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673301
书写以色列日常生活的荒诞和窘迫,洞穿以色列的等级差别和殖民本质
继《虚构的犹太民族》之后桑德又一勇敢之作
1、施罗莫·桑德凭借“虚构三部曲”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和争议,其作品《虚构的犹太民族》是全球译本*多的以色列历史著作,受到伊格尔顿、霍布斯鲍姆和托尼·朱特等大家的一致推崇。
2、本书是“虚构三部曲”之二,既是回忆录,又是历史著作。作者书写了自己和身边人因为身份问题在以色列遭遇的诸种荒诞,由此辨析了犹太性的本质,揭穿了以色列对“上帝选民”理念与大屠杀苦难的利用,直指以色列所存在的等级差别和殖民主义。
3、本书另附独立记者、知名书评人云也退对施罗莫·桑德的专访;首次在中文世界发表著名历史学家托尼·朱特关于桑德和以色列的深度评论合集。
Ⅰ
本书宗旨
Ⅱ
身份不是一顶帽子
Ⅲ
一种世俗的犹太文化?
Ⅳ
痛苦和漫长岁月
Ⅴ
移民和恐犹
Ⅵ
从一个东方人到另一个东方人
Ⅶ
空车与满载之车
Ⅷ
缅怀所有的受害者
Ⅸ
杀了一个土耳其人以后要休息一下
Ⅹ
在以色列,谁是犹太人?
Ⅺ
谁是“犹太人聚居区”里的犹太人?
Ⅻ
走出专属俱乐部
XIII 附录一:专访 (云也退、施罗默•桑德)
XIV 附录二:关于桑德和以色列 (作者 托尼•朱特 译者 陶小路)
本书宗旨
一个犹太人不可能放弃他的本质
不少读者会认为本书中提出的主要观点无理,甚至对此感到反感。这种观点一开始会遭到许多坚信自己是世俗犹太人的反对。而另一些人认为我纯粹是一个被仇恨吞噬了的可耻叛徒。顽固的恐犹分子早就把这样的问题看作无稽之谈,甚至荒谬,他们认为犹太人永远属于另外的种族。这两种人都确信犹太人就是犹太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摆脱他出生时的身份。对这两种人来说,犹太人身份是永恒的、僵化的,是不可改变的本质。
进入21世纪以来,我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我所阅读过的报纸、杂志或书籍通常过于强调犹太人的性格特征或者是他们遗传了与众不同的特殊脑细胞,正如非洲人的肤色与欧洲人的不同。同样,像非洲人不可能褪去他的肤色一样,犹太人也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本质。
我作为其公民的这个国家,在普查人口时确定我属“犹太”民族,并且它自称是“犹太民族”的国家。换句话说,它的缔造者、立法者把这个国家看作“世界犹太人”的集体财产——无论他们是不是宗教信徒——而不是本地公民主体的民主权力机构。
这个以色列国之所以确认我为犹太人,并非因为我讲犹太语,唱犹太歌曲,吃犹太食品,写犹太语的书或者从事某项犹太教的活动。我被划归为犹太人,是这个国家在调查了我的身世之后,确定我的生母是犹太人,而她之所以是犹太人盖因我的外祖母有幸(或不幸)也是犹太人,以此类推来追溯我的家族谱系,直到蒙昧时代。
假如碰巧,只有我父亲被认为是犹太人,而我母亲是“非犹太人”,那么根据以色列的法律,我应该被注册为奥地利籍;的确,我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意外地在林茨的一间流浪者收容所里出生的。的确,在这种情况下,我本应该也可以获得以色列公民权,但说话、发誓、教书或写文章都使用希伯来语,以及我整个青年时期都是在以色列的学校里学习等事实,都于我毫无帮助,我一生都会被当作来自奥地利的合法移民。
非常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按照一般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母亲于1948年年底到达以色列的时候,确认了犹太人的身份,而我的身份证的备注上写着“犹太人”。此外,同样显得十分荒谬的是:根据以色列国家的法律以及犹太教律法(halakha),我不能放弃我的犹太人身份;这不是我能自由选择的。只有在改变我的宗教信仰这种有限而特殊的情况下,我的民族属性才能从犹太国家的档案里消除。
问题是,我不相信上帝。除了12岁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信仰危机,我始终认为是人创造了上帝,而不是相反;在我看来,这是人类社会成问题、诱人也有杀伤力的一项发明。因为,我发现自己被绑缚了手脚而跌入荒唐的身份陷阱:我不打算皈依基督教,因为我并不相信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我不想皈依伊斯兰教;我也不会成为印度教徒;我甚至也不可能成为佛教徒,因为我感觉自己无力超越死亡并且也不相信灵魂转世。
即使面对极其有限的生活空间,我有限的智力难以理解宇宙的无限,我仍然是世俗之人和无神论者。指导我的思想原则,或者也可以说我的信仰,始终是以人为本;换言之,人类处于中心位置,而不是我根本不知道的什么超人力量在指引人类。那些伟大的宗教,即使是仁慈、不狂热的宗教都是以上帝为中心:宗教把上帝的意图和意志置于人类的生命之上,置于人类的需要、人类的愿望、人类的梦想以及人类的脆弱之上。
种族优越感的结构配置
现代历史充满了怪诞与讽刺。出现在19世纪初的种族与宗教相结合的民族主义迫使海因里希•海涅皈依了基督教后才成为了德国人;20世纪30年代,波兰的民族主义,在我父亲还不是天主教徒的时候拒绝承认他是有完全公民权的波兰人;同样,21世纪初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不论在以色列国内还是国外都断然拒绝承认公民的以色列国籍而只承认犹太人国籍。然而,要获取这种犹太人国籍只有一条几乎行不通的途径——宗教契约:所有想把以色列当成祖国的人必须是犹太母亲所生,或者符合漫长且令人疲惫的犹太教皈依程序,而根据犹太教法规,即使这个人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也需如此。
在以色列国,所有确认犹太籍身份的形式都是骗局,充满了虚伪和傲慢。就在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那些别无出路的外来移民劳工,那些在以色列生养孩子的父母,去求助犹太法学博士们,以便改宗犹太教,其结果却是他们的请求被无情地退了回来而没有得到任何解释:“他们想加入‘犹太人国家’是为了避免重新堕入他们曾经逃离的那个地狱,而不是为了履行犹太人是‘上帝的选民’这个神圣的信仰!”
我在大学教过一些原籍巴勒斯坦的学生:他们操着一口地道的希伯来语,并且以为,按照法律,自己是享有完全公民权的以色列人;然而内务部的档案却把他们终定义为“阿拉伯人”,而不是“以色列人”。这种身份标记根本不是他们的自愿选择;这完全是强加于人,而他们也无力改变。我想,如果在法国、美国、意大利、德国或其他自由民主的国家里,当局强迫犹太人把这样的身份定义印在身份证上,抑或在官方的人口普查中注明这种身份,那将招致怎样的抗议。
如果说,我能够理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屠杀犹太人以后,联合国于1947年提出建立一个“犹太国”和一个与之为邻的“阿拉伯国”这个并不成功的方案,那么要在21世纪初使用这样的国名将是颇具争议而危险的时代错误。根据法律,25%的以色列公民没有被认定为犹太人,其中20%原籍阿拉伯。因此,“犹太人”的称谓有悖于“以色列人”的界定,明显将非犹太人排除在公民主体之外,而国家存在的意义正是为了公民主体的利益。这种结构配置不仅反民主,而且威胁到以色列的存在。
难以抵抗、丧失理智和使人丧失理智的束缚
虽然如此,以色列政府反共和的身份政策并非是促使我写这本小册子的动机。当然,这是主要的原因并且肯定也是我有时使用粗鲁语言的原因,但其他因素也影响到这本书的写作目的以及内容。在这里,我是要给那些不仅在以色列的公共空间而且在国际化交流网络上的习惯思维和根深蒂固的先验论观点画一个大问号。很长时间以来,面对20世纪下半叶和21世纪初植根于西方文化中心的犹太民族的定义方式,我感到很不舒服。我越来越感觉,在某些方面,希特勒倒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赢家。当然,他在军事上和政治上被打败了,但没过多少年,其邪恶的意识形态又沉渣泛起,流毒难尽,以至于今天更以一种强劲的、惊人的、可怕的速率传播开来。
别自欺欺人了!我们已不再遭受大屠杀达到时期的恐犹症威胁。在西方的文化里,针对犹太教徒及其世俗化后代的病态仇恨并没有复发。事实上,在民主自由世界,政治上公开的反犹主义明显衰退了。尽管以色列政府以及世界各地“犹太人聚居区”的犹太复国主义颂扬者,说什么所有对以色列政策的批评就是对以色列人的仇恨,而且这种聒噪每时每刻都在膨胀,但在现阶段,还是应该强调深刻影响并促使我撰写这本书的事实。
今天,任何政治家都不可能公开发表反犹言论,也许除了在中欧某几个地方或者新伊斯兰-民族主义的圈子里。任何严肃的新闻机构都不会散布反犹的蠢话,任何令人尊敬的出版社都不会出版一个作家——不论其多么杰出——鼓吹仇恨犹太人的作品。任何国有或私立的广播电台和电视台都不会让敌视犹太人的评论员发言或出现在屏幕上。如果大众传媒上偶然混进了污蔑犹太人的言论,也会很快得到有效制止。
西方世界自1850年至1950年或多或少经历过的漫长而痛苦的反犹主义世纪的确已经结束,这好极了!当然还残存着这种仇恨的“堡垒防区”,这些后遗症源于某些可疑沙龙里秘密流传的那段历史,或者也会在某些墓地里出现(确切地说,那里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归宿)。这种仇恨有时是从狂热的社会边缘人嘴里说出,广大公众根本不承认其合法性。试图将今天残存的反犹主义与过去强烈的恐犹症混为一谈,等于极大地低估了直到20世纪中期对犹太人的仇视在现代西方基督教文明中的影响。
然而,将犹太人视为其神秘的才能通过隐晦方式遗传的民族或种族的观念仍然大行其道。过去强调的只是生理学特征、血型或者脸型,而现在,却是DNA,或者是一种优化的代用品:直接将强大的信仰与家族谱系联系起来。今天,在“goyim post-Shoah”看来,我们面对的是恐惧、内疚但主要是无知的结合体,并且,在“新犹太人”身上,我们常常会看到受迫害感、自恋,以及,再说一次:过分无知。
为了在极度失望后企图摆脱这种难以抵抗、丧失理智和使人丧失理智的束缚,我撰写了本书。这对我以及我所有至爱亲朋的未来都充满了危险。把犹太人定义为人种或永恒的民族/种族与以色列针对非犹太公民的政策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与针对来自远方及邻国的、被剥夺了各种权利并屈从于长达近50年占领制度的外来劳工政策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一个不可否认的辛辣事实是:发展非宗教的、本质主义的犹太人身份,在许多地方,不论是在以色列还是其他国家,都是支持人种中心论和种族主义的存续。
考虑到20世纪上半叶的悲剧,犹太人后裔与以色列的情感关系既可以理解也不应否认,批评这种关系是愚蠢的。然而,这种现实根本不需要在所谓非历史的、本质永恒不变的犹太民族特性和自视为犹太人者给予以色列国家政策越来越多的支持之间编造出一种紧密的关系—这种国家政策是一种长期占领制度和1967年及以后霸占领土之上的殖民制度必然产生的种族隔离政策。
我不会为反犹分子而写作。我把他们看作毫无教养之人或不治之症的患者。至于那些知识渊博的种族主义者,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说服不了他们。我为所有想了解自己的出身以及犹太人身份变化的人而写,为想了解犹太人身份的现代形式以及因其不同定义而产生各种政治影响的人而写。为此,我将萃取记忆碎片中的精华并披露我一生中获得的那些个人身份的某些要素。
他的书是穿过假象的一趟旅程,而桑德要做的就是打碎假象,使中东的真相浮现出来。
——《金融时报》
桑德的书值得我们付出全部注意力。他通晓犹太人历史,写作坦诚而出色,为我们提供了独特的视角,来理解犹太人追寻意义的既具悲剧性又诗意的旅程。
——吉拉德•阿特蒙,以色列裔英籍作家、政治活动家
施罗默•桑德的勇气表现在他的著作直接激起了以色列当政者及其支持者的愤怒……如果揭破谎言要让以色列付出道义和领土上的代价,那也是它必须承担的痛苦。
——云也退,独立记者、知名书评人
在以色列,谁是犹太人?
不做阿拉伯人……
2011年,我在特拉维夫机场等候去伦敦的飞机。因为安全检查的时间延长,旅客们开始不耐烦了。当我像大家一样开始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坐在柜台附近长凳上的一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头,而不是脸,裹在传统的围巾里(被西方媒体故意说成是面纱)。她被两个以色列安全警察押着离开了队伍。我马上猜到,这一定是个“非犹太”以色列人。我周围的以色列犹太人似乎没有看到她—就好像她是透明的:在以色列,这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总是和其他的乘客分开,他们必须接受特别的询问和检查。不言而喻,这证明了存在恐怖分子的谋杀威胁。尽管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并没有陷入谋杀活动,尽管近几年来恐怖活动在减少,警惕的神经也并没有放松:在犹太移民的国家,原来的巴勒斯坦人一直是被监控的怀疑对象。
我感到很不自在,向她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她用疑问的眼神默默地看了我一下。她的眼神并不像我父亲描述的那样,但道出了恐惧和哀怨。她向我微笑了一下并做了一个宿命的表示。几分钟后,我毫无困难地穿过了安检台。我简直感到羞愧而且不敢朝她的方向转过头去,只能把这些写下来作为补偿。这次短暂的相遇使我确信:在以色列,要紧的是做一个“犹太人”而不做阿拉伯人。
以色列建国以来,犹太复国主义的世俗化必定与一个基本问题产生矛盾,无论是这种世俗化本身还是其拥趸都无法回答:谁是犹太人?
宗教法和民法?
《塔木德》法的犹太教不会产生这类问题。与把人作为上帝信徒来描写的《圣经》不同,犹太教徒必须是母亲为犹太人或根据法律皈依并履行了主要戒律的人。在还没有无神论的时代,如果某人放弃犹太教(许多人是这种情况)而赞同另一种信仰,在族群看来,他就不再是犹太人。随着政教分离时代的到来,一个犹太教徒放弃履行宗教职责而没有选定另一种信仰,会引起自己人的伤感,但还继续被看作犹太人,因为只要他还没有成为基督徒或穆斯林,那么还有希望让其在某一天回归到原来的信仰。
以色列建国初期,当时的移民潮带来了许多“异族夫妇”,犹太复国主义者试图回避这个问题,但很快明白了他们无法把对犹太人的认定建立在自愿原则之上。新的国家,根据“回归法”,必然给予它所认定的犹太人以移民和获得公民身份的可能性。如此敞开大门的风险是搞乱了殖民化在种族与宗教上的合法性,而这正是犹太复国主义的基础。况且,犹太复国主义曾把犹太人认定为原本是统一的“民族”,这是因为,和之前的犹太教一样,它害怕出现犹太人与周边民族的“同化”。
所以,在创建世俗国家的过程中,世俗婚姻是被禁止的,只有宗教联姻被认可。男犹太教徒只能娶女犹太教徒为妻,男穆斯林只能娶女穆斯林,而这种无情的分隔法律也在基督徒和德鲁兹教派中实行。无子女的犹太夫妇要想领养一个“非犹太”儿童,必须按照犹太宗教法使他皈依犹太教;穆斯林夫妇如果想要过继一个犹太裔儿童的话,简直是异想天开。与普遍的认识相反,这种反自由和伪宗教的立法之所以能够长久存在并非缘于宗教人士的选举实力,而是因为对世俗国民身份缺乏信心以及维持犹太种族优越感的意愿。以色列从未表示过它是犹太教神权政治的国家;它从诞生之日起实行的就是,并且现在仍然实行的是一种犹太复国主义的种族政治。
这种种族政治始终需要回答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它自称为全世界“犹太人的国家”或者“犹太民族的国家”,但它却无法说明谁是犹太人。20世纪50年代有过根据指纹来识别犹太人的企图,如同近进行的旨在区分犹太人基因的实验一样,都是徒劳无功。以色列国内外的某些犹太复国主义学者,曾枉费心机地声称犹太人身上可能保持着一种世代遗传的“纯基因物质”,却始终无法成功地根据DNA类型来确定犹太人的特征。
文化或语言的标准不会被记住:他们的子孙从未拥有过同一种语言和同一种文化。唯有宗教标准还掌握在世俗立法者的手中:以色列国承认那些母亲是犹太人或者按照法律和宗教戒律改变信仰的人是犹太人,是国家以及由国家治理的领土上永恒和的主人。也因此,官方的身份政策越来越需要穿上宗教的外衣。
犹太人的国家,族群的国家
我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直到80年代,以色列国强调的是犹太人的国家而不是以色列人的国家。前者包含了全世界的犹太人,后者“仅仅”包括在以色列生活的所有公民:穆斯林、基督徒、德鲁兹教徒以及犹太教徒等—没有分别。但当文化上的以色列化日趋成熟(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经历了文化适应过程并很好地掌握了希伯来语)的时候,国家不是承认以色列文化的身份并使它成为培养民主与共和意识的大熔炉,而是越来越强调以犹太人为中心。
一个是以色列的文化现实,另一个是超级犹太人身份,二者在以色列的身份政策中酿成了一种奇怪的精神分裂:一方面,以色列越来越表明自己是犹太人的国家,并一直以牺牲人文学科和科学知识的教育来给予文化企业和传统民族宗教机构更多的补贴;另一方面,以前的文化精英和一部分世俗中产阶级继续抱怨宗教的束缚。他们想要成为“非”,同时仍然感到“是”:他们只愿意是非犹太教的犹太人,而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能。
有好几个论据证明国家身份的犹太化加剧了。这种趋势缘于以色列国必须在一夜之间控制大量的巴勒斯坦人口这个事实。在被占领土上的隔离区里,巴勒斯坦人以及以色列的阿拉伯人代表着被认为对国家的伪犹太人特征构成巨大威胁的危险人群。
为定义国家而对犹太人形象的强烈需求是由于右翼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胜利,他们主要—但不是—得益于阿拉伯-犹太血统的以色列人支持。我已经说过,后者保留了他们的犹太人身份,而表面上,他们比别的移民群体更受重视。从1977年起,在选举问题上,他们可以对继续走以色列一直遵循的道路做出有效的政治表态。
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特征极为不同的、工具化的“俄罗斯人”的到来,也加剧了总的趋势:这些人身上没有丝毫犹太人传统,也根本不熟悉以色列的文化—这种文化导致犹太复国主义的教育机构强调犹太人特质不是受到文化的熏陶,而是融化在他们的血液中,换句话说,在他们的遗传基因里。这场关于身份的战役显得非常复杂,因为,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过去并不是犹太教徒:所以许多俄罗斯移民通过他们强烈的反阿拉伯种族主义而重新发现了自己的“犹太人特质”。
预示着西方古典民族主义没落以及族群主义或者说跨国部落主义(我后面还会讲到)上升的征兆悄然在以色列显现了出来。在全球化时代,以色列的二流文化身份有什么价值呢?是否有必要发展一种超国家的“种族”身份—它一方面使世界犹太人后裔感到以色列属于他们,另一方面,仍在以色列犹太人中间继续维护这种观念,即他们属于伟大的犹太民族,而这个民族当中的一些人在西方各国首都攫取了重要岗位。为什么不去属于一个出现过那么多诺贝尔奖得主,那么多学者,那么多导演的“世界民族”?由于让位于恶性膨胀的、自诩的犹太人身份,以色列人身份或本地希伯来人身份已经失去了以往的魅力。我们已经看到,一种犹太传统就是这样在许多“新犹太人”身上梅开二度的。
为了解读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被以色列强化了的身份教育法和公民资格法,让我们来做一个比较:如果美国决定从明天起,它不再是所有美国公民的国家,而是全世界所有被认定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教徒的国家,那它将与以色列惊人地相似。当然,美籍非洲人、美籍拉丁美洲人、美籍犹太人会有权进入参、众两院的选举,但被选举人必定会使人想起美国永远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多做一些对比:设想一下,如果法国决定修改宪法,规定必须建立一个天主教的高卢人国家并且80%的土地只能卖给信仰天主教的高卢公民,同时明确表示其信仰新教的、伊斯兰教的或犹太教的公民有选举和被选举权。如果这股反民主的部落主义潮流蔓延到欧洲其他地方的话,在德国,由于历史的污点,这种公开为种族中心论招魂的人将会遭遇困难。而大不列颠庄严宣告它将不再属于它的臣民——苏格兰人、威尔士人以及前殖民地移民的后裔,从今以后,它仅是出生于英格兰母亲的英国人的国家。西班牙也亦步亦趋地紧随其邻国之后,撕下了国家虚伪的面纱:它今后不再是所有西班牙人的财产,而明确成为民主卡斯蒂利亚国家,并慷慨地给予加泰罗尼亚、安达卢西亚和巴斯克等少数民族有限的自治权。
假如这些历史性的改变能成为现实,那么以色列终会实现它的目标,成为所有国家的明灯,对其独有的身份政策也会感到扬扬得意,并且也会感到不那么孤立。然而,这幅图画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这些做法是一个建立在共和原则之上的“正常”国家不可接受的。自由民主从来不仅仅是调整阶级关系的工具,它还应该是所有公民认同的目标,他们应该相信自己对它拥有所有权,并通过它来直接表达自己的尊严。象征性和整体性的程度在民族民主国家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纵然从象征到现实始终存在着差距。
今天,类似于以色列针对那些不属于主要种族的少数民族政策,几乎只存在于东欧的“后共产主义”国家之中,那里还有不少甚至大量的右翼势力。
法律精神
按照它的法律精神,以色列国更主要是属于非以色列人而不是长居于此的全体公民。它更主要是世界“新犹太人”[前世界银行行长保罗•沃尔福威茨(Paul Wolfowitz),英国著名慈善家迈克尔•利维勋爵(Michael Levy),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Dominique Strauss-Kahn),以及寄居西班牙的俄罗斯传媒大亨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Vladimir Gusinsky)]的国民财富,而占公民总数20%的阿拉伯后裔却没份,尽管他们的父母、祖父母还有曾祖父母都出生在这片土地上。因此,在全世界,某些犹太裔富翁认为有权干预以色列的生活:他们大量投资传媒业和政治机构,从而对以色列领导人及其方针政策的影响越来越大。
这些“新犹太人”还包括认为“犹太人国家非我莫属”的那些知识分子。贝尔纳-亨利•莱维(Bernard-Henri Levy)、亚伦•德萧维奇(Alan Dershowwitz)、亚历山大•阿德勒(Alexandre Adler)、霍华德•雅格布森(Howard Jacobson)、大卫•霍罗威茨(David Horowitz)、亨利克•布罗德(Henryk Broder)以及其他几十个犹太复国主义的门徒都活跃在各种大众传媒领域里,他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政治主张:耶路撒冷就应该归他们所有,为此,他们不必了解这个地方的地理或历史,也不需要学习本地的语言(希伯来语或阿拉伯语),不必在此工作、在此纳税,或者也许,不必到它的军队服役!在回归他们的民族文化和母语之前,他们只需要到以色列做一次短暂的旅行,获得一张身份证,有一处第二住所,就永远是犹太人国家的所有者;有一个犹太人的母亲是多么幸运啊!
相反,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如果在被占领土上娶了一位巴勒斯坦的妻子,是无权让她来到以色列的,这是由于当局害怕她成为以色列公民而因此增加希望之乡的非犹太人数量。
准确地说,一个有犹太人身份的移民带着非犹太人妻子从美国或俄罗斯来,后者有权获得公民身份,但不论她还是她的孩子永远不会被当作犹太人,除非根据宗教法而改宗。换言之,在“新犹太人国家”,做一个非阿拉伯人事实上要优于做一个阿拉伯人。来自欧美的白人移民,尽管不是犹太人,却总会受到宽容的接纳。为了减少阿拉伯人口的压力,即使以增加非犹太人口来稀释国家的犹太人数量也在所不辞,条件是,增加欧洲的白种人。
犹太国的人并非因此就一定是虔诚的犹太教徒!在以色列,犹太人并未被要求必须遵守戒律和信仰犹太人的上帝。你可以取笑佛教的信仰——比如戴维•本-古里安就经常这样干,或者吃小褐虾——比如沙龙,你还可以不戴帽子——就像大多数以色列领导人和军队的将领。当然,公共交通系统在安息日是不工作的,但你可以使用私人交通工具。在宗教节日,人们可以在足球场上指手画脚和相互抨击,没有任何宗教政客敢提出抗议。甚至在犹太教神圣的赎罪日,以色列的孩子们仍可在城市的所有庭院里骑自行车玩耍。反犹的游行,只要不是来自阿拉伯人,在“犹太人”的国家里一直是合法的。
在以色列国,“犹太人”意味着什么呢?是犹太人,在以色列就意味着是享有非犹太人,尤其是阿拉伯人不能享有的特权的特殊公民。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与自称体现了犹太人特质的国家融为一体。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购买其他非犹太人无权得到土地。如果你是犹太人,即使你只打算在以色列临时逗留一段时间,讲一口结结巴巴的希伯来语,也可以成为以色列国家中央银行的总裁,而这个银行决不雇用任何以色列的阿拉伯公民。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成为外交部长并能够以常驻的名义住在以色列法律边界以外的殖民地与被剥夺了一切公民权并失去自己尊严的巴勒斯坦人为邻。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可以在不属于我们的土地上建立殖民地,而且还可以在犹地亚和撒玛利亚地区所有的外环路上通行,而那些地方的本地居民却无权在他们自己的祖国自由往来。如果你是犹太人,你就不会在设有路障的卡口被逮捕、被折磨,任何人不会在深夜到你家来搜查,你不会成为误伤的靶子,也不会看到自己的房子被强行拆除……所有这些积累了近50年的行为是专门用来对付阿拉伯人的。
在21世纪初的以色列国,以色列人,难道不是与20世纪50年代美国南部白人或者与1962年以前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所处的环境相吻合吗?以色列犹太人的地位像不像1994年以前的南非白人种族主义者?
一个人没有宗教信仰,而只是一个民主的或自由的,或至少是诚实的人道主义者,怎样才能继续被定义为犹太人?受迫害者的后裔是否愿意被包括在把以色列看作自己特有财产的新世俗犹太人的部落里?在以色列,自称犹太人这个普遍的现象是不是一种要求加入特权阶级的行为?正是这个阶级在其周围制造了难以忍受的不公正。
那么,在以色列之外的犹太人又意味着什么呢?朱利安•杜维姆在1944年采取的立场,或者作为难民在欧洲流浪的我父母的立场,到了2013年还有没有道义上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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