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104740
教育和人生的成功不需要让权给任何专家,而在于你和孩子的开创。
这是育儿大V粲然与几位同道,从父母之心出发,亲身实践家庭式幼儿园教育的故事。
他们不落当下流行的各种新教育理念的窠臼,坚持“做自己”,在探索中、错误中、学习中为自己和孩子留有时间慢慢地、持续地成长。同时又秉持开放的心态,从当下各种新教育手段、理念中汲取精华,利用游戏和大自然的力量,守护着孩子*珍贵的童心。
本书既有记录,又充满反思和挑战,它不但将孩子成长的真相抽丝剥茧展现出来,更大的价值在于揭示出:成年人的不断成长才是孩子成长*重要的支持。
知名育儿大V粲然亲身实践家庭式幼儿园的记录与反思
值得所有向往新教育的父母阅读和珍藏的成长启示录
重新发现教育的真相,借助游戏和自然的力量守护童心
彭懿、蔡朝阳、李小萌、王人平、郑先子、朱正欧
倾情推荐
全书既有幼儿园故事记录、家长成长指导,又包含珍贵的幼儿成长观察笔记,是0-6岁父母选择幼儿园、反思家庭教育的必读书。
1.我为什么想要一个家庭式幼儿园
2.谁能给我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3.钱钱钱!向钱看!
4.装修全武行
5.“你这个园是什么园?”
上篇 那些人那些事:守护童心的探索之旅
1.商捷的“游戏疗愈”
2.为什么叫“三五锄”?
3.如”珠贝”一样的老师
4. “三五锄”的小苗儿:米尼和翅膀
5.家长约谈:你为什么选择“三五锄”?
6.新苗苗儿:函函和菠萝
7.**个男老师:小暖
8.新教育模式下的父母成长课:非暴力沟通
9.风波再起
10.**重天:期待
11.小暖离开了
12.第二重天:孤独旅程中的同路人
13.哄孩子大战
14.第三重天:哄孩子技能大比拼
15.新教育模式下的父母成长课:夫妻
16.第四重天:米尼
17.家长理事会
18.第五重天:珠珠
19.所有童心,都是魔法王国的开创者和守护者
下篇 在“三五锄”的孩子们怎样上课?
1.一个孩子老是抢东西,一个孩子老被抢。该怎么办?
2.孩子有分离焦虑情绪的时候大人能做些什么?
3.当看到孩子专注于自我成长时,需要夸奖他们吗?怎么夸奖他们?
4.怎么协助孩子养成东西归位的好习惯?
5.孩子怎样做“表里如一”的道歉?
6.孩子老是有畏难情绪,我该做些什么?
7.孩子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脾气时爱撕咬人,怎么办?
8.我的孩子很胆小,根本不敢跟别人说话。我要怎么做?
9.我想和我孩子谈谈“合理利用时间”的问题。但我孩子还小。怎么和他一起做“时间管理”?
10.我孩子老被其他孩子欺负,我该怎么鼓励他?
11.孩子遇事总是胆小害怕,我该怎么引导他?
12.我的孩子老会编一些“杀人”故事,听得我心惊肉跳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13.我们和孩子的爷爷奶奶在育儿教育理念上有非常大的不同。需不需要做沟通?该怎样沟通?
外来观察员的观察笔记
1.“三五锄”魔法小屋亲历记
2.心灵的魔法
录
“三五锄”,一个好听的名字,它不仅仅是一座小小的家庭式幼儿园,还是一个小小的理想国,一片小小的耕耘之地,粲然和她的伙伴们在它身上竞相实现着自己的理想。而我*喜欢的,就是他们对自己也发出了成长邀约:来,入园吧,和我们自己的孩子一起长大吧。
粲然,不夸张地说,**是百年不遇的洪水……哦,不对,**是百年不遇的一位奇女子。她几乎记得住每一个针鼻大甚至更小的细节,再透过她生动、绵密、直白坦率到几近看得见心底的描述,让每一位读这本书的人都变成了“三五锄”的亲历者,变成了苦尽甘来的粲然。
“三五锄”,不遥远,它就在每一位妈妈的心中,就是每一位妈妈心中理想的幼儿园。既然我们暂时还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既然粲然已经身先士卒地替我们实现了,那就让我们跟随她去体验一番吧——反正她的理想就是我们的理想。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亲子共读推广人 彭懿
粲然老师用她充满温情、率性、幽默,却时而略带惊悚的文字,记录了“三五锄”创办、成长的故事,以及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从中不仅读到了她和几位同道对自己孩子童年的捍卫和守护,对新教育的不懈探索和追求,也让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作为一所家庭式幼儿园创业者的艰辛、坚持和坚守。原本,是孩子成长的需求和几位父母自身的勇气、智慧和爱,促进了“三五锄”的创办,而“三五锄”的创办和实践,在为孩子们自我成长创造了一个好的平台之外,本身也促进了创办者的跨界发展和自我超越,孩子、父母和“三五锄”,在相互促进、相互成就中,对“育儿即是育己”、“育己即是育儿”做了**的诠释。
接纳孩子的天性,尊重孩子的个性,相信孩子内在自我成长的动力、能力和秩序。有越来越多的父母表达了对这些新教育理念的认同和支持,而推崇此种教育理念的幼教机构也越来越受家长欢迎,然而在实践中如何把这些理念落地,如何去具体操作,仍然很让人困惑和迷茫,这本书对此给出了很多非常有操作性、建设性的方法,无论是对普通父母,还是幼教工作者,都非常有启示性和学习价值。期待有更多的父母、老师能看到这本书,相信你们一定会像我一样,从中受益。
——新浪育儿名博 王人平
我喜欢读粲然的童话故事,如果童话的出版状况好些,粲然兴许能安身立命于她的作家身份,一本接一本地写下去,不愁生计。本来她还可以顶着“育儿大V”的名头行走幼教养育江湖,凭借清晰思路、善辩言辞和粉丝拥趸,名利双收。远不用像这本书中所剖陈的那样,艰难创办后苦心经营。粲然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创办家庭式幼儿园。
在此前一年半的时间里,她以罕见的活力、效率、精力和毅力奔走于她个人生命同期遭逢的几个事件中,都是关乎人生老病的大事。阅读中间,忍不住停下来回想,她在互动往来中云淡风轻、打死不改一贯戏噱搞怪本色,其实正经历着的却是生命中*难捱的时刻。
在这本书里,粲然比以往更直截了当地亮出自已,真实锐利得仿佛一下子就能印刻出我们自已的影子:作为父母的我们,与作为孩童的他们,纠结、困惑、成见、不智,以及一些尚不算迟来的领悟。为着这样的领悟,我读粲然的书,读她的清醒,仰视她的自省,受她的激励,努力叫醒自已不瞌睡,唯愿与童心世界不辜负。
—启发文化副总编辑 郑先子
读罢这本书,好像又经历了一次生产的过程。成为母亲,女性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身心灵全面重塑,这中间有多少欣喜与忧惧,多少脆弱与强悍,时而卑微到尘埃里,时而又可力拔山兮。“三五锄”的孕育和成长中,粲然就是这样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她不随便拜山头,不愿辜负所有人。特别是自己的孩子就种在自己的实验田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加剧了揪心拉肺的戏剧感。人们聊起当下社会,总爱叹中产岌岌可危,所以再观粲然的举动,实是意义重大,因为从自身需求出发,改变社会的力量才会更持久一些。
粲然张口不是“犬子”就是“小书”,但她的犬子常常催人泪下,她的小书看得我惊梦连连。这本小书上架时,我怕会很难归类,因为她可以当homeschool攻略看,当育儿看,当传记看,当心灵成长看,当小笑话看,也可以当惊悚悬疑看。无论怎样看,都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如同粲然这个人,当然,她可能更希望我这是在评价她的身材。
——知名记者、主持人 李小萌
粲然书写的,并非她一个人的勇敢传说。相反,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一个充满了挫折、失败、焦虑、无助,以及时时生出退隐之心的粲然。
一个写作者,或许她*擅长处理的,还是写作,因为在写作中,才是*自由的时候。而一旦要起而行事,她将遭遇做梦也想不到的诸多困境,比如观念的冲突,比如沟通的无效。所以,与其说这是粲然办幼儿园的经验之谈,毋宁说,这是粲然个人的“失败之书”。要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无能、时常缺乏对事态的掌控,等等,该是多么艰难!
然而粲然的英雄气概就在这里:她承认自己的无能,却要从无能之中生出**的能;她也经常被无力感缠绕,却时时给读者以*充沛的力量。在起而行事之中,在与困境不停歇的周旋之中,粲然发偌大之愿力,以慈悲之心,面对人事,亦面对人生无常。
所以,也许这是一本“失败之书”,但更是一本治愈之书。在这个意义上,做父母的旅程,何尝不是自我治愈之旅程。
——当代新教育探索者 蔡朝阳
每当有妈妈跟我说要做一个幼儿园,或是计划homeschool时,我的态度都是摇头。我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态度:你们太小看教育的专业性,太高估自己的爱心了。
但当粲然要办自己的幼儿园时,我无比支持。因为我能强烈感受到她对儿童的那份燃烧不尽的欣赏和爱恋,以及她由儿子米尼、由推动童书阅读引发的对教育的深研。我坚信,在她那里不会存在我所担心的专业性和持久性问题。然而,我想错了。
书稿到手时,我以为会读到一个探索自主教育的妈妈在嬉笑怒骂中的沾沾自喜。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份酣畅淋漓的自我解剖与深刻内省:从选址的挣扎带来的对初心的拷问,到伙伴间的龃龉导致的对理念的探寻,粲然不惜以*真实的自我揭露,全景呈现了她创办“三五锄”的过程中对教育的思考、疑虑和坚守,以及对生活乃至生命的深刻关照。
阅读的过程中,我一次次掩卷长思,因为我所读的不是一所幼儿园的诞生史,而是一位和我一样追寻夹杂着困扰的妈妈的成长故事。阅读过程中太多的触动与共鸣,让我有理由相信,这将是值得所有向往新教育的妈妈阅读和珍藏的教育启示录。
——《父母世界Parents》执行主编 朱正欧
既然粲然已经身先士卒地替我们实现了理想,那就让我们跟随她去体验一番吧——反正她的理想就是我们的理想。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亲子共读推广人 彭懿)
我读粲然的书,读她的清醒,仰视她的自省,受她的激励,努力叫醒自已,惟愿与童心世界不辜负。(启发文化副总编辑 郑先子)
人们聊起当下社会,总爱感叹中产岌岌可危,所以再观粲然的举动,实是意义重大,因为从自身需求出发,改变社会的力量才会更持久一些。(知名记者、主持人 李小萌)
也许这是一本“失败之书”,但更是一本治愈之书。在这个意义上,做父母的旅程,何尝不是自我治愈之旅程。(当代新教育探索者 蔡朝阳)
接纳孩子的天性,尊重孩子的个性,相信孩子内在自我成长的动力、能力和秩序。有越来越多的父母表达了对这些新教育理念的认同和支持,而推崇此种教育理念的幼教机构也越来越受父母们欢迎,然而在实践中如何把这些理念落地,如何去具体去操作,仍然很让人困惑和迷茫,这本书对此给出了很多非常有操作性、建设性的方法,无论是对普通父母,还是幼教工作者,都非常有启示性和学习价值。期待有更多的父母、老师能看到这本书,相信一定会像我一样,从中有所受益。 (新浪育儿名博 王人平)
我为什么想要一个家庭式幼儿园?(标1)
每一段悲伤都在酝酿觉醒体验。
——欧文?亚隆《诊疗椅上的谎言》
翅膀爸多次提醒我,这个故事的开头应该这样写——
一天早上,躺在床上的翅膀爸忽然被一阵铃声惊醒。他拿起手机一看:哦,是粲然发来的消息。“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能拥有自己的幼儿园……”翅膀爸看完,立刻回复道:“既然想做,那就做吧!”这条信息一发出,他就风一般奔向他那辆老破车。寒风凛冽、引擎轰鸣、无边落木萧萧下,伴随着激昂的《斗牛士进行曲》,他的车犹如离弦之箭,向中国幼儿教育的大道驶去。
每次坐在“三五锄”主题课教室里,谈起这个家庭式幼儿园的缘起,他就要把当时那段对话表演一遍,末了还会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把手一挥,说:“然后,就做出来了啊。”好像眼前这彩色的课堂、窗外无边的海景、身边跑来跑去的熊孩子们……在他一挥手之间,就会魔法般涌现了。
每次听他这样说,我都会穷尽目力,对他翻一个大白眼。
我是个老老实实的写作者,认定每一个正儿八经的故事都应该把时间、地点、人物、背景交代清楚。因此,每当想到多年后如何与孩子们讲“咱们三五锄”的故事时,我就觉得开头应该这样写——
很久很久以前,远在2013年时,有三个小孩:快四岁的小宝,三岁出头的翅膀,以及两岁十个月的米尼。当他们的爸爸妈妈觉得他们足够大了,就把他们送进幼儿园。
一开始,他们哭啊喊啊,以此抗议和爸爸妈妈分开。但爸爸妈妈看着他们的眼睛,坚定地说:“每个人都要有独立成长的时间。”
后来,他们逐渐习惯了幼儿园的生活。在园里唱歌、交朋友、学规则……嗯,或者时不时地调皮捣蛋一下。
他们之前关于“我为什么要上幼儿园”的问题似乎都被时间和自己的新兴趣消解了。唯独一个问题留下来了,而且留在了爸爸妈妈的心里。
这个问题是:“妈妈,如果幼儿园像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来?”
爸爸妈妈们暗自觉得,这个困惑也许比大人们的回答还接近成长的真相——当下许许多多的幼儿园,阻隔了父母和孩子成长之间的联系。父母成了孩子幼儿园生活的观望者、甲方、验货员、短时间陪伴者……很少能成为孩子成长的同伴。
“如果幼儿园像爸爸妈妈说的那么好,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来?”——孩子这一提问背后,也许并不仅是大人们所认为的“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能在幼儿园陪我玩”这个表面含义。
“只要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我们就舒服了”——孩子在大人的态度里,敏锐感受到某种真正的淡出和缺席。
“爸爸妈妈,如果幼儿园像你们说的那么好,你们为什么不一起来?”
“如果3~6岁的成长真像你们说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你们要替我们接受那些不合理的社群规则?”
“为什么我们在成长,你们却龟缩回原来的生活里?”
请和我们一起努力长大吧。在更广大、更多元、更多可能性的空间里,长成更宽广、更有力、更好的人——这是孩子们给躲在问题背后的爸爸妈妈们的诚挚邀约。
但是,在许多隔着围墙、家长的任务只是“管接管送”的幼儿园里,这样的邀约是一封无法回复的信。
希望有那么一个地方,父母和孩子会在“单独学习和工作”的时间段分离,但他们却始终一起成长。共同建立规则、一起缔造环境、携手发现世上的万事万物。在天地之中,在漫长的嬉游里感知彼此。这样的幼儿园,会是多美好的地方啊——小宝的爸爸妈妈、翅膀的爸爸妈妈、米尼的爸爸妈妈都这样梦想着。
因为这三个孩子的一个小问题,他们萌生了创造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到过的幼儿园”的想法。
一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知道,许许多多相似的家庭式幼儿园,都是因由父母的愿力,得以降临于世的。
说到这里,貌似关于家庭式幼儿园“三五锄”的缘起、草创就交代完了。
但我知道,事情绝不是这样简单。
2014年初春,我还是个资历尚浅的妈妈。我的独生子米尼已经在幼儿园生活了近半年,在此之前,因为家住海边,他整天在沙滩和波浪里玩耍。
2010—2014年,中国幼儿教育已逐步呈现多极化发展局面。一方面,公立全日制幼儿园因为“正规、系统、收费低廉”,吸引着大部分家长的目光;另一方面,民办幼儿园大量兴起,类型多样:大城市的高端国际学校;由早教系统延伸而来的技能型半日班、全日班;单纯的民办营利性幼儿园;以“蒙特梭利”、“华德福”或“爱与自由”等为理念,进行实验的新教育园,等等,接踵出现。每到入学季,许多两三岁孩子的父母就开始他们的“幼儿园考察之旅”:比价格、比距离、比师资、比理念、比课程……到2014年,大相径庭、互相质疑对方发展理念的幼儿园越来越多,以致许多家长考察完周边的幼儿园,对“什么是合适的幼儿教育”越加疑惑起来。
因为米尼出生在10月,当时还没达到公立幼儿园“三周岁”的准入标准。所以,在他可以自己吃饭、上厕所,大略描述自己的感受,热衷结交朋友的时候,我们把他送到了离家十几分钟车程的一家私立幼儿园。
我至今依然认为,那家私立幼儿园对两岁多的米尼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奉行“爱与自由”的理念,有六七十个孩子,混龄班,老师和学生配比大概是1:5。除了明确清晰的基本规则外,对孩子没有过多要求。当然,作为家长,通常会对幼儿园的安排设置有不同看法。每当这时,我就会对自己说:“幼儿园的安排当然有自己的道理!跳出来说些意见,会给老师留下坏印象吧。为了孩子,还是算啦。”“肯定是米尼太调皮了,老师的判断怎么会有问题?”以及“较什么真儿,哪个孩子不是这样长大的?”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
2014年初冬的一个深夜,爸爸突发细菌性脑膜炎,伴随癫痫、心脏猝停和重度昏迷,被紧急送入神经内科ICU病房。为了照顾爸爸,我在神经内科住院部待了五十多天。
如果你闲来在随便什么医院的神经内科病房遛一圈,就会发现,那里是个很奇幻的地方,里面挤满了各种猝发脑神经失序的人:有人脱衣服脱到一半,中风倒地;有的人好好走在路上,只是摔了一跤,入院检查却发现是严重脑溢血;有的人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就看到许多幻象……这个过程,好比电脑突然死机,又快速重启。病人刚刚回到这世界的那段时间,发现物是人非,会有非常强烈的情绪波动,许多人会觉得委屈、疑惑、愤怒、悲伤、甚至仇恨。这时候,心智半失,人的情绪就会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他的性情是乐观还是悲观?他与他人联结的基础是信任还是疑心重重?他能否忍耐、自控,甚至能否感受爱、呼应爱……这些在幼年时已经习得的性格特征,在生死关头却显得至关重要,重要到决定着每个人每一天的生活质量。
脑神经失序的病人还有一个非常普遍的状况:他们会失去部分记忆。像电脑丢失程序、恢复出厂设置一样,这个过程或快或慢,或多或少,但却在每个人身上发生。每个病人似乎都在搜肠刮肚地寻找他们的回忆。没有一个地方,能像在神经内科病房那样,让你深深地意识到:回忆代表一个人感受过的一生。
爸爸曾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记忆缺失和混乱。*严重的时候,连我和妈妈都不认得。那时候,我非常想知道他的人生回忆还“存留”多少,就每天给他出记忆问卷,问他一些问题,比如“新闻联播几点播出?”“您叫什么名字?”“您以前从事什么职业?” “您什么时候结的婚?”“您孙子叫什么名字?”……有一次,我出的试卷里有这样一道题目:“你*爱的人是谁?”他听后,立刻像孩子一样哽咽起来,指着“考题”抽噎着说:“*爱……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每天都会来看我。”“现在也每天都来看你吗?”我问。“是啊,他们经常在我的床边走来走去。”他用手指揉着眼睛说。
在神经内科病房里,有许多老龄脑血管疾病病人,和这些人聊天,他们大都会告诉你,他们的爸爸妈妈经常来探望他们,甚至会煞有介事地描述,他们的爸爸妈妈怎么带领他们回家——而这些人的父母其实早已亡故。通常,我们都把病人这套“已故亲人来探望”的说辞当作普遍幻象。可有一天,当我身心俱疲,靠在落地窗上看着外面宁静的大湖时,一个想法醍醐灌顶:不,那些说辞并非全然来源于幻象,那是当人身处命运深渊时,人生的回忆向自己发送的“信号”。
他们早已度过了生命绝大部分的时光,经历了衰老,甚至经历过生死,他们可能也把自己一路走来,大半的“战绩”都遗忘殆尽了。此时,*渴望重新获得的,不是财富、事业,不是青春,甚至不是曾经狂热追求过的爱情——而仅仅是想回到生命中百分之百被爱着的时光里。那么,一个不确定自己真正被爱过的人,他们面对回忆时会怎么样?我无法想象。
情绪管理、对世界和他人的基本判定、对爱的感受力……这些孩提时的“课业”,成了人生*后,也是*重要的判定。
原来是这样,终其一生,所有的感受都将回到源起。童年的收获,很有可能是左右一个人一生的答案。
在神经内科病房盘桓的两个月时间里,这个看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映现在我的脑海中。
或者说,这是爸爸和所有脑神经失序的病人,送给我的一个礼物。
一个带着眼泪、悲伤和感慨的——觉醒体验。
回头看来,爸爸猝然发病那段时间,作为独生女,我是那么惊慌、孤独、失措和难过。我几乎每一天都忙乱不堪,每一天都躲起来偷偷哭。但在无常之中,心性也开始展露它的沉静,那些真正有力量、真正重要的东西湛然展现出来。
当我意识到,并不是“每个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而是“不同的童年,会有千差万别的人生,会有毫不相同的告别”时,一种崭新的、从未有过的力量开始潜滋暗长。
这股力量一开始很微弱,它是以疑问句的形式出现的——我的孩子老去时,会怎样评判这个世界和他自己?
接着,它长大了一些,就常以反问句的形式拜访我——现在还来得及,不是吗?
*后,当它强烈到我认为必须呼朋引伴,做点什么时,它成了一句假设问句。我把它发送出去:“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能拥有自己的幼儿园……”
是的,这是我的“成长邀约”。我的意思是:真的不行吗?真的做不到吗?总比怀抱这样疑虑过下去好啊。无论如何再努力一把。就这样专心致志地做一次孩子们的成长同伴吧。也许,孩子会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童年答案呢!就算*后不成功、白花了钱,也做一次看看,怎么样?怀着爱,一起在天地之间嬉游,这样的童年一定会给孩子留下深刻烙印吧?是啊,孩子,如果有一天,当我们远去的时候,当你们也老得不得不告别的时候,你们的脑海里应该也会有儿时奇趣的影子吧?就为了这个,单单为了这个,有人要一起玩吗?
下一秒,翅膀爸的回复就传了过来。他说:“既然想做,那就做啊!”
于是,我们真的开始了这场旅行——只不过,我从未料想到,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我将度过自己人生中*痛苦、*焦虑、*忧惧,却也*梦幻的一段时光。
第二次和小宝妈谈家庭式幼儿园的事,依然在爸爸住院楼对面的肯德基。
春天到了,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那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雨。我还记得窗外树上的嫩芽间透过阳光的样子。
小宝妈问我:“这个幼儿园的课程安排是怎么样的?”
当时,我其实还没有规划得非常清晰,但她一问,我还是喜滋滋地把心中对“家庭式幼儿园里孩子做什么、学什么”的想法雏形和盘托出。
我说,具体课程设置要等延请了专业教师之后一起商量。但是这几年,在亲子共读、亲子自然体验中,我发现有两点对幼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两点都能充分呼应他们的自我学习潜能,在我们的幼儿园里,一定要给孩子提供能够满足这两点的环境。
这两点——我继续说——其一是孩子要有充足的与大自然共处的时间,要有大量的自然探索引导,因为大自然是幼儿发现自我、塑造自我的**的老师;其二是“感受式的玩耍”,在之前和米尼共度的亲子时光中,“演读”的巨大功效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印象。给孩子创设许许多多现实情景和可能性,让他们去接触和感受这世上的万事万物,他们便能更深入世界、理解世界。
她看了看我,迟疑地问:“你指的……是共读吗?”
她这么一说,我立刻有点儿不耐烦了。那时,我的亲子共读系列图书《骑鲸之旅》正在售卖,我被冠以“亲子共读资深推广人”的称号,许多人请教我“怎么为孩子开书单”“孩子遇到XX问题时要读什么书”。然而,我从来都认为,通过读书进行教育——尤其是进行幼儿教育,只是一条路、一个助力工具、一个获得资讯的渠道,但并不是**的通道。我甚至不认为,一个幼儿园需要把“共读”当作固定课程强加给孩子。不,在喜欢幻想、喜欢故事的幼儿阶段,“共读”仅是他们的内在需求,成人只需要呼应他们的需求就行。
“不是。”我沉着脸说。
“……我不是很明白。”她吞吞吐吐地说。
我耐下性子为她解释:“我的想法是,一段时间设一个主题。比如这个月讲牙齿,我们就去参观牙科诊所,了解每一样牙医器具,延请牙医为他们做牙齿检查,用幼儿可以理解的语言讲解龋齿知识;同时,配合共读有关牙齿的绘本,在自然中探索观察动物的牙齿;下个月讲鱼族,我们就去参观水族馆、海产品市场,到渔船上捕鱼。让老船长告诉他们海洋的故事、鱼的故事。配合共读鱼族绘本,做鱼类小标本……总之,就是和许许多多的各门类的专业人士一起定制‘幼儿主题课’,为孩子们提供更生动的感受氛围,促进他们自我观察、自我学习的能力。”
我手舞足蹈地把话讲完后,自我感觉特别好。恨不得造出一个分身,亲昵地拍拍自己的肩膀,赞叹:“粲然,你真是好牛啊!你真是孩子们的知音哪!”
但小宝妈坐在那里,依然满腹疑虑、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这样好吗?”等了半晌,她这样问我。
“很好啊!”我几乎要跳起来了。深感在这样曲高和寡、明珠暗投的场合,我必须得自吹自擂,就又赶紧加了一句:“翅膀家,还有其他投资人,都觉得我的想法很好!”
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更加恼怒起来。
“哦……”她垂下头,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是不懂啦。但大家觉得好,那就是好吧。”
我也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平静了下情绪。
然后我听到她照例用那慢条斯理的口吻问我:“那么,这个幼儿园的日常安排是怎么样的?”
一瞬间,我被这个问题气得呆若木鸡。我抬起脸,结结巴巴地说:“刚才说那么多……不就是安排吗?”
“哦?是吗?”她低下头说,“那就是日常安排啊。”
作为一个长久以来自诩擅长“清晰生动表达”的人,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说:“小宝妈,你到底要问什么啊?你到底哪里不明白?你直接说嘛!”
她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也没什么。”
“不,你肯定有什么事,一直很疑惑,一直憋在心里。请你告诉我,快告诉我。”我扯住她的袖子,瞪大眼睛盯着她。
她想了很久,回答了我。
她的回答是以问句形式出现的,这个问题在之后的多次父母约谈中也常常出现。
她的回答是:“这是什么园?蒙特梭利、华德福,还是孙园?”
写到这里,作为一个新手妈妈,我需要冒着大不韪,谈谈自己对新教育以及新教育幼儿园的看法。
我和许许多多父母一样,在育儿过程中翻看了大量新教育典籍,对所有尊重幼儿灵魂的教育圣贤都怀抱崇敬之情。我尊重蒙特梭利、斯坦纳、马卡连柯……哪怕是幻想他们任何一个成为米尼的授业导师,我都能傻笑起来。
但这绝不代表着他们的理论就要成为我个人的育儿理念、行为准则、人生指南,不代表着我可以替我还未成年的孩子决定他应该归属于哪个权威。
我很爱我的孩子,我爱作为独立个体的他,因此,我始终对很多“孩子啊,我给你自由——但是你只能享受XX教育大师牌的自由”类型的教育机构,保持巨大的警惕。
面对这个问题,我*受刺激的一次,是在和翅膀爸找房途中发生的。
上文说过,我们留意过的一个店面的旁边,是一所打着“蒙特梭利”牌子的幼儿园。中介曾告诉我们:“那个幼儿园的房产也是我经手的。租了两层,本来打算将一楼作为教学区,二楼作为活动区,结果因为送过来的孩子太多了。才三四个月,二楼也装修成教学区了。孩子满满东东的,全天都关在房间里。”我们一时好奇,以“意愿报名”的名义进去参观了一番,并和他们的教学顾问谈起“没有任何活动空间,孩子们怎么办”的问题。教学顾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回答:“蒙特梭利是反对孩子们在这个年龄做大幅度运动的。我们会让孩子推推室内手推车、打打室内高尔夫等。”我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后来每次遇到这种类型的回答,我就非常想请教对方,所谓蒙特梭利是不是这帮“教学顾问”的邻居的三姑妈,只不过正好和教育大师重名而已。
也许我就是拜神仪式上“始终高昂着头的那一小部分愚痴的人”吧——谁知道呢?
但是,不要再说“因为XX大师很推崇这个仪式,所以我们的孩子都要进行”这样的话了,每个人都有知道自己的生活由何构成的权利。
前面所说的这些,对新手父母而言,是还可以规避的袭击;可在“新教育群”里浸泡日深,我渐渐察觉到许许多多潜藏其下、无法言说的痛苦。
在“一定要施行新教育”的那部分父母群体中,新的评价体系正以惊人的速度得到确立,比如“N岁前务必母乳”“绝不能和孩子说‘不’”“与孩子分离是有罪的”“让祖父母带孩子就是把孩子推入火坑”“进公立幼儿园是对孩子的荼毒”……此等过于**的育儿论断,全部披上“某某理论”的外衣,粉墨登场,混进新教育体系之中。
这个体系,和其他体系一样,我在里面接触过极有智慧、满含悲悯和自省的人,也见过混混沌沌、人云亦云的盲目追随者。
许多进入这一体系的人,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因为他们不能持续母乳、永不说“不”、全天候亲子,或者得进公立幼儿园、得把孩子托付给爷爷奶奶……新生父母在新教育体系下既欢呼雀跃,又动辄得咎。
这是很奇怪的事。在我看来,新教育理论应该把人带向更深刻的自由和真相。但是,在家庭和学校的对立中、在妈妈群的交谈里,它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变成了一张“孩子分龄行为公式图”。
而那些对孩子满怀爱意、深恐错待了孩子,但又不知道以何为“是”的父母,就像不系之舟,被新教育体系中的泥沙推向他们毫无准备、无所预见的未来。
——在“三五锄”成立以前,我对那些一味标榜流派的“新教育机构”怀有极大的抵触心理。
我发现,那部分教育机构各有一位“神”。他们为这些“神”冠以XX教育学家的称呼,以方便收纳门徒。但这些“神”,并不是“XX教育学家”的真身,它们只是含含糊糊有着人形的某个合成体,而这些“神”的“法旨”,其实是这些教育机构领导人的意志。
然而,虽然孤独,甚至蕴含风险,但人心教化,应该是“去神”的。没有神,没有权威人物——只有意识到这点,孩子们才有可能在真正天然的环境里,不被催促、不经改造地成为“自己”。
回想起来,正因我对这部分“新教育机构”的反感,当小宝妈非常慎重地提出幼儿园的“派别”问题时,我的斗志才一下子被点燃了。
为什么叫“三五锄”?(标1)
延续这一年整个春天的,是爸爸和米尼的日渐疗愈。
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好,在失聪和记忆混乱的状态下,他与生俱来的乐观精神和后天养成的运动习惯发挥了近乎“奇迹”般的功效。在万籁俱静之中,他慢慢开始练习重新站立和行走,并且很快就能出门散步了。出院两个多月后,他已经可以每天绕着我家楼下的骑楼,进行长达两三个小时的慢走锻炼,甚至可以四处找人打乒乓球、下棋和打麻将,甚至像以前那样,在夜灯下给米尼读书。
一次,我还听到他用失聪者特有的高嗓门儿,为孙子唱跑调的《摇啊摇》。那晚夜风微凉,听爸爸唱完歌,我和米尼照旧去海边散步。月亮自群岛那边的那边升起来,我和米尼一直手拉着手。我们踩着沙滩,开始沿着银色的波浪边跑来跑去,在榕树厚实的根须上,在木麻黄银针似的枝叶间穿行,每次两个人撞在一起,米尼就噘起小嘴,亲我一下。不停地分开、跑远、相遇、亲吻,让我的脸湿润润的。那天晚上,我又回味起这个春天,和以往所有春天的感觉。
比起爸爸,米尼的“修复”要更缓慢。以前我听过的传说都是“每逢家变,孩子都会坚强、勇敢,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担起全家的希望”。可经此一事,我始知一个普通的、不被压抑表达和感受、不以“积极乐观”来交换生活基本权利的孩子——在动荡和变化面前,通常会表现得更混乱、更敏感、更恐惧。无常对孩子而言,的确有可能是很好的考验,但父母首先得放下所有“你必须帮助我”“你应该勇敢起来”的执念与随后的挫败感,以一颗尽量平静和温软的心去陪伴他们。
那段时间,每周四下午,我都会去幼儿园接了米尼,然后一起去商捷的游戏屋。通往游戏屋的路上有一大片草地。我们总会在那里停下来,疯跑一阵子。很多时候都是米尼在前面咯咯地笑着跑,我在后面追他,注视着他欢快的背影。当时每个人心里都乱糟糟的,家人的确安排了更多时间待在一起,但还是有很多烦躁的念头来阻止我们的心灵贴近得更紧密。爸爸的记忆重整是一个非常漫长而烦琐的过程。除了每天需要和他笔谈“过去的时光”外,很多事不得不从无到有地再次建立。大到爸爸的通讯录、银行卡密码,小到空调修理工的联系方式、家里宽带的缴费手续……家里曾依靠爸爸维系的那部分事务,得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找回来。妈妈的情绪压力也很大。后来我发现,家中老人突遭疾患,精神负担*重的,不是病人自己,而是相濡以沫的老伴儿。患病中老人的伴侣必须同时面对两种恐惧:其一,她(他)得直面日复一日“陪伴病人”的老年生活;其二,她(他)得直面机会几乎均等的死亡威胁。这两种感受对任何人来说都极其可憎。“病人的老伴”又因为承担过多道义责任,无法把这些烦躁、痛苦、孤单和害怕宣之于口。这使她(他)们承受了更沉重的心理压力。我花了很多时间,用自己很笨拙、很缓慢、似有似无的方法去安抚爸爸妈妈的情绪。想当时,*能心无旁骛陪伴米尼,能和他一起畅快欢笑的,就是到商捷这每一次离开家的短途散步了。我还记得每次我们俩追逐着穿过草地跑向游戏屋时,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怦”地用力跳动。虽然明知不能这样想,但我还是忍不住问自己:做游戏疗愈一定会有用吧?米尼会能更放松下来吧?这次会比上次更开心吧?身陷变故,无所依靠,只能满心惶恐地期待命运的逆转——这种感受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次进游戏屋,米尼表现得很紧张。我坐在门边,他就躲在我背后,迟迟不愿朝里挪步。商捷仍旧笑眯眯的,像一只猫一样踮起脚尖,踩在地毯上,走到游戏屋中间,慢慢趴下来,用很慢、很慢的动作,一点儿一点儿搬动地毯上的靠垫,把它们垒得高高的,像一道城墙,阻挡在她和米尼之间。游戏屋里一时安静下来,米尼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米尼。“咦?”米尼惊奇地喊出声来,自我背后小心地探出头。像他的镜子一样,商捷也小心地探出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又赶紧各自躲了回去。这样奇特的“躲猫猫”进行了四五回合,米尼大概认定“对方怕得比我厉害”,就拉着我,要我带他深入游戏屋玩玩具。“妈妈不能进去,这是商捷的游戏屋,只有被邀请的小朋友才能进去。”我小声地和他重申了规则,然后只是笑着看着他。米尼眼睁睁地承受着玩具们的诱惑,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踌躇着,左右为难。这时,“城墙”之后突然“嘭”的一声丢来一个靠垫。靠垫就落在我们面前,靠垫上的大丽花儿就像刚刚才盛放。米尼往“城墙”后看了看,可商捷还那么“怕”,一动不动躲着呢。米尼又看了看游戏屋里的玩具,吞了吞口水。“嘭”,第二个靠垫又丢了过来,落在**个靠垫和“城墙”之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个接一个掉在地上的靠垫,铺开了一条路。只听见米尼欢呼一声,突然自我身后抬足奔去,踩过“靠垫路”,一个鱼跃,从“城墙”这边翻了过去,掉在“游戏屋法师”商捷面前,正式开始他奇幻的“游戏屋之旅”。
后来很多妈妈问我:游戏屋是怎么解决米尼的问题的?或者问:游戏屋几次能把孩子搞“好”?这些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作为商捷的客户,我有权要求共享观察笔记、一起讨论。但是,通过某些表征随意给孩子的心灵下判断、开解药是非常危险的,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针对米尼游戏屋里的一些行为交流看法。不过,有个很奇怪的变化的确是在近乎无法觉察的情况下发生的:那段时期,米尼经常表现得很躁动,但每次从游戏室回来,他都像松了口气似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安稳”下来。
“游戏疗愈”进行到第三、第四次时,商捷告诉我一个判断式的描述。她说,通过观察米尼在游戏室对玩具的选择,她感受到,这是一个受“大海”影响很深的孩子。这句也许对米尼当时的情绪疏导毫无作用的话,对我而言,却像一个小糖果。很多个为家事忧惧的晚上,我都会把这颗“糖果”拿出来,在心里不停地舔舐,品味了又品味,感受它的安慰与鼓舞。为人父母,看到孩子情绪低落,往往会格外痛苦和无奈,恨不得以己身替之。可是,我们能对孩子们说什么呢?我们不能说“别怕,无论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能帮你解决”,不能说“别担心,我们有的是钱”,不能说“咱家绝不会遇到坏事”……世事无常,这些允诺不堪一击。唯有祈望他们心存足够的能量,可以源源不断地支撑他们走下去。一个心里装着整片大海的孩子,一定能对抗自己命运里的阴暗——躺在黑暗中,我一次一次这样想着。
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游戏疗愈后,一个看上去恰似“内心线索”的信息在游戏中流露出来。商捷告诉我,那是米尼在玩木质娃娃屋的时候。空荡荡的娃娃屋边上放着满满一箱配套家具、玩偶等,大部分孩子都喜欢把家具、玩偶等填充进娃娃屋,玩“建构家庭”的游戏。但米尼不是这样,他不断地把娃娃屋的门窗拆下来,拿汽车撞击娃娃屋,让飞机从娃娃屋上空盘旋而过,迅速飞远。“有可能在这段时间,家对这个孩子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压力,使他产生了要逃离的想法。”商捷说。
这不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但却让我感到开心,因为孩子表达出来了。那段时间,我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家里日渐恢复了正常秩序。我也有更多时间和米尼一起到我俩喜欢的那个海岬角去,面向海潮,彼此默默。
之后的一次游戏疗愈中,商捷告诉我一件很奇妙的事。米尼一走进游戏屋,看也不看别的玩具,就径直走向娃娃屋。“我要玩这个。”他要求道。然后笑眯眯地坐下来,从旁边装家当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火炉,放到了房子中,在火炉上还加了一个红萝卜;之后又放了一座双人沙发,检查了门窗,并在屋子旁放了一架小桥。“在他心里,‘家’又变成温暖、甜蜜、可沟通的地方了。”商捷*后这样总结道。
米尼是对的,我也从心里觉得,家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因为每周的游戏疗愈,我和商捷经常见面。除了讨论米尼在游戏屋的表现,我每次都会跟她说说家庭式幼儿园计划的进展情况,说得既漫不经心又惊心动魄。每次都给她下那么点儿“饵”,比如“我是不想让你烦,但找房子真是太麻烦了,不然你可以帮我们拿拿主意”,或者 “哎呀,这阵子想投资我们的人太多了……他们要我写一份计划书,我把你的名字也列进团队里,可以吗”?又或者“我们心里有几个老师的人选,唉,拿不定主意选哪个,真愁人啊!真想把他们带到你面前,请你给看一看”。致力于把这位心理咨询师搞得心痒难耐、忍无可忍。说真的,心理学我虽然不懂,但上屋抽梯、欲擒故纵什么的,随便拿两招在心理咨询师面前摆弄几下,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在这个过程中,商捷也不断呈现着“完美合作者”的迷人气质。首先是“存在感”,她总这样回答我:“只要你们需要,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进行(某项)工作。”其次是专业度和经验值。之前说过,商捷曾“混迹”幼儿培训圈很多年,升级为人母后,又对“幼儿教学”做过长时间的思考与创新调整,还曾组织父母互助社区、自然游学团队等活动。无论成败,她都先于我们积累了多年经验,而这些经验是很宝贵的。我在与翅膀妈商谈与商捷的合作时说:“退一万步,哪怕仅仅是给米尼和翅膀找一位好老师,这个投资也很值得我们争取。”当然,虽然我总拿“一夜暴富”诱惑她,但她和我们一样,喜欢脚踏实地做事,对花里胡哨的诺言怀有警惕之心。张总和王总的投资计划搁浅后,我带着稍许的沮丧,把情况告诉了她。她看了我一眼,用简单的一句话打发了我:“这个阶段,要再多钱都没用,把眼前的小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大概第二次见面时,我就算把商捷成功拉入伙了。当时我刚付了米尼的“游戏疗愈”咨询费,一见到她,就会想起自己的那笔钱,心就在滴答滴答地流血。她也干脆利落,依旧笑眯眯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说:“我考虑过了,之前我从来没有做过日托型幼教,对于“长久沉浸在大自然和游戏之中的孩子会有怎样的表现”我感到很好奇。因为太好奇了,所以我愿意加入你们。”她说完就抬头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当然很高兴了,差点儿开口求她把之前我为了投石问路,加强联系而付的那笔“游戏疗愈”咨询费还给我。可我终于还是稳住了自己。
对我们几个当时自发联结而成的父母而言,商捷像一个榫,而我们都是卯。她越陷入,与我们联结得就越深,未来家庭式幼儿园的梁架也就越结实巩固,也才能荫蔽米尼、翅膀,乃至更多孩子的成长之路。从与商捷合作开始,无论剖心倾谈、直言利益还是嬉笑打闹时,我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商捷也是这样想的。在答应入伙后的一个早晨,我收到了她的一封电子邮件,大意是:虽然我俩正处在关系的“蜜月期”,但希望我能意识到她性格中也有懈怠、冷酷、强势等因素。我打着哈欠,揉着眼角,回了封充满“粲然式”反讽与温柔的回信。大意是请她放心,每个人都有各种毛病,我也成熟到可以辩证看待问题和个人了——并且,即使不是为了她,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尽力看清她性格里的负面因素的。
还有一次,她仍旧笑眯眯地,邀我加入她的“静默爬山”。我吓了一跳,问她“那是什么?有什么意思?”商捷告诉我,她从小就被奶奶带着每天清晨去爬山。直到现在,不发一言地爬山都是她个人休闲和帮助思考的重要活动。她想邀我参加。我为了幼儿园大业,怀着“啧啧,这次邀我爬山,下次不会邀我转山吧”“不说话走山路好无聊啊”以及“两个美貌少妇走山路,万一碰到坏人抢劫怎么办”等各种惊恐不已的念头,舍生忘死地答应了她的邀请。那天,正值春末,天气开始转热。商捷带我走了条明清古道。一路上乱石嶙峋、杳无一人。她闲散地走在前面,我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中途,为防不测,我还偷偷找了块尖角岩攥在手里。我一边憋着气,一言不发地尾随她爬山,一边在心里为自己大唱赞歌——我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米尼,为了美好的未来教育,竟然跑到这深山里披荆斩棘!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呐!
好不容易走下山来,我们选了块大石头坐定,商捷从包里掏出两个梨,我们一人一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见我还抿着嘴指手画脚,就笑着说:“现在可以说话啦。”当是时,远处重峦叠翠,近处春风轻抚。她又说:“这里经常可以看到小松鼠。”她还告诉我,小时候,每天早上四五点,奶奶就会叫醒她,就带她走很长的路上山。彼时街道暗淡、城市寂然,唯有走进山里,才能听到各种细碎又甜蜜的声音。直到现在,她还记得拉着奶奶的手,一边走,一边看路灯渐次熄灭的情景。“粲然,就像你的大海一样,山是我的童年。”商捷这样对我说道。
我们又分吃了一个苹果。她跟我聊起了之前几次与人合作,终告不遂的事。“粲然,我们俩现在关系很好,可以算得上‘甜蜜’。我很喜欢你,你也很欣赏我。只希望若有一日,我们之间发生问题时,这段甜蜜的时光能在彼此的心里留存得久一些。”她仍旧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我,淡淡地说。
当时,我们的团队正在经历“小宝妈退出”的风波。在之前的十来年工作生涯中,也曾遭遇过好朋友因为工作观点不和而分道扬镳的事。此时身处山林,两耳清净,陶然忘机,听商捷轻巧数语,心中万般感慨。我始悟眼下畅谈,之前的信件和现在的爬山,都是商捷向我发出的个人的“联结邀请”:我想让你了解我,了解我的童年、爱好、过错、缺点……请你因为我是我,而和我成为朋友,这是我为合作所做的**次真诚的努力。
我也笑起来,然后握了握她的手。
后来,商捷还问了我一个问题:老听我把未来的家庭式幼儿园叫“三五锄”,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我忽然有点儿害羞。面对面谈这事,就好像面对面谈理想啊、希望啊等宏大目标,那都不是我所擅长的。不过我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
这是我**次和人谈起“三五锄”这个名字的由来——
在我看来,孩子如幼苗,仰天地之灵气而自然成长,所倚人力,只需寥寥几锄,是以取名“三五锄”。
“嗯,这个名字很好。”商捷说着,回应似的握了握我的手。
风在山林中的每一片叶子上拂过。这是“三五锄”记忆深处,属于我和商捷——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一个秘密的下午。它那么短暂,又那么不可或缺。
因为,我和商捷马上就要踏上一条互为倚靠、携手向前却又龃龉频生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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