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0465826
第一单元逐鹿长安
楔子
大唐西京长安,龙盘虎踞之地,群雄逐鹿之所。城内街衢通达,阖闾近千,冠盖如云,挥汗成雨。天宝五年,百姓街谈巷议的,无非是三个人物。首先是当今皇帝李隆基,他年幼之时,助太平公主清君侧,斩杀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睿宗皇帝暮年,李隆基又发动政变,戬除太平公主,终于使后宫干政的危机得以消弭。令人唏嘘的是,明君李隆基,如今却娶了自己的儿媳,将其封为贵妃,贪图享乐;其次是高力士,官居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皇帝视他为手足,太子和诸王公主尽皆侧目而视,享尽无限风光;第三个是宰相李林甫,为人喜怒不形于色,口蜜腹剑,朝廷中的敌手被他整了,还当他是至交好友。
大雪纷飞之后,鞭炮声中,春节到来。街市上熙熙攘攘,百姓们喜气洋洋,互相拜年,仔细挑拣着年货,迎新纳福。舞龙舞狮的队伍络绎不绝,大人抱着小孩子,小孩子手里举着糖葫芦和年糕,对着舞龙舞狮的队伍指指点点。
几个闲人,坐在一旁的年货摊边,看热闹聊闲天。
“高力士要做寿,文武百官肯定都去送贺礼。”
“你看,那不是宰相李林甫吗?大概是去高力士的府邸送贺礼,吃喜酒的。”
一乘黄色的八抬大轿,从街边慢慢行来。一队下人,敲锣打鼓地跟在后面。轿帘打开,满脸长髯,脸颊略胖,眉眼带笑的宰相李林甫探出头来。他在朝中地位尊崇,势力盘根错节,这一乘八抬大轿即是皇帝李隆基所赠。李林甫和高力士交情一般,此次送贺礼,纯属逢场作戏。贺礼之中,尤为显眼的是一副精工装裱,国朝圣手李思训的青绿细笔山水,别人想要李思训的画作,难比登天。
李林甫的轿子停在高力士府邸门口。鬓发显出苍然之色,浓长的白眉,眼角下垂,两腮松弛,微微驼背的高力士,披红挂彩迎出来,将他请进府内。李林甫满脸笑意,从袖子里抽出礼单,交给高力士,然后抬手示意,下人将那副李思训的山水卷轴打开。卷轴宽一尺,长十尺,上面是连绵起伏的千里江山,湖泊之中有渔翁垂钓,一行征雁从天际掠过。在场的众宾客纷纷喝彩。
李林甫在上席端坐,道:“陛下口谕,待会儿他会亲自到场祝贺。陛下还准备了贺礼,一起送来,劳烦阿翁稍等一下。”
众人听说皇帝李隆基要来,立刻起哄。
高力士眼角的鱼尾纹绽开,笑道:“陛下和各位大人能给老奴面子,是老奴的荣幸。老奴只是后宫的仆役,陛下太过抬爱了。相爷为国尽忠,是国朝第一重臣,文章学问,朝中人更是难以望其项背,老奴佩服。”
众人都附和着笑起来。
高力士亲自给李林甫倒上酒,转身问道:“阿澄外出,去高家祠堂,怎么还不回来?”
李林甫眼睛抬起,立刻想起这个阿澄。阿澄是犯官于俊卿的妹妹,高力士把她收为义女。外面百姓闲言碎语,都说老太监没安好心。长安城达官显贵给高力士立了一个生祠,今天轮到阿澄去祠堂照看。李林甫正要开口询问,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进大门,一脸惊惶道:“出事了,小姐被歹徒绑走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
高力士问道:“那个歹徒长什么样?”
下人道:“小姐进到祠堂,要我们在外等候。过了一会儿,我见她不出来,就打开门看看,谁知里面站着一个黑衣人,一拳将我打倒。我醒过来的时候,祠堂里是空的。小姐不是遇害,就是被那个黑衣人绑架了!”
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开始议论纷纷,都奇怪谁敢招惹高力士,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李林甫从碟子里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心想高力士专宠多年,得罪的仇家不计其数,如今寻仇,倒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正巧看一出好戏。
高力士默然不语。
马蹄声传来,一个太监策马来到高府门前,跳下马闯进大门,气喘吁吁道:“陛下出事了,贵妃娘娘请阿翁和相爷进宫商议!”
高力士的寿宴,就这样被搅了。多年后,高力士一直难以忘记这件案子的凶险。
第一章五百两赏银
大明宫倚龙首原而建,巍峨壮丽,藐视云汉。高力士和李林甫来到丹凤门,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已经在此等候了。此人一张窄窄的脸,细眉细眼,鼻梁高耸,山羊胡须,正是大理寺卿布书仁。布书仁为人机警,在朝中顺风顺水。他向两人打个招呼,在前引路。
初春的微风,依旧带着一丝凛冽,三人急匆匆的影子,在脚下不住摇晃。皇帝李隆基的书房,宫女太监哭成一片,伴随着杨贵妃的呵斥声。
高力士等人进门,探问状况。杨贵妃摇头道:“事态紧急,打搅阿翁寿诞,三位先来看看陛下。”
高力士看到,书房里,靠南墙是一扇宽大的窗子,窗前一张雕花书案,书案上笔墨狼藉。书案旁边是一张卧榻,皇帝李隆基倒在卧榻上,面色苍白,人事不省。李隆基已经年逾六旬,腮边隐隐露出黄褐色的斑点,双颊凹陷,一副美髯修剪的很整齐。
高力士问道:“陛下生病,还是中毒?”
杨贵妃叹息道:“按照御医所讲,极像是中毒。昨天,一个名叫骆言的西域客商,进献一面铜镜,据说是一件汉朝异物,已经流传了几百年。陛下好奇,就留下赏玩。孰料想,今天正午,陛下正要去阿翁家里贺喜,突然昏倒在地。”
高力士问道:“中毒?御医如此确定?”
杨贵妃道:“陛下昏倒之前,曾经仔细摩挲镜子,然后把手指含进嘴里。看来陛下也觉出镜子有问题,但是为时已晚。”
高力士沉吟道:“陛下出事,宫中无人。太子出使番邦,许久未归,这却如何是好?”
一旁的大理寺卿布书仁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插嘴问道:“那面镜子在哪里?”
杨贵妃道:“陛下昏倒之后,有两名宫女冒死试毒,结果也昏倒在地。那面镜子如今用黄色锦缎包起来,放在锦盒里了。”
布书仁跃跃欲试,道:“臣想试试那面有毒的镜子,倘若昏迷或者身亡,臣自己负责。”
高力士和李林甫互看一眼,不敢吭声。
杨贵妃问道:“布大人考虑好了?”
布书仁点头。
杨贵妃一招手,一名宫女抱过来一个锦盒。杨贵妃亲手把锦盒交给布书仁。布书仁是外臣,不敢与后宫嫔妃有所交集,此刻下意识抬起眼睛——对面的杨贵妃体态丰腴,峨眉淡扫,眼角含泪——自知失仪,急忙低下头。锦盒打开之后,揭开黄色锦缎,里面是一面铜锈斑驳的古镜,背面刻着云纹,看年代确是汉朝之物。
布书仁仔细端详镜面,看到里面是自己的样貌,面庞清瘦,山羊胡须,并无不妥。他的手指,触摸到镜面,的确有一些黏糊糊的颗粒,把手指放在唇边,一种咸咸的感觉。布书仁回头,冲着高力士和李林甫傻笑,然后抱着镜子,昏倒在地。
李林甫叹息,凑过来道:“布大人太过大意,趁着中毒较浅,给他用点手段,大概管用。那位小公公,你来!”
高力士来不及多理会,转身跑到殿外,高声呼唤御医。一个御医立刻抱着药箱跑过来,刚进门,就看到那个太监左右开弓,布书仁的脸颊被打成包子模样,青紫肿胀,嘴角溢出血丝,伴随着李林甫的叱骂声:“谁要你殴打朝廷命官的?”
太监问道:“相爷的意思是?”
李林甫骂道:“掐人中!”
众人正在争吵,忽然布书仁呕出一口黑血,坐起身子,伸手摸着脸颊:“好像有人暗算我,打我一顿?”
李林甫不承认:“怎么会呢?布大人昏迷,做了噩梦而已。如今你相信是毒药了?”
布书仁看到太监挽起的袖子,立刻心知肚明了,道:“确是毒药无疑!竟然有人毒害大唐皇帝,简直胆大包天。下官发出海捕文书,先把那个送镜子的西域客商骆言抓来审问,一定会有收获。此次是个大案,臣想悬赏五百两银子,寻找市井高人救驾,大家一起集思广益。”
李林甫明白,那个西域客商弑君谋逆,早就逃走了。要想断案,只能依靠五百两银子的赏银。
南城一个精致的小院落,一个虎背熊腰的老妪,眉毛微秃,两眼圆睁,脸孔充满杀气,手中一根擀面杖,来到门前砸门。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瘦弱书生,长眉斜入鬓角,眼睛很亮,鼻梁很高,嘴巴很薄,头戴幞头巾,身穿石青色长衫,脚下青布鞋,开门道:“是房东大娘啊?”
房东大娘怒气冲冲,两手叉腰,张嘴露出一副龅牙,道:“司空虎,你去年是否高中探花,探花是否被相爷掉包,我管不着,但是你欠我三个月房租,再不还我,我就把你赶走。你不要以为老娘是女流好欺负,老娘的娘家兄弟可是会拳脚的!”
司空虎挠挠头发,道:“房东大娘,你难我也难,我平素连肉都吃不上,只能砸核桃解馋。要不我拿东西做抵押?”
房东大娘上下打量司空虎:“你一个穷光蛋,拿什么抵押?我看你这身新衣服不错,脱下来。”
司空虎捂着衣襟道:“虽说咱们差着辈分,但是男女有别,在你面前赤身露体不大好。”
房东大娘不接话茬,上前撕扯司空虎的长衫,长衫脱下,只剩下一个光膀子。房东大娘骂道:“你敢非礼老娘?”
司空虎尴尬道:“不是非礼,我真的只有这一身了。你把长衫拿走,我就剩下裤衩子。天这么冷,把我冻死,还得给我收尸,不大划算吧?”
房东大娘叉着腰,回头看到一个十七岁上下,身穿黄裙的小姑娘,小碎步跑着进门,大喊一声:“司空大哥,咱们有钱赚了!”
司空虎吓一跳,道:“小清,你一惊一乍干嘛?”
这个小清,本来是司空虎的同乡。去年老家闹瘟疫,父母病亡,在长安城偶遇司空虎,就在此借住。小清四处给司空虎揽活,给人家做账房,或者文案:“司空大哥,我跟你说一件新鲜事。陛下被人下毒,昏迷不醒,大理寺卿布书仁悬赏五百两纹银,寻找市井高人救驾,这价钱可不少!”
司空虎张大嘴巴:“五百两?”
房东大娘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把擀面杖塞进腰间,长衫还给司空虎:“探花老爷,你才高八斗,只是运气不好,才如此落魄。你不是喜欢琢磨那些断案的技巧吗?如今可以派上用场了。”
司空虎沉吟。
房东大娘道:“直说吧,你恨相爷不?”
司空虎依旧一副瘟头瘟脑的模样,不吭声。
房东大娘笑起来:“那就争气一点,趁机名扬天下,以前的荣光不就回来啦?只要你能救驾,别说赏银,连朝廷的官职,都由着你随便挑。刚才我火气有点大,闹出一点误会,不要放在心上。房子你先住,每月一百两银子的房租,可以先欠着。”
司空虎蹙眉道:“房东大娘,咱们说好的,房租是每月十两银子,你不能坐地起价。”
房东大娘笑道:“你身价不同了,房价自然也要改一改。你们聊正事,我不打扰你们了。”
司空虎看着她乐呵呵离去的背影,气地直抓头发。小清也是笑嘻嘻,过来帮他穿上长衫,再捏捏肩膀,捶捶后背,道:“司空大哥,你就要发迹了,可否留下我做管家?我没那么贪心,你给我每月九十两银子,小妹很知足。”
司空虎惨叫一声,逃出门去。
大理寺卿布书仁平素节俭吝啬,轿子的帘子破了,只是修补,不愿意更换轿帘。于是,他的轿子,成了朝廷大员里面,唯一轿帘打补丁的特例。轿子行到哪里,路人看到轿帘上的补丁,立刻指指点点。布书仁见怪不怪,不为所动。他从大明宫出来,吩咐手下骑快马张贴悬赏布告,自己坐在轿子里打盹。
轿子停在了大理寺门口。一个差役过来禀报道:“布大人,有一名年轻男子,自称去年中榜的探花司空虎,前来协助大人救驾。”
布书仁用蘸了凉水的汗巾,捂着发烫的脸颊,不屑道:“死骗子看中了五百两赏银,也就罢了,居然冒充探花?去年的探花明明是相爷的远房侄子……咦?”
他想起来了。
朝廷传言,去年科举,李林甫做了手脚,将不学无术的远房侄子安插进来。为防露馅,没敢掉包状元和榜眼,就掉包了探花。这个司空虎,就是被掉包的倒霉蛋。这可麻烦了,对方拿捏着李林甫的把柄,简直是一个烫手山芋。布书仁只能装糊涂道:“我去试探此人底细,果真是个骗子,棍棒伺候。”
进到大堂,司空虎站在墙边等候。
布书仁坐在桌案后面,假装靠着椅子喝茶休息,眼睛瞟着对面的小白脸。相貌清瘦,脸上尽是菜色,显然穷困潦倒。布书仁开始同情司空虎了:“你我年纪相差甚远,我就叫你一声司空世兄。你来领赏银,得先通过考试。我出三道考题,你答对了就帮我做事,答错了莫怪本官不留情面。”
司空虎道:“布大人请出题。”
布书仁道:“腊月时节,天降大雪,江南出了一宗命案。死者被用利器捅死,凶手没有离开现场,但是却找不到凶器,只有一根湿漉漉的绳子,和一堆点燃的柴火,你能断出,凶手的杀人方法吗?”
司空虎满脸自信,语速很快地说道:“天降大雪之时,凶手把绳子蘸水,冻成一根冰锥,就可以杀人了。那堆柴火也有用处,就是用来把绳子上的水化掉。”
布书仁觉得有点意思,继续道:“算你胜了一题。第二道考题,也是天降大雪,死者被害,但是现场的疑凶,身上没有血迹。紧接着,第二天,城里的裁缝被杀,裁缝家的火炉里找到了一片衣服的残片。请问凶手杀裁缝做什么?”
司空虎眼睛眨都没眨,似乎对这个难题根本不感兴趣:“因为裁缝是凶手的帮凶。凶手事先找裁缝,订做了一件可以反过来穿的两面衣服。行凶之时,血渍溅到衣服上,但是凶手穿的是两面衣服,把反面换成正面,就可以摆脱嫌疑。凶手杀人之后,再把裁缝灭口。”
布书仁继续道:“我出最后一道考题,你要小心。还是大雪时节,案发现场没有看到死者出现,也没有死者的脚印。第二天,死者的尸体被发现。请问为什么会没有死者的脚印?”
司空虎嘴角带笑,两手负在身后,道:“死者早就被害,只不过因为下雪,凶手在雪地里,用自己的脚印覆盖死者的脚印即可。布大人,小人可以为朝廷效力了么?”
布书仁的茶盏,停在了唇边。
这三道考题,其实是江南出现的三件悬案,一月以来无人能解。此刻现学现卖,孰料想小白脸答题不费吹灰之力。他决定遵守承诺,低声道:“司空世兄,我们一见如故。救驾之后,本官会向陛下给你求个前程。五百两赏银,也如数奉送。只是,你不懂官场规矩,我很难办。刚才差役说,你和相爷有点误会。依我看,是差役听错了,对么?”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