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3949419
◆ 冯唐用8个故事探索了语言的极限与边缘。
◆ 这是一本有关权力的书,在权力之外还有情,有钱,有古今、奇幻、讽喻、留白……
◆ 每一个故事都风格独特、想象充盈,或是肆无忌惮,或是刁钻古怪,或是轻拢慢捻,总有那么一个能打动你的神经,让你在文字里体验一场光怪陆离的冒险。
贞亚每次睡前都大把抓摸小星的头发,每次都梦到那场大爆炸。一个远古大巫,一个委身为奴的娇美女子,一段吊诡而光怪陆离的远古传奇,一场穿梭时空的梦境……《安阳》以繁复的想象和设定承载了冯唐又一次语言的试验。作为冯唐首部中短篇小说集,《安阳》囊括《天下卵》《麻将》《廊坊有个秦始皇》《不叫》等八个故事,或以历史为背景,或以童话为氛围,或以现实为素材,语言直接、叙事诡奇、幽默讽刺,对人事的洞见往往能引起当代的共鸣,叙事和文字都充满实验色彩。
安阳_59
麻将_76
廊坊有个秦始皇_88
不叫_101
刺客列传2004_130
球_143
小明_155
附录:初版自序_168
六十六岁的我:
你好啊。
我有个大我九岁的哥哥,昨天开车离开北京,去海边了。他恨北京,但是又怕冷,所以冬天像熊一样宅在北京的暖气里,暖气一停,海棠花一开,他就逃离北京,去山东的海边杀掉一年里的其他时间。
就像他习惯性地恨北京一样,他也习惯性地打压我,在过去的四十年里,总强调我不如这个人、不如那个人。当我在世俗的标准里似乎比这些人牛逼了之后,他又会强调一切到最后都是无意义的,无论从宇宙还是佛法的角度看,我们都如恒河沙一样平淡无奇。昨天,我给他饯行,他没喝酒,平生第一次没打压我,说了如下的话:
”老弟啊,我不是打击你啊,其实人和人都差不多,谁能比谁强多少啊?但是,极其个别的人,后天遭遇了绝大多数人没遭遇的事儿,还万幸地活了下来,就成了所谓的天才。所以,天才不是天生的,天才是后天的偶然。比如我一个同学,失手把三岁的儿子从三楼摔了出去,儿子竟然没死没伤,之后看什么事物都是0和1的组合。后来他儿子就成了顶尖的电脑黑客。我回想你的成长,你五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甲肝、高烧、胆道蛔虫剧痛,差点儿没死掉,活过来之后,你脑子坏掉了。还有啊,十岁那年夏天,下雨,你不赶着回家,在槐树下坐着,看中学的女生放学往家赶。雷劈下来,槐树死了,你没死,你脑子进一步坏掉了。所以,从今天起,我承认你与众不同,是个后天形成的天才。”
今年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我很快就要四十六岁了。被我哥哥的话提醒,回看我被雷劈的前半生,我如果在二十六岁时遥想四十六岁,会如何勾勒这二十年的日子?
我很有可能会留在协和医院妇产科,每天六点起床,七点查房,九点上手术或者出门诊,中午或许能睡一下下,下午再上手术或者泡图书馆,晚饭或许能喝一点儿酒,酒后想想某个美丽的护士或者某个美丽的病人,某些局部的细节或者整体的感觉,多数时候也就是想想,少数时候想得难受了,就写写。我手臂小肌肉群能力出众,这二十年里应该做了不少台很好的手术,让不少妇女延长了生命,但是这些人中的小一半会在手术后的五年内死去,战胜不了卵巢癌的大数规律。我比较鸡贼,这二十年里应该能选好合适的科研角度,在《中华医学》《中华妇产科学》等”中华”系列杂志发表二十篇以上的文章,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有一两篇发在Nature或者Science上。在二十六岁之后的二十年里,我应该可以升教授,但是协和医院妇产科有六十个比我更资深的教授,所以我没有一丝可能做妇科主任或者副主任。
实际发生的是,我二十七岁从协和医科大学毕业,马上就去美国念商学院了。毕业进了麦肯锡,靠着说清楚商业上的复杂问题挣钱吃饭,一干小十年;后来去了一家央企,先负责战略,做了六家上市公司的董事;再后来创建了亚洲最大的医疗集团。四十三岁后辞职,全职做医疗投资,至今。
这二十年里,每周八十小时的工作并没有成功抑制住我的表达欲,我压榨睡眠和假期,周末写杂文,春节年假写小说,大酒吐完写诗歌,大概两年成一本书。至今为止,出了六本长篇小说、一本短篇小说集、三本杂文集、一本创作诗集、一本翻译诗集。
我哥哥有一次喝多了说:”其实啊,你在文学上的运气超级好。你看啊,你写十五岁到三十岁的半自传’北京三部曲’,拍成了电影电视剧,很多青春期的学生会读、很多想了解北京的人会读。你酒后乱写的’怪力乱神三部曲’,其中《不二》成了卖得最好的繁体中文小说,你还没被佛教徒打死,你真鸡贼。过去十年,你的短篇小说也卖了好几个电影改编权,杂文集就在你一直瞧不起的机场书店里卖着。你还创立了超简诗派,每到三月,有自来水的地方就有人提到’春风十里不如你’,多少诗人写了一辈子一个字儿也留不下来啊。你还重译《飞鸟集》,创造了在21世纪诗集被下架的历史。其实,你想想,你还想干吗?多寿招辱,你现在死掉,相当完美。”我想了一下,我哥哥说得对,我心目中的文字英雄,多数没活到我现在这个岁数。卡夫卡,四十一岁死了;劳伦斯,四十四岁;王小波,四十五岁;凯鲁亚克,四十七岁;卡佛,五十岁。
一个日本朋友送了我一张巨大的纸,纸的大标题是”二十一世纪”,下面密密麻麻地列出从2001年到2100年的每一天。他想用这张纸劝我,珍惜光阴,努力奋进。我在这张纸的面前站了一会儿,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事实,在这密密麻麻的日期里面,必然有一天是我在人世的最后一天。我想到的是:
第一,绝不在无聊的人和事儿上浪费时间,哪怕一天。
第二,继续用各种可能的方式推进医疗的进步,缓解人类肉身的苦。
第三,呼吸不止,写作不止,老老实实地放开写,能写多少算多少,看看还能写出多少人性的黑暗与光明,缓解自己和他人内心的苦。
第四,少见些人,多读些书。见人太耗神,做幕前工作,我蠢笨如猪,在书里和写作里,我游得像一条鱼。
活着活着就老了,活着活着就挂了。
天亮了,睁开眼,又赚了,希望二十年后能看到你。不一。
冯唐
2017年4月 于北京 不二堂
◆ 冯唐完全是一个野孩子,一身非法的才情。七十年代人的经验因为冯唐的书写重新变得神奇,当然,你就算不是作者的同代人,也能看出这是具有真正意义上欢乐、自由和战斗精神的精力充沛的文字。*崇高和*庸俗的,*雅和*俗的,*调和*不高调的,都在冯唐的文字里狂欢。–李敬泽
◆ 冯唐的文字如此出色是一个谜:他是怎样练就这样的文字的呢?我猜是他在古文上下过不小功夫,我不敢说他的古文功底比李零、李敖还好,但是肯定好过王小波和我。–李银河
◆ 我期待着春暖花开的时候终于能在大理的阳光里坐下来,让他胸口的肿胀喷涌而出,*好全世界都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落完*后一个字。我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太长时间,想象这一天想象了太多次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他这一辈子只是在大理望丽江而返,而我愿意固守丽江想象他那张黑瘦的脸上眼眸中的一抹刀光。–和菜头
◆ 冯唐老师的小说总是生动地刻画着他自己、他的亲朋好友、青春、北京和北京的春夏秋冬……以及那些好玩儿又难忘的生活。–窦鹏
◆ 妇女们想坐在冯唐的目光里面,其实是因为他活得够累,因为他每摸一个姑娘的手,都要写好几首诗才能平静,每上一个姑娘的床,都要半辈子才能释怀。而每一个让冯唐贼惦记的姑娘虽然无辜却又幸运,因为她们自己看不清的青涩的妩媚和碧桃色的风情都被冯唐深深地收藏在眼睛里、镌刻在身体里。所以,每一个女读者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冯唐在记忆深处镌刻自己无知无觉流淌过的浑然性情和懵懂风情。–拉拉
◆ 京派的文人里,语言好的,要数老舍,接下来是王朔(王是语言好,不是文字好),再接下来是王小波,再接下来是涂鸦,现在轮到了北京人冯唐横空出世。冯是语言好,文字亦好。–何立伟
◆ 有如天籁。–陈村
◆ 我花了十月的一半夜晚重读了冯唐。然后又花了剩下的夜晚重读了莫言。莫言是地上长出来的,好结实。冯唐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想他能飞得很远。–路金波
◆ 冯唐老师笔下的人物很嗨、很拽、很直给,随处可见学霸级理科男的睿智和调侃。–马进
二十岁生日前后,贞亚连续梦见他出生时候的众多细节。这些细节不容分说地一次次在他的梦里出现、重复、生长、变化、丰富,贞亚从来没有过记忆的出生,一时越来越真实,具备声音、形状、色彩、味觉,甚至触感,仿佛一块慢慢发育的山林和一块在兽皮和石砣琢磨下缓缓软润起来的玉璧,渐渐地比他从梦里惊醒后睁眼看到的夜晚更加真实。
出生的时候,贞亚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中杀死了他妈,这些连续的梦不容分说地指示这一点。作为占卜师,贞亚对于真实的定义比通常人定义的真实宽泛很多。贞亚忽然感到巨大的无能为力的忧伤。
贞亚一直良好的睡眠彻底消失了,就像他不知道原来为什么倒头就能睡着一样。他睁眼看着夜晚在他眼前轻柔而复杂地变化,仿佛一只巨大的雌性野兽,它黑褐色的皮毛和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呈现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的黑褐色。他不知道为什么躺了这么久还是不能睡着。
贞亚的占卜工作受到了很大影响,他渐渐看不清楚未来,或者,更精确地说,他渐渐对于自己看到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原来睡眠质量好的时候,贞亚在灵台上观察星辰运行和云气变化,在灵台下的密室观察龟甲和水牛肩胛骨如何慢慢开裂。他完全不用计算,甚至只饮很少量的酒,不用大麻和罂粟,不用活人祭,他微微阖上眼睛,迅速进入迷幻状态,未来的细节在他头脑里一树一树、一山一山地花开,瞬间成形,神气具足。贞亚准确预测了过去十五年中发生的所有月食和日食,所有的地震和大洪水,所有大型战斗的胜败,他甚至给盘庚描述出几次重要战斗的具体过程:敌对部族在哪个山冈潜伏;第一块滚石何时滚落;有否大象和豹子这类少见的野兽参加战斗;豹子扑上来,牙齿插入战士的咽喉,血喷射到豹子的眼睛和睫毛上。
盘庚说:”如果战斗真是这样,如果我们取得了胜利,我让你做我的大宗伯。”
贞亚说:”你会取得战斗的胜利。大宗伯对于我不重要。”
盘庚说:”能否再多告诉我一些细节,比如我们的战士比他们具体少多少?”
贞亚说:”你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细节。任何人,包括我,包括作为帝王的你,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东西都不吉利。”
盘庚说:”你能改变战斗的结果吗?”
贞亚笑了:”改变的复杂程度远远高于预测。但是,无论怎么改变,也只有一个结果。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个结果不是我努力改变了的结果呢?你明天出征,一定要记得看你左边的山冈,一看到有两只黑褐色的飞鸟从树梢上飞起来,第一块滚石就要落下来了。切记,两只黑褐色的飞鸟。”
盘庚还经常问起他死去的父亲和爷爷以及他依稀记得的祖爷爷。相比星相、地震和战争,贞亚对于这类问题总是更加乐于回答,给盘庚更多的细节,这些细节远远多于盘庚自己对于他祖先的记忆。有几次,盘庚的记忆和贞亚的描述出现了黑白分明的差别,贞亚说,你再仔细想想。盘庚仔细想,再仔细想,夜晚就梦见了祖先,梦中的细节和贞亚的描述完全一样。
盘庚说:”你怎么知道我祖先这么多情况?”
贞亚笑了:”因为我知道。”
盘庚说:”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我的祖先永远给我力量。上次战斗,我死去的爷爷站在我身后,帮我挡开了一斧头,否则我的左手就没了。”
灵台下的密室没有光,有隐隐的灼烧龟甲和大麻的味道。贞亚伸手抓住盘庚的左手,盘庚的左手一时变小,变得细嫩柔弱,就像小时候被爷爷的左手抓住,手把手教他如何用左手挥短斧做侧挡的动作。一时间,爷爷左手的形状和触感都在。
贞亚捏着盘庚的手没松,许久之后,非常小声地说:”王,细节够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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