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悖论

“轻与重”文丛，对爱情与婚姻本质的深刻阐释

爱是对自由的束缚吗？“自由的爱”意味着什么？在爱这一论题上，帕斯卡尔·布吕克内通过对旧道德和新观念的剖析，阐释了人们对于爱的不同理解，对爱和自由的真谛做出了精彩的论述。书中充满了警言妙语，通过《爱的悖论》一书，读者可以对婚姻和爱情的本质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爱将人连接，而自由使人分离。二者如何共存？这是今天所有恋人面对的两难境地。作者帕斯卡尔·布吕克内透过婚姻与爱情的各种变体，对浪漫激情与结婚的挑战，性解放与摇摆的忠诚，以及爱情给人带来的快乐与痛苦等问题进行了阐述，剖析出爱的各种悖论，对爱这一永恒的话题作出了全新阐释。

作者简介：
帕斯卡尔·布吕克内（Pascal Bruckner，1948—），生于巴黎，童年及青少年时期在澳洲及瑞士度过。取得文学博士学位之后，曾任教美国圣地亚哥大学。除了教授和学者的身份，他也是辞典编纂者、小说家及散文评论家，善用深入浅出的笔调，以活泼的方式呈现高深哲理。主要著作有：《无辜的意图》（La Tentation de l’innocence，获1995年美第奇散文评论奖）、《窃取美色的贼》（Les Voleurs de beauté
，获1997年勒诺多文学大奖）、《繁荣的贫困》（Misère de la prospérité，获2002年佳经济学著作奖、今日奖）、《幸福书》（L’euphorie perpétuelle : essai sur le devoir
de bonheur）。

译者简介：
董子云，浙江大学历史系、根特大学法律与犯罪学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法国中世纪史，中古文学与法律等。主要译著有《历史意识的维度》《人，经济与国家》《货币生产的伦理》等。
朱珣，自由译者，译有《量身定制的幻想》（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

引言 /1

部分 救赎大梦 /1
章 心灵的解放 /3
第二章 诱惑市场 /26
第三章 我爱你：被爱冲昏头与俘获芳心 /51

第二部分 田园牧歌与时序 /71
第四章 恋爱结婚的庄严挑战 /73
第五章 摇摆的忠诚 /94
第六章 共同生活的乐趣与奴役 /115

第三部分 肉体的奇迹 /135
第七章 性革命是否发生过？ /137
第八章 厄洛斯行将破产？ /161

第四部分 爱的意识形态 /183
第九章 以温柔进行迫害 /185
第十章 马塞尔•普鲁斯特的拖鞋 /206

尾声 别为表现真我而害臊！ /223

引言
巴黎，70年代初：在左岸的穆夫塔尔街区，一座另类的幼儿园私自开张了。幼儿园免费开放，注重儿童的健康成长和父母的参与。那时候，我每天都带儿子去。几个月过后，幼儿园支撑不住了：成人们在一楼懒塌塌地待着，有的做爱，有的吸烟，由着小家伙们闹去。大的欺负小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没人给擦鼻涕，没人给擦屁股。玩具和药品常常丢失。少有的几个负责的父母逐渐开始将他们的孩子转移到“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幼儿园里了。这个另类的幼儿园，终于在一片混乱和争吵中关了门。不久之后，我去了克里斯杰尼亚，一座位于丹麦哥本哈根附近的自由城。在那里，我参加了一个集体农庄式的煽情晚宴，十几个耶稣发型的壮男和他们披着金色长发的伴侣围坐在桌边，可爱的小男孩、小女孩们站在桌子上乱蹦乱跳，大喊大叫，互相揪打，脚踹在盘子里：奶酪、土豆泥、火腿被甩得漫天飞。父母们则对此视若不见，有的忙着卿卿我我，有的“自娱自乐”渐入佳境。实在被吵得烦了，大人们干脆纷纷离桌，由着小东西们闹去。没有了责罚，孩子们反而觉得没劲。这时候要是来扇个大嘴巴似乎合时宜了。
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的人，回头再看，会觉得那是一个无比慷慨的时代，混合了天真与荒谬。一种无穷的潜力随时等待被释放：没有禁忌、没有疾病能够束缚这股冲劲。经济繁荣，各种禁忌遍身蛀洞，纷纷倒落。这一代人，感觉自己注定生活在可憎的世纪，因此怀抱有形形色色的创举。彻底决裂是不可避免的；一夜之间，地球翻转成不可思议的乐园，语言文字有了新的含义。我们将自己与前人划开几个世纪的距离，再不要重蹈覆辙。性的解放成为接触非凡的平凡方式：每个早晨创造出新的生活，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的旅行胜于地球表面的旅行。即便在遥远的国度，也有人敞开胸怀等待我们的到来。自由的感觉，沉醉，没有边界。世界是我们的朋友，要好好待他。
时代鼓励人们释放欲望，幸福就是激情的投注，并使这激情立即得到满足。每个人，无论男女，都希望成为生活的先锋。人人来者不拒，探索内心深的奇想。前所未有的创造力、不可思议的艺术多样性、音乐、文学，都是这个天真年代的产物。
是什么将美好的感觉击碎？艾滋病的出现、资本主义的残酷，还是伦理秩序的回归？更简单的答案是：时光不再。我们的存在只有一个季节：永恒的青春。生活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我们就这样老去。曾经轰轰烈烈的运动，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之后，精疲力竭。与其说这是一场革命，不如说这是一次历史进程的圆满谢幕。被连根拔起的禁忌没有再像狗牙根一样疯狂地生长。这个时代取得的进步是不可置疑的：妇女地位的改变、避孕、离婚、人工流产的合法化、大量的女性进入劳动力市场。六七十年代制造出奇特的概念：自由的爱。长久以来，它意味着混杂、身体的交换和轻浮的性行为。现在，我们应该从更高的层面，把它当作一个完美的矛盾体去解读。它体现了归属与独立的不可调和。这一新的状态影响着所有人，无论我们所处环境、思想意识和兴趣爱好有何差别。究竟如何让依恋的爱情和独立的自由共处？
关于爱，多种论调汇成了两个主要的观点：一边是“惋惜”派，另一边是“颠覆”派。惋惜派认为，爱的真谛早已消失在行吟诗人和浪漫主义作家之间的某个时代；颠覆派则相信，只有当人类摆脱资本主义的浮华，挣脱后的枷锁，真爱才会到来。由此也产生了两种方案：一个要重建，一个要推翻。一个要抹除可耻的60年代，恢复传统家庭观念，夺回赋予妇女的权利；另一个则完全倒过来，要将夫妻制和嫉妒扫入历史垃圾堆。就这样，我们得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要么落后要么向前，要么困厄要么挣脱。好像爱成了一种疾病，必须停下手里所有的工作，赶紧进行医治；好像我们要为我们爱的方式道歉。
必须得承认，在爱这个论题上，想一下子彻底掀翻旧的观念是行不通的：婚姻、家庭还有对忠诚的要求，都仍旧存在。但是，维持现状也是妄想。就连落后的思想也已经在骚动中受了影响；人们常常对社会的新风尚感到惊奇，甚至反感；令我吃惊的，则是风俗在经历了那么多改变之后，仍然持久存在。这是一代人的奇特旅程：他们本想改革人心，却发现了一连串不可触碰的规则。如今的人们既不想革命，也不想重建。这是一个复杂的时代，尘埃落定，它既不会回望过去，也不展望未来。谈不上超越，只是移动而已。
这本书写给那些拒绝被要挟的人们，他们不会错过老的激情剧场，也不会拒绝新的改变。与保守者不同，他们庆贺得到的权利；与激进者不同，他们不为自己的过时趣味感到不安。诚实地说，我们一直在逃离的旧世界已经再次把我们抓住，其情形甚于抒情诗的年代。我们成了受挫的浪荡子、浪漫的好色之徒、多愁善感的享乐主义者，在忠贞不渝和红杏出墙之间挣扎。满心陈旧的嗜好，满口革命的宣言。
爱的自由，是斗争的果实。曾经付出的代价，应当记得。（应该写一本书，专门讲述黑色的60年代）自由，不是懈怠，而是更多的责任。它不能让人变得轻松，反而加重负担。与其说它解决问题，不如说它引出了更多的悖论。如果这个世界有时候看上去有些粗暴，那是因为它被恢复了自由之身。个体的自由在面对他人的自由时受挫，受到伤害。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限制。这副沉重的担子，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当今社会中持续演播的浪漫旋律。
结果令人费解：我们都向爱伸手，要求的太多。爱让我们快乐，爱让我们受折磨，爱让我们得到救赎。没有别的文化像我们一样，赋予爱那么多的期待。基督教世界里爱神的存在，将爱诠释成生命价值的重要体现。数不胜数的救世主降临说从此衍生出来，虽命运各异，却皆把爱捧上尊位。这证明，情感，一旦成为一个政权或一个机构的追求，就会变得如炸弹一样危险。当爱被解放出来，它就显现出全部的面目：一面光彩照人，一面猥琐卑劣；高尚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