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从此余俏俏沉迷做题、补习、听英语。
一次清涩心动的遇见
一场甜美又感人的校园恋爱时光
二十三岁的陆骁,你好,我是十六岁的余俏俏。
“学神,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带我去创造奇迹吧!”
1.青春暖甜文。纯美校园初恋故事,有微风有蝉鸣还有所有因你而来的心动。
2.作品未出先火。曾以#忠犬先生与仓鼠姑娘#为话题,在新浪微博上发表了男女主的几个小甜段子,短短数十天,有超60万点击量。并且被读者们强烈要求,出版其故事。
3.精致包装,内外双封。16P彩色 272P双色印刷。精美呈现。随书附赠“陆骁四首英文情诗”或“俏俏告白卡” 心动书签,随机任意一份。
(并有书中惊喜彩蛋:扫一扫书中二维码,你能听到学神陆骁的告白哦!)
4.人设萌动,七岁的年龄差萌。二十三岁的学神学长,十六岁的少女学渣,护妹狂魔的学霸堂哥,帅的雌雄莫辨的闺蜜,每个人物都美好得让人心动,组成青春恋爱成长曲。
某天遇见了风云学长,开始了一段甜甜的故事——
初识学长:
眼见陆骁微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小姑娘瞬间慌了神,脱口而出:“他是我男人。”
老师们集体静默,陆骁神色不变淡然救场:“不好意思啊,剧透了。”
补习时: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陆骁,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陆骁疑惑,微微侧过脸:“哪里?”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陆先生的侧脸只隔着一条线的距离,道:“怪好看的。”
学神伤心时:
他摸摸俏俏的头发,道:“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你怎么带我回去?”
俏俏扬起脸,眼神里有繁花盛开,她道:“我有家啊,我把我的家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是一个九分俏皮温暖 一分虐心的美好故事。世界凉薄,有我陪你。
愿每一个勇敢的小姑娘,都能遇见一个陆骁学神。
超60万微博点击量,关注#忠犬先生与仓鼠姑娘#话题
看俏俏与陆骁学神的有爱番外。
Chapter 2 美遇见你们
Chapter 3 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去
Chapter 4 甜甜圈和你,都是甜甜的
Chapter 5 每一天都加倍喜欢你呀
Chapter 6 女为悦己者容,我为喜欢你呀
Chapter 7 众生皆苦,你是草莓夹心糖
Chapter 8 失败的生日礼物
Chapter 9 得偿所愿
番外·唐青瓷
番外·大学
俏俏问陆骁,你当时怎么敢确定,那么差劲的我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
陆骁握着俏俏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笑着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跟我走。”
(1)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俏俏的物理又砸锅了。
用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老严的话说就是:“您这成绩是按照商场酬宾全场对折考的吧?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家长汇报,零售价似的,叠加个四舍五入你都过不了及格线!眼瞅着就要高三了,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啊亲!”
俏俏很难过,老严很忧心。
严老师一忧心就容易絮叨,一絮叨就会反复提起同一个名字——陆骁。
“不是我说,现在的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想我带陆骁的时候,那卷面,简直了,比标准答案还漂亮。有一回我嗓子疼,说不出来话,他替我讲完了一整张试卷,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都没得说!成绩好,长得也好,再难遇到这么优秀的学生了。”
陆骁这两个字对于俏俏来说,对于整个第三中学的学生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的名字和两寸证件照一直高悬在学校光荣榜的,是第三中学考出去的个省级理科状元,早已在各科老师的描述中变成了传说般的存在。
俏俏顺着老严的话音默默地标记了一下重点——长得也好。
光荣榜上的两寸照挂得太高,俏俏一直都没看清这位传说中的学神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回头去学校的贴吧上翻一翻,应该能找到高清无码的正脸照片。
忆完峥嵘岁月,老严例行喝茶润喉,茶汤一落肚,语气骤转:“不说他了,再说说你。我不指望着你也考个状元回来,但是总不能连这么简单的送分题都答不对吧,你想什么呐!”
俏俏委屈:“反腐这么严,送钱都不敢,更何况是送分!”
老严再度气炸:“你还有理了是吧!”
(2)
同一天内,俏俏再一次听到陆骁的名字,是在自家饭桌上。
十岁那年,俏俏离开南方老家来到北方,和叔叔余建国婶婶白湘宁生活在一起。
俏俏表示,有暖气的日子,真美好!
婶婶白湘宁在机关单位任职,小李飞刀的嘴,软炸豆腐的心,毒舌之魂在体内熊熊燃烧,尤其是对付亲儿子余笙的时候。
余笙今年大三,就读于本地著名的高等学府,专业很高冷,航空工程,主要研究方向是飞行器设计。这厮曾经手工制作五架四翼无人机,用来帮舍友向女神表白,轰动全校。
成长过程中,白湘宁一心想把余笙培养成高知型人才,奈何反应物可能放多了,有点跑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奇葩。
余笙同志的生活习性还停在幼儿园大班的水平线上,喜欢边看电视边吃饭,眼珠子都快顺着碗沿飞出去了。
白湘宁抬筷子就抽:“一个穿裤子的黄发糕有什么好看的,能不能专心吃饭?”
俏俏默默转头看向电视屏幕——穿裤子的黄发糕……原来是海绵宝宝。
余笙无奈:“妈,我都二十二了,还能不能有点成年人的自由了!”
白湘宁软硬不吃:“自由?汽油你要不要?你爸给车加油的时候帮你捎回来二斤!”
俏俏咬着碗沿,一边看热闹一边笑。
白湘宁一个也不放过:“笑什么笑!看看你物理考得那点分,我买菜时候找的零儿,都比它多!当初就不应该让你选理科!”
一句话把小丫头扫得颜面全无。
余建国适时站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你怎么专挑吃饭的时候训孩子?多影响心情和胃口啊!俏俏,咱不理她,吃排骨,炖了一个钟头呢,可入味儿。”
白湘宁犹不死心,按下去一个主意,又冒出来一个念头:“余笙马上就要进厂实习了,匀不出时间来给俏俏补课,我记得余笙有个学长,物理也特别好,还拿过不少奖金。余笙,你能不能把他请来?叫陆什么来着……”
俏俏心里一动,试探着:“陆,陆骁?”
白湘宁一拍巴掌:“对!就是他!”
余笙更加无奈:“您可真敢想!陆骁保研了,跟着导师接了个巨值钱的项目,时间比金条都珍贵。就您这刚奔小康的家境,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人一节课的学费钱。”
眼瞅着白湘宁脸色又要变,余建国连忙夹起一块排骨往余笙嘴里塞:“吃饭吃饭吃饭,哪那么多话。”
余笙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兄妹两人隔空碰了碰视线,脑袋上同时飞弹幕似的跳过一句话——
别指望我救你啊,我自身都难保了。
所以说,啥亲情不亲情啊,散了吧。
(3)
吃过晚饭,俏俏借着写作业的名号脚底抹油,余笙如法炮制,白湘宁抬脚就踹:“要脸不?你哪来的作业?麻利儿洗碗去!”
太后懿旨,谁敢不从。
余笙朝趴着门框冲他乱飞小眼神的某俏比了比中指。
俏俏的书桌放在临窗的地方,抬起头就能看见斑斓星辰和万家灯火。俏俏迎着月光伸出手,细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投下蝴蝶振翅的影子。
陆骁,陆骁。
我身边的人好像都很喜欢你,你究竟有多厉害?
是身披斗篷还是内裤外穿?
俏俏趴在物理卷子上发了会呆,顺手在姓名栏里画了两个垂头丧气的小火柴人,然后打开电脑,登录学校的贴吧,在吧内搜索栏里输入了陆骁的名字。
陆是陆地的陆,“xiao”是哪个“xiao”来着?算了,挨个试过去吧。
陆霄,陆萧,陆骁……
输入“陆骁”,点下回车,屏幕上跳出长长的搜索结果。
俏俏弯起眼睛,找到你了!
原来,你叫陆骁。
高地为陆,健勇为骁,你一定是一个博学又勇敢的人吧。
俏俏匆匆浏览了几个回复比较多的帖子,得知陆骁大她七岁,毕业时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本地好的大学——Q大建筑系。
居然跟余笙那个奇葩是校友,家门不幸啊。
俏俏又挑了个带图片的帖子点进去,屏幕瞬间被一张侧脸占据。光照打得太强,模糊了五官,但是挺直的鼻梁线条依旧醒目,右耳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黑曜石耳钉,颜色精纯,在逆向而来的光雾里闪闪发亮。
拍照的时候应该有风,吹乱了散在额前的发,透出一种人在年少时独有的嚣张和自信,气场强大得几乎可以穿过屏幕具体出形状。
真好看啊,男明星似的。
俏俏立起手指,隔着屏幕碰了碰那人的眼睛和嘴角。摆在书桌上的小镜子映出一张羞红的脸,姓名栏里的两个小火柴人仿佛活了过来,一左一右地蹲在她肩膀上争吵不休。
理智火柴人手握三叉戟,满面嫌弃:真是不知羞啊你!
情感火柴人顶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羞涩捂脸:人家忍不住嘛,真的太好看了!
站在故事初的我们,怎么会预料到后来的风景。初次听见你的名字时,我又怎么会想到,会和你共同拥有那样幸福的人生。
二十三岁的陆先生,你好呀,我是十六岁的余俏。
岁月漫长,请多指教。
(4)
说到余家俩孩子的文理分科问题,想当年那也是一部大戏。
余笙是个很神奇的存在,有三大爱好,抽烟纹身考,嘴虽然贱了一点,性格虽然奇葩了一点,但是成绩顶呱呱。中考时就是状元,毫无悬念的进了第三中学的理科重点班,被班主任当做是眼珠子肺叶子一般宝贝到高中毕业,然后毫无悬念的在高考时又成了状元。
余笙比陆骁低了一届,是继陆骁之后,市三中考出来的第二个理科状元。那段时间,校长大人的嘴就像一颗过了期的开心果,乐到合不拢,恨不得把俩状元凑在一起,三个人一同跪拜皇天后土,拜个把子结个义。
时间轴推到余俏这里,画风就变得十分搞笑了,因为这孩子各科都差得十分均衡。
你让她学文,历史她记不住年代表,政治搞不清辨证唯物关系;你让她选理科,物理成绩跟开玩笑一样。生生把白湘宁这个党的好同志急成了有神论者,恨不得请个笔仙还是锅碗瓢盆碟子仙啥的来问一问,您看我家孩子选文好还是选理好呢?
碟仙:你这不是请仙,是在凑厨房四件套……
(5)
白湘宁愁,俏俏更愁,俩人对着愁眉苦脸,都快拧出水来了,家里潮得像是提前进入了梅雨季。
一天,俏俏正上课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说,你叔叔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回家,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你快回去看看吧。
俏俏急慌慌地赶回去,白湘宁不在,余建国和余笙一人拎着一个酱猪蹄啃得贼欢。
余建国同志是某五星酒店的中餐部厨师长,手拿二级厨师证,相当于高级知识分子。见俏俏推门进来,很开心的朝她招手:“刚酱好的,现在吃滋味浓。等到你放学,肉就老了,不好吃。”
俏俏挨着余笙坐下,一脸“你逗我”的表情看着他:“叫我回来,就为了啃猪蹄?”
余笙的头发有点长,额头上缠了一个黑色印花发带,显得下巴微尖,肤色极白,一副人间妖孽的样子。他忙着嗦骨头,口齿不清地道:“不然呢,叫你回来打排位,上王者吗?”
俏俏抬手准备锤他,听见余笙握着骨头慢悠悠地道:“咱家太后大人哪都好,就是在学习成绩问题上有点神经质,恨不得把咱俩都培养成天才,十五岁就哈佛毕业的那种。天才的形成有两点主要因素,一是天赋二是基因,后期努力什么的只能算辅助。”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俏俏疑惑地抬起头,看见余笙带着发带的脑袋朝余爸爸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小声道:“从遗传学的角度讲,你觉得咱俩有成为天才的基因吗?嗯,成为厨子的基因应该挺足的。”
俏俏登时笑喷,余笙趁机抢过俏俏碗里的猪蹄继续啃,一边吧唧嘴一边道:“安心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想学啥学啥,一遍不会就多学几遍,多学几遍还是不会,就随他去吧。和爱因斯坦型的妹妹相比,我更喜欢现在这个能跟我一起挨骂的。有你在,我承受的太后牌火力值明显弱了很多,能找回做人的基本尊严了。”
俏俏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时眼圈有点红:“余笙,和做厨子相比,你更有做哥哥的天赋!真的!”
余笙用油叽叽的爪子捏了捏俏俏的脸,道:“感动不?”
俏俏诚实点头:“感动!”
余笙把碗筷一推,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打着饱嗝:“那就把我的碗也洗了吧!”
所以说,千万别跟一个奇葩比下限,奇葩通常是没有下限的。
(6)
被余笙奶了一记心灵鸡汤后,俏俏很坚定地选择了理科,白太后审时度势劝俏俏好好考虑一下,怎么看都是文科更保险。
俏俏次没有听白湘宁的话,很认坚定的说:“我想学理科,因为我喜欢。”
我可以安心做一个普通人,但不想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喜欢”是一种很美妙的小心情, 我希望它能与我终身做伴。
白湘宁还想再劝,被余建国父子俩联手岔开了,一个端茶,一个递水果,恭维奉承的话一车一车的说,皇太后才有的待遇。
俏俏看见余笙背对着白太后对她比了个剪刀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那天晚上俏俏推开书桌前的窗子看了很久的星星,趁大家都睡了,偷偷写了两张纸条,一张贴在主卧的门上,写着“我好喜欢你们呀,叔叔婶婶”,一张贴在余笙门上,写着“我好喜欢你呀,余笙哥哥”。
月亮升起来,满屋子银白的光。
我好喜欢你们呀,我身边的所有人。
(7)
公示完期中考试的名次后紧接着就是家长会,白太后出国调研,余爸爸外地培训,余笙的主攻方向是飞行器设计,跟着老师下了制造厂,全程签了保密协议,抽不出身来。
俏俏只能给余笙发微信,在语音里唱《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上,没了娘呀……
声声凄惨,字字带泪。
余笙受不了了:“得得得,煽什么情啊!不就家长会么,我想办法给你租个临时的哥,你等着。”
理工出身的直男审美通常不及格,余笙这种走位风骚的,只能算是变异品种,所以俏俏对这个临时的哥并没有怀抱太大期待。只求他随身配备速效救心丸,别在看见她的成绩单时当场晕过去。
直到那个仿佛自带光芒的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俏俏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天上掉下粘豆包的好事儿,还是热乎的。
(8)
十一月初,这座位于中东部的城市已经开始小幅度降温。
俏俏根据余笙的指点守在校门口等那位临时租来的哥。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细长的白色耳机线藏在校服衣领里,女歌手用带着浓烈江湖味道的嗓音安静地唱:
烛光倒影为我添茶
相逢太短不等茶水凉
你扔下的习惯还顽强活在我身上
耳朵上骤然一空,有人自身后摘下了她的一只耳机,行动间掠起一片好闻的薄荷香。
俏俏下意识地转过头,长发尾端轻轻擦过那人的胸前的衬衫纽扣。
幸存的另一只耳机里依然有歌声传出来:
他走在马蹄的余声中
夕阳燃烧离别多少场
仿佛真的有夕阳在眼前灿烂燃烧,一只穿着黑色外套的手臂伸到她面前,袖口处微微收紧,衬得手指白皙纤长。俏俏听见那人的嗓音和耳机里的歌声融在一起:“是余俏吗?你好,我叫陆骁。”
高地为陆,健勇为骁。
你一定是一个博学又勇敢的人吧。
俏俏紧张得话都忘了说,陆骁的手还伸在那里,她却下意识地低头按亮了手机,嘴里嘀咕着:“啊,我是余俏,我是。我这就告诉余笙,说我们两个成功会师,哦不,见面了……”
手机被体温暖得微微发烫,屏幕亮起,上面是一个少年的侧脸。光打得太强,模糊了五官,但是挺直的鼻梁线条依旧醒目。
俏俏立即背过手,脸颊迅速涨红:“那个……我随便设着玩的……”
陆骁笑了笑,右耳上坠着一颗颜色精纯的黑曜石耳钉,他道:“那个是我高中时候的照片,好多年前的,我变化挺大的。”
俏俏想了想,鼓起勇气:“那加一下微信好友吧,你发几张近照给我,我换着用。”
陆骁笑起来时眉目柔软,非常好看,他点点头说:“好啊。”
俏俏听见心里传来欢快的声响,仿佛有小精灵撒着星星一路跑来。
很多年后,两个人组建了温暖的小家庭。俏俏无意间问起:“陆骁陆骁,你次看见我时,心里在想什么?”
陆先生只是笑,不说话。
他想的是,其实我一直不太懂,“甜”明明是一个表示味道感觉的字眼,为什么经常被拿来形容一个人,直到你亮着眼睛对我笑,我突然明白了。
你带笑的眼睛,是人间甜的绝色。
(9)
当年的学神空降高二五班家长会,还是小小的轰动了一下的,尤其是在一屋子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无课可上的情况下,索性组团过来瞧热闹。
这个说,陆骁啊,毕业这么多年也不晓得回来看看,快把我们这些老骨头忘干净了吧;那个说,几年不见小陆又帅了,Q大的饭就是养人。
人海战术丝毫没有打破陆学神的得体防线,陆骁身姿挺拔地任人围观。黑色的及膝风衣搭配白衬衫,下面是一条藏蓝的直筒裤,裤脚藏在短靴里,显得腿型细长,腰线精致。
陆骁面带微笑挨个问好,教数学的张老师教英语的李老师,忙而不乱,一个都没有叫错。活生生的谦谦君子。
爱凑热闹的夫子们齐声叹息:多好的孩子啊!
多好看的孩子啊!
老严终于醒过味来,视线在陆骁和俏俏之间来回游移:“你是来给余俏开家长会的吗?余俏,陆骁是你的……”
俏俏的注意力全在陆骁身上,眼见着陆骁微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唇边弯折出的弧度英俊至极。本就没什么定力的小姑娘瞬间慌了神,脑细胞炸成漫天烟花,脱口而出:“他是我男人。”
智者说,怕空气突然安静。不是没有道理的。
能言善辩的灵魂工程师们集体静默,尴尬之际,陆骁神色不变淡然救场:“不好意思啊,剧透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老严笑得尤其夸张,陆骁继续道:“目前我还是余俏堂哥余笙的朋友,她家里人都在外地出差,我临危受命。严老师,余俏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您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辅导她。”
正愁没人教,天上掉下来个粘豆包!
严老师和余同学共同颔首微笑,一个满脸欣慰,一个满心猥琐。
(10)
学生们把各家家长带进教室后,就在外面等着,有耐不住寂寞的,三五成群的组队刷游戏去了。俏俏趴在教室外的窗户上,偷偷摸摸地向里张望,陆骁的背影即便陷在人群里依旧醒目,男模似的。
真好看啊。
看得久了,陆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俏俏所在的方向。俏俏迅速蹲下身,心跳快得像是要飞出来。
突然,有人在她右耳边上说了句什么,俏俏没听清,下一秒,篮球携着巨大的冲力结结实实地砸在她的肩膀上。
“咣”的一声,直接把俏俏砸摔在地上,声音响亮得整栋教学楼都跟着颤了三颤。
俏俏扶着肩膀站起来,看见几个同班的男同学站在那里,其中一人半笑半讽地道:“我就说她右边耳朵不好使,是个聋的,你们还不信,这下验证了吧!”
俏俏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伤到筋骨,就是皮肉有点疼。她捡起篮球顶在指尖转了一圈,表情镇静,眼神里却透出倔强的味道,她道:“我右耳朵是聋的,但是右手特别好使,你要不要也来验证下?”
几个男同学同时愣了一下,俏俏抬起手臂,篮球携着风声原样砸了回去,角度没选好,正砸在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的鼻梁上。男生“哎呦”一声,弯下腰,篮球落地的瞬间血滴子也砸了下来。
散在教室周围等家长的学生都围了过来,自发将俏俏和受伤的男同学围在中央。俏俏攥紧手指,看到血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11)
先站出来说话的是班长程宁,格外瘦小的一个女孩,她踮起脚尖用纸巾帮男同学捂住鼻子,不住地问:“楚寻,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名叫楚寻的男生说不出话,接过纸巾,一边擦鼻子一边摆了摆手。
俏俏看着楚寻,道:“去医务室之前,把欠我的道歉还给我!”
程宁皱着眉毛道:“鼻子都被你砸出血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要太过分!”
程宁自高一起就是老严手下的班长,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她一说话,周围响起了不少附和声。
俏俏抿了抿嘴唇,道:“我用球砸他,是因为他也用球砸了我,一报还一报,这一点算是扯平了。他说我‘耳聋’的那句,难道不用道歉吗?”
程宁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小声嘀咕着:“耳朵本来就不好,怨不得人家说。怎么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太野蛮了吧。”
楚寻高大清秀,在班级里人缘不错,女生缘尤其好。几个女生合伙帮腔,叽叽喳喳。一个说,算了算了,耳朵连着脑子,说不定她脑子也不好,别跟她计较。另一个说,我听说她耳朵是被自己爸爸打坏的,暴力倾向,遗传的!
提到“暴力倾向”四个字,俏俏的眼睛骤然湿润,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微沉的呼唤:“俏俏,过来。”
声音醇浓沉静,带着某种慑人的力量。
俏俏含着眼泪转过身,看见陆骁朝她伸出手,骨节精致修长,如同白描般清润地滞在空气里。他看着她,目光安静而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轻且坚定:“俏俏,过来。”
耳边仿佛响起冰雪消融的声音,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金雾茫茫。俏俏想,陆骁啊,你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我真的要开始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多年之后,俏俏依旧忘不了那一天,陆骁仿佛以火焰为徽象的撒拉弗,用翅膀为她赶走了一切黑暗与野兽,站在圣光温暖的地方对她说,俏俏,过来。
“到我身边来,我会保护你。”
(12)
俏俏低着头走过去,她不敢握陆骁的手。陆骁却大大方方地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掩在身后,道:“我是余俏的临时监护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陆骁挺拔英俊,扔在哪里都是扎眼的存在,放在一群十六七岁的孩子中间,更加显得气质卓然。程宁明显被陆骁的气场震了一下,楚寻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你家被监护人一个三步上篮砸歪了小爷的鼻子,麻烦你先给我一个说法!”
陆骁神色不变,揽住俏俏的手臂愈发紧了紧,他道:“有果必有因,我们去找年级主任调一下走廊里的监控,看看余俏为什么会拿球砸你吧。弄清楚前因后果,再给说法也不迟。”
真要闹到年级主任那里,谁都讨不到便宜,还赶在召开家长会上的节骨眼上,不是找死是什么。
楚寻犹豫了一下,程宁连忙道:“自己班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年级主任了,不然,严老师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余俏和楚寻都有不对的地方,让他们互相道个歉,您看,行吗?”
陆骁笑了一下,道:“你们说余俏‘耳朵不好’、‘暴力倾向’的时候,没想过她是你们的同班同学吗?承担责任的时候想起来卖情怀了,年纪不大,稀泥和得倒是不错。”
程宁又被噎了一记,脸色彻底绿成了芹菜汁。
陆骁走到楚寻面前,挥开他捂着鼻子的手,见血已经止住了,就用手帕帮他擦拭鼻子下的污迹。动作不轻不重,却把楚寻吓得僵在了那里。
陆骁把手帕折了几道,塞进楚寻手心里,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叫陆晓,教学楼一楼大厅里高考光荣榜上排的那个,就是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挺混的,招猫逗狗,打架生事,组队网吧刷通宵回回都有我,但是有一件事我绝不会做,那就是欺负女孩子。《孟子·离娄章句下》里说,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回家问问百度,还是不明白的话,就来Q大找我,我亲自教你。”
说完这话,陆骁再不去看楚寻的脸色,带着俏俏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帮她要了杯热可可,道:“在这里等我,开完家长会我来接你。”
冰凉的指尖碰上玻璃杯温热的外壁,俏俏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低声道:“陆骁,你别相信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陆骁笑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成年男人独有的温和清朗,他道:“我当然不信,除了你亲口告诉我的,别人说的话,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许久之后,俏俏低声问他,为什么愿意无条件相信她。
陆先生笑了,说:“因为你是我的女孩啊,在喜欢面前,没有怀疑,只有信任。”
(13)
安抚好俏俏,陆骁重新回到教室继续未完成的家长会。其实,家长会上,严老师还是给俏俏留了面子的,但是成绩单白纸黑字的摆在那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已经没啥下降空间了。
陆骁扶额,老严委婉道:“余俏这孩子很聪明,就是容易分神,家长多督促一下,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潜台词是,您家孩子玩心可重,再不好好管管,就要浪没边儿了。
陆骁将成绩单对折,收进口袋里,说:“谢谢严老师,我会跟余俏的家长如实反映。”
家长会结束后,陆骁去咖啡厅里接人。俏俏自觉甚是丢人,抱着书包抬不起头。陆学神神色温和:“余笙给了活动经费的,让我带你去吃饭,说吧,想吃什么?”
陆骁本来想着带俏俏吃点好的,没想到这姑娘吵着要吃披萨,只能转战必胜客。
必胜客离学校不远,俏俏提议:“我们走过去吧?”
这样我就能跟你多待一会儿了。
陆骁点头:“好啊。”
路上碰见一个卖蛋仔的小摊子,味道香甜。俏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陆骁已经拿出钱包付了账。
金黄的蛋仔用牛皮纸包着,撒了一点椰蓉和巧克力酱。
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陆骁送给她的份礼物,俏俏抱着暖手,舍不得吃。转过街角,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昏黄的路灯下蜷缩着一个发线斑白的老人,端着一个破碗低声哀求。
俏俏脚步一顿,陆骁以为她害怕,却看见她蹲在老人面前把蛋仔递过去,声音柔柔的:“吃吧,还热着呢。”
老人大概是饿狠了,吃得很急,巧克力酱蹭在脸上,被俏俏用手帕轻轻擦去。
黄色的街灯灯光暖融融的落下来,将女孩和乞讨老人圈在里面,画出一放格外静谧的小世界。俏俏在光芒盛的地方,弯起眼睛,笑得乖巧而温暖,像是吃得饱饱的小仓鼠,脸颊都鼓了起来。
陆骁心中一动,那一瞬间,他对“温柔”一词有了新的定义。
结婚之后,俏俏跟陆骁闲聊,问他:“你们男同志是不是都喜欢那种一个棒棒糖就能哄得开心的女孩啊?”
陆骁反问:“你不就是吗?”
俏俏很认真的摇头:“我不是啊,我比较贵,一份蛋仔才行!”
陆先生笑了,眼神又软又温柔,他把俏俏抱在怀里亲她的耳朵。
你当然比较贵,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呀。
(14)
陆骁怕俏俏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点了满满一桌的好吃的,直接把俏俏吃撑了。回去的路上,陆骁对成绩的问题只字不提,俏俏稍稍松了口气,刚吃饱就谈学习,实在是件很心累的事。
白湘宁一家还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楼道比较窄,物业和绿化都马马虎虎。陆骁一直把俏俏送到楼下,他说:“你上去吧,我在这看着,遇到坏人就大声喊,我听得见。”
俏俏一心想和陆骁再多待一会,硬着头皮问了个关于学习的问题:“听说你跟余笙在一所大学,都是Q大的学生,以我现在的成绩,是不可能考上Q大的吧?”
陆骁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正色道:“理论上,是这样的。”
俏俏心头一凉,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小声嘀咕:“就算是实话,也麻烦你能不能别实说!”
“不过,”陆骁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称为学神吗?”
俏俏老实摇摇头:“不知道。”
陆骁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他道:“因为我是三中建校以来,一个敢在高考前连续三个星期通宵刷游戏的学生,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的时候,我成了那一年的高考状元。”
俏俏愣了愣,惊叹道:“你这是创造了一个奇迹吧!”
陆骁笑了笑:“所以,理论上不可行的东西,在我这里,未必不能实现。”
俏俏再度愣住,隐约觉得陆骁话里有话。就在这时,视线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影,俏俏看见一架白色的四轴无人机晃晃悠悠地自楼上飞了下来,蜂鸟般悬停在她面前,暗红色的光点笔直地对着她,如同寒意森森的眼睛。
无人机上连接着发声系统,俏俏还来不得惊叹,就听见余笙的怒吼声:“余俏同志,你已经在家门口静止三十分钟了?是在练习默哀吗?要不我给你扔个帐篷下去,你住小区绿化带里吧!”
俏俏被余笙的吼声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余笙不仅在家,还站在自家窗户前把楼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像是被撞破了心事般,脸红得一塌糊涂,连忙将无人机抱进怀里,匆匆跟陆骁道了声“晚安”,转身就跑。
踏进家门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撞开堵在门口的余笙,推开客厅的窗子对还站在楼下的陆骁喊:“学神,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带我去创造奇迹吧!”
回应俏俏的是小区里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很久以后,俏俏问陆骁,你当时怎么敢确定,那么差劲的我能考上你所在的大学?
陆骁握着俏俏的手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笑着道:“因为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跟我走。”
Chapter 02 美遇见你们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陆骁,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陆骁疑惑,微微侧过脸:“哪里?”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陆先生的侧脸只隔着一条线的距离,道:“怪好看的。”
(15)
陆骁右耳上的那个黑曜石耳钉,也是一枚有故事的耳钉。小小的一颗,不太起眼,也算不上名贵,但是颜色精纯,非常漂亮。
他自初中起就每天带着,班主任天天做他思想工作,道:“陆骁啊,你真的不能这样,万一其他同学跟风模仿,老师还怎么开展工作?”
陆骁性子冷脾气轴,挨骂罚站写检讨都可以,就是不摘耳钉,班主任嘴皮子都磨薄了也没说通,索性双手一摊,爱咋咋地吧,成绩好就行。
中考时陆骁以状元的身份考进了第三中学,人家校规里白纸黑字,严禁佩戴首饰。得知这一情况后,陆骁淡淡地道:“不让带啊,没问题,我换所学校就是了。”
招生办的负责人闻言险些血压爆表,默默感慨什么样的熊家长才能养出这种熊孩子啊。后一咬牙一跺脚,行行行,带就带吧,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是家里人专门弄来给你当附身符用的,保平安。
耳钉保平安,完全是糊弄傻子的借口。
陆骁的高中班主任后来也是俏俏的班主任,也就是护短无下限的老严同学,有校领导因为耳钉的事儿找茬,他会先冲出来挡着,连黑色辟邪的借口都敢搬出来用,生生把校领导弄没辙了。
好在陆骁成绩的太拔尖,足够掩盖掉这些小毛病,校领导也就随他去了。
高二时,陆骁作为学生代表进行国旗下的演讲,他直接带着耳钉上了台。校领导集体装瞎,有个高一新生不乐意了,大声道:“校规不是不让戴首饰吗?凭什么他就可以带!成绩好就有特权吗?”
陆骁手里拿着麦克风,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道:“我不止成绩好,长得还好呢,羡慕吗?”
一句话,险些把高一的小朋友给气死,小朋友也是个轴性子,自此走上了跟陆学神较劲的不归路。每一次大考结束后,他都会把陆骁当年的成绩单翻出来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在总分上超过全校知名的陆学神。
可惜,一次都没有。
两个人一路较劲到高中毕业,先后成了理科状元,进了同一所大学的不同专业,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个跟陆学神一样死拧死拧的小朋友,姓余名笙,是俏俏的哥哥。
(16)
余笙同学在自家人面前没什么形象可言,邋里邋遢,人懒嘴贱,喜欢指挥俏俏给他洗袜子,还能一口气啃四个大苹果,非常逆天。但在学校里还是很风云的,有三大爱好,抽烟纹身考。
他的个纹身是商神权杖,纹在右手的上臂内侧,线条精致,带着浓郁的哥特气息。第二个纹身在后腰处,是一只翅膀怒张的黑色雄鹰,巨大的翅膀沿着腰线横向张开,肆意潇洒,仿佛能听见它在旷野翱翔时,发出的尖利长鸣。
大学的年,余笙跟同学组队打篮球,热得狠了,撩起T恤下摆扇风,露出腰线上那只翅膀横张的黑色雄鹰,刚好被场外围观的女生看见,瞬间就疯了,一边尖叫一边喊着他的名字。
余笙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张开手臂拢在脑袋顶上,笑眯眯地比了个心,于是,场外围观的女生们又疯了一次。
大二那年学校举办运动会,余笙在万米长跑上拿了冠军,汗水将额前的发带和半长的头发一并打湿。冲过终点线的瞬间,有胆大的女生尖叫着问,余笙你的纹身呢?
余笙半开玩笑地道:“为什么要看纹身?我的脸不好看嘛?”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再后来学校的论坛上出现了一个长期置顶的帖子,说Q大有三宝,小食堂的茄子,余笙的纹身和陆骁的黑曜石。前者是真好吃,后面那两个是真好看。
除此之外,余笙还非常护短,尤其护他妹,也就是俏俏。俏俏刚搬来北方和叔叔婶婶同住时,非常羞怯,话都不敢多说。邻居小孩欺生,不仅抢她的零食,还把俏俏推了个跟头,行径十分恶劣。
余笙放学回家刚好看见,左手牵着他妹,右手拎着棒球棍,悄没声地砸碎了邻居家好几块玻璃。邻居到白太后面前告状,太后当着邻居的面儿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叫来,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砸人家玻璃?”
余笙抬手将俏俏拦在身后,看着邻居道:“阿姨,自家玻璃被打碎了您知道心疼,您儿子抢我妹妹零食还把小姑娘推倒,我该不该心疼?老话说,以牙还牙,我就该把你儿子做过的事儿原样还在他身上,可我看他那小身板,估计受不住我一巴掌,才退而求其次的。您要是不满意,我可以掏钱修玻璃,但以后就得让你儿子上学路上小心点了。”
邻居气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对白太后道:“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白太后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哥哥疼妹妹,正常态度。”
余笙邻居面前逞足了英雄,关起门来被白太后好一顿修理,连晚饭都没不给吃。余笙指挥着俏俏给他偷小面包,俏俏缩在余笙床上眼神惶恐,道:“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余笙作业也不写,大咧咧地瘫在床上玩手游,道:“麻烦什么,早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等到天气热起来,我带你去砸她家空调外机!”
俏俏枕在余笙腿上,突然找到了有家的感觉。
(17)
哲人说,想要战胜一个奇葩,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更奇葩的人。俏俏一直觉得,唐青瓷的出现就是为了战胜余笙那个奇葩。
唐青瓷,性别女,爱好男,浓眉深目,剪了一个改良版的莫西干头,帅得超越了性别。
次见到唐青瓷时,俏俏正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罚站,这妞罚站的原因也很搞笑。
英语课上老师让大家默写单词,考到“葬礼”这个词时,这妞脑袋一抽,写了个极经典的答案上去——dead party。
英语老师生生气笑了,点着俏俏的脑门道:“人都死了,你还惦记着开party呢,坟头蹦迪吗?”
然后,俏俏就被请出去罚站了。
唐青瓷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修身款的夹克,双肩包挎在一边,眯着一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对俏俏道:“好饿,有吃的吗?”
俏俏一愣,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找到一根生产日期不明的棒棒糖,草莓口味的。
唐青瓷拿着棒棒糖看了看,然后对着身后的墙壁猛地一磕,糖果应声碎裂,她把连着棒棒的那一半咬进自己嘴里,剩下的全塞给了俏俏,喂仓鼠似的。
俏俏:这令人窒息的操作。
(16)
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俏俏举起课本挡住脸,余光不住地往唐青瓷身上瞄——身形清瘦,腿很长,肤色白皙,眉毛有修理过的痕迹,像一只漂亮的折耳猫。
瞄到第三眼的时候,那人直接夺走了俏俏手上的课本,咬着棒棒糖道:“想看就直接看,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哥又不咬人!”
俏俏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真挺喜欢这人身上那股子爽朗劲儿,套近乎道:“我叫余俏,你哪个班的?看着好眼生啊。”
“唐青瓷——青花瓷的那个青瓷。”唐青瓷转了转舌尖,棒棒糖敲在牙齿上,喀啦作响,“你要认识我就活见鬼了,哥今儿刚转来,手续还没办妥呢。”
俏俏一愣:“刚转来你怎么就罚站啊?”
唐青瓷烦躁地一甩头:“翻墙的时候砸年级主任身上了,那胖子真不扛砸,白长那么肥!”
俏俏接着愣:“手续还没办妥你翻什么墙啊?还没正式入学,又不记迟到!”
唐青瓷摸摸鼻子:“这不习惯了么,哥上这么多年学,就没走过几次正门。”
俏俏:这波操作依旧让人窒息。
(17)
唐青瓷正式入学是在第二天上午。双肩包依旧斜挎在一边,修身夹克换成了三中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发型和眼神都很嚣张,原本乱糟糟的教室瞬间安静。
严老师拍了拍讲桌道:“这是咱们新来的同学,名字很好听,叫唐青瓷。青瓷,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四十余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来,探照灯似的,唐青瓷理都不理,掀起眼皮环顾了一圈教室,转头对老严道:“我能坐在余俏旁边吗?”
老严楞了一下,道:“你们认识啊?也好,有认识的人在身边,也能让你更快地融入这个新集体。何新甜,你往前面调一下,让唐青瓷坐在你的位置上。”
何新甜是个圆脸女生,动作和脾气都很慢,唐青瓷也不催,就那么站在一边看着,生生把何同学看得加了一个倍速,迅速收拾好东西,给唐青瓷让出了位置。
俏俏笑眯眯地凑过去,唐青瓷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别套近乎,跟你不熟。我就是想找一个不是太讨人嫌的坐一起,图个清静。”
俏俏:你这话我真没法儿接……
(18)
跟唐青瓷坐同桌的好处就是这妞的存在感十分之低,无论外面是狂风骤起,还是冰雹砸地,她自睡得岿然不动。严老师戏言,唐青瓷同学,你能不能翻个身打打苍蝇什么的,不然,我总觉得你晕过去了。
趁唐青瓷睡觉的功夫,俏俏偷偷在两人桌布的连接处画了一朵小白云,带害羞表情的那种,白云脑袋上还顶着个对话气泡,里头写着:“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
唐青瓷睁开眼睛的时候,俏俏后一笔还没画完,有些尴尬地道:“那什么,送你个桌面宠物,丰富你的学习生活。”
唐青瓷支着脑袋看了一会,拿出钢笔在卡通小白云上添了几笔,俏俏凑过去一看——嗯,挺好的,白云变成便便了。
俏俏无奈:“同学,你太坏了!”
手机微微一震,是陆骁在微信上发来的回复消息——认真听课,别玩手机。
俏俏一边吐槽陆先生这是未老先衰了吧,说起话来跟我叔叔一个调调,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的笑,把一条八个字的消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然后一笔一划地抄在日记本上。
收到你回复的消息了,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是依然很开心!
唐青瓷突然伸手戳了一下俏俏圆滚滚的脸,道:“在跟喜欢的人聊天吧?看这一脸傻笑,智障似的!”
俏俏猛地红了脸,揉着鼻子扭捏两秒,然后大方承认:“我跟你说我喜欢的人可厉害了!学习好长得也好,咱班这群小屁孩跟他完全没法比!我觉得他笑容会发光,亮闪闪的!”
唐青瓷又戳了一下俏俏的脸:“笑起来会发光?他是观音还是如来呀?《西游记》里穿越出来的吧!”
俏俏:……走吧,出去打一架!
(19)
自从加上陆骁的微信,俏俏每天都多了一个任务,在睡前整理一整天的知识点,发过去,说,你看我今天又学了什么什么跟什么。
陆先生几乎不更新朋友圈,消息回复得也不快,俏俏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早上起床时,看见屏幕上躺着一条未读消息——公式写的不对,重写五十遍,拍照发给我。
俏俏扶额叹息的功夫,又飞进来一条消息——英语单词的拼写也有问题,抽空把牛津词典背一背,中阶版的就可以。
俏俏叹息一声,反手把自己按回被子里——要不是我喜欢你,早把你拉黑了!
俏俏很想问陆先生周末有没有时间,出来看场电影吧。但陆学神高冷繁忙的人设立在那里,俏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早自习还没开始,物理课代表穿梭在教室里收昨天发下去的作业卷子。课代表叫梁静,是个看成绩下菜碟的“势利族”,一向不太看得起平均分以下的学生。
俏俏的物理是出了名的烂,选择填空还能蒙一蒙,计算类的大题多半都空着,她连公式都不知道该套哪个。
梁静只看了一眼就不乐意了,竖着眉毛嚷嚷道:“你大半张卷子都空着,让我怎么往上交啊?这不坑人么!”
梁静嗓门不小,都要在教室里炸出回声了。正尴尬着,一张试卷从天而降,拍在俏俏的桌面上:“抄吧。”
唐青瓷一手书包一手早点,嘴上还叼着半袋牛奶。俏俏极狗腿地替她拉开椅子,笑眯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唐总。”
梁静又要开吼,唐青瓷咬着牛奶,含糊道:“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小时候被狗吓着过。”
梁静脸色有点绿,咬牙道:“你怎么能公然怂恿同学抄作业呢,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唐青瓷看她一眼:“人空着,你说人坑你;我帮她都写满了,你说我没有羞耻心。冒昧问一句,地球外圈的香飘飘都是你摆上去的吧,九大行星是不是都得按照你规定的频率转?”
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说乐了,俏俏一边抄卷子一边偷笑。唐青瓷摸狗似的揉了她一把:“大人说话,小孩别乱听!”
(20)
出差已久的白太后和与余厨师终于携手归来,下课铃一响,俏俏头都不回地往家里跑——不用猜都知道,今天饭桌上准有好吃的!
推开家门的瞬间,就看见陆骁和白太后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白太后满脸慈祥,一个劲地劝陆骁喝茶吃水果,像是找回了失踪已久的亲儿子。
俏俏愣了三秒,又推门走了出去。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再度推门进来,依旧是那副画面。余笙端着碗苹果碎块从厨房晃出来,边嚼边道:“杵在门口发什么呆?等着给你铺红地毯吗?”
俏俏招呼都顾不得打一声,拽着余笙的衣角把他推进了卫生间,低声道:“陆骁怎么会在这里?”
余笙也不挑地方,往马桶盖上一坐,继续咔嚓咔嚓地嚼苹果,道:“太后想请人家给你做家教,再加上上次帮忙开家长会的人情还没换还,吃顿家常饭贿赂一下喽。好好表现啊!那位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学神,强王者段位的。”
俏俏从余笙碗里捏了块苹果,跟他一起嚼着,小声道:“这架势,我还以为要招人家做侄女婿呢!上门的那种。”
余笙一块苹果咽进气管里:想得可真美!
(21)
兄妹俩正琢磨着各自的小九九,卫生间的门板笃笃一响,白太后的声音递了进来:“吃饱了就出来吧,别耽误人家上厕所。”
兄妹俩对视一眼,齐齐伸了下舌头:您还能再恶心一点么!
余家都是地道的南方人,随着工作变动才移居北方,饭桌上也都是南方菜色——菜心虾球、冰糖肘子、冬瓜排骨汤、可乐鸡翅还有一道蚝油生菜。四菜一汤,颜色搭配得也好,看上去无比清爽。
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当着心上人的面,俏俏一心想表现得淑女点,食不言寝不语,连菜都不敢多夹,一直吃自己面前的那一盘。
余笙实在看不下去了,拨了些蚝油生菜到俏俏碗里,道:“哥求你了,吃口素的吧,光吃肘子不腻得慌吗?”
俏俏脸上一红,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朝余笙踹过去——要你多事!
陆骁笑了笑,说:“俏俏正在长身体,爱吃肉是好事儿。虾仁富含蛋白质和微量元素,脂肪含量很少,多吃点这个吧。”
一边说着一边往俏俏碗里夹了一粒圆滚滚的胖虾仁。俏俏盯着那里虾仁看了一会,再度红了脸,脑地一低,把脸埋进了饭里。
余建国哈哈笑着说:“俏俏小时候生活在南方,十三四岁才被接到这边。这丫头次见到地暖感动得眼泪汪汪,大晚上的不上床去睡觉非要打地铺,说体验一下孙悟空过火焰山的感觉。”
陆骁被排骨汤呛了一下,眼睛里全是笑意。俏俏被陆先生软了眉目爽朗大笑的样子萌得心跳乱蹦。余笙贱兮兮地补刀:“还有更绝的呢,傻狍子次看见鹅毛大雪,兴奋得不得了,跑出去团了个拳头大的雪人放进冰箱里冻着,说怕放外面丢了。”
俏俏被父子俩合力揭了短,脸埋进碗里抬不起来,目光却透过饭碗边沿悄悄飞起,跟陆学神的视线恰好碰到。陆学神冲她眨了眨眼睛,翘起舌尖碰了碰上唇左侧,俏俏一愣,学着他的样子探出舌尖,舔到到一粒白生生的大米饭。
……
不活了不活了,死了算了!
(22)
吃过饭,余笙被白太后踹去洗碗,俏俏刚想跑到客厅去葛优瘫,白太后瞅准时机客气道:“其实,俏俏这孩子也挺努力的,就是在物理方面死活不开窍。我是文科出生,你余叔叔天天跟灶台打交道,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余笙又是个没溜儿的,有心帮帮俏俏,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言至于此,一声柔肠婉转的叹息。
陆骁心有七窍,立即接下话茬,道:“我上高中那会物理还不错,俏俏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寒假俏俏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也可以来做几天家教,就怕俏俏嫌我烦,不愿意让我教。”
余笙从客厅路过,刚好听见一个话尾巴,阴阳怪气地道:“她怎么会嫌你烦,巴不得……”
巴不得你来倒插门!
俏俏知道余笙那厮嘴里吐不出来好象牙,连推带桑地把他送回了厨房,转身拽着陆骁进了自己的房间。
天气越来越凉,陆骁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搭了一条灰色窄脚西裤,身形修长气质清雅,站在俏俏堆满毛绒的小卧室里,有种鹤立鸡群的突兀感。
俏俏紧张得手脚都快不知道要放到哪里了,拉开书桌旁的椅子让他坐。
陆骁随手拿起铺在桌面上的物理卷子看了两眼,叹道:“必答题选答,选答题不答,分配得真不错。选择题你是怎么处理的?扔色子还是抓阄?四道题错了仨,概率有点低啊。下次不妨试试画十字标然后转笔,笔尖指到哪个就选哪个。”
俏俏尴尬得不行,脑袋都快垂到地底下去了。
陆骁叹了口气,拍了拍另一张空椅子,道:“坐过来,我一道题一道题地解给你看。”
直到紧挨着陆先生坐下,俏俏才真切的体会到这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蘑菇形状的台灯光线柔和,镂空款的宝格丽金属腕表上浮动着冷色光华。钢笔执在纤长的手指间,从额头到下巴,堪称完美的侧脸折线。睫毛很长,黑漆漆的,如同森林。
漂亮的还是右耳上那颗黑曜石,非常符合陆骁的气质,慵懒且神秘。
心跳快到了极致,呼吸间全是微凉的薄荷香。
嗯,陆骁的味道。
陆先生用笔尾敲了敲俏俏的脑袋:“别看我,看题!”
俏俏抿了抿嘴唇,突然道:“陆骁,我觉得你今天有点怪。”
陆骁疑惑,微微侧过脸:“哪里?”
俏俏眨眨眼睛,鼻尖和陆先生的侧脸只隔着一条线的距离,道:“怪好看的。”
陆骁愣了一下,旋即唇角浮开温柔的笑痕。俏俏又听见自己心跳乱蹦的声音,忍不住自我鄙视——他不过是对你笑了一下,你就想把下半辈子和下辈子都交给他,真是没出息!
(23)
梁静到底把俏俏抄作业的事告到了老严那里,连着唐青瓷一起,被严老师训了足足二十五分钟。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唐青瓷脑袋都要大了,道:“吃了老严的肉准能长生不老!”
路过一楼大厅时恰巧遇到班长程宁,小姑娘凑过来细声细气地问俏俏:“余俏,你跟那个高考状元陆骁很熟吗?有他的邮箱或者微信号吗?我想向他请教一下学习方法。”
唐青瓷嚼着口香糖,道:“陆骁?哪个陆骁?”
俏俏举避雷针似的抬手指向光荣榜榜首,道:“那个。”
证件照都毁不掉的颜值,峻傲干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
唐青瓷啧了一声,吹出一个硕大的糖泡泡,道:“余俏,那就是你男人吧?颜值高得有点过分了啊,两寸证件照都跟精修美图一样!”
程宁楞了一下,脸色有点红:“她男人?他们是……”
唐青瓷抬手搭上俏俏的肩膀:“学霸,知道什么叫一般将来时吗?杰克是露丝的,米奇是米妮的,米醋是饺子的,陆骁呢,早晚是我们俏俏的,尔等女配就不要出来占用剧情了。”
程宁脸皮薄,哪受得住这般调侃,直接从唐青瓷和俏俏之间撞了过去。
唐青瓷顺势转身,热情挥手以示欢送:“慢走不送啊,女二号!”
(24)
陆骁的顶头导师叫秦柯,不惑之年,留法海归。在业内威望不小,出了名的严谨,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学生戏称其为“秦老板”。
秦导刚回国执教的时候给本科学生带过几天课,天就以惊人的口才喷倒了一个班。
比如,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对学校或社会有什么意见啊?没意见你把图画这么丑!打算报复谁吗?
比如,《民用建筑设计通则》怎么规定的?楼梯应至少于一侧设扶手,梯段净宽达三股人流时应两侧设扶手。你这设计的是什么?通向死亡的阶梯吗?阎王爷给你多少提成?
再比如,为什么把庭院放在背光的位置?养僵尸吗?一边种太阳一边养僵尸,同学,你活得挺矛盾啊!
建筑系三班一共三十名学生,秦导一口气骂了二十九个,只有一人幸存,就是脸漂亮、图比脸还漂亮的陆学神。
Q大建筑系虽然是五年制,但同时实行6年本硕统筹学制。大四那年陆骁顺利保研,秦柯也拿到教授职称,混成了硕导。面试的时候,秦大人谁都不看直奔陆骁而去,双手抱胸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主动来读我的研究生,要么我扯跟绳子吊死在你面前,妻儿老小从此无人赡养,你选吧!”
老院长不知从哪听到了这则八卦,握着陆骁的手耐心叮嘱:“秦柯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你还年轻,千万要把持住,别学得跟他一样不要脸!”
陆骁不负老院长的殷切期待,一点没有学走秦柯身上的不要脸气息,但是,他遇见了一个更加不要脸的小家伙,赖进了他心里,成了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综上,陆先生总结出,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坚持不要脸。
俏俏笑个不停,眨着眼睛道:“我顶多是脸皮厚,算不上不要脸。”
陆骁无奈,点着她的鼻头:“你还想怎么样?”
俏俏突然凑过去,在陆先生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端着一脸调戏小女孩的登徒子面相:“这才是如假包换的不要脸!”
陆骁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只亲一边呢?另一边也要啊!”
(25)
星期五下午堂是体育课,但总被其他科的老师无情占用。这不,上课铃一响,就看见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老严夹着卷子施施然地走进来。
四十多个苦命娃集体哀嚎:“体育老师又生病了?”
老严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问班长:“上星期我跟你们说体育老师生什么病了?”
程宁细声细语地回答:“拉肚子。”
老严一点头:“这个星期换成感冒吧。要不,扁桃体发炎?哪个病症你们听着比较解恨就选择哪个吧。别愣着了,把昨天的发的物理卷子拿出来……”
四十多个苦命娃集体默哀:这年头,想做体育老师,必须交双份医保!
俏俏一边翻卷子一边仰头打呵欠,老严顺手丢了个一小截粉笔到她嘴里,道:“俗话说嘴大吃八方,你这个尺寸,能把银河系都吞下去吧?还张?再张嘴为师可就要往里头扔黑板擦了!”
教室里爆发出阵阵哄笑,俏俏则涨红了脸。下课后,她跑到水房去漱了十分的口,都没冲掉嘴巴里的石灰味儿,非常想把老严约出来打一架。
(26)
老严全名叫严放,1978年改革开放时出生的,严妈妈秉承着看见什么叫什么的原则,从电视新闻上给他扣出这么一个听上去很大气的名字。老严深感庆幸的是,他老妈没想着给他取一个三个字的名字,不然他就得叫严改革或者严开放了。
严老师执教十三载,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做班主任,性子磨得那叫一个温和可亲,再难难缠的混世魔王,到了他面前,也能找到春风拂面的感觉。
有一次,老严上课时没带水杯,讲课讲到一半渴得不行,站在讲台上四下看了看,正看见俏俏桌子上摆着个圆滚滚的胖橘子。
老严:“为师今天要受个贿!余俏,你桌子上那个橘子甜不甜?”
俏俏无奈,将橘子剥好了皮递过去:“我也不知道甜不甜,您替我尝尝吧。”
老严笑眯眯:“真乖!”
教师节那天,全班同学凑钱给老严买了个大蛋糕,上面写着“严老师节日快乐”。
不惑之年的男人当众红了眼睛,对他的学生们说:“高考并不是的出路,我知道,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离‘公平’二字近的时候,只要付出,就会有所收获,身上的校服能都掩掉所有贫富差距。这个社会太大了,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不公,等你们不得不向生活低头的时候,就会发现眼前的这点挑战真的算不了什么。我恳请各位同学,尽可能的再努力一些,我也会尽努力把你们都送进理想的大学,希望高中三年留给你们的是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怅惘与遗憾。”
语罢,一个深深的鞠躬。
掌声在教室里响了很久,俏俏想,老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就算毕业了,她也要经常回来看看他。
Chapter 3 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去
俏俏:“唐总,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喜欢陆骁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英俊、优秀、光芒万丈,我怕我会把血腥和阴暗带给他,让他的人生被抹上污渍。
(27)
星期天,俏俏约了她家唐总一起去看电影,赶到电影院时已经快要开场,两个姑娘一个抱着爆米花一个抱着可乐急匆匆地往里面跑,散了一路焦糖香气。
灯光逐渐暗淡的间隙里,俏俏突然发现前排左侧的一个背影看起来眼熟至极,干净的短发,峻傲英挺的轮廓。
灯光彻底暗淡,巨大的屏幕上暴起一线日出般的光亮,坐在左前排的背影刚好转过头跟身旁的女伴说话,侧脸的轮廓在光亮中格外分明。
是陆骁。
陆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身边的长发女孩娇笑不已,甚至握起小拳拳锤在陆骁的肩膀上。
还小拳拳捶你胸口……
信不信我用大锤锤砸扁你俩!
俏俏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十分想抱着大桶爆米花冲到陆骁面前,大声斥一句:“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要是说你们是普通朋友,我就请你俩一起吃爆米花。
你要是说这是你女朋友,我就用爆米花溺死你俩。
可是,可是我凭什么去质问呢?我又是你的谁呢?
人啊,在感情面前,总是窝囊得不行。
俏俏突然无比沮丧,她伸手拽了拽唐青瓷的衣袖,小声道:“唐总,这电影我不想看了,咱们出去吃冰淇淋吧,我请你。”
(28)
冷饮店里,唐青瓷终于从俏俏嘴里套出了事情的始末。唐总甚是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假想敌,也值得你丧气成这样?”
俏俏继续垂头:“万一,万一真的是男女朋友,我该怎么办?”
唐青瓷环顾四周,视线中闯入一家装修精美的鲜花店,不禁眼前一亮,对俏俏道:“知道检验情侣的标准是什么吗?”
俏俏迟疑:“毓……毓婷?”
唐青瓷扶额:“是玫瑰啊姐姐!玫瑰花!”
俏俏依旧满眼迷惑,唐青瓷把人拎到跟前细细教导:“这家电影院就一个出口,一会你就守在出口处,然后……”
十年生死两茫茫,喜羊羊啊灰太狼,听完唐青瓷的主意,俏俏觉得眼前仿佛亮起了一道生命的曙光,由衷赞美:“我唐,你太厉害了!”
唐青瓷潇洒甩手:“结婚的时候记得把捧花抛给我呀!”
(29)
电影院只有一个出口,散场时甚是拥挤,陆骁让女孩子走到人少的一边,时不时伸出手臂替她挡开乱撞的行人。
陆骁身高1米85,走在身边的女孩即使穿了高跟鞋也才勉强能够到他的肩膀。女孩说了句什么,被人群里嘈杂的声音盖了下去,陆骁微微弯腰,偏头凑近女孩所在的方向,耐心道:“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
余俏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过去的,臂弯处挂着一个便利店买来的打折篮子,小手一伸,毫不见外地拽住陆骁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哥哥,给……”余光往站在一旁的长发女孩身上瞄了瞄,脸上的笑容愈发假模假样,声音也愈发清脆,甚至故意拔高了两度:“给阿姨买朵花吧!玫瑰花,代表纯真的爱情!”
长发女孩嘴角一抽,脸上飞弹幕似的飘过一行大字:叫谁阿姨呢,你是不是瞎!
俏俏迎着长发女孩的不太友善的目光回过去一记更加挑衅的眼神:我瞎?你螃蟹行了吧,你们全家都螃蟹!
陆骁眼睛里有明显的笑意,抚了抚还沾着露水的花瓣,故意道:“多少钱一朵?”
你不是真要买吧?没听见我的介绍语吗——玫瑰花!纯真的!爱情!
俏俏心里慌得不行,脸上虚假的笑容再也端不住,气哼哼的:“两百一朵,童叟无欺!”
长发女孩惊讶:“两百?你打劫啊?”
俏俏借坡下驴:“不买就算了,别冤枉好人嘛!”
说着,转身要走,陆骁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等一下!”
俏俏僵着脊背又转回来,脸上的表情寸寸凝固,结巴着道:“你你你你,你不是真打算买吧?两百块哎,红彤彤的两张毛爷爷换一朵疑似月季的玫瑰花,你……”
你脑袋是不是有坑!
陆骁眼睛里的笑意愈发明显,用玫瑰花的脑袋敲了敲俏俏的鼻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情义无价。”
一手交钱,一手拿花,俏俏捏着两张红彤彤的毛爷爷目送着两人渐走渐远,怔愣五秒钟后,扑进唐青瓷怀里嚎啕大哭:“唐总,我我我我我用两百块钱把老公给卖了!”
(30)
陆骁应该是开车来的,等俏俏反应过来跟唐青瓷一起追上去时,两个人早已没了踪影。俏俏拎着一篮子玫瑰花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朝唐青瓷吼:“你赔我初恋!”
唐青瓷连忙剥开一颗棒棒糖塞进俏俏嘴里,忙不迭地赔不是:“抱歉抱歉,估计失误。一朵玫瑰花而已,证明不了什么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Q大堵人,把陆骁打晕了扛回家给你做压寨相公!”
俏俏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下手的时候轻点,别打傻了,以后还要指着他挣钱养家呢。”
唐青瓷嘴角一阵抽搐:您老想得可真远……
电影没看成,冰淇淋吃了一半,还赔进去一个压寨相公,这个星期六过得着实有点惨。俏俏和唐青瓷正蹲在马路旁边计划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时间,手机嗡嗡一震,是同学杜明伟打来的电话,言明今天是他生日,想邀请班上玩得好的几个同学去唱KTV。
俏俏撞了撞唐青瓷的肩膀:“唐总,走起不?”
唐青瓷刚刚转来不过半个月,每天的状态都介于半清醒式打盹和昏迷式沉睡之间,记住的班上同学的名字不超过五个,回忆了好半天也没想起这位姓杜的寿星是哪个庙里的菩萨。不过,俏俏刚刚遭受人生的重大打击,是该做点别的事儿来转一下注意力。
唐青瓷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走!天下土豪千千万,吃穷一户是一户!”
(31)
杜明伟同学是个近视超过六百度的小胖子,其貌不扬,但是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做服装生意的,人到中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眼珠子般捧在手心里,除了学习,其他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杜明伟在微信上发了个定位给俏俏,让她直接到这个地方来。唐青瓷凑过去看了一眼,王朝KTV,本地贵的娱乐场所之一。
俏俏和唐青瓷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三中的学生,也有一些人看着很眼生,应该是杜明伟的校外朋友。
俏俏也没多注意,把在路上买的礼物递给小寿星,说了句:“生日快乐,减肥成功!”
杜明伟抱着可乐杯子冲俏俏比了比拳头。
包厢里人挺多,一个挨一个地挤在沙发上,俏俏和唐青瓷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刚坐稳就看见一道人影跳到了包厢中央的小台子上,一边调整麦克风的高度一边道:“有日子没出来唱歌了,天天做题做得人都沧桑了,今天小爷全程为人民服务,想听什么随便点!”
唐青瓷凑过去跟俏俏咬耳朵:“这人是叫楚寻吧?欠登儿似的!这一群人里头我就烦他!”
俏俏特别想抱着唐青瓷的大腿吼一句唐总我爱你,什么叫好闺蜜啊,这就是啊,连讨厌一个人都能一致对外。
楚寻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角落里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我能点一首李易峰的《年少有你》吗?”
说话的人是程宁。
包厢里立时响起一片起哄声,俏俏和唐青瓷互相交换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程宁和楚寻,一个标准学霸,一个体育特长,一个温柔娴静,一个阳光开朗,简直是学生时代每班的绯闻组合。
早有勤快人把歌点好顶了上来,楚寻在歌曲的前奏里故作潇洒地撩了撩刘海:“感谢年少有你,有你们!”
唐青瓷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低声对俏俏道:“怎么办,我特别想把我三十七码的拖孩拍在他四十七码的脸上。”
俏俏险些笑疯,心想,我家唐总真是太可爱了。
(32)
楚寻唱歌挺好听的,声音清清朗朗,干干净净,加上人长得也秀气,难怪天天有女生追在他身后喊“校草”。
一首歌唱完,“再来一首”喊成了一片,还有人推搡着程宁,让程宁上去跟楚寻合唱一首《广岛之恋》。楚寻曾经凭借这首歌在校园歌手的比赛上拿过奖。
程宁红着脸连连摆手说,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楚寻却突然看向俏俏所在的方向,对着麦克风道:“余俏,家长会过后你就一直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样吧,咱俩都大度点,合唱一首,一‘歌’泯恩仇行不行?”
这话说得挺有水平,不同意合唱就是不大度,就是小心眼。
包厢里突然静了一下,一束束目光探照灯似的落在俏俏身上。俏俏嘴里还咬着半个小番茄,无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道,我没打算跟你“泯恩仇”啊,我还想继续记仇呢。
家长会的时候唐青瓷还没来,不晓得这两人闹过什么矛盾,只是本能地站出来替俏俏解围,道:“有上赶着想跟你合唱的,你不要,非得来撩不上赶着的,楚……”话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唐青瓷转头看向俏俏:“这人叫楚什么来着?”
俏俏心道我唐一定是故意的,面上却装着无比正经的样子,提醒:“楚寻。”
唐青瓷点了点头,继续道:“楚寻同学,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楚寻脸都绿了,握着麦克风说不出话来。唐青瓷扔下瓜子壳,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走到小台子上对楚寻道:“你还唱不唱?不唱的话麻烦让让。”
楚寻顶着一张绿惨惨的帅脸下了台,唐青瓷在麦克风上敲了两下试了试音,然后对守在点歌机旁边的杜明伟道:“麻烦帮我点一首within temptation的《shot in the dark》。”
杜明伟愣了两秒,可怜兮兮地道:“姐姐,你自己来点吧,我不会拼单词!”
包厢里的人差点笑疯过去。
(33)
I ve been left out alone like a damn criminal
我就像该死的罪犯被这个世界抛弃
I ve been praying for help cause I can t take it all
一直祈祷着希望的降临,因为我无法承受下去
I m not done
但我还没放弃
It s not over
一切都未尝为时已晚
一个人的歌声里可以蕴藏着多大的力量?
当唐青瓷站在暗淡的光影下,站在目光汇聚的舞台中央,唱出句歌词时,俏俏仿佛透过随性的外表看见了那个女孩坚韧如山脉的灵魂。
她双手扶着话筒,额头微低,眼睛半阖着,短发有些乱,闪烁着微微的光。日月山川,沧海黎明,都在她的歌声里渐渐显露出轮廓。
俏俏先是一愣,紧接着直接跳到沙发上拼命鼓掌,看向唐青瓷的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教室里折耳猫一样慵懒尖锐的唐青瓷,舞台上潇洒倔强的女歌手,俏俏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唐青瓷的真实样子,但是无论哪一种面目都带着惊人的漂亮。
俏俏想,如果幸福和运气都能分享就好了,愿意跟她分享我所有的好运和幸福。
伴奏渐渐沉了下去,歌曲已将近尾声,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包厢里的吊灯,光明突然而至,唐青瓷被晃得眯了眯眼睛。挤在沙发上的人影中突然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迟疑但无比清晰地道:“咦?唐青瓷,真的是你呀,刚刚光线太暗,我一直没有看清。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俏俏没想到包厢里居然有唐青瓷的熟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是个很清秀的女孩,齐刘海,大眼睛,脚上穿着带着长流苏的鹿皮靴子,显得小腿修长。
完全没见过,应该不是三中的学生。
唐青瓷掀起眼皮看了女孩一样,目光算不上友善,她没有回答女孩的问话,径自走到俏俏身边,道:“我想回去了,你还要再玩一会吗?”
俏俏连忙摇头,表示我跟你一起走。她转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跟杜明伟做了个抱歉的动作,然后跟在唐青瓷身后朝外走。
门板合拢的瞬间,俏俏听见包厢里传来女孩满是嘲讽的声音:“装什么装呀,当初因为偷东西被十七中开除的人又不是我!不过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贼,就算唱歌好听又能怎么样!”
敲冰戛玉般字字清脆。
(34)
俏俏下意识地想拦在唐青瓷身前,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唐青瓷抬脚踹开包厢外的红色木门,直接冲了回去。
穿着鹿皮靴子的女孩还在跟周围的人大声讲述着唐青瓷如何如何不堪,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头的瞬间可乐迎面泼来,浇花了她脸上精致的淡妆。
女孩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雨点般朝她砸来。
蛋糕、水果、薯片、酸奶,唐青瓷完全失了理智,抓到什么扔什么,生生把女孩砸成了一棵圣诞树。
装着十几个人的包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俏俏听见唐青瓷的声音从人群深处传出来,牙齿紧咬着,带着森森的恨:“谢小妍,你爸妈是不是没有教过你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今天我替他们给你补上这一课!以后再见到我记着绕路走,不然拿硫酸泼你丫的!”
谢小妍也是跟朋友一块来的,俏俏被人群堵在外围,看见一个穿运动装的男生抄起支话筒的架子往唐青瓷身上砸去。
那一瞬间光晕在俏俏眼里漾起层层波纹,她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家,母亲推搡着将她藏在沙发后面,自己则向男人高举的拳头迎了过去。
耳边是女人尖利的哭声,绝望的味道在拥挤的出租房里无限蔓延。
妈妈……
俏俏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睛里却噙满了往事的光影。
她想,妈妈你别哭,俏俏长大了,俏俏能保护你了。
妈妈,你不要怕,这一次俏俏不会再软弱,会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你。
妈妈,不要怕……
(35)
没人知道那个身形偏瘦小的女孩是如何从人群外围挤进来的,直到玻璃碎片雪花般散开,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看着那个拿着话筒支架的男生倒在地上,头上不断有血迹沁出。
俏俏站在唐青瓷身后,手里还握着玻璃盘子的残片,棱角割伤了她的手指,血红的颜色蹭在她的棉布裙子上,格外触目惊心。
包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哪见过这般场面,不知谁喊了一声:“报警!快报警!”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纷纷拿出手机。
俏俏仿佛失了知觉,愣在那里不言不语。唐青瓷白着脸色将俏俏挡在身后,试图把她从包厢里推出去,嘴里不住地重复着:“你们报警吧,是我干的,跟别人没关系!都是我!”
谢小妍将唐青瓷的小动作统统看在眼里,尖叫一声:“别让杀人凶手跑出去”,然后伸长了手臂想抓住俏俏的衣袖。
俏俏被那声尖叫吓了一跳,整个人瑟瑟地发着抖,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水光。就在谢小妍即将抓住她的衣角时,腰间一紧,有人自身后拉了她一下。
陆骁将俏俏从人群里拉出来,将她掩在身体和墙壁中间,谢小妍等人被陆骁身上的气场震了一下,怯怯的不敢再靠近。
保安跟在陆骁身后涌进来,迅速给倒在地上的男生进行简单的止血和包扎,然后把人扶了出去,送往就近的医院。
俏俏缩在陆骁怀里不住地发着抖,眼神和脸颊都是湿漉漉的,陆骁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声音极尽温和,低声道:“俏俏不怕,我让人打开了信号屏蔽器,不会有报警电话,不会有警察,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把盘子给我,好不好?听话……”
盘子碎片脱手砸在地上,眼泪也一并掉了下来,俏俏张开手臂搂住陆骁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瑟瑟发抖。
陆骁将俏俏抱起来,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谢小妍见陆骁要把余俏带走,大着胆子站了出来,道:“她是凶手,她不能走!”
陆骁看了她一眼,道:“凶手是指经法院判决的命案的罪魁祸首,你是警察还是检察官,凭什么给别人乱定罪名?凭一张嘴吗?”
谢小妍被噎了一下,语气弱了一些,但依旧坚持着:“反正在警察来之前她就是不能走!”
“警察?”陆骁笑了一下,有点无语的看着她:“脑子没有,法律常识也没有吗?知道未成年人出入营业性的娱乐场所是违法的吗?那个——”陆骁半抬着下巴点了点桌上的酒瓶子,道:“是洋酒吧?男男女女聚一屋子又唱歌又喝酒,不说警察来了会怎么处理你们,只传到家长耳朵里,就够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再闹到学校去,你们还想不想回去上课了?”
半大孩子经不得吓,纷纷变了脸色。杜明伟憋屈,缩在人群里哀求道:“哥,不,叔!当我求你了!咱私了行吗?别闹大。包厢里打坏的这些东西,我赔,抬出去的那位英雄的医药费,也由我去,就别惊动家长和学校了,行吗?”
“人不大口气不小,你家里是不是藏了一台印钞机啊?”陆骁刺了杜明伟一句,转头对保安,道:“看着他们,让他们把手机不该有的东西都删掉再让他们走。所有消费全部免单,以后再不许让他们进来。”
(36)
打发走一票熊孩子,陆骁又让一位经理模样的人带着律师去医院盯着,准备应付伤者的父母。
处理这些杂事的时候俏俏一直被陆骁抱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比受了惊吓的小奶猫还粘人。
陆骁惦记着俏俏手上的伤,轻声道:“大家都走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送你去医院好吗?手还疼不疼?”
俏俏趴在陆骁肩膀上拼命摇头,陆骁叹了口气,想起唐青瓷还在身后跟着,道:“顶楼有几间套房,我带你们去洗漱一下吧,你先跟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别让家人惦记。”
唐青瓷也是一身狼狈,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低声道:“我父母都在国外,没人管。”
陆骁点点头,没再多问,带着两个女孩往顶层走。唐青瓷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这间店是……”
陆骁一只手抱着俏俏一只手按下楼层键,道:“我家的产业。”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之一。”
唐青瓷啧了一声,学霸加土豪,好逆天的人设。
(37)
陆骁用房卡开了门,走进去时扑面一股兰花香,清幽幽的散入肺腑,很舒服的感觉。
套房是经典款的欧式装修,底色偏浅,点缀着些许淡金,看上去暖融融的。
陆骁把俏俏放在卧室里的大床上,小丫头还是不肯抬头,手上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领,指骨都泛起了隐约的青白色。陆骁叹了口气,半跪着把外套脱下来任由俏俏抱着,低声道:“余俏,你看着我,我是陆骁。这里没有外人,你想哭想喊都可以,不用怕。”
唐青瓷斜靠着电视墙,看着陆骁小心翼翼地帮俏俏把散落的发别在耳朵后,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陆骁身上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温柔,那是从骨子透出来的疼爱和怜惜,温温的,不加掩饰。
俏俏很久之后才抬起头,开口说的句话是,对不起。
陆骁没说话,试探着从俏俏手里拿走自己的外套,然后检查她手心里的伤口。
就是被玻璃碎片划了一下,皮外伤,血迹被汗水泅开,显得有点触目惊心。看到血的瞬间,俏俏猛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恐惧。陆骁果断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指挥着唐青瓷从洗手台下面的小柜子里找到一个便携式医药包,里面有酒精棉球和纱布之类的东西。
消毒、上药、包扎,动作又轻又快,标准的熟练工。
唐青瓷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啧了一声, 陆骁头也不抬地道:“以前我也总惹事儿,练出来了。”
直到把血迹都抹干净,陆骁才敢让俏俏睁开眼睛,小丫头抬起睫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转头撩开被子,把自己从头蒙到尾,裹得像个冬眠的蚕蛹。
陆骁一直是半跪着的姿势,腿都麻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对唐青瓷道:“已经很晚了,今天你们两个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再送你们送回去。”
唐青瓷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骁哥。”
陆骁把扔在床上的外套拎起来抖了抖,道:“洗干净再还给我。”
唐青瓷没应声,她知道这句话不是冲她说的。
(38)
陆骁平时不太来店里,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喜欢跟那些所谓的家族产业扯上关系。严放给他做了三年班主任,也是在临毕业的时候才知道他是陆然何陆夫人的儿子,险些惊掉下巴。
陆骁的导师秦柯曾在宴会上见过陆然何一次,对陆夫人的美貌印象深刻,以至于次见到陆骁时,他明显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陆家的人吗?
陆骁心里清楚,面上却装傻,反问,哪个陆?
秦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可能的,陆家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又这么低调。”
陆骁假装没听见,低头调试电脑上的Auto CAD软件,纯黑的眸子里略过一抹讽刺的光。
事实上,他和他的母亲都是那个庞大家族里的异类,不像陆家人的陆家人。他从陆然何那里继承了一切,样貌、头脑包括姓氏,但是两个人并没有成为一对贴心默契的母子,正相反,他们对彼此都抱有很大的敌意。
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是没办法和平相处的,更何况,又是一样的天生反骨。
(39)
陆骁直接把车开到了Q大航空工程学院的宿舍楼下,坐在车里打电话给余笙。余笙下楼时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副赶设计图赶到崩溃的样子。
陆骁弹了支烟过去,余笙抬手接住,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先吐了口烟雾,然后笑嘻嘻地道:“大晚上的,来找我叙旧吗?”
余笙比陆骁小了一岁,晚他一年入学,前后脚的都成了状元都进了Q大,算得上私交不错,余笙也是学校里一个了解陆骁出身背景的人。
陆骁没搭话,点开手机相册递到余笙面前,道:“四针,你妹妹挺厉害的。”
相册里是大堂经理从医院传回来的照片,将近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委委屈屈地躺在病床上,缠着一脑袋纱布。余笙皱了皱眉,把烟掐灭,顺着车窗扔了出去,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俏俏人呢?你把她送回家了吗?我得回去看看,这丫头晚上一准儿做噩梦。”
陆骁抬手把人按住:“别忙了,我把她留在王朝的套房里,让人陪着呢。看不出来你还挺疼她。”
“俏俏的童年跟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余笙想了一会,斟酌着道:“他爸,也就是我伯伯,叫余立军,特别混蛋,嗜酒成性。喝醉了就去赌,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打孩子。俏俏的妈妈就是被生生打死的,当着俏俏的面,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
陆骁的眼睛一直看着风挡上的小挂件,黑黝黝的瞳仁里光芒复杂,过了好一会才问:“判了多少年?”
“那王八蛋精明着呢。”余笙冷笑着道:“见情况不对,主动投案自首了,过失杀人,判了九年。我爸看不惯余立军的做派,兄弟俩早就断了联系。爸爸入狱,妈妈又没了,俏俏无人抚养,当地的福利机构辗转联系上我爸,俏俏才离开南方老家来到北方。”
陆骁点了点头,抬手指着自己带着曜石耳钉的那只耳朵,突然道:“她的耳朵,右耳,是怎么回事?完全失聪还是弱听?”
余笙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去开家长会的时候,听见有同学冲俏俏嚷嚷耳聋什么的。”陆骁单手撑在车窗上,揉了揉额角,道:“应该是弱听吧?”
“嗯,弱听。”余笙叹了口气:“被她那个混账的爹一巴掌打的,错过了治疗时机,留下的病根。说俏俏耳聋的,是照片上这个人吗?”
陆骁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是,另外一个。”
余笙接着叹气:“我还得找时间去俏俏学校一趟,跟老严聊聊,这群小王八蛋也没比那个判了刑的老王八蛋强多少!”
陆骁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也不多说废话,车门一推,道:“下车,明天把妹妹还你。别忘了把你扔地上那个烟头捡起来,什么毛病!”
余笙下了车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一个重点,趴在车上对陆骁道:“那人在哪家医院?明天我去看看。”
陆骁看弱智似的看了余笙一眼:“有我在,还轮得到你出面?安心研究你的小飞机吧!”
余笙笑了一下,顺嘴贫了一句:“说‘机’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陆骁从车里伸出手,冲余笙晃了晃,“海绵宝宝的精装手办,别想要了!”
(40)
陆骁离开房间后,俏俏才从被子里转出来,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唐青瓷抱膝坐在一边,看着她:“要洗澡吗?我陪你。”
俏俏点点头,但却没有动,唐青瓷也不催,安静地等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俏俏的声音:“唐总,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喜欢陆骁了?”
他是那么好的人,英俊、优秀、光芒万丈,我怕我会把血腥和阴暗带给他,让他的人生被抹上污渍。
唐青瓷钻到被子里抱住了她,两个女孩枕着彼此的肩膀安静依靠,唐青瓷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继续喜欢陆骁,只知道今天是我次被人保护。有人挡在我身后,保护我,替我抵抗来自外界的伤害和恶意。余俏,谢谢你。”
我一直像战士一样的活,并不是因为身有铠甲,而是因为无所依靠。
谢谢你在我与众人对立时,选择相信我,谢谢你看向我时,眼睛里没有怀疑。
俏俏心头猛地酸了一下,她用缠着纱布的那只手拍了拍唐青瓷的后背,小声道:“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朋友了,你有我。唐总,不怕。”
那天晚上,俏俏没问唐青瓷转学的原因,以及谢小妍为什么会那样说;唐青瓷也没问俏俏,哪来的勇气用玻璃盘子砸人脑袋。
两个女孩像冬眠的仓鼠般窝在一床被子里,额头碰着额头,睡得安稳。
其实,不止爱情可以保护一个人,友情也一样。
能在好的年华遇见你,我很感激。
(41)
睁开眼睛时外面天气有点暗,俏俏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看,六点十五分,室外温度零下十三度。
唐青瓷从被子里露出来半只眼睛,道:“陆学神让你把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他,我帮你看了一眼牌子,阿玛尼的秋季新款,不能手洗不能机洗,好也不要干洗。”
俏俏愣了愣:“那怎么办?用爱的力量感化污渍吗?”
唐青瓷笑了好半天,说:“你试试吧。”
浴室很宽敞,两个小姑娘挤在一个莲蓬头下洗澡,带着奶香味的沐浴露泡泡挂了满身。唐青瓷弯下腰让俏俏帮她洗头,短发沾了水,刺刺的,有点扎手。她状似无意地提起,陆骁说,今天要来送你回家。
俏俏抹去沿着脸颊滑落的泡沫,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今天不想见他。
昨天实在太糟糕,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重新面对他。
两个人都没有换洗的衣服,只能穿昨天的。俏俏的裙子蹭上了血迹,唐青瓷递过自己的外套,让她系在腰间,刚好可以挡住。
电梯运行到顶层,俏俏突然想起来陆骁的外套还在房间里,唐青瓷逗她,你真打算拿回去用爱感化?
俏俏把外套折叠整齐抱在胸前,认真道:“我再想想办法,总会弄干净的!”
唐青瓷按下楼层键,笑着问俏俏:“是不是只要陆骁开口,无论多难,你都会为他做到?”
俏俏脸上有点红,垂低了脑袋,小声道:“谁让我喜欢人家来着。”
唐青瓷窃笑,伸手摸了摸俏俏的脑袋,她想,人生这么短,能遇见一个这样喜欢的人,也是一种好运气吧。
(41)
电梯在一楼停下,时间还早,大厅里空荡荡的,经理带着几个保洁员在挪动盆栽的位置。俏俏在唐青瓷前面,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倒退着走,不小心撞上了人,连忙一叠声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的人不太客气地哼了一声,俏俏抬眼去看——是个头发很长的年轻女孩,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长款大衣,衬得肤色雪白。
俏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就是跟陆骁一起看电影的那个姑娘,陆骁还花了两百块钱给她买了朵玫瑰花。
冤家的路,是真窄呀。
俏俏有点尴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长发女孩不说话,也不走开,目光自俏俏脸上滑过,落在了被她抱在怀里的那件外套上,阿玛尼的鹰标在视网膜上刺了一下,荡开淡淡的痕迹。
大堂经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连说了几声不好意思,姿态谦卑地问长发女孩,是不是打扰到她了。
长发女孩伸手指了指俏俏和唐青瓷,对大堂经理道:“陈经理,王朝什么时候也开始经营幼女业务了?口味重了点吧!”
唐青瓷冷笑一声,道:“这位阿姨说话可真客气,是不是昨天晚上客户没给小费,你心情不好啊?”
“你胡说什么!”长发女孩目光一厉,迈步朝唐青瓷走过去,唐青瓷头发一甩极潇洒地向前迎了一步。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当众动手,俏俏急得不行,突然听见一道微沉的嗓音自众人身后传来:“你们两个是组团来砸店的吗?”
陆骁偏爱深色且剪裁锐利的衣服,本来眉眼里的英气就浓,被衣服一衬,显得轮廓更重,隐约有种眉峰染血的感觉,笑起来时却又温和而光灿,典型的陆家人的样子。
俏俏怯怯地叫了一声:“陆骁……”
陆骁低下头对她笑了一下,俏俏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他抬手搭在俏俏肩膀上,把人挡在自己身后,站在长发女孩和唐青瓷之间,介绍道:“这是陆霓,我表妹。这两个是我同学的妹妹,在包厢里开party,玩得太晚了,借顶层的套房临时休息了一会。你一个做姐姐的,跟两个小姑娘在大堂里争执,像什么样子!”
陆骁话里话外都带着偏袒的味道,陆霓的面色愈发不善,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俏俏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电影院外头卖花的小姑娘吧?还叫我阿姨来着?”
俏俏讪讪的:“误会,都是误会……”
陆霓颇为轻蔑地看了俏俏一眼,转头对陆骁道:“陆骁,不是我说你,你真是越活越没出息,放着出身显赫相貌出色的女孩你不要,非和这么个玩具似的小东西混在一起!你打算怎么跟姑姑介绍她?人才市场上买回来的小丫鬟?搁在家里端茶递水铺被暖床?”
我刨你家祖坟了么,你这么埋汰我……
“首先,土地革命成功后,土地所有权重新划分,地主们被纷纷打倒,标志着中国地主阶级的消失。”俏俏清了清喉咙,脑袋一歪看向面色不善的陆霓,道:“世界上连地主都没有了,更何况端茶递水的小丫头。小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大清已经灭亡了吗?”
唐青瓷很配合地笑出声音,俏俏继续歪着脑袋,道:“其次,我不是陆骁买回来的小丫鬟,而是他的童养媳,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嫁给他!”
……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