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807095910
本书作者、台湾作家薛仁明自2013年始,在台北书院长期开设史记讲授课程,成为台北书院*年轻讲师,被书院山长林谷芳戏称为“破格聘请,因为毕竟闻道有先后”。此言不虚,薛仁明谈史记,确能谈出不一般的风采,令人眼前一亮。他直取楚汉群雄的心魂,逆转长期以来对刘邦项羽形成的刻板印象,令人叫绝;他暗中以老庄的眼光来评说汉朝的开国人物与时代气象,言语之间与司马迁如莫逆知音。他让史记中的真意如水落石出般呈现,这种笔力可谓有神,令人感到酣畅淋漓。
作者如同司马迁及其笔下人物的知心人,经他勾勒,刘邦、项羽、张良、韩信、萧何等一代豪杰便仿佛有血有肉活脱脱地来到今天;作者从他们身上发现的生命气象又着实给人新鲜感,仿佛我们今天才识得他们的真容。刘邦表面上无赖轻慢,内里的伸缩自如却是王者风范;项羽外表上盖世无双,负才任气却是他英雄气短的原因;张良的从容有余令人遥想不尽,相较之下,韩信的自矜倨傲就显得格外刺眼……
当我们触摸到这群古”汉”人敞亮饱满的魂魄,再看历史会感到格外真切,我们自己也能从中找回中国人该有的生命气象。
”今天读到仁明写的这本书,真的有一种魂兮归来话史记的感觉。……仁明要告诉我们的是,原来汉人的真容就在《史记》里。”–诗人 杨键
大陆版自序台版自序第一辑 天人之际 消散迷失已久的魂魄,久违了! ──我读史记 天人之际 进可成事,退不受困 “烹太公”与“踹小儿” 魂魄犹乐思沛 读书人读刘邦 “拼爹”与“靠爸” 不过一败 多谈意思,少说意义 项羽杀人 从咸阳大屠杀到新朝气象 天清地旷第二辑 汉家气象 长者 闲人 绰绰然,有余地 一棒打响历史 其犹龙耶? 韩信的姿态 韩信之死 陈平厉害在哪? 为君难,为臣不易──刘邦与萧何 “萧规曹随”之外的曹参 有此风光,便能成事 屠狗樊哙 今暴得大名,不祥 其人如天 离去的身影 太史公与孔子觌面相逢附录 史记乃是我们的家书(杨键) ——读薛仁明新作《其人如天》
“汉”人的生命气象
北京有个黄明雨,平日极低调,特殊的是,我曾在长沙、后又在北京,先后听过两个人,背着他,就说了三回,曰,“黄明雨这人了不起!”那两位,平日都不轻易许人。他们口中的“了不起”,究竟是怎么个了不起,我没细问。不过,让人背后批评,总是容易;让人在后头这么无保留地揄扬,却真稀罕。我的揣想是,明雨是个干才,又极有怀抱;世间上,能力与理想可同时兼得者,本来就少。可话说回来,这种人虽少,但以天地之大,真要去找,仍可找出那么一些的。因此,我觉得明雨最特殊的,其实是在于他既能干又有理想之外,还有一份与他眼下这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似不太“相称”的异常清晰的眼力。这眼力,借用佛家的话来说,或许,就是正知见吧!
有能力,有怀抱,又有正知见,这应该就是黄明雨受到揄扬的真正原因。近来,明雨在北京新创了一所体制外的师范学校,为了延聘中国文化的师资,数度来台,探访了几位名家。后来,他到台东池上,和我谈起某某名家极好、极了不起,又说起另位某人则是名过其实,其学问的后头,少了些真实相应的“生命气象”。我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震,随即又颔首频频。咳!久违了,百年以来,“生命气象”这寥寥四字,久不闻矣!这“生命气象”,几几乎,都已成了广陵绝响。明雨这一提,我清楚,是对于整个国学的骊龙取珠,甚至,也是整个中国文明的直探核心!
这些年来,大陆的国学热方兴未艾,发展的势头,一年猛过一年。有人认为,如此热潮,乃源于政府的维稳需求,换言之,这是一场由上而下、带有强烈政治目的的运动。如此说法,自然有理。不过,这毕竟只是皮相之见,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呀!根据这几年两岸往返的所见所闻,我越来越清楚,国学热的后头,其实还有一股许多人感觉得到却未必充分意识的力道。这力道,甚大,甚强,而且,后劲十足;这力道,如果用传统的话语来说,大概,就是“历史的气运”吧!
这股“历史的气运”,显然,已将大陆带进一个全新的转折点。一方面,随着中国崛起,大陆已彻底走出贫弱,也开始百年未曾有之自信。可另方面,当中国人有了自信之后,对于自己到底是谁,或者说,对于中国人真正的文化身份,却感到空前的迷惘。这样的迷惘,当然源自于五四以来、“文革”达到极致、改革开放之后又仍一片欧风美雨、百年之间从无中断也从未稍停的自我否定与自我掏空。因为迷惘,许多人的内心深处惶惴疑惑,都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漂泊感;也因为迷惘,整个社会才充斥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浮躁与不安。
这样的“历史气运”,说穿了,就是当下大陆的中国人不愿意再迷惘,于是,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想要转折,想找出口,想告别自我否定与自我掏空,更想借由文化的肯定与珍重来找回自己。换句话说,国学热最根底的理由,只不过是当下已然面目模糊、甚至是魂飞魄散的中国人,一股脑地、满心热切地,想看清自己面目,想找回自己的魂魄罢了!这魂魄,若用明雨的话来说,正是所谓的“生命气象”。
就这样,为了召唤魂魄,为了找回中国人的“生命气象”,国学热一路延烧,其势辽辽,至今未央。值此之际,却有个极简单、也极根本的问题,那是:到底该从何入手?通常,我的回答是:先让祭祀恢复吧!先借此让中国人恢复与历史、与天地的联系吧!相较于大陆,台湾人的魂魄之所以比较安定,一方面,固然受益于宗教之繁盛,另方面,也更得力于在中国早已绵延数千年、在台湾更至今数百年未曾间断的祭祀之兴旺。有了祭祀,有了与历史、与天地的联系之后,人就不会干枯空虚,人就会有气象。
除了祭祀之外,又有人会追问,还该读些什么?还该做些什么?关于此,大陆近年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事实上,不论是儒释道的哪一家,抑或是琴棋书画的哪一种,甚至小说、戏曲,但凡深造其中,优游既久,约莫都可从中受益,亦可循之而走上中国人的心灵“回家之路”。其中,我推荐《史记》。
《史记》写人为主,此其殊胜也。既然是写人物,就具体,就比儒释道三家以说理为主的经典更能雅俗共赏,也更易于亲近。中国人一向不喜抽象思考,总愿意以事显体、以色显空。西洋人谈思想、论哲学,都得缠绕着抽象思考。中国人不然。中国人不纠缠于抽象世界,鲜少谈论哲学,也不太关注思想,最在意的,其实是一个个真实而鲜活的人儿;换言之,中国人关心的焦点,是人的生命气象。因此,中国人喜欢在具体的人事物之中有所感、有所悟,再进而契入大道。也因此,中国人著史、读史、说史,皆天下第一,皆世界各民族所不能及也。
在浩瀚的史书中,《史记》当然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首先,太史公下笔如有神助,经其勾勒,人物的魂魄,便呼之欲出。其次,太史公视野闳阔,看人有纵深,写人有层次,越是细读,就越读之不尽。最后,《史记》记的是两千多年以前的中国古人,通常,古人越古,越有元气;古人越古,也越有看头。因为,他们的气象大,他们离天近。若用司马迁的话来说,那时的人们,恰恰是立于“天人之际”。
《史记》中立于“天人之际”的“汉”人,既有神采,又比周代以前的人们更形貌清晰,其实,最接近我们今天亟欲找回的中国人那该有的生命气象。我读《史记》,看那群古“汉”人的模样,观其胸襟,察其气度,不禁,就要欣羡向往!别的不说,单单刘邦那一帮人,总让我在反复咀嚼之际,忽地就神清气爽了起来。这种神清气爽,恰恰是眼下两岸读书人最感匮乏的。譬如刚才,我读了《张丞相列传》,里头有位周昌;今天看来,他似乎名气不大,也不算显要,可偏偏却是个极有神采、极有气象的人。周昌骨鲠刚正,有原则,“敢直言”,即使当时显要如相国萧何、曹参,也没人敢与之相抗。有一回,刘邦在内廷闲居,周昌不待通禀,直接就入宫奏事。一进宫,但见高祖紧紧搂着爱妃戚姬,正半点都不正经。周昌一看,满脸不悦,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刘邦瞥见了,赶紧放开戚姬,急急追出,一跃,直接就骑到周昌脖子上,涎皮赖脸、似假若真地问道,“我何如主也?”周昌仰着头,丝毫不给高祖面子,恶狠狠、没好气地言道,“陛下即桀、纣之主也”。刘邦听闻,呵呵大笑,可从此,却也更加畏惮周昌。
臣子骂他是桀纣,这无赖刘邦,既不怒、也不愤,一方面哈哈大笑,一方面又深知畏惮。这般吞吐,这般开阖,这般好好玩又好认真,可真让我们见识到,什么是王者气象!
后来不久,因惠帝柔弱,几次,刘邦欲废太子,另立戚姬之子如意。废嫡立庶,本动摇国本之大事,因此,一回朝会,刘邦才提议废嫡,众大臣便纷纷力谏,可却几乎无效。(朝议时,吕后侧耳厢间,一旁窃听,闻听高祖此议,不由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正当刘邦君臣僵持不下之时,但见平日有口吃毛病的周昌挺身而出,不假辞色,拼命力争,在盛怒之下,遂激动言道,“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期,必定也;期期,因激动而口吃,故多说了一个期字。)刘邦看着慷慨激昂、明摆着即使废除太子也绝不奉诏的周昌,心中一凛,暗暗叫声不好;可听到口吃的周昌,满口“期期”,却又忍俊不住,遂“欣然而笑”,事情也于是作罢。(会后,吕后见了周昌,不由分说,便噗通一跪,跪谢周昌,“微君,太子几废!”[若不是你,太子大概就被废了!])
我喜欢这样的故事,也喜欢这样的人儿,更喜欢这样的生命气象。这些年来,我读《史记》,接着又写《史记》,年初,文章结集,明雨早早要了书稿,全书读罢,下了四个字的评语,曰,“心旷神怡”。这“心旷神怡”,显然,不在于我的文章;甚至,也不完全只因司马迁的生花妙笔与闳阔视野;我想,真正的关键,仍在于《史记》中这一帮的“汉人”。这一帮“汉人”,不论是无赖如刘邦,抑或是刚正如周昌,他们都明亮爽快,也俱有风光。两千多年后,我们与之觌面相逢,仍可顿觉“心旷神怡”。我看《史记》这群“汉人”,除了明雨所说的“心旷神怡”之外,还不时要心生感佩。明明,这帮人经历了战国末年的兵连祸结、生灵涂炭,随即,又遭逢秦代的严刑峻法、残酷暴虐;那苦痛与磨难,相较于近代中国,恐怕是不遑多让吧!可怪的是,偏偏他们既不愤、又不戾,身上没半点伤痕,也几乎没有佛家所说的那个“业”字。这群没“业”、没伤痕的人,经历过那样的时代,仍然一径地光朗朗、明亮亮,一个个,精神奕奕、气象非凡。我总觉得,正因这群人不受时代所束缚,明亮爽快、不见伤痕,也才会有日后亮堂堂的四百年汉家岁月。一个人不受时代所限,也没被苦难所缚,这就是大气象。有此气象,就能开创得了未来。今天两岸谈国学、谈中国文化,横说竖说,无非就是要召唤古“汉”人这样的生命气象!
台版自序
那回,我在台北书院上课,有学员提问,读史记与个人的安身立命,到底有什么干系?
提问者,是位中年男子,近年来,遇到了人生的大困顿;很长的一段时间,心头都解不开。后来,他在《中国时报》读了我谈史记的文章,颇有触动;暑日去了趟池上,恰好,又在大坡池与我不期而遇。不久,我开了课。每一回,他总极早就到;每一次,他总扣着最真切处发问。我喜欢这样的真切。
这样的真切,现代人渐渐离得远了。这些年来,许多人都找不到着力点;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也有点沉重,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飘浮感。一如每天,他们可能低着头,滑着手机,看似忙碌;也可能翻着书,写着稿子,看似用功;但用功忙碌之余,总仍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对劲。这不对劲,他们有时也察觉得到,可是,未必能挣脱得了。信息社会将铺天盖地的讯息,淹没了他们;即使是所谓学问、所谓文化,常常也只是阻隔了他们。结果,他们慢慢失去了对人对事对天地万物该有的真切感。因不真切,故而飘浮。因不真切,故而他们无力挣脱。
只有真切,生命才有风光,也才能够翻转。《史记》不只是一本史书,更是一本极真切的生命之书。我写《史记》,希望能写出一种风光,也能写出一种真切。
二○一四年元月三日,薛仁明于台东池上,是时山坡上梅花盛开
那回,我在台北书院上课,有学员提问,读史记与个人的安身立命,到底有什么干系?
提问者,是位中年男子,近年来,遇到了人生的大困顿;很长的一段时间,心头都解不开。后来,他在《中国时报》读了我谈史记的文章,颇有触动;暑日去了趟池上,恰好,又在大坡池与我不期而遇。不久,我开了课。每一回,他总极早就到;每一次,他总扣着最真切处发问。我喜欢这样的真切。
这样的真切,现代人渐渐离得远了。这些年来,许多人都找不到着力点;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也有点沉重,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飘浮感。一如每天,他们可能低着头,滑着手机,看似忙碌;也可能翻着书,写着稿子,看似用功;但用功忙碌之余,总仍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对劲。这不对劲,他们有时也察觉得到,可是,未必能挣脱得了。信息社会将铺天盖地的讯息,淹没了他们;即使是所谓学问、所谓文化,常常也只是阻隔了他们。结果,他们慢慢失去了对人对事对天地万物该有的真切感。因不真切,故而飘浮。因不真切,故而他们无力挣脱。
只有真切,生命才有风光,也才能够翻转。《史记》不只是一本史书,更是一本极真切的生命之书。我写《史记》,希望能写出一种风光,也能写出一种真切。
二○一四年元月三日,薛仁明于台东池上,是时山坡上梅花盛开
消散迷失已久的魂魄,久违了!
──我读史记
历代写史,公推二司马为最。其中,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大手笔。可惜,他是个儒者,生性严肃,还有些执拗,而且,又过度紧盯着“资治”之用,因此,全书写得严严实实,简直是密不通风。较诸《史记》,《资治通鉴》虽有所长,却少了些游于虚实之生气,更不易见那吞吐开阖的大气。
能吞吐开阖,方可大气。当年,因李陵之祸,司马迁受了莫大的屈辱,可是,后来他写《史记》,偏偏却跌宕多姿,妙趣横生。如此不为苦难所困,也不留下任何阴影,反倒更能吞吐,更为大气,这就非常的了不起。司马迁能将所有的磨难尽化成生命之阴阳回荡,《史记》这本领,是中国史书第一。
《史记》的荡气回肠,处处可见,我尤其喜欢司马迁笔下的刘邦。在《高祖本纪》里,太史公写刘邦击黥布后,途经沛县,“留置酒沛宫”,招旧识父老子弟,放怀纵酒。当酒已沉酣,刘邦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首歌,极好;朱熹曾誉之,“壮丽而奇伟”。可是,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从刘邦置酒沛宫一路写起,“悉招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酒,道旧故、为笑乐。酒酣,上自为歌”,到了这儿,偏偏就不将此歌辑入。盖不收此歌,其实无碍于叙事之完整,更无损于“资治”之用。或许,在司马光眼里,收进就多余了。但是,太史公不仅写入书里,还成了文章的一大亮点;在《史记》全书中,更时时可见诸如此类无关叙事完整、也貌似无用之闲笔。这些闲笔,看来无甚紧要,却可让文章顿时摇曳生姿。有此风姿,后人遂可读之不倦。这样地看似无用,其实最可沁人心脾,这正是庄子所说的“无用之用,大用矣”。正因如此闲笔,太史公笔下的历史,不仅有了温度,更有着光阴的徘徊;也正因有此闲笔,不仅闻听得到这些人物的言语謦欬,更可触及那生命的魂魄深处。
《史记》在“大风歌”之后,接着又写高祖起身而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对着沛县父老,刘邦言道,“游子悲故乡,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这四句话,说得动人;尤其在刘邦自知余日无多之际(半年后,高祖崩),格外显得情真意切。刘邦最大的本领,是与世人无隔;他是个迥异于常人的天才,可偏偏却最能与常人相知相悦。因此相知相悦,故他可成就大事,故可打得下亮亮煌煌的汉家天下。《汉书》说他,“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这是王者吞吐开阖的能耐。既然连“监门、戍卒”,都可“见之如旧”,更何况家乡的父老?于是,刘邦面对满城故旧,不禁脱口说出“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沛”这百感交集的话语。然而,《资治通鉴》写到这儿,独独只留了“游子悲故乡”一句,后头的三句,尽管感怀更深,可司马光大笔一划,直接就删掉了。
更可惜的是,刘邦与故人叙往事、思来日,悲欣交集,痛饮十数日,最后,欲去,沛县父兄不舍,苦苦相留。相留未果,准备启程长安,结果,一出城,沛县全城皆空;满城老小,全到城外送行,献牛的献牛,献酒的献酒,刘邦不禁动容,遂“复留止,张饮三日”。这一段,《史记》写得满纸人情,简直是“氤氲四溢”,可是,《资治通鉴》却只字不提。
《高祖本纪》细细描绘了刘邦归返故里的欢欣与怆然,正如《项羽本纪》详述着项王垓下受围的慷慨与悲歌,写的,都是传主的魂魄。《史记》写事,更写人;《史记》写人,更写魂魄。那时,项王受围,英雄末路之际,不胜悲怆,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如是,“歌数阕,美人和之”。这一段,《史记》写得勾魂摄魄,千载后,读之仍不免心惊;今人纵使不读《史记》,单单看京剧《霸王别姬》项王与虞姬悲歌那幕,都还要不胜欷歔的。然而,《资治通鉴》写到这儿,不仅将项王之诗给删除,索性,连虞姬提都不提了。
《资治通鉴》不写这些,当然是司马光的严正。儒者的严正,本是件好事;论语里头,孔子何等严正?有此严正,才有百世不易之大根大本。可是,当严正一旦过头,以至于无法呼吸,无法开阖吞吐,那么,就不免沦为拘泥闭锁了。宋以后的儒者,拘闭者日多;他们个个是正人君子,眼里只有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于是,英雄美人之事,多半不屑一顾。他们只知实、不知虚,只知有、不知无。《史记》写刘邦、项羽的慷慨悲歌,正如旧小说大量穿插的诗词,看似无关紧要,可却是真实生命的呼吸与吞吐。有此呼吸吞吐,才有中国文明所说的虚实相生。
这些儒者,昧于虚实;因此,在正邪之间,便经常迂执不化。他们只相信“正能克邪”,却无法对世间的贤愚不肖有着相知与相悦。他们凡事太过认真,爱憎又极度分明,结果,在“大是大非”的幌子下,比谁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正因如此氛围,北宋才有那惨烈的新旧党争。在新旧党争中,司马光之所以会那般荒腔走板,不正因拘执太甚吗?而北宋之所以亡于党争,不也正因儒者的开阖吞吐出了问题吗?
宋以后,理学大盛;到了清代,朴学又起。由宋至清,但见儒生越来越正经,学问也越做越严谨。到了后来,他们是连一个词、一个字也毫不放过,半点都不得含糊。他们凡事较真,凡书也必要考证出究竟之真伪。他们整天忙着纠正别人枝枝节节的错误。这样地严谨认真,看似好事,可实际上,却只见一个个日形拘闭;从此,儒者开阖吞吐的能力更衰,气象与格局也更为萎缩。如此拘闭,到了民国,并无改善;在现代学院里,反更变本加厉。学院中的读书人,竟日埋首于所谓的学术论文,不论格式、脚注、研究方法、问题意识,缺一不可,严谨得不得了。可写这些极度规范的所谓论文,通常也就三、五之人勉强读之,除了为稻粱谋,除了不得不然之外,还有多少人谈气象格局?又还有多少人关心吞吐开阖?
二十六年前,因为司马迁“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这三句话,我进了历史系。可才到台大,系里就开始教我们读论文、写论文。读来读去,但见一篇篇号称客观的分析,却感觉不到一点点历史的温度;只看到一桩桩貌似严谨的论述,却碰不着一丝丝人物的魂魄。每次读完论文,脑袋填塞得紧,心里则空虚得很;毕竟,那没温度,也没魂魄。现代学院毫无生命实感的学术论文的大行其道,与现代社会完全无法遏止的躁郁狂症的大肆流行,其实,是同一回事。他们,都失去了魂魄。所幸,后来我脱离了学院,开始无所为而为地读着《史记》,慢慢见识到太史公在叙事描形之际,以事显体,由形入神,这时,我读到的,不仅是中国文明原有的精神,更是自己年少以来消散迷失已久的魂与魄。唉,久违了!
绰绰然,有余地
两千多年前,垓下突围、疾走东城,最后,逃到乌江边的,如果不是项羽,而是刘邦,那么,结果又会如何?我想,乌江亭长若是舣船以待,喘息未定的刘邦,肯定顾不上换气,二话不说,立马便催请开船。万一,这乌江亭长是个项羽粉丝,迟迟不肯渡刘;那么,刘邦大概会使出浑身解数,或劝、或慰,或哄、或骗,如若不然,也可能是或抢、或夺,总之,必定要赶紧渡江不可。渡了江,刘邦既不忧思难遣,也没踌躇不前,反正,只要保住色身,一切好说。胜负乃兵家常事,老实说,他输惯了;输得再惨,也不过,就是一败。一路上,不管逃得多么难堪,刘邦压根没放心上。因为,身段与面子,那是项羽的问题,他没这种困扰。对刘邦而言,人生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想这么多,其实,是庸人自扰。
刘邦平民出身,是个无赖,当然可以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然而,祖上世代为楚将的项羽,才一出生,他的周遭环境,他的生活气息,便已让身段与面子层层叠叠,都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别人可以不在意,可偏偏项羽就万万不能不在意。这样的贵族出身,兼又年少暴得大名,几乎就注定了他最后的结局:垓下突围、疾走东城,到了乌江边,思前想后、踟蹰再三,然后,把自己,活活逼死。
是的,性格决定命运。对刘、项而言,迥然有别的出身,不仅决定了他们的性格,更预示了最终的命运。不过,贵族出身,或者说,世家子弟,尽管常常有类似的极难负荷的包袱,可是,这样的背景,真的就只是包袱吗?其实不然。在某些人身上,正因有此背景,反而才更有办法成就某种极独特又极有内蕴的生命特质。
譬如谁?
张良。
一般而言,世家子弟起手便高,他们有家学、有人脉、有资源,因此,容易成名,也容易成就一番事业。这理,大家清楚;个中好处,任谁也都明白。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张良的身上,有种生命特质,姑且名之,曰:“绰绰然,有余地”。这样的“绰绰然,有余地”,固然与其天资、与其阅历有关,但是,和他的贵族背景、世家身份,更脱离不了干系。
那时,刘邦灭楚,定天下,即皇帝位,开始论功行封。一分封,“群臣争功,岁余功不决”,都一年多了,还搞不定呢!当年封侯,众人呶呶不休,日也争、夜也争,从没个定论。然而,这一群功臣,面对曹参,倒是异口同声,咸以为他“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后来,曹参果然封了平阳侯,至于食邑,则有一万零六百三十户。换言之,万户之侯,大约,就是论功行封的极致吧!
可是,当天下甫定,张良连开口都没有,刘邦倒主动说了,“运筹策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遂要张良“自择齐三万户”,以为食邑。啧啧!在齐地(那可是个富庶之地呀!)随意挑个三万户,那不等于“功最多,宜第一”的曹参的三倍吗?是的,面对如此“浩荡皇恩”,只见张良既不疾、亦不徐,从从容容,言道,“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在留地不期而会),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一席话,说得极温婉谦让,又极情深意重,真真是“绰绰然,有余地”;刘邦听了,当然只能成全他,遂封张良为“留侯”。
食邑三万户,唉,那可是多少功臣连痴心妄想都不敢企及的呀!当时,为了位次、为了食邑多寡,这些平民出身的功臣汲汲营营、纷纷扰扰,或不满、或不服,独独张良身在其中,却像个局外之人。只见他风轻云淡、一片清寂;别人梦寐以求的,他倒是宁可少,不愿多。毕竟,“五世相韩”的贵族出身,张良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当年为秦所灭时,他家里,还“家僮三百人”呢!富贵与荣华、功名与利禄,个中的真假,里头的虚实,他岂能不明白?又焉能不清楚?“今以三寸之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如此自谓布衣,当然只是谦称。张良如此谦冲抑让、澹泊宁静,除了他本来就是个异人之外,其实也因贵族出身,故而早早就看过、尝过、经历过人人向往的那些锦绣繁华;正因亲身经历过繁华,又亲眼看见过繁华落尽,于是,在起落之间,他就比谁都从容;在取舍之际,更比谁都“绰绰然,有余地”。
正因如此,同样是舍,同样是退,比起他人,张良也有更多的淡定与安然。譬如,当年范蠡辞别勾践,虽说酝酿极久,但真到了时候,却只在刹那之间,便斩断一切情缘,从此万事不管,彻底远走高飞。那样地决绝,那样地不留情面,固然极干净、极利落,却也让越王勾践有种被剥光衣服、无所遁形的羞辱感,顿时之间,勾践恼羞成怒,原先潜藏的杀心,一下子便喷涌而出,遂公开要范蠡立即回返,“孤将与子分国而有之”,他更想说的话,则在后头,“不然,将加诛于子!”
相较而言,张良却是不同。刘邦虽然也杀功臣,可他与张良之间,从头到尾,却啥问题都没有;但见君臣二人,多有揖让,始终宛若宾主,一团和气哪!于是,张良即使功成身退,也不给人压力,更不让人紧张;他只是不居功,只是谦冲澹泊,然后以一种若有似无、似无还有的姿态自自然然地淡出。早先,在扶汉兴刘时,张良就举止安详;所有的作为,大化无形,宛若春雨润物一般,悄然无声。而后,待要幡然转身时,张良安详如故;即使挥手告别,也是既无风雨亦无晴,果真,一派天清地宁。
这天清地宁的张良,因家世显赫,自幼起,见识所及,不论王公贵族,抑或奇人异士,所阅多矣。所阅既多,加上天资过人,因此,当年留地一会,张良凭其不世出的穿透力,一眼便看出刘邦的天才丰姿(“沛公殆天授!”),当下,更清楚刘邦的性格与为人。他很明白,今日刘邦,与当年勾践,其实不同;来日他要功成身退,也完全不必像范蠡那般激烈、那般剑拔弩张。
张良的从容,也得力于他们家“五世相韩”的特殊背景。众所周知,战国后期是个秩序陵夷、封建崩解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张良父祖能如此长期为相(先后经历了韩昭侯、韩宣惠王、韩襄哀王、韩厘王、韩悼惠王五个君主),显然,必深谙君臣相与之道,否则,焉能久居此位?事实上,这君臣相与之道,或许才是张良最深刻也最具分量的家学渊源吧!比起他人,张良很早就明白,不管为君,或是为臣,双方总有其限制,亦各有其难处。这些限制与难处,从小他听多了,也看多了;因此,世家子弟的他,通透于世情,出入于人我;因此,聪明的他,对种种人性的幽微有着最如实的观照(所以,极温婉谦让)与最细致的体谅(所以,极情深意重)。他很清楚,为臣子者,若整天眼巴巴地期待主上圣明、廓然无私,这固然幼稚;可若一直揣想着国君如何狡诈阴险、凶狠残酷,竟日把“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话儿挂在嘴边,其实,也不切实际。事实上,君有君道,臣有臣道,“为君不易,为臣难”,只有如实体会到彼此的限制与相互的难处,才可能真正不忮不求、不亢不卑,也才可能在进退之间“绰绰然,有余地”。这样的余地,既可留给对方,更是留给自己。
作为一个明白人,张良永远身在其中,也永远像个局外之人;他像是置身局外,却又最能掌握全局。他为人臣,最知君;他贵族出身,可又比谁都看得出平民出身的刘邦的能耐;他有着世家子弟最好的生命质地,却也比谁都更能欣赏那种赤条条来去的无赖的强大生命力。如此张良,其眼力、其能耐、其气度,又岂止“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这寥寥数言便能说道得尽?
长者
现代人受西方(尤其美国)影响,喜欢标榜年轻,同时,也多半怕老。君不见,台北捷运有多少的车厢,明明站了不少人,可博爱座的空位,却常孤零零地一径冷清着。这时,仔细一看,可能还有几位长者正站一旁呢!博爱座如此乏人问津,一方面,当然是台北人谦冲客气;二方面,也是有些长者身体硬朗,犯不着坐着,毕竟,“卧不如坐,坐不如站”。可是,另一方面,这的确也是因许多人视博爱座如忌讳,坐那儿,总有说不出的难受与不自在;这样的不自在,说白了,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老者。
当“老”已成了某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字眼时,这就意味着,我们是身处在一个价值错乱的时代。换言之,当大家不以“长者”为尊贵时,这就是一个没志气的时代。
古人比我们有志气。
当年,刘邦年近半百,出差咸阳,适逢秦始皇出巡,他道旁观看,看着看着,不禁喟然叹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数载之后,果然,刘邦打下了汉朝四百年亮煌煌的江山。个中原因,当然很多;但其中有个关键:他是个“长者”。
刘邦的“长者”之风,由来甚早。当初他还是个亭长时,一回玩闹,误伤了哥儿们夏侯婴。依当时律法规定,亭长伤人,其罪甚重;因此,夏侯婴为了回护刘邦,宁可作伪证,宁可因翻案复审而坐牢一年有余,又宁可遭鞭笞数百下,都完全在所不惜!从这点看来,刘邦除了是个无赖之外,可还是个让兄弟不惜牺牲都要挺身相护的“长者”呢!
到了秦末,天下大乱,沛县老少纷纷而起;他们杀县令,开城门,迎接刘邦,“欲以为沛令”。拥刘邦为令,一则因刘邦已然亡命在外,率众百余,算得上略有实力;另方面,也因多数文吏(譬如萧何、曹参)担心来日事败,“秦种族其家”,不愿出头,于是一致推让给刘邦。除这两点之外,更紧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如同东阳(当时另一个起事的县城)少年群推陈婴为长所说的理由:他是个“长者”。
刘邦起兵之后,加入了项梁阵营,项梁随即又拥戴楚怀王为诸侯军的共主。不久,项梁败死,楚怀王开始调兵遣将,派人向西略地,准备进入关中,一举破秦。任谁都知道,挥军关中,乃天下第一等大事,而且,楚怀王还公开约定:“先入定关中者王之”。换句话说,谁先平定了关中,谁就成为京畿所在的秦地之王。因此,雄心盖世的项羽,一方面想拔得头筹,一方面也想报叔父项梁为秦所杀之仇,于是便自动请缨。然而,怀王回绝了项羽,在诸多将领中,却独独挑选了刘邦。那时,楚怀王的理由是:“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
因为是个“长者”,故刘邦受推为沛公;后来,又因为是个“长者”,刘邦才入得了关中,成就日后的汉王。待成为汉王后,又有王陵之母,宁可自刎,也不受项羽要挟;自刎之前,遗言要王陵“谨事汉王”,理由是,“汉王长者也”。
问题是,何谓“长者”?
“长者”当然年纪大,但是,又不尽然。
在中国,年纪一大,似乎就是个优势。中国人看戏看压轴,凡事“好戏在后头”。事实上,中国人的一生,只要下足功夫,沉得住气,常常越是晚年,就越光彩纷呈。譬如书画,古人且先不表,单说近代,齐璜年约六十,才开始“衰年变法”,从此大破大立,白石老人的画风于是一变,遂成独绝;此外,又有八十三岁的张大千,去世前数月,含着心脏镇定片,在家人扶持下,爬上订做的高桌,画就一幅笔酣墨畅、大气淋漓的《庐山图》,长有十米,高则一米八,多年前,我在台北故宫亲见原画,不禁目眩神摇。而至如今,还有个星云法师;他本非书家,写字也只是随缘欢喜;年过八十,近乎失明,落笔时,甚至还要人搀扶;但他那一手书法,可真是越写越好了。
年纪一大,他们的生命,慢慢就淬炼出特殊的质地,有点像石墨变成了钻石。这样的淬炼,书画只是其一,更精彩的,还得看看《史记》里头那几位老先生。譬如姜太公,大家都熟,你说,当初他踏上历史舞台,先辅文王、后佐武王,才刚刚开启周朝八百年国祚时,到底已多大年纪了?又譬如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都这把年纪了,他才初初投靠项氏,成了项羽日后独一无二的大谋臣。七十几岁的范老头,若非后来被陈平离间,若还一直待在项羽底下,那么,刘邦真要扳倒项羽,恐怕,还不容易呢!此外,秦末还有个郦食其,在陈留县高阳那小地方,穿着一袭儒服,想拜谒沛公,闻听沛公不见儒生,这六十几岁的郦老头,只两眼怒瞪,按着剑,对使者厉声呵斥,“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
好一个郦老头!当初,他在高阳当里监门吏,职位卑微;可全县上下,却从没个人敢使唤他。迨天下兵起,途经高阳的各路英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郦老头一个个打量,又一个个摇头。独独沛公,郦食其一眼看出,此人尽管轻慢,可心量气度,却大非寻常;若套句郦老头的话说,“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足智多谋而有大见识),此真吾所愿从游。”
既要从游,就得求见;结果,郦老头厉声一喝,果然如愿见了沛公。可才入谒,却只看到刘邦倨坐床上,满脸吊儿郎当,正让两名女子洗脚呢!郦老头一看,“长揖不拜”,接着,又正色言道:足下若想成就大事,“诛无道秦”,那么,就“不宜倨见长者”!
呵!你瞧,在怀王口里“宽大长者”的沛公面前,这回,郦老头也自居“长者”呢!当然,郦食其比刘邦大十来岁,但是,这绝非重点;真正的重点,应在于他对刘邦所说的,“吾度(揣度,判断)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换句话说,比起刘邦,郦食其自认更“智勇双全”,而这,才是他自居“长者”的根本理由。
因此,所谓“长者”,从来就不只是年纪大。事实上,当初被推为沛令时,刘邦的老父(《史记》称之为“太公”)犹然健在;东阳少年拥戴为王时,陈婴的老母也还头脑极其清晰;他们这两个当儿子的,年纪又哪能多大?他们之所以被称“长者”,除了年纪的确不轻之外,更在于他们身上具有年长之人该有的“美德”。这种“美德”,比如是刘邦的“宽大豁达”、陈婴的“忠信恭谨”、郦食其自诩的“智勇双全”,或者,也比如是姜太公、范增那种高瞻远瞩与深谋远虑。
换句话说,所谓“长者”,其实是一个生命圆熟之后,凭其丰富的阅历,借其深远的智慧,于是淬炼出一种特殊的人格质地。这样的质地,有种特殊的分量,有种慑服的力道,可让人由衷地敬佩,也使人魂魄为之震动。有了这种质地,“长者”因此有种尊贵,可以服人,可以养人,可以与世人相知相悦;也正因如此,“长者”可以为长,可以为王,可以打得了天下。
“长者”的一生,是开了好花,又结了好果。他们在年长之后,生命逐渐积淀,于是有种丰厚;他们在年长之后,生命逐渐通透,于是更有种明亮。他们越是年老,就越见风华。正因如此,中国一向是个长寿的民族,中国人也特别懂得敬重长者。就单单前头这几个“长者”,你瞧那精神!瞧着瞧着,我们当然欣羡,也当然向往,然而,在佩服的当下,可否也有一问:来日,我们会成得了如此风华又如此精神的“长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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