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5903765
◎女作家王安忆新作品
◎女作家王安忆在台湾中山大学的三场文学讲座,与余光中、黄锦树、骆以军对谈互动,精彩纷呈。
◎书中配有大量现场彩色图片。
本书是作家王安忆2014年5月应台湾“余光中人文讲座”邀请,在高雄中山大学所做的三场文学讲座辑录。 参加座谈的还有诗人余光中和小说家黄锦树、骆以军。三场讲座紧紧围绕“小说”这一文体展开,说明小说是什么,小说能做什么,或小说不能做什么;小说自有其内在逻辑,小说家依据小说的逻辑,以文字建构心灵世界,读者依据小说的逻辑,去理解文本与现实世界的关联;以《天香》为例,作家王安忆讲述了写作过程中寻找故事与主题架构的过程,阐明小说如何处理故事和主题的关系;与诗人余光中的对谈中,聊到了马尔克斯、张爱玲、沈从文,以及对诺贝尔文学奖的看法。
三场讲座不拘一格,精彩纷呈,气氛热络。书中配有大量现场彩色图片。
本书由台湾中山大学顶新人文艺术中心授权出版,为大陆简体中文版。
场小说能做什么
将汉语带入三个不同的境地
两个故事
小说功能的四道解答
热爱生活,增添传奇
华语小说的文字趋势
从语言唤醒身心灵的体验
第二场小说的逻辑
走上写作道路的时代背景
职业写作者的创造欲望
文字作为小说的材质
小说的形式:以类型小说为例
小说的逻辑
小说中的历史,生活中的历史
创作者与小说人物间的逻辑关系
小说的篇幅:长篇、中篇、短篇4
追溯父执辈记忆的《伤心太平洋》
中国当代作家的文学养料
生活作为小说逻辑的对照
写作应根植于个人经验
母亲茹志鹃的写作与影响
“文革”时期的处境
《长恨歌》命题与创作自由
第三场故事与主题
故事与主题的渊源和实践
故事与主题的构成:以《天香》为例
故事与主题:外表与内涵
异于张爱玲的海派
百年孤独——马尔克斯与沈从文的启发
养成规律的书写生活
附录
城市记忆,安顿在文字的密林
——王安忆作品展
西子湾(序)
来过高雄数次,到中山大学却是头一遭,而且一住七天。住宿西子湾沙滩会馆,临海傍山,太阳下波光粼粼,白帆点点。天水交际处,一道细极的海平线,两端延至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呈出弧度,暗示球形地表和地心引力。校园里大树夹道,绿荫满地,过廊的壁上张贴各种告示,有社团的召集,讲演的海报,迎送的祝词,与狗和猴相处的经验之谈,显然,这两种驯养与野居的动物是学校的常客。礼堂后门台阶上坐着吃盒饭的学生,化着油彩妆,身着戏衣,准备演出契诃夫的《樱桃园》。走出隧道——这一条隧道本是用于军备,粗砺的石块砌成墙面和拱顶,中间车行,两边人行,人行道下的阳沟疏引雨水和山洪,纪念着蛮荒和战争。如今,军车声换成学生们的脚步声,纷沓轻盈。从这里出去,便是街市。
街市沿河而设,总是南亚地方遮阳蔽雨的骑楼,两种生意多,一是海鲜餐馆,二是渔具店。轮渡往来,这边是鼓山,那边是旗津。搭乘者半数为机车,半数为步人,机车上船都不熄火,一旦到码头,下锚,搭跳板,即刻箭射上岸,铁流一般滚滚而去。旗津的街市规模更大和密集,有天后宫,香火很盛,到夜晚就有吹弹歌唱。餐饮中有一家还是两家经营肉羹,那“羹”字写得很奇异,仿佛新造,又仿佛古传,肉羹店门前招牌写:某明星小姐专热衷于此。有几回想试,都被滚烫的灶火逼回来,店堂几乎就在灶边,黑洞洞里锅开鼎沸。轮渡往返中,经一处海湾,视野陡地开阔,看那桅杆林立,汽笛鸣叫,一派蒸腾气象。码头上有一爿店铺,专售船舶零件附件,店堂深处,堆积着旧物,提醒人们,这地方曾经有着兴隆的拆船业。日军撤退时,将船舶全部炸沉,于是,很长一段时期,此地以拆船为生计。店铺老板,拄着拐杖,围着星条旗图案的头巾,气宇轩昂,大约是当年行业里的标兵。少掌柜则是现代青年,一表人才,于是,店铺就有一半新。船舶的模型,报警的铜钟,贝壳、螺钿、珊瑚的制品,创意的主题总是离不开海和船。拆船业式微之后,鱼鲜贸易起来,沿岸都是进货与交易的船只,载着冰柜货箱。一大早的鱼市场里,胶皮水管横冲,船身撞击,铛铛地下锚,货柜拖过水泥地面,动响中,忽升起男声歌唱。探头看,一名中年男人,守一架音响,无限的深情,想来就是听邓丽君的歌长大的一代人。
四下里,都是奇巧的对照,粗犷与婉约,历史与现代,战争与和平,荒蛮和育教,这似乎概括了向学的意义。
来到中山大学讲课总共有三场,场是对谈,在校外进行。会场在旧日的仓库,废用之后改做商圈。前工业时代遗留下钢筋水泥管道的废墟,将消费生活塑形为艺术,文学就乘着潮流,趋进后工业时代。环境的时尚性,多少疏离了思想劳作的朴素本质,我们的话题显然有些背时,但也可见出诚意,努力在四顾茫然中寻找接近的途径,又在交集错综里析分立场。词语在现代极简主义线条结构的锐度空间里,格外显得暧昧、含糊、模棱两可,难免陷入虚无。可是,正因为此,也许略略动摇了存在的格式化。倘不是整理当时的记录,几乎都想不起说过的话了,记忆中是一片焦灼。一方面想从对方话语中挣扎回自己的话语,另一方面,又企图从自己的话语挣扎向对方。其实都有些离题,说话者的注意总是在自己,我们都是自恋的人,所以,三方会谈也不会有结果,终是各说各的。好容易,将时间填满,在那旧日的库房里,时间扩容得厉害,要多少话语才能充实啊!相比较而言,第二场张锦忠老师的课堂,就有一种限制,给人以安全感。讲台与课桌椅距离接近,彼此可看见脸和表情,虽然是上课,倒更像是面谈。题目是“小说的逻辑”,但交流与互动松弛了紧密度,可这不正是小说吗?小说本就是散漫无定制,顺着自然的发生而发生,又趁着已发生的惯性向未发生走去。整理这篇记录,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轻松温暖,扯的那些闲篇,欲删去,又未删去,由定稿者定夺吧!
庄严隆重的是第三场。首先是环境,在正式的礼堂,除去空间广大,还有气氛的森然。之前有李安导演和金耀基教授讲演,电影的覆盖面与哲学的深刻度都可与此空间匹配,就觉得压力,不只是个人的,还是小说的质素,似乎都难以扛鼎。其次是新置音效设备的昂贵和复杂,事先系在腰部,环绕至颈部,再分至口和耳,范围所限,不得离开座椅,就需谨言慎行。事后听说场内效果一般,大约是我们在场上走动过频,失之照顾。主持人余光中老师是第三重压力,照理应是我为余老师做司仪,如今反过来,只觉得惶悚极了。余老师大约是体谅我的难处,率先反抗规则,时常脱离音效束缚走到台沿,与台下来回过招,引我跟随身后,将礼堂变聊天室,这就是设备失效的原因吧!这天的题目为“故事与主题”,“主题”这个词大概也是照顾我,因是大陆文艺的常用词,我来自一个重视“主题”的地区。海峡隔离,各自给予命名定义,又在名义之下发展外延和内涵,许多概念错综交集。这题目也是给予机会,阐释命名下的事实。这一篇记录的整理为用力和辛苦,许多脱口而出都欠周密,希望文字稿能作补充修订。
要特别感谢文稿的记录者,算一算,竟有十万字以上,从含混的口语中通顺成文字。短短一周内,说了这么多的话,实在太饶舌了,挥霍掉这么大量的词语。在这个各种资源都紧缺的时代,简直是浪费!不过,我们就寄希望时间的弹性吧,它的容量也许会随机收涨。如今,在回想中,西子湾的七天就变得很长又很短,其中有一个醒目的颜色,就是有一天晚上,带两个学生在渡口吃海鲜,老板娘,赤足穿人字拖,体态丰硕的女人,忽递上一枝玫瑰,说:母亲节快乐!原来这一日是母亲节,我很高兴被错认为学生的母亲,异乡异地受到祝福。这一个外来的脱离天候节令和政治建制的纪念日,进入市井人家,带着新鲜的喜悦和亲热,点缀了西子湾的讲课的日子。
⊙当我谈到小说逻辑的时候,常常处在矛盾的情形当中:我一方面想告诉大家要认识逻辑,另外一方面又觉得生活另有不可捉摸的逻辑,它很模糊,很暧昧,不知道藏在哪里,我们很可能会错过它。这是小说很具挑战性的地方,令人欣喜又令人折磨。或者这就是小说的乐趣。
⊙1983年,我跟我母亲参加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聂华苓老师从纽约请来一位大师,为我们推断过去和预测将来。他表述的方式非常文学,他比较我和我母亲,说:“你们母女两个人都是艰辛,可是母亲是苦的艰辛;女儿是乐的艰辛。”我觉得他说得很好。
⊙张爱玲生活在一个即将逝去的时代的末梢上,我可能是新人类吧,所以景观就不一样。张爱玲看到生命是一袭华美的、长满虱子的袍子,我看到的是将出壳未出壳的小生命。……我曾经将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改编话剧演出,经我的改编,曹七巧变得很响亮、很豁朗,我也觉得痛快和过瘾。如张爱玲那样,逼视着人性和人世的阴暗是需要力量的,这也是一种涵量。
⊙我认为沈从文是了不得的一个作家。沈从文笔下的人物,到了鲁迅那里,也许就是阿Q、闰土、祥林嫂、贺老六,是等待启蒙的一批人,可是沈从文那么热爱他们,把他们写得那么可爱,在他们受屈抑的命运里究竟还是有一点人生的美意。
⊙上海有个作家叫陈村,我们是同行,都是小说家……私下聊天,他谈到我的小说……他说:王安忆你写的爱情很结实,而法国的玛格丽特?杜拉斯(MargueriteDuras),她的爱情更加有爱情特质,就是轻盈。你的爱情不轻盈。——他这话讲得太对了!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定,我写不出轻盈的爱情,轻盈的爱情不归我所有,结实的爱情才是我的故事。
第二场小说的逻辑
主讲王安忆
主持张锦忠
时间2014年5月5日
地点台湾中山大学文学院LA2004室
王安忆:大家下午好,余老师下午好。今天给我“小说的逻辑”这个题目,我觉得相当合适。小说在我,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三十多年就在做一件事——写小说。我确实已经从初的热情里,慢慢地冷静下来,向理性进取;也就是说,从一个文学爱好者,成为一个职业写作者。成为一个职业写作者,就需要处理许多客观的问题。
文字作为小说的材质
创造一个存在,首先要确定这存在的形式。小说是以语言叙述为形式,我们就需要认真对待语言。一个工艺师或工程师进行创造时,也会有感情作用,可是他的感情是间接地以物质性的材料体现;而小说借由语言,借由我们说话的方式来创造,语言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材料,一方面它是不及物的,同时呢,它又可以直接表达内心,它能够说,说出来,还有什么比说出来更具有说服力呢?有一部日本电影叫《大渡海》,也叫《编舟记》,它讲述的是出版社辞海编辑室的故事。让我非常注意和感动的是,编辑们给字词加注释的情景。他们给现有的字词加注释,同时到处搜索新产生的字词。里面有一个情节我印象深刻,就是关于方位词“右”怎么注释,这成为编辑部对新加入成员的一道考试题。后来我特别查阅中国的《辞海》,《辞海》对“右”的解释和电影中个解释一样:如面向南,则东为左,西为右。这是一个从概念到概念的解释。这个编辑小组就觉得不够,它应该有更明了的解释,一位资深编辑提出“时钟一到五点的位置是右”,具体些了,但还是不够;后主编说“阿拉伯数字10,零的位置是右”。就这样,他们尽力接近字义所指向的具体性质,努力地“及物”。在此可证明我们小说使用的材料的限制,它缺乏物质性,在孤立的情况中相当抽象,然而一旦具有共知和共识的前提,它于表达就有着极大的方便,因为它是我们日常普遍使用的工具,它交代、叙述、解释的能力很强,所以就可能深入和拓宽。和我们感情的联系是不可否认的,否则的话你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音乐的声音,舞蹈的肢体,对于感官是直接的,也是表面的,所传达的内容就有限;相较之下,文字的可能性就大了,只要有条件,它几乎无所不至。《大渡海》电影里的编辑们,就是在创造认知的条件,开发语言功能。
小说的形式:以类型小说为例
由于小说的形式是语言叙述,语言是普遍运用的日常工具,于是,小说会给人错觉,好像凡是识字的人,都可以写小说,是没有什么限制的。这么一个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限制的东西,要怎么规定它的形式呢?某种程度上,限制就是形式,否则无法解释艺术的边缘。我曾听一个编舞的老师说,舞剧是不可以开口说话的。当然,现代艺术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事情,然而,所有的“可以”其实都是从“不可以”的对抗中来的;追溯到源头,还是不可以,我们今天就从“不可以”讲起。方才说,由于语言的日常性,它们很容易被掌握和操作,现在有了博客,每个人都可以写作。原先的写作至少在公布和传播上还需要人的实际操作,不那么容易被认可。比如要由编辑决定有没有价值刻成铅字,印刷成书。编辑在一定程度上对小说的规则做出仲裁,保证小说在限制里生成。当然,编辑的思想还是要受约于文学思潮,在此,我只是将编辑作为一个象征,象征着文学的限制。而网络写作已经大大削减形式的规定性,将其释放。但是你能够说这些所有的文字都是文学吗?似乎又不能。如果所有的写作都是文学,不就是没有文学了?如果我们还承认有文学的存在,什么是文学?什么是小说?在所有的“不可以”都解禁为“可以”,小说的安身立命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近一段时间我比较注意类型小说,我觉得类型小说把写作的技术部分显性化了。美国多创意写作的工作坊,全世界一百家里面有九十九家是在美国——美国人是个后天再造的民族国家,他们相信“人工开物”,他们将写作量化条件,使事情变得可以操作。而中国的当代小说,我说过,不时中断的写作,使我们没有时间总结经验,我们都是以经验与情感来写作,无一定之规可循。中国大陆当代文学好也是好在这里。就因为如此,80年代、90年代涌现出大量的优质小说,无可模仿,不可重复,连自己都不能重复,也许一生就写出一篇好小说,以极个别的感受而推成。这些小说我以为将在中国甚至世界文学史上留下重要的记录,可它确实难以持续,因为太个别了。个别应该是小说的特质,但对于职业化却是挑战。或许我们只能持妥协态度,退到相对的普遍性里,寻找一些可举一反三的规则,也许类型小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提供范例。我们常常看见西方人在旅途或者休闲的时候捧一本书,通常是厚厚的砖头样的一本,花里胡哨的封面,十有八九就是一本类型小说。小说多半有着基本格式,一开始一定要发生事情,形成悬念,不断派生出枝节,延宕解决的过程,在过程中,展露社会问题、历史政治、人性心理,有时候,也会启动相当严肃的命题。我现在在复旦大学主持创意写作的专业硕士课程,我常常和同学们讨论类型小说的格式,发现这是可以传授的经验。
小说的逻辑
在类型小说里,我以为确实具有一个有效的逻辑,根据现实生活的逻辑而来,所以可在现实生活里得到检验,这种检验很可靠,因为生活形成的常情常理已经被证实了合理性。可是类型小说把这些因果关系整理得太整齐了。而更胜一筹的小说采纳了生活里面微妙的隐性原则,它的逻辑也许是含混的,有的时候可能一加一等于负数,有的时候是反过来,递减到后突然间得到一个大数,在加和减的过程中其实加入进来许多变量,仿佛是在现实的一般逻辑之外,可却又是在一个更大的逻辑之中,生活中有着多少个别性和偶然性,好的小说家可以采纳生活当中所潜藏的模糊逻辑,这些模糊逻辑可能包含巨大能量,可产生推动力,像火箭突破大气层进入太空那样,推出我们平凡的生活。这些都是属于不可教的东西,而我们只能从可教的东西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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