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9805201
他们是晚清朝廷的洋大臣,他们是被遗忘的汉学家,他们更是敏锐的时局观察家与历史见证者。他们60年马可·波罗式的冒险经历,背后是近代“中央王国”的黑暗坠落与痛苦觉醒。
包腊和包罗这对父子,与晚清政坛的大红人、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有着极为深厚渊源。他们是赫德诸多影响中国局势政策的实际执政者,是在华海关洋员群体的代表性人物。本书是这对父子在华六十年经历的传记。前半部分主人公为包腊,后半部分的主人公为包罗,叙述了包腊来华前的杰出从军经历到来华后的婚姻情感、应酬交友、仕途变迁等方方面面的故事,描摹近代中国的世事风云;同时生动讲述了洋人群体在中国的生活及其跌宕起伏的命运,勾勒出晚清来华洋人复杂的关系网络,从外来者的角度呈现晚清中外交往情况以及沿海口岸的社会面貌。本书收集了大量包腊父子的史料,并立足于家族日记、书信等*手材料的细致研究,展开通晓流畅的历史叙事,所有的推论都是小心翼翼的,言必有据。
总序 海关洋员的生活志与第二代海关史研究
引言 一对父子,一部中国近代史
第1章 手枪决斗:初生牛犊单挑法国军官
威名显赫的家族
第2章 生不逢时:醉心发明的倒霉科学家
橡胶的妙用
爱子投笔从戎
第3章 加入红衫军:为意大利的自由奋斗
传奇将军加里波第
英国军团介入?
突袭卡拉布里亚
挺进那不勒斯
第4章 拉锯战:沃尔图诺河畔的战歌
卡普亚争夺战
包腊请战
第5章 加里波第远征军:见证意大利的统一
英国远征军登陆
加里波第与国王的历史性会师
麻烦不断的英国军团
第6章 遇上贵人:阴差阳错远赴中国
决定命运的晚宴
远赴中国
欧洲雇员把持的中国海关
嚣张跋扈的李泰国
第7章 天津海关:初见中国的真实面貌
漫长的“流放”生涯
“赚钱发财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李泰国的青睐
第8章 李–阿舰队:影子舰队覆没始末
筹建中英联合舰队?
“遐荒”号上的闲暇时光
李泰国倒台
第9章 常胜军:苏州杀降风波
文明停滞的帝国
华尔洋枪队
常胜军强攻苏州
杀降事件
第10章 粤海关“第二把手”:直面土匪与海盗
工部局翻译进修生
一个苦难民族的欢乐春节
黄河匪患,捻军来扰
缉捕鸦片走私犯
第11章 出使泰西:“斌椿使团”眼中的西方
东土西来第一人
“清廷化”:斌椿笔下的西方
英女王接见
第12章 旅途中的婚礼:闪电迎娶贵族之女
斌椿罢行
包腊闪婚
莎的高贵血统
赫德“出卖”女王求荣?
第13章 节节攀升:官运亨通的年代
升任宁波浙海关税务司
全权负责粤海关
编撰《广东史》
第14章 赛奇会:出征维也纳博览会
阿尔伯特亲王与“大博览会”
万国博览会
中国展馆首次亮相
第15章 1874年:英年早逝的悲剧
灾难性误诊
小包罗印象中的父亲
第16章 虎父无犬子:包罗效力大清海关
赫德爵士的“关系户”
中国面临的真正威胁
风雨飘摇的中国海关
第17章 三国干涉还辽:大清海关版联英抗俄
遭遇“向东挤压”的俄国
俄国场子中的“交际花”
第18章 义和团之乱:守卫牛庄港
“扶清灭洋”
志原防卫队
浑水摸鱼的俄国人
义和团和清军联手
第19章 俄军占领牛庄港:争夺海关权
俄国强势接管牛庄关
永生不死的传说
俄英抢夺税务司职位
第20章 逍遥岁月:蓄势待发
日俄战争
官至二品大员
第21章 总理文案:见证40年中国革命岁月
赫德之死
大革命时代
安抚暴动海军
暗杀袁世凯事件
第22章 “一战”时期的中国:轮番上演复辟闹剧
“二十一条”
袁世凯之死
磨难未了
第23章 北洋乱局:仅剩一个地理概念的“中国”
军阀混战时代
卷款逃跑的财政总长?
流水的内阁,铁打的海关
引言
一对父子,一部中国近代史
在马可·波罗之后的岁月里,不断有欧洲人只身前往中国。他们被这个奇异的国度深深吸引,流连忘返,最终甘为奴仆,为其尽忠效力。这些人中,有探险家、传教士,还有怀着发财梦的商人。既有“常胜将军”查尔斯·乔治·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这样的正规军人,也有“独臂萨顿”(One-Arm Sutton)、“双枪马坤”(Two Gun Cohen)之流的江湖中人,三教九流,不一而足。但这些人都有 一个共同点——独来独往,浪迹天涯。19世纪中期,中国建立海关。
这一前所未有的衙门实在奇特:它隶属清廷,却由英国人掌控,由多国洋人充任职员。如此一来,海关的总管洋大人算是鸿运当头、吉星高照了。他的雇员皆为洋人,助他加官进爵,使他得以独享尊荣,权倾一方。
宽大的办公室庄严肃静。然而,在这些洋人的桌案文牍之间,却暗涌着一股冲动和冒险,这种特性一脉相承,代代相传。早年间,老包马提亚(Matthias Bowra)应该算得上是一位颇有才华的发明家,却有点疯狂且不着边际。他有众多奇思妙想,发明了可拆卸袖口、充气暖手筒、橡胶铁路枕木等物品。他把儿子包腊(Edward C.M.Bowra)送进伦敦海关工作,谁知这个18岁的年轻人却拍拍屁股跑到了意大利,与加里波第的红衫军一起在那不勒斯行军作战,还与一名法国的轻步兵军官进行决斗。不过,听闻此事的老包也只是“略感不安”而已。包腊进入中国海关工作时,已经是太平天国的尾声。
他又一次放弃了原本在江海关的工作,随洋枪队的戈登杀入苏州。之后,他带领老朽颟顸的清廷官员及其使团首次造访英国,还负责维也纳世界博览会中国展馆的组织工作。他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最终不幸在33岁生日前两天夜里溘然长逝。
包腊之子包罗(Cecil Bowra)也像父亲那样,踏上了效力中国海关之路,并决心完成英年早逝的父亲之未竟事业;曾在牛庄关与义和团周旋;也曾与嗜酒成性的俄国官员对饮,酒量不分伯仲。他还曾挫败令人胆寒的俄国远东总督、海军上将阿列克塞耶夫(Yevgeni Ivanovich Alexeieff),但又不损及对方颜面。他平步青云,官至总理文案。时逢军阀混战,狼烟四起,北京城头频繁更换大王旗。包罗单枪匹马直闯对方阵营,并向对方不可一世的将领叫板。那时,京城街市上的暴乱者和劫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包罗手持马鞭,挺身而出,保护手无寸铁的小商贩,使其免遭不测。包腊与包罗父子二人,同为中国尽忠效力。
本书讲述的就是他们的这段传奇。
19世纪后期,对于敢于冒险的英国中产阶级青年来说,全世界都是他们表演的舞台。包腊、包罗父子,官至二品的大清海关“客卿”,陪同使团周游欧洲,参加世界博览会,与俄国总督周旋,为晚清中国创造了不少*次。《龙廷洋大臣》以身临其境的描绘,还原了历史现场的丰富细节。
《龙廷洋大臣》不仅仅是一部传记,更是一部近代中外关系史著作,包腊、包罗父子的经历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折射出从晚清到北洋时期中国国际地位的衰落、主权的丧失、涉外制度的变革与混乱及外交的艰难、痛苦和屈辱。
第6章 遇上贵人:阴差阳错远赴中国
归国后的包腊已经变得成熟老练,这大大有利于他在随后两年中的发展。家人为他感到骄傲,老朋友埃德蒙·布莱和爱德华·克拉克(Edward Clarke,刚刚辞去印度事务部职员的差事,正在攻读律师课程)也都对他的游历和冒险羡慕不已。然而,英国的海关部门却对他的英雄事迹不以为然——这其实也不足为奇,毕竟包腊的行为违背了勤勉学徒的行为规范,即寸步不离自己的岗位。他们的评价是:此人性情多变,不够稳重。就这样,这个四平八稳的政府部门拒绝接受他回海关工作。
再找一份合适的工作谈何容易。有一段时间,包腊甚至为1861年的全国人口普查服务。磕磕绊绊地摸索了半个世纪之后,这个机制终于走上正轨,并延用至今。他也曾在伍斯特郡(Worcestershire)的金斯诺顿(King’s Norton)谋得一个职位。最后,包腊还是借助那个年代必不可少的家族势力,才有机会参加驻中国领事馆进修生翻译考试。但他只考了第七名,以微弱差距落榜——当时只有6个名额。多年后,包腊的儿子称此次落榜实乃万幸。因为如果考中,这辈子包腊就注定穷困潦倒,惨淡一生了。
包腊在意大利结交的那帮上流社会的朋友也没帮上什么忙。当初,他性格热情开朗,人缘也好,很快就获得大家的喜爱,加上他为捍卫英国军团荣誉而决斗的仗义行为,得到这些人的一致赞许。现在,这些人回到自己无忧无虑、歌舞升平的世界,仍然希望与包腊保持情谊,并纷纷出面以“尽地主之宜”。然而,在维多利亚女王统治的时代,上流社会、权贵阶层与头脑清醒、勤奋工作的普通阶层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整日与这些公子哥儿吃喝享乐,包腊很快就变得入不敷出。他在到上海后不久写道:“我必须付给哈里特公司(Hallett&Co.)200英镑,还得偿还尼科尔斯及科布公司(Nicholls&Cobb)50英镑的欠款。”在当时,对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一笔大钱。
说到名门之后,当属那位西摩尔爵士。此时他尚未摆脱那不勒斯不轨行为的阴影,但不久后被封为“圣茅尔伯爵”(Earl St.Maur),继而进入英国上议院。他帮了包腊一个莫名其妙的忙,即把他引荐给“自己的裁缝以及其他商人”。据包婀娜说,“他让包腊代替他,到巴黎的布洛涅森林参加决斗”。这又是一个真假难辨的家族传说。当时,西摩尔爵士根本不愿意出场为荣誉而战——这是对手攻击他的众多把柄之一。[1]
在与这些上流社会人士打交道的日子里,包腊根本性的严肃人生观没有改变,但找工作屡屡受挫对他打击颇大。1862年春,他写了一首水平马马虎虎的长诗,以表达自己的心情。诗的题目是“播种与收获”。第一节与最后一节如下:
十一月天空阴沉晦暗,
冷雨凄凄令人惆怅,
寒风呼啸犹如悲叹,
种子播撒进土地,
麦垄起伏犹如坟茔,
只等待冬日逝去。
寒冬中播下种子,
暖日里萌芽破土,
而你要精心呵护,
收获时节尚需等待,
辛勤付出不辞劳苦,
精诚所至胜利终至。
这首预言般的诗歌居然应验了,好运后来果真降临。10月中旬,包腊接到在意大利服役的退伍证明,上面还附了一封言辞友善的信笺:
亲爱的包腊:
非常高兴随信寄去您的证明。
虽然您在与敌人的交战中无过人之处,但可以肯定地说,您在炮火下冷静勇敢的表现,还是令我刮目相看。
衷心希望您事业有成,前途光明。
您真诚的埃芬汉·劳伦斯(E.Effingham Lawrence)
青年军官俱乐部
决定命运的晚宴
这封信如同雪中送炭,令心情沮丧的包腊精神大振。不久,包家世交威廉·维尔纳爵士(Sir William Verner)任命包腊为自己的私人秘书。他的侄子曾经在卡塞塔决斗中充当过包腊的助手。威廉爵士现在是阿马区(Armagh)议员,趁着议会开会的契机,在位于伊顿广场(Eaton Square)的家中大宴宾客,出席晚宴的都是当时的重要人物。包腊有意躲开社交寒暄,却碰上一位身材不高但结实健壮的年轻人。此人长着鹰钩鼻,眉眼粗犷,脸庞四周完全被浓密的黑色胡须覆盖。相比之下,即使是加里波第座下的好汉也略逊一筹。他嘴巴边缘的胡须都刮得很干净,但两鬓蓄着络腮胡,胡须犹如鬃毛般直立着并向两侧伸出,足有两英寸长,愈发衬托出他那倔强好斗的宽下颏。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跟别的宾客相比,显得十分孤傲。见包腊过来搭讪,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之后简直变成了他的个人演讲,内容全是当下中国的政局、财政、贸易。就连男管家隆重地宣布“晚宴开始,请女士们就座”也没打断他侃侃而谈的兴致。他坐在女主人左边,美酒佳肴一道接一道端上来,似乎无穷尽。在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中期,晚宴以冗长费时著称。席间,他高谈阔论、滔滔不绝,最后他的听众们开始难掩烦躁之情。
但包腊却听得津津有味,心驰神往。在他脑海里,对中国的印象不过是黄皮肤、拖在脑后的长辫子以及几首依稀记得的童谣而已。别人口中的总督、户部[1]、买办、各省造反、圣谕等名词,包腊完全不知所云。但他听出了一个重要事实,即讲话者此次英国之行的任务是为中国海关招募欧洲雇员。包腊脑海里若隐若现地浮现一些英国海关的工作程序,这一星半点儿的知识就是他唯一拥有的资历了。
女士们离开了宴会厅。亚瑟爵士端着波尔图葡萄酒来到桌子另一端,坐在这位颇为健谈的客人身边。一番推杯换盏之后,亚瑟说起自己年轻的私人秘书,简单介绍了他那并不简单的事迹。客人边继续高谈阔论,一边从燕尾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破烂小本子,记下了包腊的名字。一周后,包腊接到一封极为简短的面试邀请函:
包腊先生:
李泰国先生(Horatio Nelson Lay)责我告知您,他很乐意于下周一上午11点与您见面。
您忠实的仆人金登干(J.D.Campbell)秘书
小乔治街6号中国政府代理处
1863年2月7日
整个面试过程只进行了不到5分钟,但包腊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封信。是正式聘任他为中国海关职员的信函。
信函落款时间是2月3日,也就是那次决定命运的晚宴之后一两天写成的,比头一封信早了整整4天。显然,包腊碰到了一位与他一样容易头脑发热、办事冲动的人。信的最后一段指示他“搭乘跨大陆邮轮前往中国,开船时间为3月20日,地点是南安普顿港”。
于是,在那天晚上6点,英国海岸渐渐消失在包腊视线中时,他又开始记新的日记了。
远赴中国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太平岁月里,假如有人搭乘大英轮船公司(P.&O.)的轮船前往中国,那他肯定可以每晚都安睡在同一张床上,直至在上海登陆为止。但在包腊那个年代,他会惊讶地发现,到达上海之前要换四次船。首先,他要乘“埃洛拉”号(Ellora)轮船,经直布罗陀、马耳他到达亚历山大港。然后换乘火车,经开罗到达苏伊士。在那里,会有更多的有钱人登上轮船加入航行,他们都来自于欧洲大陆甚至是马赛那么远的地方。人们乘“西姆拉”号(Simla)轮船,一路经过亚丁、加勒(去往印度的部分旅客告别其他旅客,在此下船)、槟城,到达新加坡。接着,换乘“渥太华”号(Ottawa)轮船继续沿着中国海岸行驶,到达香港。最后一程是乘坐“北京”号轮船抵达上海。这段旅程一共有长达7周的闲暇时光。
在整个行程中,包腊每日不断地记着日记。本打算大量引用他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但又发现,他在意大利时表现出的文字天赋此时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日记时而警句连篇,字字隽永(思念家乡);时而调侃打趣,满纸荒唐(海上晕船)。但多数时候,他的文笔平庸,有时展现出来的自我优越感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其早期的文采在日记中似乎只能偶然得见。例如:
就我的判断而言,乘客们都是彬彬有礼的绅士。今晚晚餐,未见到女士(除了一位年长的富婆,她执意与我共饮,但我猜她是想自己喝个大醉,找我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不过,我在大厅的一个舱门口瞥见一双小巧精致的皮靴,想必主人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他写道,“吃饭是船上的主要任务”,并列出如下接连不断的可怕的餐饮清单:
9~10点早餐
13~14点午餐,有啤酒和红酒
16~18点正餐
19~20点茶
21~22点晚餐,有朗姆酒或威士忌酒兑水制成的格罗格酒
亚历山大港的欧式景象令他惊讶——到处是“双轮双座马车、四轮轻便邮车、英式路灯柱”。后来到了充满东方气息的开罗,他才松了口气。他爬上巨大的金字塔,领略了那里的风光,但又以“浪费人力、挥霍资源的纪念碑建筑”一笔带过。只有狮身人面像让他印象深刻,可以排在臭虫之后,名列第二——床上的臭虫让他夜晚备受煎熬。
窗帘可以阻挡嗜血蚊子的进攻,却无法挡住“诺福克·霍华兹(Norfolk Howards)”的偷袭。这些臭虫爬满衣物,企图劫持你的躯体。你可以大把大把地拍死它们,犹如大力士参孙(Samson)击杀非利士人(Philistines)一样,易如反掌。你可以把它们的尸体从床罩上抖落。但它们还是会一个营一个营、一个旅一个旅地朝你扑来,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带着更坚定的意志,更强的嗜血欲望——你的大开杀戒毫无效果。束手就擒办不到,撤退也不现实。到最后,你只能无条件投降,并祈求“昏昏欲睡的上帝”帮忙。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你看到成堆的尸体,都是你诛杀的生灵呀,不由得目瞪口呆。但当你看到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你会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口中也不再念叨“我主慈悲,天降甘露”。你只能抓起脸盆、刷子,一边大声咒骂,一边仓皇逃离。你会对自己的脸深感厌恶,对自己的失败满腔愤怒。
邮轮向南,行驶在红海里。旅客们开始互相搭讪,慢慢熟悉起来。女士们纷纷在甲板上亮相,那双“小巧精致皮靴”的主人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的确是“一位容貌端庄、受过良好教育、举止优雅的年轻女士,只是脑子里空空如也,也许根本没打算往里面装东西”。
包腊的旅伴之一正是金登干,就是在伦敦通知他前去面试的那位。他比包腊年长10岁,但和包腊一样,都是第一次去中国。他于前一年12月辞去财政部的职位,通过比较正规的渠道进入海关。在那个年代,志愿者运动方兴未艾,他同样对业余军旅生活充满热情。
所以,他很快发现包腊这个年轻人很有激情,也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之前他已经与热情奔放、喜欢高谈阔论的李泰国交往了三个月,也开始谙熟远东近代史。此时,与包腊漫步于甲板之上,他又把这些新学到的知识全盘告知包腊。
欧洲雇员把持的中国海关
从1517年9月第一任葡萄牙使节登陆广州那天起,中国与来华的欧洲人一直是龃龉不断。双方都觉得自己天生高贵,对对方不屑一顾。几百年过去,荷兰商人、英国商人相继步葡萄牙人后尘,纷纷踏上中国土地。俄国人则将地盘从西伯利亚推进到阿穆尔河畔(即黑龙江),在那里安营扎寨。局势不断恶化,直到1840年爆发鸦片战争。结果是中国被迫开放厦门、福州、宁波和上海为通商口岸,并把香港割让给英国。
清政府深感屈辱,负责议和的钦差大臣被撤职查办。1858年,中英两国再次交战。英国人又一次占领广州,英法联军更是攻克大沽口要塞,进入北京城。中英修好似乎遥遥无望了。就在这一时期,中国海关建立。一方面,它基本上是清政府的一个部门,法律意义上应属中国机构,但同时,海关的高级职位全部由欧洲雇员担任,其中英国人占绝对优势。
故事要从1853年太平军占领上海讲起。事件导致当地的海关机构瘫痪,对外商贸基本断绝。应中国地方政府请求,由英、美、法三国共同监督的临时海关应运而生,取而代之。当初的设想只是让它临时运作,直到紧急状态结束、秩序恢复正常,但该临时海关运转良好,富有成效。于是,1858年战争结束时签订的条约规定,将此机制扩大到所有其他通商口岸,并由外国人管辖。
1846年,李泰国的父亲去世。李泰国14岁时被带到中国,师从著名德国传教士及语言学家郭士立(Karl Gutzlaff)。三年之后,他得到第一份翻译差事,官职从低级领事一路飙升。1855年,他已成为英国驻上海副领事,并且显然会接替原英籍税务监督威妥玛的职位,后者如今已是海关总税务司。
身居高位的李泰国,显示出过人的精力、组织能力、管理能力以及对中国官员的影响力。他对中国与西方列强之间错综复杂的条约关系了如指掌。他陪同额尔金勋爵(Lord James B.Elgin)北上,交涉并修订《天津条约》。在一系列后续谈判中,李泰国都扮演了主要角色。谈判结果包括欧洲使节得以入驻北京;建立总理衙门(即中国的外交机构)等。还不到30岁,李泰国的地位已无人可以撼动,前途一片光明。
嚣张跋扈的李泰国
李泰国飞黄腾达,官运亨通。对此有不少评说,有人出于善意,有人心怀叵测,但人们都提到他性格中的致命缺陷,即生性粗鲁、态度蛮横、恃强要挟、咄咄逼人,这倒无甚大碍。可他长期与人争斗,势如水火,而且又总是缘于零星琐事,以至双方之利益常常互相抵消。真正让人担忧的是他发自内心的仇外、恐外情绪。那是一种对所有外国人,尤其是东方人,特别是中国人的不信任和蔑视,而且这种蔑视丝毫不加掩饰。所以,他的行为遭到诸多诟病。即使是跟随额尔金勋爵谈判期间,他也让深感头痛的欧洲谈判同僚不满,让中国人深恶痛绝。他公开羞辱了德高望重的钦差大臣耆英,在大庭广众之下引用了这位老臣“佯示友好,安抚夷人”的奏疏。至于对自己在龙廷里的职位,他写道:
我是一个受雇于中国政府的外国人,为他们从事某种工作,但并不隶属于他们。我完全没想过,一名绅士会在一个亚洲野蛮人手下行事。那是愚蠢的想法。
人们对于他这种引火烧身的性格的形成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难道是遗传?(毕竟温和的纳尔逊曾教诲年轻军官“要像恨恶魔一样恨法国人”)。但更可能是因为,这名少年初到中国时没少听到人们对其生父的苛责。少年李泰国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因此养成高傲、敏感的性格。无论是什么原因,其结果都是自取灭亡。
年轻的包腊很快就惊愕地目睹了这个大人物的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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