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9953199
上册:
都只道金缕裙上春意浓,却哪知繁华烧尽总成灰,他以为她只是手里拿着的百花中的一朵,却哪知成了他心尖上的带刺名花。
前世今生 缘何深爱到头陌路成殇
翻云覆雨 看小女子怎样傲立后宫
媲美桐华、流潋紫的超人气作家云外天都**力作
寂月皎皎 瞬间倾城 沐非 闻情解佩 孤钵 联袂推荐
新增独家番外
下册:他是她珍藏的袖珍小像,却舍不得绘上面容,将天上云彩剪碎熬成颜料,也绘不出她心底他眼眉间的黛色。
二皇子气宇轩昂阳光帅气
三皇子温文尔雅却冷酷残忍
四皇子正太倾城毒舌功力深厚
终极BOSS大皇子藏在哪?这是个谜
本是侯门嫡女的萧问筠,在前世与三皇子李景誉情投意合,哪知这一切只是李景誉设下的局,终,妄自痴情的她被李景誉摆上祭坛,遭逢灭门之祸。
重生之后,萧问筠决意复仇!她扮痴作傻,扮猪吃老虎,实则冷眼旁观,暗下棋子,步步为营。而与此同时,不明真相的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又对她格外垂怜。真心假意之间,让萧问筠的复仇之路险象环生……
上册
自 序
楔 子
章 重生之后
第二章 泼妇的养成
第三章 食谱中的秘密
第四章 寒意入骨
第五章 林美人
第六章 赏花宴惊变
第七章 黄粱一梦
第八章 设 局
第九章 推 局
第十章 步步为局
第十一章 小鬼难缠
第十二章 节省与奢华
第十三章 骗中骗
第十四章 侍卫与宫女
第十五章 丑闻传
第十六章 殊死反击
第十七章 惺惺作态
第十八章 贵妃的秘密
第十九章 重重疑团
第二十章 谁痴谁傻
第二十一章 陷 阱
第二十二章 退无可退
第二十三章 幕后之手
第二十四章 形势急转
第二十五章 生死之间
第二十六章 柳暗花明
第二十七章 真相连连
下册目录
第二十八章 暗夜之皇
第二十九章 人质与绑匪
第三十章 乌龙的侍寝
第三十一章 郎情妾意冷
第三十二章 凶神恶煞
第三十三章 莽山疑案
第三十四章 娇艳美容
第三十五章 长生的希望
第三十六章 风云再起
第三十七章 疑上加疑
第三十八章 无耻之徒
第三十九章 相知相守
第四十章 众叛亲离
第四十一章 争风吃醋
第四十二章 冷宫之祸
第四十三章 层层杀局
第四十四章 太子归位
第四十五章 倌儿馆奇遇
第四十六章 太子选妃
第四十七章 互许衷心
第四十八章 前世的噩梦
第四十九章 垂死挣扎
第五十章 结 局
平安的番外
李景誉的番外
自 序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巧听到小区流传一个故事,说有一都市女子,喜欢上了一位现在俗称的凤凰男,两人情投意合,在房价高涨情况之下,那女子的父母掏出所有积蓄为两人买了房,男子的乡下父母兄弟趁机入居,两人争吵纷争不断,到了后来,两人离婚,男方分得一半房产另娶,又搭上了公司另一名高管之女,混得风生水起。
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故事而已,哪知几天之后,那女子因子女问题寻上门来,和那男子协商,半夜吵架,我们小区左邻右舍都被惊醒。男人对女子倍加嘲讽,说她枉居于都市,连水往高处流的道理都不懂。女人一气之下,顺手拿起身边的玻璃瓶子砸破了男人的头。两人于是反目成仇,面目狰狞。
我被吵架声惊醒,再也没有睡着,忽然间就想写一个故事。如果古代,也有这么一个女子,因为情之一字,前世被人利用到尽,重生之后,将一切世情悟透,还会不会这么一心一意呢?
于是,就写了《点裙臣》这篇文章。
文章之内,也有一个男人,在他看来,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有其价值存在,都是替他们锦上添花的。他身边的每个女人的名字排列在纸上,有的前有的后,就如我们身边的许多人一样。
他对女人,没有尊重,只是加了标签的物品,只是他的附属品。
所以,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样“聪明”的男人,这样痴情的女人,总是存在的。
人生在世,原本就是一个在感情上不断重生又不断送死的过程,埋葬了这段感情之后,才会有机会去寻找另一份,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但有哪一位,会有重生的机会,去挽救前面犯下的错误?
有的时候,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便再也没有机会重来。
如果有了重生的机会,会不会过得比前一次更好?
这些猜测,永远没有答案。
但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富贵满盈还是贫困无依,自强自立却是女人存于这世上的根本,因为婚姻家世可以助你一时,却不能助你一世。
女子不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藤蔓,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这个世界不但是男人的世界,也是女人的世界,外表的淡定,内心的坚定,才能让女人终强大自信。
说起这样的女人,我联想起身边一个老太太。说起这位老太太,不可以不说她是福禄双全之人,家庭和谐,女儿更是嫁得富豪,家里豪宅无数。她原是可以退休享受生活的,但却依旧闲不住,被人反聘回厂,依旧忙碌不休,在别人看来,她有些不知享福,但她这才是明白了生活的真理。因为自信,她在年轻时获得了家人的尊重;因为自信,临到老了,她也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内心的强大,才是活得自信洒脱的倚仗。
你可以没有钱财,没有美貌,但却不可以没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在每个人的一生当中,都会被人伤害,又或是伤害到别人。在被人伤害时,也许会有人来宽慰你给你慰藉,但终让你能重新站立重新开始生活的,却只有你自己。
喜欢上了一个人,是一个很犯贱的过程。女人在这种时候,会把自己摆得很低很低。在这种时候,女人会昏头。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别丢失了自己的底线,别让人得寸进尺,把爱当成了利用。虽然,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非常难。不是有人说过么,陷入爱情旋涡之中的人,本来脑子就糊涂,遇上个有心之人,怎么不会被利用?!
一个人可以犯错,可以被人伤害,但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被人伤害两次。山盟海誓会变质,情人也会变成仇人,唯有保持住你的内心,你才会始终如一,才会有自治的能力。
这才是真的重生。
我书中的这位女主,虽是聪明机智,但她的故事,也是重生之后才有的。
这世上哪会有重生?
如果能有重生,真能得到如女主那样好的结果么?能将世情看得那么透彻?能真的重新来过?
所以说,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如果没轮上重生,女人要过得好,不过是自强自信,守住自己的本心而已。
云外天都
2012年12月10日
女人有很多种,但唯有自强自立的人才能受到别人的尊敬。这部小说里的女主具有这种特长,聪明而又敏感,智慧而又通透。
——瞬间倾城(言情小说作家,编剧,电视剧《美人心计》原著作者)
一个好的作者,首先应该对文字有较高的驾驭能力,这样作品看着才会是一种享受。每每看到云大的小说,我就想起夜空中的繁星,璀璨而让人惊叹。
——沐非(言情小说作家,编剧,电视剧《帝锦》原著作者)
语言诙谐幽默,颇有机锋,前一瞬让人捧腹不已,下一瞬让人恨得牙痒。心随着故事的九转十八弯而辗转翻覆,不到后一刻的尘埃落定,舍不得释卷而笑。
——寂月皎皎(言情小说作家,代表作《薄媚》)
《点裙臣》这部小说故事推陈出新,情节扣人心弦,环环相扣。
——闻情解佩(言情小说作家,代表作《妃上不可》)
认识云外天都许多年了,她的小说一向是我的*。这部小说披着重生的外衣,教会女人要自立自强,赢得了读者的喜爱。
——孤钵(言情小说作家,代表作《满朝凤华》)
第六章 赏花宴惊变
萧问筠乘着轿子再次进入长秋宫的时候,长秋宫门前已停了好几顶软轿了。皇后病体大好,就遍邀名门闺秀进宫赏花,这是她以往身体好时常做的事。自三年的病体缠绵之后,这种赏花宴已有好几年没办了。
这种赏花宴由皇后举办,也带着考察名门闺秀的意思在里面,和桃花庵盛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桃花庵参加的闺秀众多,但凡有家中父亲有功名的都可以参加。而皇后举办的百花宴,却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所以能来的豪门贵女,家里无一不是功勋高绝的世家,而贵女也是学识德行无一不是被人交口称赞之人。因而能接到帖子的,不过十几位而已。
人人心底都明白,能得到皇后百花宴帖子的贵女,以后的姻亲路便会顺利许多。对贵女们来说,这不是一张邀请帖,而是英雄帖。
萧问筠以往年龄小,从来没有参加过赏花,今年次接到由宫内发出的赏花帖,由宫婢领着,一走进御花园的空处,便见那里已摆满了铺了锦绣的桌椅台凳,三三两两地坐了盛装的贵女。这些人,萧问筠都是认得的,她们一见她进来,脸上也都微添了些诧色,萧问筠自是知道她们脸上的诧异由何而来,前段日子桃花庵的余祸,还遗留在她们心底呢。
萧问筠佯装不知,依旧笑吟吟地上前与各贵女见礼,那几名贵女也只得带了勉强的笑意回了她的礼。萧问筠见到她们脸上的古怪神色,笑问:“吉家妹妹不知道来了没有?”
陈爵爷家的陈惜雪掩口笑答道:“刚刚还在这儿呢,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了,怕是在躲着姐姐吧?”
萧问筠笑了笑,忽视她言语之中的挑拨:“是吗?那我去那边找宛姐姐说说话。”
见萧问筠往那边而去,陈惜雪转头对其他几名贵女笑道:“这萧姐姐越发地出息了,就像这御花园里的牡丹,越发艳丽了起来。”
就有贵女撇着嘴笑道:“也不知道是牡丹,还是蔷薇呢,看起来模样都一样,可内里么……”她啧啧连声,其他贵女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禁相视而笑。
她们讥诮的话语随着风声传至萧问筠及冷卉的耳内,冷卉气愤道:“主子,你瞧瞧她们。”
萧问筠淡然一笑,“冷卉,其实牡丹被人呵护着长大,蔷薇在野地里生长,却也活得更长。不是么?”
冷卉哑然不语,低声应道:“是,主子。”
萧问筠带着她往花径深处走去,一路上莹白如玉的玉兰,姿态各异的杜丹,香气恬淡的连翘,花色金黄的金钟,无不应时而开,花姿娇美。她只觉自己如穿过了秀色满园的人间仙境,身边花影疏落,香气微微。她看到了花树旁那清丽的人影。只见她穿着一件渐色的高腰长裙,竟是皇宫里才流行起来的料子暗影流光,听闻是以破得极薄的银丝线夹于蚕丝中织就,因而那布料之中便有了银色暗华,走动起来,身上如披了天上的云彩。
萧问筠见她独自一人留在花树旁,便扬了扬手,叫冷卉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向她缓缓地走过去。还没到花树旁,那人便似有所觉地转过身来,手上拈了一朵凤仙花,笑道:“还以为萧姐姐不理我了呢!哪知萧姐姐这么不计前嫌。”
萧问筠却略略皱了皱眉头,“吉妹妹哪里的话,不过因一本册子发生了几句口角而已,岂会坏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意?”
吉馨竺回想起自己把那《调味集》给李景誉时,他忽然改变的脸色,虽然事后李景誉又送了不少礼物过来赔礼,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才略微缓和一些。此时见了萧问筠,她心中疑窦便又起,想想上一次,自己也不知就怎么鬼使神差地另要了一本?可得警醒些,别又被她绕了进去!
吉馨竺一边想着,一边道:“不知萧姐姐可用上孤本上的方子制出了梅花九品糕来?”
萧问筠叹了口气道:“那本册子啊,给我那二妹看了两日,只说是制出来了,但那上面的配制方法到底没有《调味集》上的齐全,所以味道有些怪。我原想着将这本和你那本换一换,也好让她做得好一些,谁知府里来了贼,那贼人和人打斗的时候,失手把这册子丢在火里烧了,唉……”
吉馨竺好奇地问:“萧府守卫森严,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问筠叹道:“再守卫森严,也有顾不到的地方,比如说,那方鼎门……”她望了望吉馨竺,“不知道你可听说过没有?”
吉馨竺也叹了一口气,“这事都传遍了,哪里没听说呢!我们家的管家也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失了踪。”萧问筠道:“树大有枯枝,我们这些豪门世家门人众多,倒真是防不胜防。”
吉馨竺见她来此不过闲话家常,不觉渐渐放松了警惕,又见她穿的戴的不过平常之物,和自己一比,就被比了下去,便笑道:“只要眼睛放亮一些,总会知道这些人的好坏的。”
萧问筠也叹道:“是啊,听闻那方鼎门的印记都盖在隐蔽之处,总不能让人除却了衣衫一一查看,以免寒了下人们的心。”她说出这话,似有了些羞意,掩嘴道,“我又说错话了。”
吉馨竺望着萧问筠,脸上带了略略的自得与矜持,“萧姐姐对桃花庵之事也别太过放在心上,隔些日子大家又都会忘了。萧姐姐今日接了皇后娘娘的帖子,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萧问筠暗暗好笑,却感激地道:“吉妹妹说得对,我定会约束自己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听见远远地有公公奏起了丝弦,知道隔不了一会儿赏花会就要开始了,两人忙相携走了过去。
落座不久,就听有公公传诺,“贵妃娘娘驾到。”
只见花影疏落之处,刘贵妃盛装而至,跟在她身边垂眉行走的,却是萧月怜。只见她身上也穿了一件用暗影流光制成的齐腰长裙,但那粉杏色,和吉馨竺的粉红颜色略有不同。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消息灵通之人,众人顿时把目光往萧月怜和吉馨竺两人身上来回地转。
刘贵妃示意萧月怜在末座下坐了,笑吟吟地道:“今日盛会,原是皇后娘娘请诸位来赏花。本宫听得这里欢声甚浓,一时忍不住,便走了过来想瞧瞧。恰巧萧家二小姐在宫内陪伴本宫,本宫就让她陪着一起来了。你们不会在意吧?”席间有几位贵女当即就变了脸色,齐声答道:“贵妃娘娘前来,是民女们的荣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这是要把萧月怜放在火上烤!
刘贵妃含笑的眼眸扫过全场,停驻于萧问筠身上:“这位想必是萧家大小姐了,真是生得一副好模样,站在这花丛之中,怕是要把花儿都比了下去呢。你们两姐妹站在一起,本宫乍眼一看,当真是眼花缭乱,秀色惊人。”
萧问筠恭敬答道:“娘娘说得是,自二妹妹穿上这件长裙,连民女都差点认不出她了。”
萧月怜哪里知道场子里风云暗涌,全身心只沉浸在喜悦中:这原本没有自己的份的赏花宴,居然有幸让自己参加了。任谁都知道,这是贵女的一张颜面和帖子,从今以后,便是得到了皇室的认可,自己再也不用在萧府委委屈屈的了!
她怯怯地站起身来,走到萧问筠身边,“姐姐,因受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今日早晨妹妹便没有送清心粥给你,你可吃得惯他人煮的?”
萧问筠知道她这是在趁机告诉场上众人,她在萧府过得多么委屈,被自己这个姐姐欺负得多么凄惨,简直在把她当下人使用。
萧问筠决定再给她一个表现柔弱的机会,于是笑道:“没有清心粥吃不打紧,反正我也不是个挑食的人。咦……”她指着案台上的红盘子道,“这不是长寿果吗?我喜欢吃的,这剥皮的钳子,我却不会使。妹妹常做些侍候人的事,这钳子么,你是使得好的,剥出的果肉不散……”
萧月怜愕然抬头,尚未开口,便听萧问筠向刘贵妃请求,“贵妃娘娘,民女和妹妹亲厚,能否让她和我坐在一桌?”刘贵妃点头应了。
萧月怜只得留在了萧问筠的桌子边,和她同席。萧问筠侧过头道:“妹妹,这边风景比那角落里好了许多吧?咱们一边吃长寿果,一边欣赏风景……你瞧瞧,对面就是吉妹妹呢。咦,坐得近了,我倒不似你姐姐了,吉妹妹倒和你成了姐妹。”
萧问筠把钳子塞进了萧月怜的手里,示意她开始剥壳。又对吉馨竺道:“吉妹妹,你喜欢吃这长寿果么?让我妹妹也替你剥点,她的手脚可快了……”
吉馨竺正把萧月怜恨得牙痒痒的,听了萧问筠的话,就好比想睡觉的时候塞了个枕头过来,似笑非笑道:“那劳烦萧家二妹妹了。”
萧问筠把场上众人人人都问了个遍,但凡要吃长寿果的,都应承得满满的,叫萧月怜一一剥壳。贵女们对有此良机整治萧月怜,哪有不配合的,无不答应着。不一会儿,萧月怜桌上就堆满了长寿果空壳。
萧问筠还笑嘻嘻地转头问刘贵妃:“贵妃娘娘,您想不想试试二妹妹的手艺?”
刘贵妃含笑答道:“不必了,她花朵般的人儿,仔细伤了手。”
萧问筠皱眉道:“这倒是我考虑得不周了。二妹妹,回家后我把白玉伤痛膏给你一些,擦在手上,就不痛了。”
刘贵妃心的开始痛了。她原想着自己这么明显的指责,这萧问筠再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做得太过难看,以免影响了下面的计划。哪知她全然不把自己的话放进耳内!她自己本想把萧月怜立出去,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却被萧问筠这么一欺侮,这些贵女们的气全都慢慢消了,下面可就不好办了。
刘贵妃心中虽恼怒,脸上却笑得更为和煦,又使人传了歌舞来,预计着边看歌舞边等皇后的到来。
丝弦还没开始,传有公公传诺,“皇后娘娘驾到,平妃娘娘驾到。”
众贵女忙跪下行礼,请皇后于上首坐了。萧问筠微微抬头用眼角余光打量左下首的平妃,她是李景乾的母妃,身穿一件素淡的暗镶银线长裙,头上戴了一支饰有翡翠羽的步摇,头顶中央簪了一朵半开的荷花,将她的容颜衬得如浮如梅花上的初雪,隐隐透着红润。
与贵气端庄的皇后和艳丽的刘贵妃相比,她就如开在角落里的幽兰,散着淡淡暗香,却使人不可忽视。
萧问筠忽然感觉到她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扫了过来,心中一跳,忙避垂下了眼,只觉那目光如夏日里忽然下了一场小雪,直透到心底。
依照以往的规矩,参加百花宴的贵女要以百花为题制作甜酥,用百果雕成各式模样的物品,以衬糕点,更题诗以考才学。
参加百花宴的,无一不是豪门贵女,日后所嫁之人,非富则贵,她们嫁过去之后,要管家看账、应酬见客,所以才学文采缺一不可。
今日的百花宴人人都知道其中的真实意义,对女子来说,如同男子参与殿试,所以,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萧问筠也不例外。皇后含笑向身边的公公点了点头,宫婢们便鱼贯而至,收去了点心等吃食,将点酥的材料等端了上来,每个贵女之间更用薄帐隔开,以免互相影响。
点酥是萧问筠极擅长做的,也是从小被教的种制点,她可以用软化的红酥以手持握,制作出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假山雪景。如在前世,她必会倾尽全力,以博头彩。但这一次,她却只用红酥滴了个简单的珊瑚架出来,因她知道,这个头彩,自然会有人去争的。
随着掌钟司仪锣声响,她们四周的薄纱被除了下来,每个人案台上制成的酥点便一目了然了。萧问筠所做中规中矩,没见有多么出色,但也不会太过逊色。萧问筠往每个人的案台上一扫,便见到吉馨竺桌上的显然比旁边的技艺高出了好大一截。她的酥点用了许多种颜色,制出假山葱茏,花遍山野的意境,上面更有金帛贴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金厢楼阁,点缀其间,如人间仙境。见众人的目光皆聚于吉馨竺的桌上,吉馨竺脸上不禁也有了淡淡的得意。
萧月怜的绸帐是后拆下来的。围着她的薄帐一拆,四周皆发出一声轻呼,人人都把视线又聚在了她的桌子上。只见她制作的却是泰山日出之景,旭日发出的缕阳光撕破重重云层,使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将山峦染上了一层淡红,山峦上的亭阁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有一轮红日跃出山峦,气势非凡。
山峦四周更以蔬果雕出各式禽鸟,点缀其间,活灵活现。
她的酥点单从气势颜色上看又比吉馨竺的高出了不少,引得皇后目注于她,似是不认识她一般。刘贵妃忙低声禀报,“这位是萧家二小姐。”
皇后回眸望了刘贵妃一眼,“昨晚你特意来本宫宫里,请求今日百花宴多加一人,原来就是她?”
刘贵妃嫣然笑道:“姐姐,妹妹说得不错吧?她确实有几分本事。”
皇后点了点头道:“颇花了些巧心思,呈上来看看。”
萧月怜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忙离座亲手端了那盘酥点上去。
萧问筠看清了席上众女脸上的不以为然,心中暗叹,她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思了。
那盘酥点由宫婢托着,递送到了皇后的案台之上。皇后与刘贵妃平妃等观赏一番,脸上都露了赞赏之色。
刘贵妃道:“这酥点虽是以酥油杂以花朵的颜色滴成,但臣妾看来,无论近看还是远观,居然与那真的泰山观日毫不逊色。”
平妃也含笑点了点头。
皇后指着山谷间奔走的野兽,笑道:“这些鹿的鹿角都做得惟妙惟肖,的确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子。”
刘贵妃含笑,“姐姐说得不错。如果她到了宫里,比尚宫局许多女官都强些呢。”
听了她们的称赞,座下贵女便个个露出了愧色。吉馨竺出席行礼,笑道:“娘娘,民女未曾想过萧家妹妹能制出这样的好东西来,能否将这酥山赐了下来,让我们一一瞧瞧?”
萧问筠仔细观察着刘贵妃的神色,只见她听了吉馨竺的话之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忽然就明白了她为何要将萧月怜推在了前边,额头不由出了层冷汗……这酥山之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那酥山首先传到吉馨竺的桌前,吉馨竺含笑反复观赏,嘴里赞不绝口,似是极为欣赏萧月怜的手艺,“萧妹妹,我倒从未想过,你滴酥的手艺比你姐姐还好呢!制成的酥山远远望去,玲珑华美;离得近了,还有梅花的淡淡清香,使人食指大动。来来来,你们都来瞧瞧吧!”
众贵女便离席来到吉馨竺的桌上,围了上去,又有贵女叫了萧月怜去,要她详说这糕点的制作。
“咦,这是什么?”陈惜雪笑问萧月怜,“妹妹的手真巧,这灵兽雕得微毫毕现,连那高高扬起的兽尾,都活灵活现。”
吉馨竺道:“连这你都不认识,这是吉兽狻猊,是佛门护法。”
陈惜雪笑道:“吉姐姐真是见多识广,妹妹寡闻了。刚刚我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只猫呢。”
她这话一出,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吉馨竺勉强地笑道:“陈妹妹别瞎说,萧妹妹心灵手巧,哪会连这两样东西都分不出来?”
箫问筠看得清楚,陈惜雪如烫了手一般,将手上银签子插住的那灵兽重放回了原处。
经过两人这么闹,众贵女再也没有心思看下去,各自回桌前坐了。
有宫婢将那酥山端起,放在了皇后前的案台上。皇后似乎也没了刚才的兴致,淡淡地道:“品评吧。”
有宫婢便将长形案台上每位贵女制作的酥山仔细地切下一小块,使其能保持原状,又便于品尝美味。
自是有试吃宫婢先用银筷子试吃了,再送到三位娘娘面前。
因酥糕有十几种之多,因此每样只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出来,一一试吃,萧问筠仔细观察她们吃到萧月怜那糕点时的表情,刘贵妃柔如春风的脸并无丝毫改变,反而点了点头,而平妃却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当那糕点端到皇后面前的时候,糕点一入嘴,皇后便把手里的勺子一下子丢到了瓷盘子上,又把吃进嘴里的糕点吐在了漱口盘子里。
那勺子与瓷盘相击,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花园之中如响了一声炸雷,惊得萧月怜浑身一颤,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听皇后淡淡地问:“这梅花九品糕,是你做的?”
萧月怜茫然地行礼,“民女做的并不是什么梅花九品糕,不过是一般的糕点而已。”
刘贵妃皱眉道:“你自己亲手制的糕点竟不知道名字吗?”
平妃叹了口气,“刚刚本宫就觉得味道不对了,但本宫又没尝过梅花九品糕,因此不敢胡说,请姐姐恕罪。”
皇后转过头望了她们一眼,喘息起来,“你们都没吃过,自然不知!”
萧月怜从她们的对话之中察觉自己似乎闯了大祸,可这祸却不知从何而来,不由得跪于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喃喃道:“民女确实不知什么梅花九品糕。”
吉馨竺出列行礼,端然道:“萧妹妹,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你托萧姐姐去借了这梅花九品糕的食谱来,说要回府研制,今日反而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梅花九品糕,岂不是笑话?”此时,皇后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冒了冷汗,有宫婢急急地扶了她,又使人去叫御医。女官素巧冷冷地望着萧月怜,“你制了梅花九品糕倒没有什么,可千不该万不该在里面加了桂花,皇后娘娘吃不得桂花,你不知道么?”
皇后气息微弱,吩咐道:“两位妹妹仔细查查,看是谁在暗中搞鬼……”
刘贵妃和平妃齐齐应了声是。皇后被宫婢抬上了软轿,急急地去了偏殿。
等皇后离去之后,刘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场下早已瘫软成一团的萧月怜,“说说吧,这梅花九品糕是你自己制作的,还是有人特意指使?”
萧月怜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回想起刚刚吉馨竺的证词,忽然回头,对萧问筠道:“是她害我,我根本没叫她去借什么书!”
萧问筠忙跪下磕头,“娘娘,民女没有说谎。是妹妹身边的一个名叫祥哥的下人,来到我的院子里,告诉民女,说请民女帮妹妹借本书来,还说那书名叫《调味集》。民女自与妹妹发生冲突后,后悔得很,一直想和她和好,所以便答应了。借了之后,也是由那位祥哥送去了妹妹的院子里,但因民女借不到《调味集》,只借了《调羹集》,妹妹有些不满,所以要我还回去。哪知那天夜里,这本册子就被人扔进火堆里烧了。”
刘贵妃听她一番辩解,心中疑云顿起:听皇儿说了,那人夺不回那册子,是因为这萧问筠失手把那册子给烧了,可如今怎么听来听去不是这么回事?她按下心中疑团,“萧家大妹妹,如此说来,你没有亲手将册子送给你妹妹?”
萧问筠垂头,脸上起了红云,“启禀贵妃娘娘,自上次桃花庵民女失手和妹妹冲突之后,我们便好几日没说话了。”
她这话引得场上贵女脸上俱现了些了然之色。这是理所当然的,两人打得那么厉害,一转身就和好了,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萧月怜茫然地反复喃喃道:“我根本没叫她借什么册子,也从没收过什么册子!”
刘贵妃转身过去问平妃,为难道:“平妹妹,这可难死姐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说送了,一个说没送,再者,这场上的糕点又是怎么回事?”
平妃笑道:“这梅花九品糕定是真的,难道这萧家的连自己做的糕点都认不出来了么?”
刘贵妃这才转身对萧月怜道:“萧家二妹妹,你既是说这梅花九品糕不是你做的,那你呈进宫里的是什么?你在滴酥之时,就没发现自己这糕点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萧月怜颤声道:“民女在原来的糕点里加了梅花,香气和这个略有些相近……贵妃娘娘……”她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刘贵妃,“这还是您建议民女加的,说皇后喜欢梅花的香气。”
刘贵妃叹道:“可本宫却没叫你加上桂花。萧家二妹妹,你怎么就喜欢自作主张呢?”
此时,陈惜雪离席行礼道:“娘娘,民女刚刚看了那盘酥点,吉妹妹说萧妹妹雕了一个吉兽,但民女看来看去都像只猫儿。娘娘是知道的,宫里面禁止养猫,皇后娘娘是不喜欢猫儿叫的。民女起初还不觉得什么,此时想想,萧妹妹接二连三地犯错,怕不是一句无心之失能抵得过的。”
刘贵妃皱眉“咦”了一声道:“陈家妹妹,你可不能胡乱猜测,这猫便是猫,吉兽便是吉兽,两者完全不同……”她缓缓地拿起那酥点上狻猊,转过来转过去的看,奇道,“这倒是奇了,转过一面是狻猊,到了另一面,却又的确像只猫了……”她把手里的狻猊递给身边的平妃,“你瞧瞧,妹妹。”
平妃接过去,便也皱了眉头,“此等手法,倒让妹妹想起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刘贵妃凝眸:“妹妹也想到了?”
众贵女见两妃脸色变成冰霜一般,面面相觑,萧月怜更是吓得抖成一团。
刘贵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留意萧问筠,见她脸上俱是茫然惶恐,一时也瞧不出端倪来,不由心底又生疑意,莫非她身后当真有人?
这似猫非猫的东西,可不是她叫人放的。
多年前的旧案,萧问筠那时还未出世呢,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放上这么个东西上去,不是更证实了萧月怜的别有用心么?
萧月怜望着刘贵妃手里的狻猊,喃喃道:“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惜雪道:“萧妹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刚刚我还拿了这东西相问呢,也不见你回答个不是?”
萧月怜疯狂摇头:“不是的,我一时没有看清,我原来雕成的不是这样的。”
平妃见此,低声道:“姐姐,此事既牵连到了多年前的往事,只怕不能简单作结了,要派人告知皇后才行。”
刘贵妃为难起来,心想今日就是想抓住时机惩治萧家姐妹一番,不过想借着这位萧家庶女落一落萧家的面子,也趁势观看萧家长女的动向,并不想闹得太大。依皇后的禀性,这皮疹好了之后,凭萧家的关系也不会太过问罪,多禁了萧家姐妹进宫。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越闹越大?而且这个萝卜,可不能同当年的事扯上半点关系。
正为难着,却有公公传诺:“皇后娘娘驾到。”
只见花径之处,才离开不过一会儿的皇后又回转了过来。
刘贵妃一愕,忙站起身来率了众人上前行礼迎接:“皇后病体未愈,要多多休息才好,怎么……”皇后脸色阴沉,“不过吃下一丁点儿罢了,不打紧的。本宫想来想去,又回想她们在席间说猫啊什么的,当时本宫没注意,此时倒有几分留意了,所以不得不来一趟。”
刘贵妃扶着皇后在席间坐了。平妃见皇后确实没事,放下心来,用银签子把那萝卜雕成的那物插起,递到了皇后眼前,“姐姐,您瞧瞧。”
皇后接过,仔细一瞧,脸上冰霜更甚:“除却颜色之外,果然和那日的一模一样。这东西做得小,藏在角落,又将狻猊的一面正对着本宫,难怪本宫没有瞧出来。刚刚她们在席间惊嚷,本宫也没有注意到……”
她手一颤,那萝卜雕成的似猫非猫的物品跌在了桌面上,摔成了两截,却见那里面荧光闪闪,滑出了另外一支翡翠制成的狻猊出来。皇后脸色大变,用两根手指夹起这狻猊,语声颤抖,“果然是它。”
只见这玉制的狻猊也是似猫非猫的形状,和外边萝卜雕成的狻狁相比,更增添了几分狰狞,它的双眸用黑色曜石制成,在阳光照射之下,散发着幽幽冷光。
刘贵妃谨慎地道:“娘娘,当年的那口井已经被封了,那些作祟之人已全都伏诛,怎么还会有这东西存在……”
皇后悚然一惊,那玉器便从手里跌落,叫道:“叫人去看看那口井!”
有公公带着人疾步往御花园僻静处跑了去。
平妃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望了望跪着的萧家两姐妹,轻声道:“看来这两姐妹也是被人陷害?”
刘贵妃叹了口气道:“这只有她们自己心底才清楚明白。”
那公公不一会儿跑了回来,众人看清他脸上的惶急,不由得心里打起鼓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公公跪在地上,“启禀皇后娘娘,那井口果然被人弄得松动了。老奴叫人打开了井盖子,且在井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声惊呼,贵女们更是大惊失色,脸色煞白。
皇后神色冷然:“是什么人?”
“从衣饰上看,是杂房的公公。老奴叫人翻了册子,才知道他名叫常贵,办的是出宫采办买卖的差事。”
皇后点了点头,“王福,你的差事倒办得伶俐。说吧,他有何异样?”那王福道:“他脖颈折断,看样子是从井口摔了下去摔死了。老奴知道兹事体大,当即给他验伤,却并无其他伤痕。可奇的是,在他不当眼之处,有一个方形文身,老奴把这文身照样子画了下来,呈给娘娘看。”
王福把那方白绢递了上去,皇后自己看了,又递给刘贵妃和平妃,都望不出个所以然来,沉思道:“方形的框印子?是不是在宫里做漆活的时候蹭上去的?”
王福脸上现了古怪之色,“娘娘,应是不太可能,因为他那个不当眼之处,有布料阻隔,而且极隐秘……”
皇后皱眉道:“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的,还不快点告诉本宫,到底印在哪里的?”
王福望了望坐于席间的贵女,继续吞吞吐吐道:“就是我们排出黄白之物之处……”
他这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席间的人却全都明白了,当即有几名贵女脸色一红,佯装听不懂,把视线调到了花树之上。
刘贵妃呸了一口,“真是晦气。”
皇后一转眸,见吉馨竺神色有些怔怔的,似是在想什么,于是问道:“吉家妹妹,你想到了什么?不妨说了出来。”
吉馨竺离席行礼道:“民女近日失踪的管家就说过一件奇事……”她原原本本将方鼎门之事道出,末了才道,“民女虽然没见过那印记,但吉府管家说了此事之后,便失踪了,因而民女才注意上了……”她转身对其他贵女道,“你们不也听说过这事?”
吉馨竺一开口,那些贵女皆点头应了,又有人称自己家的下人也有无故失踪的。
皇家心里一惊,心想一个民间的组织居然渗透到了皇宫之中?又联想这公公职位低微,不过是出外采办的,看来这组织还没曾渗入当权者中,心中稍安。
刘贵妃却是忽想起一事,问萧月怜:“本宫且问你,你院子里的祥哥可还在?”
萧月怜早惊得七魂不见六魄,听见问话,颤声道:“祥哥的母亲病了,他不是家生奴才,所以领了薪水回乡了。这是两日前的事。”
刘贵妃道:“又是一个失踪的!”
如此一联想,刘贵妃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方鼎门在其中作祟,先是潜进了萧府,借着萧问筠的名义向杜府借书,然后再在萧月怜的酥糕上做文章,矛头直指当年之事。刘贵妃不由打了个冷战,如果当年之事被查了出来,自己所做一切,便前功尽弃。
幸而那公公失足摔落了井,如此才得以暴露?自己才知道原来有人在暗暗查着当年之事?这定不是皇后做的,那么又会是谁呢?
刘贵妃不由暗暗望了望周围,见花园内依旧繁花似锦,阳光灿烂,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依旧寒意森森:难道是那人从阴间回来报复?
此时,她还哪有心思管萧家姐妹之事,只想远远地离了这处,回到自己的寝殿。
皇后听出这是一件无头公案,又思及前事,也甚感疲倦,道:“今日百花宴,就到此时为止吧。记住,出去之后,谁也不许提起今日的事。至于萧家姐妹,看样子也是被人利用冤枉。你们在宫里好好儿歇歇,喝完清心莲子汤再回去吧……”又吩咐道,“赐她们每人一匹素缎银纱,两支镶玉簪子。”
萧问筠连忙谢恩,却听身边的萧月怜没有声音,拉了拉她的衣袖,萧月怜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已经躲过了一劫。不但躲过了,而且还得了皇后的赏赐,不由喜极而泣,磕头道谢。
皇后皱了皱眉,心想这庶女就是庶女,远不及嫡女来得从容。萧问筠此时荣宠不惊的模样,才真正有了之柔的几分风采。
众女向几位娘娘行了告辞之礼后,便都各自散了。
萧问筠和萧月怜被宫婢领到偏殿,宫婢又端上了热热的莲子粥给两人。不一会儿,那些赏赐的东西也领了来,摆在盘子里,萧问筠却听到旁边传来了牙关上下磕击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萧月怜颤抖着手拿着那碗,试了好几次,都不能把那莲子粥放进嘴里。
萧问筠不愿见她,信步往殿外走去。皇宫里面,到处都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美不胜收。她见假山旁有一株白玉兰树。正是开花时节,那白玉兰花瓣如玉,有风吹过,传来阵阵香风,不由向那株白玉兰越走越近。刚刚走到假山旁,便听见假山旁传来轻轻的读书声,“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陪下士,上士陪中士……”她拨开叶子望过去,却见花丛掩映之下,李景乾斜倚在树干之上,手捧了本线装书读着,阳光从树叶间洒下,使他的脸如镀了层金色,微皱的眉头似有重山压凝,从这处望过去,他原本略显薄弱的肩膀似青岩凝石,竟有了承担一切的气势。
萧问筠悄悄往后退去,心想凡皇室子孙,自己这一世是再也不沾其身。
可哪知她还未退,从花树掩映之处的小径上分花拂柳地走来一位女子。只见那女子身披艳色薄纱,内里则穿一件裁剪得极合身的银缎长裙,她手里拿了一根花枝,花枝上颤颤的玉兰花玉色晶莹。她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脚下舞步相和,手里花枝飞舞,薄纱轻飘,似是花丛之中忽然钻出了一位仙子。她没有发觉这里有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舞曲中,歌声优雅,似在风中回旋相和。萧问筠不由听得入了迷,心想到底是皇宫,随便一处地方,都能出现这么个妙人儿来。李景乾似也被这歌声吸引,不再念手里的书,朝那女子望去,脸上渐渐现了些笑意。因他被花丛掩映,很可能明显地,那女子全无所觉。
那女子也被这玉兰树吸引,脸上有了喜悦之色,朝树奔了过来。哪知脚步太快,没顾脚底下,一下子往地上跌了去,摔得“哎哟哎哟”直叫唤……连她呼痛的声音都是那么柔美,能使花树尽折腰。
萧问筠见此情景,很是迟疑,心想需不需要自己走了出去帮扶一把呢?转头一想,英雄救美,也得给英雄一个机会吧!
如果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来,自己手里不就有了他的把柄?
她心中盛意拳拳,充满期待地睁大了眼睛仔细望着。
李景乾果然从花丛中站了起来,走到那美女面前,蹲下了,“这位姐姐,你怎么啦?”
那女子显然不认识他,继续“哎哟哎哟”地叫着,痛得紧了,便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使整个人更为楚楚可怜,“这位公公,奴家的脚歪了,您能扶奴家一把,去那石凳上坐着么?”
萧问筠这才看出那女子的不妥来,心想,这李景乾虽然穿着便服,但你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他身上滚了金边的图案是个公公能穿的吗?
一念及此,她心底更涌起了拳拳之心,只觉阳光都灿烂了起来,心想如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在这里看戏,事后还能把这个把柄握得牢牢的,紧要关头利用之,让这四皇子乖乖听话,生活该是多么美好。
只见李景乾当真把手里的圣贤书放在了石头上,伸出手来,扶起了那女子。那女子道了谢,似是痛得紧了,将整个身子挨在了李景乾的身上,看得萧问筠两眼发亮。
好不容易扶她在石凳子上坐了,李景乾便要缩回了手,那女子眼泪却未断,似是极痛,一下子把他的手抓得更紧,切切地望了他:“公公,奴家实在痛得厉害。能否帮奴家看看脚腕,是不是断了?”又似悲痛欲绝,“公公,奴家是宫中舞馆的,如果脚断了,奴家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李景乾似极为难,“姑娘,我也不懂医理,还是叫人来帮你看吧?”
那女子皱眉道:“公公顾忌什么,大家都是宫里人……”
萧问筠在心底叫了一声好,这是多么合乎情理的理由啊,她以为他是位公公,是阉人,公公连皇上的寝宫都管,有什么好避讳的?且李景乾正处于变声期,单从声音上听,可不正像位公公?
萧问筠一想通此理,差点笑出声来。
再往前望,这女子坐的姿势十分适宜,一小截白玉般的腿从纱裙底下似露非露,连萧问筠远远地望了,都有些目眩神移。
李景乾正在犹豫,那女子娇弱一呼,双手抱住了双臂,脸色苍白,颤颤地道:“公公,我好冷。”萧问筠望了望头顶洒落的阳光,实在不明白她这一声冷从何而来,也许是她穿得太少?
李景乾到底是个彬彬少年,闻言,把自己身上的外披除了下来,披在她身上,道:“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叫人来?”
那女人似是痛得缩成了一团,意识有些昏迷,“如果奴家脚断了,被遣回了家,我该怎么办?娘亲也去世了,父亲有了继室,他们能容下我么?奴家真想娘亲,每到奴家有了病痛,她就会揽着我……”李景乾却没有走上前,叹了一口气道:“姑娘,这下我可帮不了你了,我不是方士,又不能作法通那鬼神,把你娘亲从地底下唤了上来揽你。依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等吧!这里是宫里面僻静的地方,也阴气重,知道不远处封的那口井么?那里可死了不少人……等月亮升起了,说不定你娘亲感受到你对她的真情切意,就从地底冒了出来揽你?”
他面容和煦,说的话却鬼气森森,吓得死人。
萧问筠听得目瞪口呆,眼见着那女子脸色忽然涨得通红,一声尖叫,捂着脸跑出了亭子,脚下却是没有半点儿受伤的模样。
从树叶之中望去,李景乾嘴角含了似笑非笑的笑意,和风吹过,他那笑意便一直扩散到脸上,眼里却讥诮得如寒冻之冰,让萧问筠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离这小鬼要远一点,再远一点,好远远地见了他的背影就躲开。
如此一想,她便行动起来,慢慢往后缩了去,不想却碰到了花树,传来树叶沙沙,惊得她出了身冷汗。只见李景乾拾起石头上放着的书,似无所察觉,忙又小心地继续往后退,却听他淡淡地道:“出来吧,看了半天戏了,脚不累么?”萧问筠心里默念,他叫的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诈我的,诈我的,的确是诈我的。可他的眼眸如有实质一般穿过树梢,直盯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定了定神,拨开树叶走了出去,心想自己都两世为人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但实际可比他大了好几岁,用得着怕他这么个小鬼么!
“四殿下安好……”萧问筠含笑行了个礼,“今日天气真好,四殿下也出来晒太阳赏花啊?哈哈哈……”她左右望了望,“我也是,刚刚才来,刚刚才来。”
李景乾望了望她,又抬头望了望天,皱眉道:“刚刚才来?那刚刚在树丛里窸窸窣窣的莫非是只鼠辈?”
萧问筠也皱眉:“刚刚有人在树丛中窸窸窣窣?殿下,莫非有人想对您暗行不轨?”又极紧张地道,“民女还是快些回殿里的好,也好叫人来查查是谁这么大胆!”
李景乾笑了笑,“鼠辈而已,不用那么大费周章。”
萧问筠从他的眼底看清了既厌又烦的神色。依据他从小到大被人伏击了无数次的情况来看,这种不喜已成了一种反射。
萧问筠在他后退一步的当口,从他衣襟处取下了一片薄如蝉翅的贴片:“咦,四殿下,这是什么?”她把那花钿对着阳光望了又望,又放于鼻端闻了闻,“色泽清香淡雅,是女子脸上的花钿啊。”她抬头仔细地看了看李景乾,眼里俱是深思之色,又反复打量这花钿的形状,她的表情很明显地现出一层意思来:这花钿如贴在李景乾脸上,从颜色选材形状等上来看,合适么?
李景乾吸了一口气,只觉有股怒火从心底直冲了上来,逼在了喉咙里。在将出未出之时,他又把它逼回去了,还面带了笑意,“萧家姐姐,眼看天色暗了,你还在此驻留?”
萧问筠用两根手指捏了那花钿:“那这个,你还要么?要不民女找个宫婢帮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景乾到底不过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被她的眼神一激,失控地吼道:“这……不……是……我……的!”萧问筠却毫不动容,用悲悯的目光将他望着,直至他吼完,才轻声道:“四殿下,民女了解的,其实每个人在做完正经事之后,有一些爱好,那是没错的。前几朝的皇帝,还有人喜欢做木工雕工,做出来的椅子凳子堪称精品;有人喜欢昆剧越曲,喜欢扮成花旦,其扮相比世上任何戏子都美。虽说您这好爱有点儿不被世人接受,但您是皇子,有谁敢说三道四……只不过……”她语重心长地道,“民女还是劝您只在私底下玩一玩,也不能叫人看出了破绽。毕竟,喜欢扮成女人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扮得不好看,例如说,妆化得不好,半夜出来吓死了人那就是您的错了。要知道女子打扮也是一门大学问,对于您来说……”她望了望他铁青的脸色,对自己的劝说起了效用很有几分成就感,继续语重心长,“胡子还没长出来,不用刮,隔几年刮不干净胡子,脂粉涂抹得如果不干净,半夜出来吓不死人,白天都要吓死人的……四殿下,民女不多说了,总之良药苦口,您听得进去也罢,听不进去也罢,民女言尽于此。”
李景乾身上的衣服都抖了起来,手的骨关节在咔咔作响,颤抖着手指了指远处小径,“滚!”萧问筠吓了一跳,忙弯腰行礼,不敢再劝,急急地退到了小径处,转身就往小径深处急走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李景乾在花树下屹立良久,好不容易才把激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思前想后,忽然轻笑一声,到了后来,笑声越来越大,停下来后又道:“萧家姐姐,你这个人,当真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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