒的描述，诸如一旦恶疮呈环绕之势，也即患者一命呜呼之时。不可谓不可怕。而且周围经常会有谁谁被蛇盘疮追命致死的说辞，各类耸人听闻的传闻不绝于耳。
我内心没那么强大，不可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所有传闻都会在我心里投下暗影。
我开始完全卧床，让自己处于最少动作的状态，因为一动就会疼得很厉害。我必须承认我是个怕疼的男人，岂止是怕，我对各种疼痛怀着深深的恐惧。
我自己不敢动，小花又根本弄不动我。对她而言我太重了（接近二百斤），所以我不敢动也得动。许多事小花都代替不了我，比如开车（她不会开，也没驾照）去医院，比如解大手（小手她可以为我接），比如吃饭（我怎么也适应不了被人喂饭的情形）。如上的几项我每天都要做，而且非做不可。
我很快发现，尽管自己很怕由行动带来的痛感，但是真正动起来后痛感并没有更加重。真正有意思的反倒是在动作过程中由于关注动作本身，痛感反而被有所忽略。这很像某些医生以分散注意力来为伤者减轻痛楚的方法。
这个发现让我相当开心，小花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主动配合我有意做一些幅度很大的动作，并且督促我多动，尽量没事找事让躯体对那种可怕的痛感逐渐适应。
那个时段的最大问题是睡眠，一夜下来我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几百觉，睡了马上就醒，醒了又重新陷入昏睡，再醒，再睡，周而复始。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几乎没什么动作，但是一觉醒来还是觉得周身酸乏，似乎每一块肌肉都疲惫不堪。那当然是因为整个睡眠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每一条肌肉都在绷紧，不累才怪。
医生开了外敷药，针对的是疱疹表面流出的液状物质。不知什么原因外敷药完全没有作用，创口永远是湿漉漉的，没有任何封口的迹象，显然治疗没有进入到让创口愈合的历史性阶段。
那时候由于太过痛苦（疼痛之极苦），我几次都未遵医嘱偷偷使用所谓民间的偏方。我记得其中一个偏方是在创口涂石灰水，每日数次，企图以石灰水的烧灼之力强行收干创口表面。当然那会起到一定作用，但当时我并不清楚带状疱疹的生病缘由，竟幼稚地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皮肤炎症而已。
内服药则主要用于止痛，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治疗药给我。但是那段时间病理检查却在继续，且一步一步深入。开始是普通的CT，后来是比较不普通的核磁共振，再后来还是CT，却不是原来的那种。
那间CT房明显要大许多，CT机要大许多，机上的检测时间长了许多。我的警惕也因此多了许多，我问小花觉到什么没有；小花说好像很严重，不然大夫的脸色不会这样严峻。
那家医院是最高等级的医院，医生也应该是最好的医生。
医院刚好又是我所在大学的附属医院。大学领导对我的病情相当关心，责成医院领导给予最好的治疗，同时责成校党委的一名部长专门盯住我的治疗工作。部长偏偏又是我在学校里最谈得来的同事和上司，黄昌勇。
我通过昌勇部长达成了与院方开诚布公的意愿。专门负责治疗的神经科副主任坦言，是肺上长了东西，他把后一次CT得出的底片拿给他们看。那台大型CT机是高精度增强机型，造价极其昂贵，因而检测费用也相当高，其底片精度也达到极高的水准。
底片与检测器官之比为1∶1。那一大坨黑黢黢的团状阴影大约为6.5cm×6.7cm，其中的纹理脉络都极精细清晰。
是副主任医师的意思，看底片的时候让小花在自家的车里等候。仅就这一点，我已经猜到我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以十二分的诚恳对大夫说：“大夫，我心里够结实，能承受任何结果，我请你给我实话，是不是那种东西？”
大夫显得迟疑，看了昌勇部长一眼。
大夫说：“当然还要一系列检查才能确诊。”
我说：“以你的经验呢？”
大夫说：“你既然说了你心里能承受，我也就坦白告诉你，你该有心理准备，十之八九吧。”
我当时的眼睛没看大夫，也许我有意避开目光给大夫的压力，我看着昌勇部长。大夫的话在昌勇部长的脸上形成了作用，我清楚记得昌勇部长左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昌勇部长说：“主任，您看，接下来的治疗该怎么进行？校领导责成我来协调，您看我们怎么就下一步治疗来做一个方案？”
大夫的眼轻轻合上，显然在思忖昌勇部长的问题。
大夫睁开眼：“病灶在肺上，当然转到肺科是最负责任的选择。上海肺科也是学校的附属医院，教授先生会得到最到位的治疗。”
昌勇部长说：“肺科的院长也是我的好朋友，转肺科肯定没问题。”
大夫说：“上海肺科的肿瘤科在全国首屈一指。”
昌勇部长站起身，说话斩钉截铁：“就转肺科。”
他们说的肺科，全称是上海肺科医院，是中国第一家专业肺科医院，在肺部疾病的治疗人才和科研的水平上，以及检测设备等诸多方面都居于全国前列。更巧的是它也在本大学旗下。
三个人会面的时间不足半小时，但是进去和出来已经是两重天地，我和昌勇部长与大夫道谢道别。昌勇部长有学校的专车，他去肺科落实转院事宜。我回到车上，我的新娘看上去满脸轻松，真想不出她接下来会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来。
小花说：“恶鬼上身了，是吧？”
我不想给自己留思索的时间，如同乒乓反弹一样回应：“也许是吧。他们说要转一个医院。”
“老公，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只能故做轻松：“没啊，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花的声音一直很放松：“就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是接下来那几天里对话的主调，两个人都很轻松，或者说都在故作轻松状。带状疱疹的度日如年也变得微不足道了。有昌勇部长出马，肺科的住院以及诊疗检查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们的落脚点在特护病房区，而且是单间，每次都是肺肿瘤科主任亲自出马，之后才轮到参与检测的医生护士。主任的高度重视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其他的医务人员，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贵宾。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借重于昌勇部长，昌勇部长每日的亲临现场都让例行治疗变成了一桩大事件，治疗方给予最大限度的重视。
主任是国家位列前茅的肺肿瘤专家，他的轻松诙谐让作为患者的我心里相当放松，我觉得自己喜欢这个人。小花对主任的印象也非常好，主任的态度让她对接下来的治疗充满信心。做检查的医生和护士先后抽了很多次血，分别装入不同的试管当中，显然每个试管都将进入不同的仪器，检测不同的病理方向。
我和小花已经形成默契：到了医院一切服从医生，并且不闻不问。转院有一个不可避免的麻烦，就是所有的检查都要重新来过。一家权威医院不可能用别家的检查结论，这是常识。
因此先前的所有环节全部复习了一遍，仅费用一项已经过万。
主任这天将我和小花请到他的主任室，非常详尽耐心地给我们讲述一个医学用语：肺穿。做肺部穿刺。
肺在胸腔之内，要达到肺部首先要通过皮肤、肌肉和肋骨，肋骨之内是胸腔，还有一层腔膜，穿刺针头首先要穿透以上部分。
然后你们知道，肺是活体，同其他器官一样，它也有一层膜：肺膜。
肺在胸腔内一直在运动，一个你这样的大块头，肺活量是相当大的，你一口气可以吹起一整个气球是吧。人一刻也不可能停止呼吸，也就是说，肺内某一点组织的位置变化会非常之大，而且这种变化会一直在进行当中，不会停下来。
那块病灶在肺叶当中，肺叶又在不间断的位置变换当中，相对于来自胸腔之外的穿刺针头来说，要准确无误地取到病灶样本其实非常之难。
所以肺穿虽然是取样，它本身已经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手术了，因为手术是在我们肉眼不能抵达的部位，我们只能通过增强型CT机的屏幕来观测针头的工作情况；而操作进针的医生本人又不能直接看到CT机显示屏，只能依据观屏医生的指示进行手术。一个手和眼不属于同一个医生的手术，你们该想到其中的难度有多大。所以通常肺穿要做三到四次才能够得出相对准确的结论，相当于做三次或四次大手术。
主任的耐心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非常清晰而且明确。
我懂了，小花也懂了。
有异议吗？
小花看了我一眼：“没有。”
我一切听老婆的：“没有。”
第一次肺穿过程已经被主任描述过，几乎不差分毫。其中有一个细节主任没有强调，因而我的心理准备相对不足。就是术前准备。第一步是麻醉，巨大的CT机就是手术台。
这是我生平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手术。手术需要麻醉我也知道。但是这次麻醉的部位在身体躯干的中间，我想一想也觉得紧张了。打过麻醉针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相当难熬。我无法猜测那段时间有多久，但是恐惧让我把时间无限延长了。
第二步是寻找下针部位，那同样是令我无法忍受的煎熬，我能够感受到医生的犹豫，因为确定位置进行了很多个回合。
我那会儿想起了别人讲起割阑尾的情形，已经注射麻醉之后，患者没有一丝倦意，他听得见医生划开他肚皮的声音，听得见刀剪切割他身体器官的声音，同时他还要听掌刀医生护士们的家长里短，讲述一只老鼠钻到被子里之后的尖叫和张皇失措。
我在那一刻想到的就是这些，术前准备真是令人难熬啊。
小花能告诉我的是，从进去到出来三个小时多一点，她说那是她所经历过的最长的三小时。术后我相当疲惫，沉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睡得很少，每天都在六小时之内，看来手术的确令我不轻松。
小花在我背部发现两个针孔疤，估计是第一次没找准部位，又有了第二次。两处疤孔周围都有瘀青。
我虽然不觉得很疼，但在手术台（增强型CT机）还是能清晰觉到针头在一层一层穿透我的身体，那种感觉不舒服到了极点，一想到还有两次或三次肺穿，我内心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下一次。
接下来几天没我们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就是耐着性子等候肺穿的化验结果。五天之后结果也出来了，是小花在规定的时间开始那一刻去化验科那边取过来的。
未见癌细胞
当然化验结果不止这五个字，还有其他许多内容，但是无疑这五个字是核心，“未见”两个字是核心中之核心。
很奇怪，非常之奇怪，那五个字显然不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一家的主任说“十之八九”那一次，我根本与失眠无缘。那次应该更关键，连昌勇部长都说他那个晚上很久都睡不着，他也给“十之八九”这话吓住了。所以说这一次失眠是非常奇怪的事，坏消息反倒无所谓，不那么坏的消息却格外在乎，我这是怎么了？
肺科的主任已经说得很明白，病灶取样非常难，所以要多次才能得出准确的诊断。所以未见并非好消息，只能说是不那么坏的消息。倘若三次四次之后，结论都是未见，也许就是好消息了；但是也许仍不是最后的定论。我究竟是出什么毛病了？
……
在此之前我没听过也没见过任何人生同样的病，可是现在忽然发现许许多多有过同样痛楚经历的病友。我东北老家对此病的称谓是蛇盘疮，我猜是因为前胸后背同时被疱疹所纠缠，被前后夹击加之长痛不愈，有如被恶毒之蛇缠身的梦魇一般。
民间对于蛇盘疮有诸多令人胆寒的描述，诸如一旦恶疮呈环绕之势，也即患者一命呜呼之时。不可谓不可怕。而且周围经常会有谁谁被蛇盘疮追命致死的说辞，各类耸人听闻的传闻不绝于耳。
我内心没那么强大，不可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所有传闻都会在我心里投下暗影。
我开始完全卧床，让自己处于最少动作的状态，因为一动就会疼得很厉害。我必须承认我是个怕疼的男人，岂止是怕，我对各种疼痛怀着深深的恐惧。
我自己不敢动，小花又根本弄不动我。对她而言我太重了（接近二百斤），所以我不敢动也得动。许多事小花都代替不了我，比如开车（她不会开，也没驾照）去医院，比如解大手（小手她可以为我接），比如吃饭（我怎么也适应不了被人喂饭的情形）。如上的几项我每天都要做，而且非做不可。
我很快发现，尽管自己很怕由行动带来的痛感，但是真正动起来后痛感并没有更加重。真正有意思的反倒是在动作过程中由于关注动作本身，痛感反而被有所忽略。这很像某些医生以分散注意力来为伤者减轻痛楚的方法。
这个发现让我相当开心，小花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主动配合我有意做一些幅度很大的动作，并且督促我多动，尽量没事找事让躯体对那种可怕的痛感逐渐适应。
那个时段的最大问题是睡眠，一夜下来我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几百觉，睡了马上就醒，醒了又重新陷入昏睡，再醒，再睡，周而复始。虽然躺在床上，身体几乎没什么动作，但是一觉醒来还是觉得周身酸乏，似乎每一块肌肉都疲惫不堪。那当然是因为整个睡眠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每一条肌肉都在绷紧，不累才怪。
医生开了外敷药，针对的是疱疹表面流出的液状物质。不知什么原因外敷药完全没有作用，创口永远是湿漉漉的，没有任何封口的迹象，显然治疗没有进入到让创口愈合的历史性阶段。
那时候由于太过痛苦（疼痛之极苦），我几次都未遵医嘱偷偷使用所谓民间的偏方。我记得其中一个偏方是在创口涂石灰水，每日数次，企图以石灰水的烧灼之力强行收干创口表面。当然那会起到一定作用，但当时我并不清楚带状疱疹的生病缘由，竟幼稚地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皮肤炎症而已。
内服药则主要用于止痛，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治疗药给我。但是那段时间病理检查却在继续，且一步一步深入。开始是普通的CT，后来是比较不普通的核磁共振，再后来还是CT，却不是原来的那种。
那间CT房明显要大许多，CT机要大许多，机上的检测时间长了许多。我的警惕也因此多了许多，我问小花觉到什么没有；小花说好像很严重，不然大夫的脸色不会这样严峻。
那家医院是最高等级的医院，医生也应该是最好的医生。
医院刚好又是我所在大学的附属医院。大学领导对我的病情相当关心，责成医院领导给予最好的治疗，同时责成校党委的一名部长专门盯住我的治疗工作。部长偏偏又是我在学校里最谈得来的同事和上司，黄昌勇。
我通过昌勇部长达成了与院方开诚布公的意愿。专门负责治疗的神经科副主任坦言，是肺上长了东西，他把后一次CT得出的底片拿给他们看。那台大型CT机是高精度增强机型，造价极其昂贵，因而检测费用也相当高，其底片精度也达到极高的水准。
底片与检测器官之比为1∶1。那一大坨黑黢黢的团状阴影大约为6.5cm×6.7cm，其中的纹理脉络都极精细清晰。
是副主任医师的意思，看底片的时候让小花在自家的车里等候。仅就这一点，我已经猜到我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我以十二分的诚恳对大夫说：“大夫，我心里够结实，能承受任何结果，我请你给我实话，是不是那种东西？”
大夫显得迟疑，看了昌勇部长一眼。
大夫说：“当然还要一系列检查才能确诊。”
我说：“以你的经验呢？”
大夫说：“你既然说了你心里能承受，我也就坦白告诉你，你该有心理准备，十之八九吧。”
我当时的眼睛没看大夫，也许我有意避开目光给大夫的压力，我看着昌勇部长。大夫的话在昌勇部长的脸上形成了作用，我清楚记得昌勇部长左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昌勇部长说：“主任，您看，接下来的治疗该怎么进行？校领导责成我来协调，您看我们怎么就下一步治疗来做一个方案？”
大夫的眼轻轻合上，显然在思忖昌勇部长的问题。
大夫睁开眼：“病灶在肺上，当然转到肺科是最负责任的选择。上海肺科也是学校的附属医院，教授先生会得到最到位的治疗。”
昌勇部长说：“肺科的院长也是我的好朋友，转肺科肯定没问题。”
大夫说：“上海肺科的肿瘤科在全国首屈一指。”
昌勇部长站起身，说话斩钉截铁：“就转肺科。”
他们说的肺科，全称是上海肺科医院，是中国第一家专业肺科医院，在肺部疾病的治疗人才和科研的水平上，以及检测设备等诸多方面都居于全国前列。更巧的是它也在本大学旗下。
三个人会面的时间不足半小时，但是进去和出来已经是两重天地，我和昌勇部长与大夫道谢道别。昌勇部长有学校的专车，他去肺科落实转院事宜。我回到车上，我的新娘看上去满脸轻松，真想不出她接下来会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来。
小花说：“恶鬼上身了，是吧？”
我不想给自己留思索的时间，如同乒乓反弹一样回应：“也许是吧。他们说要转一个医院。”
“老公，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只能故做轻松：“没啊，有什么好紧张的？”
小花的声音一直很放松：“就是，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是接下来那几天里对话的主调，两个人都很轻松，或者说都在故作轻松状。带状疱疹的度日如年也变得微不足道了。有昌勇部长出马，肺科的住院以及诊疗检查都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们的落脚点在特护病房区，而且是单间，每次都是肺肿瘤科主任亲自出马，之后才轮到参与检测的医生护士。主任的高度重视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其他的医务人员，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贵宾。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借重于昌勇部长，昌勇部长每日的亲临现场都让例行治疗变成了一桩大事件，治疗方给予最大限度的重视。
主任是国家位列前茅的肺肿瘤专家，他的轻松诙谐让作为患者的我心里相当放松，我觉得自己喜欢这个人。小花对主任的印象也非常好，主任的态度让她对接下来的治疗充满信心。做检查的医生和护士先后抽了很多次血，分别装入不同的试管当中，显然每个试管都将进入不同的仪器，检测不同的病理方向。
我和小花已经形成默契：到了医院一切服从医生，并且不闻不问。转院有一个不可避免的麻烦，就是所有的检查都要重新来过。一家权威医院不可能用别家的检查结论，这是常识。
因此先前的所有环节全部复习了一遍，仅费用一项已经过万。
主任这天将我和小花请到他的主任室，非常详尽耐心地给我们讲述一个医学用语：肺穿。做肺部穿刺。
肺在胸腔之内，要达到肺部首先要通过皮肤、肌肉和肋骨，肋骨之内是胸腔，还有一层腔膜，穿刺针头首先要穿透以上部分。
然后你们知道，肺是活体，同其他器官一样，它也有一层膜：肺膜。
肺在胸腔内一直在运动，一个你这样的大块头，肺活量是相当大的，你一口气可以吹起一整个气球是吧。人一刻也不可能停止呼吸，也就是说，肺内某一点组织的位置变化会非常之大，而且这种变化会一直在进行当中，不会停下来。
那块病灶在肺叶当中，肺叶又在不间断的位置变换当中，相对于来自胸腔之外的穿刺针头来说，要准确无误地取到病灶样本其实非常之难。
所以肺穿虽然是取样，它本身已经是一个有相当规模的手术了，因为手术是在我们肉眼不能抵达的部位，我们只能通过增强型CT机的屏幕来观测针头的工作情况；而操作进针的医生本人又不能直接看到CT机显示屏，只能依据观屏医生的指示进行手术。一个手和眼不属于同一个医生的手术，你们该想到其中的难度有多大。所以通常肺穿要做三到四次才能够得出相对准确的结论，相当于做三次或四次大手术。
主任的耐心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非常清晰而且明确。
我懂了，小花也懂了。
有异议吗？
小花看了我一眼：“没有。”
我一切听老婆的：“没有。”
第一次肺穿过程已经被主任描述过，几乎不差分毫。其中有一个细节主任没有强调，因而我的心理准备相对不足。就是术前准备。第一步是麻醉，巨大的CT机就是手术台。
这是我生平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手术。手术需要麻醉我也知道。但是这次麻醉的部位在身体躯干的中间，我想一想也觉得紧张了。打过麻醉针的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相当难熬。我无法猜测那段时间有多久，但是恐惧让我把时间无限延长了。
第二步是寻找下针部位，那同样是令我无法忍受的煎熬，我能够感受到医生的犹豫，因为确定位置进行了很多个回合。
我那会儿想起了别人讲起割阑尾的情形，已经注射麻醉之后，患者没有一丝倦意，他听得见医生划开他肚皮的声音，听得见刀剪切割他身体器官的声音，同时他还要听掌刀医生护士们的家长里短，讲述一只老鼠钻到被子里之后的尖叫和张皇失措。
我在那一刻想到的就是这些，术前准备真是令人难熬啊。
小花能告诉我的是，从进去到出来三个小时多一点，她说那是她所经历过的最长的三小时。术后我相当疲惫，沉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睡得很少，每天都在六小时之内，看来手术的确令我不轻松。
小花在我背部发现两个针孔疤，估计是第一次没找准部位，又有了第二次。两处疤孔周围都有瘀青。
我虽然不觉得很疼，但在手术台（增强型CT机）还是能清晰觉到针头在一层一层穿透我的身体，那种感觉不舒服到了极点，一想到还有两次或三次肺穿，我内心不寒而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面对下一次。
接下来几天没我们什么事，需要我们做的就是耐着性子等候肺穿的化验结果。五天之后结果也出来了，是小花在规定的时间开始那一刻去化验科那边取过来的。
未见癌细胞
当然化验结果不止这五个字，还有其他许多内容，但是无疑这五个字是核心，“未见”两个字是核心中之核心。
很奇怪，非常之奇怪，那五个字显然不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第一家的主任说“十之八九”那一次，我根本与失眠无缘。那次应该更关键，连昌勇部长都说他那个晚上很久都睡不着，他也给“十之八九”这话吓住了。所以说这一次失眠是非常奇怪的事，坏消息反倒无所谓，不那么坏的消息却格外在乎，我这是怎么了？
肺科的主任已经说得很明白，病灶取样非常难，所以要多次才能得出准确的诊断。所以未见并非好消息，只能说是不那么坏的消息。倘若三次四次之后，结论都是未见，也许就是好消息了；但是也许仍不是最后的定论。我究竟是出什么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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