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2955619
“白银的月亮凝立如冰，灿烂地照耀白银的时代”——阿赫玛托娃
白银时代的文学是暴风雨前的文学，是俄罗斯转型时期的文学，是多元化的文学。
俄罗斯的智慧，自成一体——
火一般贪婪，无比凶险：
它那么明朗，又那么固执，
它那么快乐——又那么伤感。
它如同笔直向前的指针，
指向涟漪和沼泽的磁极；
它给胆怯的意志指点迷津，
从抽象的梦幻进入生活。
如同鹰隼的目光，穿透云雾，
把峡谷里的遗骸寻找；
它沐浴于一片神秘的迷雾，
准确地对大地进行思考。——维·伊万诺夫《俄罗斯智慧》
本诗集精选二十九位俄罗斯白银时代诗人的四百余首诗作，作者既包括白银时代三大流派，即象征主义、阿克梅主义、未来主义的诗人，如巴尔蒙特、勃洛克、阿赫玛托娃、曼德尔施塔姆、马雅可夫斯基等，又有活跃于白银时代的重要流派意象派的代表诗人，如叶赛宁等。诗集还收入游离各流派之外，又兼收并蓄各家之长的普宁、霍达谢维奇和茨维塔耶娃等诗人及其作品。本书全面而清晰地呈现了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歌面貌。
目录：
十字路口的缪斯（译序）
采尔捷列夫（五首）
不要给自己树立偶像
浩瀚的海洋
倘若我能挣脱肉体的桎梏
乌云驰过
一只无形的手
弗•索洛维约夫（六首）
在阿尔卑斯山中
哦，在你心中那么多纯净的蔚蓝
多么沉重的梦
可怜的朋友
风暴下的萨依玛
冬天，在萨依玛湖面
秋歌
明斯基（九首）
秋歌（我害怕说出我是多么地爱你）
我们的悲伤
小夜曲
慰藉
我徒然地努力控制自己
对他人的爱情
浪
黎明之前
秋歌（城市被裹进一袭秋天的法衣）
安年斯基（十六首）
孪生子
布景
手持一枝蜡烛
琴弓与琴弦
你又和我在一起
Träumerei
我爱
田野里的晚钟
秋
一条小船两张帆
两种爱情
EGO
十月的神话
雪花飘落
幸福是什么
倘若并非死亡
布多尔林（五首）
死神之舞
致米洛岛上的维纳斯
大地母亲
朋友，我诞生在十四行诗的祖国
情欲
福法诺夫（八首）
每个诗人都有两个王国
两个世界
炉旁
城郊
天空与海洋
雷雨之后
斯坦司
伴随着秋雨的乐音
梅烈日科夫斯基（十五首）
上帝
流放者
孤独
我祈望
爱-敌对
丽达
沉默
空樽
波浪
自然
涅槃
倘若玫瑰悄悄地枯萎
三月
夏园的秋天
一切结束于死
……
巴尔蒙特（二十五首）
月光
苦闷之舟
死
我用幻想捕捉正在消逝的影子
荒漠
我是不安的幻影
我是自由的风
卡米亚
颠茄
印度主题
生活的遗言
我是缓慢的俄罗斯话语的优雅
我不懂得那对别人合适的明智
蓝玫瑰
致海伦
我十分憎恨人类
上帝从虚无中创造了世界
上帝与恶魔
音乐
我的遗言
音乐的诞生
她长眠了
埃德加•坡
致一位契尔卡什女郎
我爱你
米•洛赫维茨卡娅（二十首）
爱情
你一定要学会承受痛苦
风的呻吟
那并非对你
爱之歌
利奥涅尔
死玫瑰
睡天鹅
海中神女
双重的爱情
这些韵脚——是你的
如果你希望得到我温柔的爱情
我的灵魂像一朵纯洁的莲花
在棺椁中
秋天的落日
你的嘴唇——是两瓣石榴花
我爱你，仿佛大海热爱初升的太阳
圆满的爱情
我希望成为你宠爱的女人
我希望在年轻时就死去
吉皮乌斯（二十首）
歌
献辞
夜的花朵
我不怕与铁器相互触碰
爱情——只有一个
书前题辞
圆圈
敲击
血
真理或者幸福
女裁缝
女受难者
赤裸的思绪
上帝的生灵
白昼
自由
石头
大地
标准
教诲
钥匙
爱情的语言
摇摆
暂时
勃柳索夫（二十首）
八行诗
初雪
我透过迷雾瞥见我已逝的时光
致青年诗人
致女人
自然的强力有一种可耻的东西
克莉奥蓓屈拉
大海——在虚乏的宁静里
钟声
我记得那黄昏，那夏天
猎人
萨依玛
致诗人
就在那座公园里
诗人致缪斯
母语
秋雾
枯干的树叶
我们
每一瞬间
巴特鲁夏蒂斯（六首）
我整个的思想
黄昏
正午的闪光
维夫列姆之星
奴隶颂
春天不可能记得多雨的秋天
……
勃洛克（二十五首）
黑暗
人群围绕着偶像在鼓掌欢呼
黑少女
温柔的夜给岛屿披上外套
灵魂沉默着
你走进夕照下的黄昏
黄昏，春天的黄昏
生活蹒跚地走着
我与你相会在日落时分
悼念外祖父
我害怕着与你相见
秋天的意愿
清新的风逐渐停止
秋天的舞蹈
陌生女郎
俄罗斯
艺术――是肩膀上的重负
双面人
箔片制成的天使
哦，我希望疯狂地活着
你――像一支被遗忘颂歌的回响
不，你永远不属于我，永远不属于任何人
我记得您肩膀的温柔
哪怕我活过，却没有爱过
初，她把一切都当作玩笑
别雷（十八首）
爱情
我的话语是珍珠似的喷泉
小夜曲
弗•索洛维约夫
太阳
流亡者
永恒之形象
夜
三套车
田野先知
田野里
窗下
早晨
致阿霞
深夜墓地
自然力的躯身
躯体
羯磨
赫列勃尼科夫（二十首）
笑的咒语
大象决斗露出獠牙
今天我又要去那里
小哀歌
笼中的鸟儿
我吹奏自己的木笛
杂物，从麻袋里
巨怪在峰顶居住
星星
矫揉造作者的体验
我不知道地球是否在自转
白杨直插云霄
健壮的雪美人
当鹿角在绿草地上显现
岁月，人与民族
无论是日本易碎的影子
人民高举至高无上的权杖
马濒死之际
赤身裸体的自由来临
再来一次
古米廖夫（二十一首）
十四行诗
一旦我高傲的精神飞出
死神
思绪
十字架
手套
灵魂的花园
神奇的小提琴
我并不养植含苞怒放的鲜花
传染病
两朵玫瑰
现代性
她
抛洒星星的女郎
词
第六感
酒醉的托钵僧
我谦恭地对待现代的生活
蓝色的星星
太阳嘴唇
大自然
……
阿赫玛托娃（二十八首）
我的房间生活着一条美丽的蛇
爱情
黝黑的少年在林荫道上徘徊
在深色的面纱下
心底对太阳的记忆
心和心并没有锻铸在一起
你仿佛用一根麦秆啜饮我的灵魂
我再也不需要我的双足
我游手好闲，来到这里
一棵老橡树在絮叨往事
白夜
我学会了简单、明智地生活
黄昏
这里，我们全是酒鬼和荡妇
受宠的女人总有那么多要求
我们不再会共享同一只杯子
在人们的亲近中存在隐秘的界限
我们失去语言的清新和情感的质朴
就像未婚妻
这次相会没有人能吟唱
一切被夺走：力量，爱情
二十一日，夜，星期一
对你百依百顺？
你总是那么神秘和清新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恐惧
湖对岸的月亮静止不动
前所未有的秋天建造了高高的穹顶
帕斯捷尔纳克（二十首）
二月
我已成年
火车站
盛宴
冬夜
窗外非常拥挤
卸除桎梏的声音
流冰
回声
马堡
灵魂的定义
创作的定义
转瞬永逝的暴风雨
灵感
主题
1919年1月
我是否能忘掉它们
群鸟啁啾
诗歌
谜语之神秘的指甲在此消失
曼杰什坦姆（二十九首）
我被赋予这肉体
无法表述的悲哀
从残酷和粘糊的泥潭中
贝壳
金币
圣-索菲娅教堂
NOTRE DAME
老人
彼得堡诗章
巴赫
海军部
阿赫玛托娃
……
十字路口的缪斯
——俄罗斯“白银时代”诗歌概述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罗斯帝国逐渐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在新的社会秩序建立之前，俄罗斯知识分子将目光投向文化和艺术的领域，紧张地进行精神的探索，由此萌发了不少具有个性魅力的文化思想，催生了各种形式的社团和流派，通过各种不同的精神信仰和价值观念的辩驳和争战，掀起了一场伟大的文化形态的转型，使两个世纪的交汇处变成了精神文化的十字路口，为欧洲和世界思想的发展作出了独特的贡献，后人将这段辉煌的时期（约1890—1920年）称做“俄罗斯文化的白银时代。”白银时代的探索在各个人文科学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语言学、社会学、心理学、哲学和艺术的各个门类（音乐、芭蕾舞、戏剧、绘画）都先后不同地具有了现代形态，其中尤以文学上的繁荣为引人瞩目，诗歌的现代主义几乎成了那个时代的象征。
在俄罗斯现代主义诗歌运动中，首先出现的便是象征主义。1893年，梅烈日科夫斯基出版了一本小册子《论当代文学的衰落原因及其新潮》，有感于“后的神秘精神正在熄灭”，他归纳出新艺术的三要素：“神秘主义的内容，象征的手法、艺术感染力的扩大”，呼吁要以这种典范的作品来对抗当时弥漫于俄罗斯文坛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创作。他认为“象征”可以“表现思想的无限的一面”，象征主义可以“使诗的风格、诗的艺术实质变得崇高、晶莹、剔透”。这篇文章在当时起着俄罗斯象征主义的宣言作用。
俄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发展，有过三个浪潮。梅烈日科夫斯基、吉皮乌斯和明斯基为浪潮的主要代表。这个浪潮是俄罗斯象征主义从无意识的自发状态进入有意识的自觉状态的过渡阶段，其特点是并不具有组织上的严密性和理论上的系统性，一些共同的思想和创作原则常常是被偶然地或者零散地表述出来。第二浪潮的崛起则以1894—1895年由勃留索夫编辑出版的三卷诗集《象征主义者》为标志，其中坚诗人有勃柳索夫、巴尔蒙特、索洛古勃、安年斯基等，他们与吉皮乌斯夫妇等汇拢在一起，被时人称为“老一代象征主义者”。这是俄罗斯象征主义诗歌臻于成熟的阶段，无论是技巧运用的娴熟程度，还是诗歌涵括的容量，都大大超过了浪潮的作品，象征主义的一些美学观点也归纳得更为系统，贯彻得更为彻底。俄罗斯象征主义诗歌在二十世纪初达到了鼎盛时期，显然与第三浪潮的诗人们的推波助澜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如果说浪潮主要在理论上起滥觞作用，在创作上进行实验性尝试的话；第二浪潮则勤奋地以他们琳琅满目的作品勉力向人们证明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对第三浪漫的象征主义诗人来说，如何在前两个浪潮所积累的诗歌经验和思想成果的基础上，作进一步的创新和突破，建立一套完整、独特的诗学，便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任务。维·伊万诺夫、别雷以他们的天才，致力于上述任务的完成，他们的文章的影响力甚至越过了文学的界限，参与了结构主义语言学和宗教哲学的建设。为了区别于“老一代象征主义者”，第三浪潮的诗人们被称为“年轻一代象征主义者”。在第三浪潮诗人中，享盛誉者当推勃洛克，他的抒情诗语言自然、朴素，内容却神秘、晦涩，在行云流水般的旋律中显露出清雅绝俗的高妙，颇有我国婉约词的韵致，其诗剧和长诗则由铿锵的音韵中传达了奔马轰雷般的激越情感，显示了作者柔而能刚的一面。需要强调的是，俄国象征主义诗歌的宗教定向尤为突出，该流派的几乎每一位诗人都以自己的作品作为触角，去感受宗教精神的复兴，诗歌被他们视作灵魂的祈祷，写作只不过是期待奇迹来临前的仪式。俄国象征主义者与法国象征主义者的这种不同，使前者很快逸出了艺术的范围，结束了自己的唯美主义阶段。
1910年是俄国象征主义产生危机的一年。作为一个流派，它已停止了生存。沃洛申可称是它的后一位大诗人。
阿克梅派是继象征主义之后崛起于诗坛的又一个重要的流派。1911年，一批青年诗人在彼得堡组织了一个名为“诗人车间”的社团，他们希图超越象征主义的局限，追求“主体与客体之间更大的平衡”，反对迷恋神秘的超验世界，声称要把世界“从‘通感’的迷魂阵中解放出来。”阿克梅派源于“阿克梅”这一希腊词，它的原意是“某一事物的等级，繁荣，旺盛的时刻”。所以，又称“高峰派”。他们多以亚当式的人物自居，认为自己是新的艺术世界的开创者。其主要的理论阐述者为古米廖夫和戈罗杰茨基，代表诗人为阿赫玛托娃、曼杰什坦姆、库兹明和岑凯维奇等。
尽管阿克梅派诗人具有大致共同的艺术理想，追求语言的精确性和描述的客观性，摒除美的幻影，让玫瑰的美“来源于自己的花瓣、芳香和花色，而不是来自旁人怀着神秘的爱慕或其它情感设想出来的类似物”。但他们的诗歌实验却各不相同，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具有“室内抒情”的特点，其作品大多篇幅短小，语言简洁，节奏谐婉，擅长表达难以捉摸的隐秘内心。古来廖夫则热衷于捕捉异国情调，把叙事成份掺合进抒情诗之中，创造一种抒情叙事短歌的形式，其诗歌语言多雄健粗豪。岑凯维奇的作品富于质感，从心灵和物质的潜在一致性入手，寻觅史前文化的诗意。库兹明一度接近过象征主义，其分道扬镳之后的作品体现出对日常生活的热爱，流露出一种世俗的天真和狡黠。曼杰什坦姆喜欢混溶和间隔各种文化的积淀层，按照时间与空间的划分，系统地研究和探索它们深层的联系，通过对历史、神话的朦胧回忆，来领悟现实生活，流露出强烈的悲剧意识，具有新古典主义的风格。
与阿克梅派差不多同时对象征主义进行反拨的另一个卓有影响的诗歌流派是未来主义。1913年，马雅可夫斯基、赫列勃尼科夫、克鲁乔内赫、布尔柳克等人，合作出版了一部诗文集《给社会趣味一记耳光》，标志着这一流派的公开亮相，其同名文章即成为该派的宣言，他们自称为“立体未来派”。而此前，未来派的另一分支“自我未来派”谢维里亚宁、伊格纳季耶夫等人已分别发表过《未来主义的序幕》和《自我未来主义》等文章，为未来主义东渐，进入俄罗斯本土鸣锣开道。未来主义信奉的原则是，“艺术必须和生活一样不连续，必须释放类似机器和城市所具有的能量，以推动人类去征服时空。”它的主要美学追求是努力把词本身从文学传统的覆盖物下解放出来，强调词的音响效果和诗的图形素质，以表达非理性世界的破碎与不谐，战胜时间对人类的控制，跃入崭新的未来世界。
在未来派诗人中间，马雅可夫斯基堪称“被人引用多，而受人理解少”的一位。他的作品音调嘹亮，意象奇诡而富于跳跃性，充溢着强大的生命本能和尼采式的主义激情；赫列勃尼科夫被前者称为“发现诗歌新大陆的哥伦布”，他试图发现历史发展的数字规律，制造一种“星空语言”，在创作中追求语言的多维性，以达到诗歌的“陌生化”艺术效果；谢维里亚宁是俄罗斯未来派中稍嫌温和保守的一位诗人，其作品赞美利已主义的道德，却对人类的博爱精神抱有幻想，充分传达出社会动荡时期个人的人格分裂特征。不过，在未来派诗人一片高亢聒耳的嗓音中，谢维里亚宁的诗歌因节奏谐和与韵律优美而显示出过人的高明。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俄罗斯未来派的艺术追求，先天地包含了革命性的因素，它那“达达”式的放浪不羁和未来的憧憬，实际上起源于某种落后、庸俗的社会现实秩序之弹压，尽管它对过去的拒绝也招致了自身的毁灭。上述这一点，在其后脱离了该派的诗歌大师帕斯捷尔纳克那里，有过清醒的思考和认识。
当时，活跃于“白银时代”的还有意象派诗歌，其重要人物叶赛宁是一位浪漫气质极为浓厚的诗人，他着意于诗歌的绘画美，在创作中善于使用色彩的点染，表达个人复杂多变的情绪感受。俄罗斯意象派的宣言内容和口吻与未来派如出一辙，在创作上，他们也缺乏严格意义上可以验证其艺术主张的作品，故而，这一流派在整个俄罗斯诗歌发展上影响甚微。叶赛宁作为“后一位乡村诗人”，往往与克柳耶夫并称为“农民诗歌”的双璧，以善写田园风光和自然景象而留名于后世。
除上述流派之外，“白银时代”卓有成就的诗人，还有游离各流派之外，又兼收并蓄各家之长的普宁、霍达谢维奇和茨维塔耶娃。普宁虽以小说家闻名于文坛，但其诗歌语言明澈，情感真挚，构思精巧，常于恬静的自然景色描写中漾入“淡淡的哀愁”，而显得蕴藉婉致。霍达谢维奇被纳博科夫称为“我们时代的诗人”，“只要俄罗斯诗歌的后一丝记忆存在，他仍将是它的骄傲。”他的作品力图“超越时代”，挖掘存在于生活和人的灵魂中间的“永恒”。茨维塔耶娃是我国读者熟知的一位杰出的女诗人，她的作品以自白的方式，披露了命途多舛的人生烙印在自己精神上的创痕，展示了人类在十字架上的诗性美。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以现代主义为主流的俄罗斯“白银时代”诗歌，其发展受到了挫折，和那场狂飙突进式的精神文化复兴运动一起，被迫隐身于俄罗斯大地。一大批诗人和作家远离自己的母语，在异国寻求自由的表达，继续自己的精神探索。他们的不懈努力构成了二十世纪世界文学中一道奇异而瑰丽的景观——俄罗斯“侨民文学”。
安年斯基
琴弓与琴弦
这呓语多么沉重而幽暗！
这高空月儿明朗而朦胧！
抚琴弹奏那么多年，
居然认不出灯光下的琴弦。
你我究竟谁更需要谁？是谁
点亮了焦黄而阴郁的面孔……
可是，突然，琴弓感到了
有人拿起它们，让它们交融。
“哦，久违了！透过这黑暗，
请告诉一声：你是否依旧？”
于是，琴弓开始与它缠绵，
发出响声，缠绵，颤栗着。
“是不是这样，我们再也
不会分离？离别已经太长久？……”
小提琴答道，是啊是啊，
但琴心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痛。
琴弓明白这一切，它停息下来，
但琴身里依然有回声持续……
原来，人们心目中的音乐，
不过是琴弓与琴弦的痛苦。
可是，那人却一直不曾吹熄
蜡烛……任凭琴弦在歌唱……
直到太阳升起，发现它们
精疲力竭地躺在天鹅绒床上。
你又和我在一起……
你又和我在一起，我的女友秋，
但透过你网格的光秃树枝，
云天间的蓝点从未如此轻淡，
也不记得有比雪地更死寂的东西。
我没见过比残渣更悲伤的废品，
我也没见过比秋波更幽黑的水流，
在你那暗旧、褪毛的天空上，
黄色云朵的污斑让我痛苦不堪。
我楞在那里彻底看清这一切……
哦，这空气是如此奇特地清新……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痛苦的
是发现语词的奥秘如此空洞。
我爱……
我爱疯狂的三驾马车的背后
在森林中逐渐消失的回声，
我爱在热情洋溢的笑容背后
袭来的一长串倦意。
我爱冬天的早晨在我头顶
流泻的半明半暗的紫光，
那里，太阳燃烧如春，
唯有玫瑰反光告诉你是冬天。
我爱浅白的旷野上
那消逝光色的变幻不定……
我爱这尘世间的一切，
没有共鸣、没有回声的一切。
田野里的晚钟
闪光中一片葱郁森林，
影子里变幻各式面孔，
钟声祈祷着走向
空旷而蔚蓝的天空。
钟声，请带上我吧！
心是那么羸弱而孤寂，
昼光下闪现的尘埃
挑逗着世界的可能性。
这呼唤，预示着什么？
或许我们将在那里凝固，
如同小岛上的珍珠
在蓝色的港湾凝固？……
秋
……
四点钟尚未敲响……但苍白的晨星
已将我们的屋顶镀上淡淡的金光，
枯萎的草原上流淌一条迷蒙的小河，
云彩也是那么平稳地在我们头顶浮动，
它们的运动隐藏了那么多秘密的温柔，
忘掉背叛的毒药和互相分离的痛苦，
心灵为了他而祈盼着音乐……
群山一片死寂，覆盖着皑皑的白雪，
深夜，打着唿哨的滩上激浪扯断了
紧绷在天空与大地之间的琴弦……
凌晨，有人默默地驱散我们的幻梦，
低声提醒道，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命运。
巉岩纹丝儿不动，清晰地显露，
黑夜悄悄蠕动，犹如一团模糊的意识
一条小船两张帆
无论是冒着酷热的暑气，
还是迎着海沫飞溅的波浪，
一条小船上有两张帆，
我们都吸满了同样的气息。
风暴为我们熔铸愿望，
疯狂的幻梦将我们缠绕，
但是，命运却默默地划出
我们之间永远的界限。
在没有星光的南方之夜，
那般辽阔，那般黑暗，
这两张帆燃起，相互
却不可能有碰触。
两种爱情
有一种爱情，犹如一缕轻烟：
如果过分挤压——就令人迷醉，
如果给它自由——它就顷刻消逝……
恍如轻烟，——但是，永远年轻。
有一种爱情，犹如一个影子：
白昼躺在脚底——聆听你的话语，
深夜悄无声息地拥抱你……
恍如影子，但也如同白昼与黑夜……
阿赫玛托娃
你仿佛用一根麦秆啜饮我的灵魂……
你仿佛用一根麦秆啜饮我的灵魂。
我知道，这味道苦涩而又醉人。
但是，即便哀求也无法解除我的酷刑。
哦，我的平静需要持续数周。
请告诉我，何时会结束。尘世间
没有了我的灵魂，就不会悲伤。
我将走过不长的路程，
去观看孩子们如何玩耍。
醋栗在灌木丛中尽情开放，
篱墙之外，人们在搬运砖石。
你是谁：我的兄弟或者情人，
我不记得，我也不需要牢记。
这儿一片明朗，我却流离失所，
疲惫的身体渴望休息……
而那些过路人不着边际地寻思：
或许，就在昨天她成了寡妇。
我再也不需要我的双足……
我再也不需要我的双足，
让它们变成鱼的尾巴！
我游泳，为凉意而感到愉悦，
远方的桥梁朦胧地发白。
我再也不需要柔顺的灵魂，
让它变成一缕烟，一缕轻烟，
它将变得温柔而蔚蓝，
在黑色的河岸上空盘旋。
你看，我潜水有多么深，
伸手抓起一把水藻，
我不会重复任何人的话语，
也不会沉醉于任何人的烦恼……
而你，我远方的人儿，难道
已变得如此苍白、忧伤和沉默？
我听到什么？整整三个星期，
你都在低语：“可怜的人，为什么？”
我游手好闲，来到这里……
我游手好闲，来到这里，
在何处忍受寂寞，反正都一样！
磨坊在山坡上打盹，
这里可以常年沉默不语。
一只蜜蜂从容不迫地飞舞
在枯萎的菟丝草之上；
我在池塘旁呼唤美人鱼，
可美人鱼已经死亡。
宽阔的池塘已经干涸，
爬满了铁锈色的水藻；
一轮轻盈的月亮闪烁
在枝叶颤动的白杨树梢。
我发现一切都那么新奇，
白杨树散发着湿润的气息。
我沉默呀，沉默。大地！
我时刻准备重新变作你。
一棵老橡树在絮叨往事……
一棵老橡树在絮叨往事。
月亮懒洋洋地抛射光线。
我从来不曾以幻想
来触及你芬芳的双唇。
浅紫的面纱裹紧了苍白的额头。
你和我在一起。安静，病态。
手指冰凉，不住地颤抖，
令人想起你手掌的纤瘦。
我已沉默那么多沉重的岁月。
相会的尝试还不曾放弃。
很早我就已知道你的答案：
我爱，却不曾为人所爱。
白夜
唉，我没有关上房门，
也没有点燃蜡烛，
你不知道我多么疲惫，
可我还不想上床睡觉。
我凝视着一丛丛针叶
在黄昏的薄冥中逐渐消失，
有一个声音令我陶醉，
它与你的声音是那样相似。
我很清楚，一切都已失去，
生活 — 是可诅咒的地狱！
哦，我对此充满信心：
你一定会重返我的小屋。
我学会了简单、明智地生活……
我学会了简单、明智地生活，
我学会仰望天空，向上帝祈祷，
在黄昏之前长时间地漫步，
为的是消解无谓的焦虑。
当牛蒡草在峡谷中窸窣作响，
一串红黄的花楸果压低了树枝，
我编制了快乐的诗句，歌唱
易朽的生活，易朽而美丽的生活。
我回到家。毛茸茸的公猫
舔我的手掌，更谄媚地喵喵叫，
在湖畔锯木厂的小塔楼上，
明亮的灯火开始闪耀。
只是偶尔会有鹳鸟飞上屋顶，
它的叫声打破了一片寂静。
而倘若你来叩击我的房门，
我仿佛觉得，我甚至不会听见。
茨维塔耶娃
从童话到童话
一切是你的：期盼着奇迹，
四月里整个的忧伤，
如此急切地响往天空的一切，——
可是，你不需要什么理性。
直到死亡来临，我仍然是
一个小女孩，哪怕只是你的小女孩。
亲爱的，在这个冬天的黄昏，
请像小男孩一般，和我在一起。
不要打断我的惊奇，
像一个小男孩，总是
在可怕的奥秘中，让我依然
做个小女孩，哪怕已成为你的妻。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我把这些诗行呈献给
那些将为我建造坟墓的人。
人们稍稍露出高耸的，
我那可恨的前额。
我无端地背信弃义，
额头上戴着一个小花冠，——
在将来的坟墓中，我
不再认识自己的心灵。
他们在脸上不会看到：
“我听到的一切！我看到的一切！
在坟墓中，我满心委屈地
和大家一样生活”。
穿着雪白的裙子，——这是
我自童年就不喜欢的颜色！——
我躺下去——和谁比邻而葬？——
在我生命的末日。
你们听着！——我并不接受！
这是——一只捕兽器！
他们安放入土的不是我，
不是我。
我知道！——一切都焚烧殆尽！
坟墓也不为我喜爱的一切，
我赖以生存的一切，
提供什么栖息之地，
我的诗行……
我的诗行，写成得那么早，
我不曾料到，我――是诗人，
它们失控而出，仿佛喷泉的水珠，
仿佛花炮的点点火星。
仿佛一群小小的魔鬼，潜入
梦幻与馨香缭绕的殿堂。
我那青春与死亡的诗歌，
“不曾有人读过的诗行！”
被废弃在书店里，覆满尘埃，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无人问津，
我的诗行啊，是珍贵的美酒，
自有鸿运高照的时辰。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而不是血液——
在一只深棕色的手臂中。
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
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我等待着螽斯，从一数到一百，
折断一根草茎，噬咬着……
如此强烈、如此普通地感受生命的短暂，
多么地奇异，——我的生命。
疯狂——也就是理智……
疯狂——也就是理智，
耻辱——也就是荣誉，
那引发思考的一切，
我身上过剩的
一切，——所有苦役式的欲望
蜷曲成一个欲望！
在我的头发中——所有的色彩
都引起战争。
我了解整个爱的絮语，
“唉，简直能倒背如流！”
我那二十二岁的体验——
是绵绵不绝的忧郁。
可我的脸色呈现纯洁的玫瑰红，
“什么也别说！”
在谎言的艺术中，
我是艺人中的艺人。
在小球一般滚动的谎言中，
“再一次被揭穿！”
流淌着曾祖母的血液，
她是一名波兰女人。
我撒谎，是因为青草
沿着墓地在生长，
我撒谎，是因为风暴
沿着墓地在飞扬……
因为小提琴，因为汽车，——
因为丝绸，因为火……
因为那种痛苦：并非所有人
都只爱我一个！
因为那种痛苦：我并非
新郎旁边的新娘。
因为姿态和诗行——为了姿态
和为了诗行。
因为颈项上温柔的皮围脖……
可我怎么能够不撒谎呢，
——既然当我撒谎的时候，
我的嗓音会更加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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