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08057761
《沙盘上的命运》是一部口述实录作品。作者李菁历时多年,对中国现代历史上重要战争、民国风云人物等的当事人或他们的亲属、朋友、同事、学生等进行口述实录,或挖掘与爬梳湮没的资料……鲜活地呈现当年的人和事,生动地还原历史细节;读来真是感受到无论是谁的人生,终如在沙盘上充分演绎后,一切归于沉寂!
所写人和事都是读者相对熟悉的:1937年的淞沪会战、1941年的远征军、1948的国共沈阳战役等重大战役;溥仪、张学良、汪精卫、曾仲鸣、陶希圣、李鸿、刘文辉、于右任8个在民国及后来时代的命运沉浮;还有蒋、宋、孔、陈四大家族“族长”及其家族后来的变迁。
说起来,这些人和事普通读者都有所耳闻,略知一二,但大历史之下的关键时刻、细节的真相及所涉人物和家族后来的命运等,鲜为人知。如曾仲鸣一不小心成了汪精卫的替死鬼,导致汪完全亲日; 陈立夫曾沦落到在海外以养鸡来维持全家生计,等等。全书叙述平实深情,文字精彩生动,非常值得一读。
一寸河山一寸血
点燃战争:1937 年的卢沟桥现场 / 6
淞沪会战:中国的血与火 / 32
远征军记忆 / 70
1948:沈阳,那些被改变的命运 / 130
家国风云事
“九一八”前:溥仪的家事与“国事” / 156
张学良:“九一八”前夜与台湾的幽居岁月 / 168
1938 年:深渊边缘的汪精卫 / 184
曾仲鸣:纷乱家国事 / 194
陶希圣与“高陶事件”始末 / 220
李鸿:蒙冤25 载的远征将军 / 242
刘文辉:“西康王”的浮沉人生 / 270
“草圣”于右任的后岁月 / 283
落幕的政治家族
日记中的蒋介石 / 297
百年宋美龄 / 317
重返大陆的宋氏家族 / 335
孔祥熙:从民国“财神爷”到美国寓公 / 345
我的公公:陈立夫 / 366
李鸿:蒙冤25 载的远征将军
纵观父亲一生的兴衰荣辱,可以说与孙立人将军密切相关。他
们是在南京中央军校结识的。父亲李鸿1903 年出生于湖南湘阴,
幼时读私塾。1925 年,经表叔杨觉庵先生引荐,考入中央警官学
校。毕业后,又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编入工兵科。1927 年毕业,
被分到南京陆军教导师学兵营任中尉教育班长。而此时,孙立人正
担任排长,两人由此结识。
决意赴台
10 月19 日上午,解放军主力开入长春。当时父亲由担架抬
着和救护车护送着,被送到了哈尔滨。解放军方面派了专门医生
和护理人员为他治病。郑洞国被俘后,留在了大陆。他后期写回
忆录里提及这一段,意思是李鸿是在装病。不过我妈妈和我外婆
后来都说,父亲当时的确病得蛮严重的。我外婆说,长春被围
时,城里面没有抗生素那一类药,如果不是解放军相救,父亲的
一条命就没有了。
到了长春,父亲认识了我妈妈。我妈妈马真一毕业于长白师范
学院(现吉林大学)音乐系。她是满族人,镶黄旗,说起来还是格格
呢。她在父亲担任长春警备司令的时候与父亲相识,后来经兵团司令
郑洞国当证婚人举办了婚礼。父亲被俘时,母亲已怀有身孕,后来在
哈尔滨的战俘营里,母亲生了我姐姐,父亲为她取名“哈生”。
长春解放以后,听说林彪曾希望我父亲能加入到解放军里面,
像60 军军长曾泽生一样——曾泽生后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打得虎虎
生风。几位解放军的高级将领去看望过他,其中有兵团司令肖
劲光,同是湖南籍的肖华、何长工都来看他,想说服他为共产党政
权工作,在军队或地方任他选择,享受解放军高级将领待遇。但父
亲说,决不与国民党兵戎相见,这是我做人的起码原则。他希
望的,是想解甲归田,回老家种地,做一个普通老百姓——父亲不
愿意中国人打中国人,不喜欢内战,这是他一贯的想法。
1949 年1 月底,父亲与郑洞国等诸多在长春被俘的将领,从
哈尔滨转到抚顺。几个月后,他们各自选择了各自的命运:史说、
龙国钧还有一个兵团副参谋长杨友梅等,被分配到解放军的军事院
校去任高级教官。父亲与彭克立、陈鸣人等人回原籍。当时郑洞国
也没有接受安排,直到1952 年才去北京。
父亲回湖南途中路经北平,领导方面再次善意相劝,陈以
利害,要他参加工作,无奈他去意已决。在北京停留数日之后,
他乘车南下,回到长沙,与亲人团聚。当时长沙还属于国民党
控制,守城的是黄埔一期的陈明仁。当年陈明仁率71 军守四平
街,曾与父亲率新一军新38 师并肩作战。此时此地相见,别有
一番感慨。陈明仁邀父亲协助守长沙,被父亲谢绝。事实上陈
明仁后来也在长沙起义。在长沙期间,父亲闭门谢客,平时读
书、练字、整理战史。到了1949 年7 月,长沙局势急转直下。
解放军已进驻东郊。父亲带着大哥李定一回到老家湘阴县乡间
的李家大屋。
作为父亲的老上级,孙立人一直牵挂着他以及部队的情况。父
亲被困长春时,孙立人曾要求蒋介石用飞机送他去长春,亲带李鸿
的部队解围,但被蒋介石拒绝。这时,孙立人在台湾任陆军副总司
令兼台湾防卫总司令,他派人多方打听新一军将领的下落。听到父
亲与彭克立、陈鸣人、曾长云这些他过去的旧部被释放后,他派曾
在新38 师任谍报队队长的旧属葛士珩寻访李鸿。葛士珩由基隆上
船偷渡至香港,再转赴上海,奔长沙打听李鸿下落。听说父亲已回
湘阴老家,葛士珩又到湘阴李家老宅找到了父亲。
另一方面,孙立人面见蒋介石,请求准许李鸿等人来台“戴罪
立功”。蒋介石起初默然不语,后来问孙立人:李鸿丢了长春,又
在共产党那里受训多日,如果他是“匪谍”怎么办?孙立人回答
说,他对李鸿知之甚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葛士珩找到父亲后,给他看了孙立人的亲笔信,上面只有寥
寥数语“立人已面呈蒋总统,并蒙总统明示,联系来台,共赴时
艰”。这封信让刚刚心情宁静的父亲又不再平静。他听说蒋介石
对丧师失地但又回归蒋身边的黄埔同学不予追究。北平守将李
文、石觉是李鸿前期的黄埔学长,李、石都曾列名傅作义的和平
通电,并向中共交出本兵团的兵马武器,只身南返。但蒋介石并
未处罚,反而召见慰问,并迅速让李文任第5 兵团司令官、石觉
出任上海防守司令并兼汤恩伯京沪杭警备总部的副总司令官,重
掌兵权,再挂帅印。
重要的是,自己的老长官孙立人在台湾正如日中天。他思考
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下决心去台湾追随孙立人。
1950 年2 月3 日,父亲化装成商人,带着母亲、我外婆还有
刚刚一岁多的姐姐,到了香港。当时很多国民党将领寓居香港,包
括卫立煌在内,知道父亲的选择之后,都劝他留在香港,不要去台
湾;他们说,你知道校长的脾气,不要去做“张学良第二”!可是
父亲心意已决。
他们坐轮船到台湾后,孙立人派人到基隆,将父亲接到屏东,
安排他们住下。当天晚上,孙立人宴请父亲,两人相见,父亲情绪
甚为激动。谈到新1 军灰飞烟灭,两人都感到很伤心。
父亲很快给陈诚写了一封信,详细讲述丢掉长春以及自己后
来的经历。但他一直没有收到陈诚的回信,心里不免不安。不
久,孙立人带我父亲去见蒋介石,蒋介石告诉他们说过去已过
去,不必再提,今后要好好做事。当时蒋介石当面告诉父亲,给
他两个选择:一是担任新成立的成功军军长;二是担任陆军军
校校长。父亲回到屏东家里,听母亲说,那几天家里可是贺客盈
门,十分热闹。
谁知话说完不到一周,父亲就被抓了起来。
身陷囹圄
1950 年5 月初,“国防部”派人从台北来到屏东,告诉父亲
“上面召见”。母亲也被要求同去,除了他们,还有陈鸣人夫妇以及
彭克立等人——当初除了父亲以外,葛士珩还找到在湖南的彭克
立。当时,彭克立的妻子住院即将生产,彭克立留了一点钱给妻
子,只身取道香港搭船至台湾。他打算在台湾把生活安顿好之后,
再接妻女来台。彭克立于4 月底抵台,不久得知妻子在家乡生下第
二个女儿。可是6 月,他即被捕。
接到通知时,父亲已预感到这一去就会凶多吉少。果然,到了
台北之后,他们立即被押送到保密局。不久,曾长云也被收押进
来。初被捕的是4 人,后来增加到8 人、16 人,都是孙立人在
新38 师和新1 军的将校级军官,可知立案的终目的在于对付孙
立人。
保密局指控他们是共产党派遣来台湾,策反孙立人的“匪谍”。
在保密局,他们4 个人被隔离审问,受到残酷的刑罚,包括坐老虎
凳、用针刺指甲、灌辣椒水入鼻口……父亲坐“老虎凳”后,双脚
几乎废掉。后来靠狱中难友扶助才能进行简单的康复,慢慢恢复步
行。殴打、疲劳审问,终目的都是逼迫他们承认和共产党有联
络,是奉“匪”命潜台工作。
在保密局的看守所关了一年多后,他们又被移到桃园南坎的保
密局监狱,囚禁了三年之后又被移送到龙潭的保密局监狱。这是保
密局新建的牢房,却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卧龙山庄。包括父母
在内一共16 人都被关在这里。
我妈妈被抓走的时候,已经怀了我。我是1950 年10 月20 日
在监狱里出生的。那里并不是一般的监狱,是关所谓“自己人”,
就是情报局自己施“家法”的地方,里面关的都是一些大人物,比
如蔡孝乾(注:也叫蔡乾,中共潜伏特工,1950 年1 月被国民党
逮捕后供出了在台湾的所有地下成员名单资料,包括朱枫以及职务
的国民党国防部中将参谋次长吴石等)、吴石等所谓的“大谍
匪”关在一起。不过在我出生之前,吴石已经被枪毙了。
同案者不关在一个房间里,但可以见到。白天他们被允许走出
囚室,在庭院里走动。但不能走出大门。他们可以在经过彼此的牢
房门口时匆匆打个照面。同监的还有几个军统人员,像黄埔六期的
乔家才和王功鎏、外籍人员,还有写《杀陈诚以谢国人》的报人龚
德柏也被关在这里。里面有真正的中共地下党员,也有被诬陷的。
时常有人被拉出去枪毙,有的临死前高喊共产党口号,有的大声
喊冤……
被关在这里的成员复杂。乔家才在军统当中资历很高,他出身
山西大户人家,当年是热血青年,不从事家族生意非要从军。后来
做到保密局( 后来的情报局) 北平站站长,和毛人凤资历相当。乔
个性耿直,得罪了毛人凤。戴笠死后,毛人凤怕乔抢他的大位,诬
告他贪污。他在北平被逮捕入狱,随后五花大绑押送到台湾,本来
毛人凤还要把他枪毙的,据说是蒋介石下手令饶了他一命。乔跟我
们关在一起,狱卒们对他十分客气。出狱后,他写了很多文章,并
出版了自传《关山烟尘记》,后以90 高龄在睡眠中逝世。
母亲临盆时,狱方没有带她到外边的医院,而只是把她带到牢
房附近的一个小空屋做临时产房。他们从外边找来一个护士为她接
生,接生的医疗工具很简单,护士的态度又不好。妈妈生下我之
后,护士为她缝合伤口时,也不打麻药,妈妈痛得难以忍受。因为
在产前产后,她都要做粗活、擦地板,用冷水洗衣服,妈妈后来长
期关节疼痛。洗过的衣服,只能挂在牢房里靠窗的地方,让风吹
干。父亲与母亲见不了面,他知道生了个儿子,狱友们建议他给我
取名“狱生”——我后来被改为“定安”,意思是将来一定能平安
走出黑牢。李敖先生曾说,李鸿的这两个孩子,一个生在共产党战
俘营里,“哈生”( 哈尔滨出生的),一个生在国民党监狱里,“狱
生”。
我后来好奇的是,对政治没有一点概念的母亲,怎么会被控
为“匪谍”、被关了7 年?父亲后来告诉我,1948 年,曾有《新闻
天地》一记者来长春,说是要采访国军整备情况,实际上却是要求
父亲给一笔跑路费。当时长春被围,情况恶化,父亲没有答应,那
位记者恨恨地走了。国民党失去长春以后,这个刊物发了那个记者
写的文章,说长春的沦陷,是因为“匪谍”马真一给李鸿军长打了
一剂毒针,导致他患了伤寒而卧床不起,后不得不投降。台湾的
一些书,包括当时在五六十年代钦定的《大陆是如何失去的》,竟
也引用这篇报道,说是我妈妈拿了一剂毒针给我爸爸打下去,威
胁他:你现在要替我们人民立功。说我妈妈是共军使用的美人计,
“匪谍”,埋伏在他身旁。我母亲在判决书上的罪名是“知匪不报”,
那时候在台湾是一个很重的罪名,要关你多少年就关你多少年。
妈妈后来也多次谈起,保密局的人其实查得非常清楚,知道她
对政治、军事一窍不通,压根儿不是什么“匪谍”。妈妈虽然没有遭
受酷刑,但是被打耳光。审讯她的人说:“你知道我们为何只抓你而
不抓其他人的老婆?因为你受过高等教育!你识字,她们不识字!”
我就是在监狱里长大的。原本他们是想把我们一直关在这里
的。关到第7 年的时候,母亲抗议说,孩子该读书了。这样才开了
一个庭,把我们放了。我被关了7 年2 个月。
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提。所谓的白色恐怖不是阴影,是
深深的伤害。我能记事的时候,偶尔会在某一天一大清早,进来几
个大汉,把牢房内的难友像抓鸡一样抓出去——我们的牢房都是一
小间一小间,牢房的门低矮,进出是要俯身钻过去的,就是要羞辱
你。我记得有一个中年女子,身穿旗袍,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名
字,当时她一见狱卒就知道大事不妙,双腿颓软,几个人三两下子
就把她架走。接着大门“砰”的关闭,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
“砰”地一声枪响,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永远不会再见到了。这是
我亲眼所见,这样恐怖的经历一再出现,怎么会对我的一生没有影
响呢?曾经有很多媒体想要采访我,我都不愿意重提往事。虽然过
去也让我愤愤不平,现在好不容易有种走过乱世劫后余生的感觉,
就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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