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9999425
在这空荡荡的小屋中,有一个一直很喜欢他的小女孩,还有一只聒噪贪吃的小鸟,*重要的是,这个小女孩是他的,不需要他去争去抢,她就是他的。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萧梁的世子,而她是敌国的公主,他只简单地希望她不要怕他。
“阿沅,瀚海在,鸢尾在,岁月在,你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世界了。”
我已再无来生,但求还她一世长安。
姚秦大陆,诸侯纷争。梁国世子萧陌身陷蜀国王都为质子,为推翻蜀国百年暴政卧薪尝胆三年。民间神秘势力“起死”首领楼隐佯装成御医潜伏深宫,为夺取“九州盟主令”伺机而动。蜀国王都暗流涌动。此时,蜀国王后忽然病逝,王室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自幼离宫的七公主西陵桃夭回宫奔丧,意外发现痴等三年的恋人竟是梁国质子萧陌。桃夭誓要护萧陌周全,自此卷入王室夺嫡、两国纷争之中,而宫廷御医楼隐的出现,却让她日渐发觉自己认错了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副完全不同的脾性,尘封的往事随着九州的烽火狼烟逐一揭开。
[目录]
楔子
章 桃子女侠
第二章 如此重逢
第三章 契约奴,萧陌
第四章 神秘医师
第五章 杀身之祸
第六章 一个名字
第七章 鸢尾有毒
第八章 七夕河灯
第九章 奴隶大会
第十章 九死未悔
第十一章 驸马
第十二章 萧陌,萧陌
第十三章 自卿别后
第十四章 真面目,两难全
第十五章 鸢尾钗,心头血
第十六章 寒梅恨,绿袖子
第十七章 蜀国亡,断肠草
第十八章 缘已止,休言罢
第十九章 瀚海城,风息谷
第二十章 一生何求
出版后记
楔子
姚秦平帝廿一年,益州,昔日蜀国王宫。
殿内灯火昏暗,轻纱掩隐下,萧陌一身锦绣白袍,扼住黑衣女子的咽喉,冷声一笑:“就凭你,也想刺杀本王?”
那女子黑巾蒙面,看不清她的脸,但萧陌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含着刻骨恨意。
萧陌深邃的黑瞳冰冷一片,凤目微微一眯:“大梁一统天下已有三年,想刺杀本王的人太多了,你是谁派来的?”
偏偏选在今时今日,在这紫宸殿偏殿内,他不得不追究到底。
女子被他扼得说不出话来,艰难地咳了一声:“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真是狂妄!”萧陌居然被逗笑了,多年以前,那个女孩也曾狂妄地追着他,叽叽喳喳地吵着闹着,她说,“萧陌,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
思及往事,萧陌略略失神,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就在此时,那黑衣女子迅即出手,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他的腰腹直刺过去!
“刺啦——”
萧陌侧身一闪,白色的锦袍被划破,女子回身又是一刺,又快又狠,不取他的性命誓不罢休。
萧陌终于被惹怒,掌风凌厉如刀,一掌打在女子单薄的肩头,她小小的身子飞出去,跌落在垮塌的屏风上,捂着受伤的肩膀,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如果想死,本王可以成全你。”萧陌从纱幔后走出来,身材颀长伟岸,一道巨大的阴影随着烛光的摇曳落在女子的身上,她的头发散落,手贴着胸口喘息,显然伤得很重。
听见萧陌的声音,她慢慢转头望过去,居然轻轻笑了:“杀不了你算是我技不如人,你动手吧。”
起初,男人因她的诚实而微怔,好像杀不了他,算是一件大大的憾事,而绝非任务。然而,当她转过头的一刹,男人惊得倒退了半步,他深邃的凤目睁大,薄唇微张,带着些微颤抖,嗓音顷刻沙哑:“桃……桃夭……”
他唤出一个名字。
女子脸上的黑巾掉落,垂在耳际,露出一张熟悉的、小小的脸庞,宝石般明亮的眼睛,小鹿似的无辜,她的唇边挂着一抹鲜艳的红,是他刚刚出手的结果。
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只是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咳道:“虽然我不想死,可是我失败了。”
这不该是她的语气,也不该是她,可是,这又分明是她,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眼神。萧陌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样的梦境,四年来他做过太多次,梦里她倒在血泊中,脸上的血、身下的血怎么都擦不净、流不尽。
“桃子,让我看看你的伤!”男人猛地上前一步,突兀地单膝跪地,伸手要去搂她,动作却又小心翼翼,怕一碰她,她就会消失不见。
女子似乎怔住了,萧陌的手触到她的肩头,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口,她茫然地盯着他专注的脸,小鹿般黑亮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然而,不一会儿,她便回过神,右手捏紧了锋利的匕首,朝着萧陌近在咫尺的身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嗯……”萧陌一声闷哼,这一次他没有躲过。短短的匕首插入他的腰侧,几乎没顶,可见她没有一丝手下留情。
“桃子……”萧陌的手按着腰侧血流不止的伤口,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的脸。从前,他的手仅是擦出一道小小的伤痕,她都会心疼着急,好像那伤不是小口子,而是血流如注,她会紧张:“萧陌,疼不疼?我去叫太医来看看,很疼是不是?忍一忍,呼,我给你吹一吹……”
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近到彼此的呼吸相闻,她歪着头盯着他,问道:“很疼是不是?你会死的,对不对?”
她的眼睛明亮,唇角露出些微笑容,与从前的俏皮一般无二,仿佛杀了他实在是一件喜事。视人命如草芥。
萧陌抿紧了唇,没有开口,深邃的眸子望住她。
“你看着我也没有用,我答应了自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就算我乘人之危,也要杀了你的。”女子的嗓音里夹着模糊的只属于桃夭的懵懂单纯,可是出口的话却残忍之极。她的无知与单纯如今都是血淋淋的。
“你恨我?”半晌,萧陌弯起唇角一笑,轻轻一点头,“是,桃子,你该恨我……”
腰侧的血潺潺流出,顺着他的白衣白袍,染出一朵朵艳丽的花来,提醒他四年前的五月,也是在这紫宸殿的偏殿内,那用鲜血也无法洗净的孽缘。
然而,女子茫然地望着他:“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恨你?桃子?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萧陌的眼睛猛地睁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女子毫不回避地直视他的眼睛。在他的面前,桃夭从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眼睛也从来不敢看他,因此,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都懂。
是,她没有说谎。可她说,她不认识他。
“算了,”女子捂着肩膀的伤口,挪靠在身后的墙上,无所谓道,“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我不认识你,可我要杀了你,因为他说你该死,我只想让他开心。”
萧陌深邃的黑眸骤然黯淡下去,淡淡一笑,淡得只剩嘴角一抹轻微的弧度:“那么我呢?”
“萧陌,你笑一笑,别老是绷着一张脸,我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你要怎样才能开心呢?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曾经的桃夭,只围着萧陌一个人转。他的世界就是她的世界,他开心就是她的快乐,没有来由的执念,一直如此。
“你?”女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的伤口很深,快要活不成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真的只能死吗?”萧陌仍单膝跪地,苦笑,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问。
“如果是你,就只能死。”女子点头。
“呵……”萧陌一笑。
她果然还是可笑得像个孩子,如果他叫出了声,便会有无数的侍卫冲进来,只要他的手伸出去,立刻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如果是你,就只能死,这个答案,真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萧陌不死心,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语气温柔得像是呢喃,“我是萧陌。”
“萧陌?”女子蹙眉,又舒展开:“我知道你是萧陌。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沅芷,这样你死了是不是也能瞑目了?”
这世上再没有一心一意只爱萧陌的桃夭,她要杀的便是萧陌,她没有杀错人。
萧陌的血还在潺潺地流着,她的靴子上都沾染了他的血渍,显然不习惯这样的血腥气,女子又往后缩了缩,撑着地想站起来,居然可以笑得那般坦然:“他还不知道我出来了,也不知道我已经杀了你,不过,他一定会很高兴。”
“他……是谁?”萧陌的声音气若游丝,按在伤口处的手慢慢收紧成拳。
“我喜欢的人。”女子甜甜一笑,像是提起了一件珍贵的宝物似的,不介意与任何人分享,即便这个人快要死在她的手上。她似带着憧憬,低声道:“我很喜欢他,我想嫁给他。”
萧陌的手指收紧,骨节在惨淡的月光下泛出森冷的白色,仿佛是从前,她偎在他的怀里,一脸天真地问他——
“萧陌,你会娶我吗?”
“会。”
“你会骑着马带我游遍王都的大街小巷吗?我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我要嫁给你了。”
“会。”
“那,我等你来娶我……”
那些话还在耳边,可是,她已经不爱他了,不,她的世界里已经完全没有了他。
萧陌没有再笑,只是慢慢地直起身子,凤目微微一眯,深邃的黑色瞳眸里一片清明,是属于帝国君主惯常的桀骜。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腰侧的伤像是血色曼陀罗般妖艳,他高大的身子投下阴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她的所有——
“西陵桃夭,你走不了的。”他一字一句道。
章 桃子女侠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他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
这座山叫无极山,在姚秦大陆的西边,刚好处于蜀国和梁国的边界处,山阴山阳的村民们常常为自己的国籍争来争去,就连猎户猎到了一只小鹿,都非要弄清楚是蜀国的,还是梁国的。
山上没有庙,只有一座道观,叫做无量观。
无量观里没有老和尚,只有一位享誉九州的仙师,人们恭敬地称他“虚空大师”,从名字上看,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虚空大师选择徒弟十分挑剔,美貌端方是,是以,他门下六位弟子都光华无限、资质聪颖,素有“无极山六贤”之称。
然而,让虚空大师中意的,却不是六位美名远扬的乖乖徒儿,而是那第七位。
春天的无极山,正是鸢尾花开得好的时候。山上雾气环绕,正宜修行。
清晨,后山的歪脖子千年古松下坐了六个人,着清一色的浅灰色道袍,坐姿端正,闭目打坐。
然而,不一会儿,有人不安地睁开了眼睛,望了望两旁的师兄弟,开口道:“你们不觉得太平静了么?”
随后另一人睁开眼睛,应道:“是啊,太平静了,定有古怪。”
微风拂过,头顶处的松树枝簌簌作响,周围静得只能听到些微鸟鸣,确实不太寻常。
“桃子……她起来了么?”终于有人发现了怪异所在。
“糟了,我忘了看!”有人瞪大双目。
“我被师父催促得匆忙,一时也忘了去看。”有人后悔不迭。
六人中后一个睁开眼的男子不满道:“师父说练功时要专心,你们都忘了?况且来时我已瞧过了,她那只贴身的小鸟还没离巢,桃子肯定还没起。”
听到这,二师兄少坤才放心笑道:“大师兄,还是你做事仔细。我想起来了,昨夜桃子和师父又去了后山,估摸着又去偷烤狍子肉了,吃饱喝足一时半会肯定起不来。咱们不用担心。”
“呼,那就好。”六师兄少艮松了口气。
“师父已经不争气,咱们师兄弟若再不用功,岂不毁了无量殿几百年的好声誉?”大师兄少乾叹道。
“八十岁的老人家整日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一起为非作歹,若不是我们几个帮着撑场面,这无量殿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三师兄少坎道。
“大师兄,三师弟,还是少说两句吧,小心被那只小鸟听到了去告密,别忘了,那小鸟会说人话。”二师兄少坤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道。
“又不是八哥又不是鹦鹉,你说那小鸟怎么就会说人话?还爱嚼舌根子,可怜咱们吃了它多少亏!”四师兄少离怨道。
五师兄少震吞吞吐吐,小声道:“当心啊,师兄弟们,那小鸟还会变色,说不定就猫在老松树上呢!咱们还是闭嘴吧。”
“废物!”众人齐齐骂道。
少震:“……”
还是大师兄有威严,咳嗽了一声,道:“既然桃子不在,我们抓紧时间好好修炼,等她起来了,说不定就要出事了,这小丫头……”
话音未落,只听得头顶处的松枝一阵晃动,大师兄少乾抬头一看,一个大大的蜂巢被一只双耳处淡蓝的小鸟用力一撞,蜂巢晃动,黄蜂受惊,顿时倾巢而出,四下乱窜,见到活物就死命地蛰过去!
“啊!无极山毒蜂窝!”四师兄少离大惊,连滚带爬,“快走!若被这黄蜂蛰到,十天都消不了肿!”
“该死的!这古松树上何时有毒黄蜂?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了!快走快走!啊!我的脸!”
“二师兄,你的鞋子掉了!”
“五师弟,你的腰带!腰带!”
“哎唷,别踩我的脚……”
六人乱成了一团,齐齐往山下跑去,哪还有半分道貌岸然可言。
才离了那修道场,脚步稍放慢,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大师兄,你怎的如此不遵礼法?居然用道袍蒙着脸,要是被师父知道了,肯定要罚你做功课。”
大师兄少乾猛地一把扯下脸上的道袍,抬头望向声音来处,结结巴巴道:“桃……桃子!”
半山腰的一块高耸的大石头上,那小人的两条细腿垂下来,优哉游哉地荡着,手上握着一个鲜红的果子,正津津有味地啃。昨晚吃了烧烤狍子肉,早上就吃点清淡水果,这才是真正的养生之道,比什么打坐练功强多了。
对大师兄的吃惊充耳不闻,那小人居高临下慢悠悠地说道:“二师兄,你的鞋呢?”
二师兄少坤还在喘气:“我……”他的一只鞋子被踩掉了,来不及回头捡。
“哦,我忘了说了,前面的山道上我和师父埋了些仙人掌和仙人指,防止贼人图谋不轨,二师兄你可别一不小心踩上去了。”那小人打断他的话。
“我……”少坤脸色涨得通红。
众人骇然。
那小人吐出一枚果核,又换了个人评头论足:“四师兄,你的脸怎么了?哎呀,怎么肿了那么大一块地方,像猪头一样,十天都消不下去,大后天的游学你肯定没脸见人了!”
“桃子,你你你……”四师兄少离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指着她颤啊颤啊颤。
“六师兄,你的脚好像被踩得不轻,快点回去敷点药,伤筋动骨一百天,希望没有那么严重才好。”
“五师兄,你怎么还愣在那里?快把腰带系上啊,怎么说桃子也是个女孩子,就算桃子不介意,你们也该注意点影响嘛,被人瞧见了多不好,你们可是无极山六贤啊。”
看她那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专门找茬的粗鲁性子,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众人一齐腹诽。
“啊呸!吃完了,我走了!”桃夭又吐出一个果核,站起来拍拍手就要走,找茬到此结束。
“哎,桃子!”有人却不自在了。
桃夭回头,睁着她那无辜的小鹿似的大眼睛,茫然问道:“三师兄,怎么了?”
三师兄少坎一咬牙,道:“桃子,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
刚刚六人中每一个都被桃子女侠点评过,独独漏了他,怎能不叫他惶惶不安?
“三师兄,你好生糊涂。”桃夭蹲下来,手指放进口中打了个呼哨,一只双耳处呈淡蓝色的小鸟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头上,优哉游哉地啄着自己的华彩羽毛。
众人望着那只小鸟,恨得牙痒痒,就是这只该死的蜂鸟告的密。从前他们好几次想把它抓住,奈何这蜂鸟太神奇,它能根据停留的物事改变羽毛的颜色,在树上就是绿色,在鸢尾花丛中就是蓝色,想抓住它不容易。
三师兄少坎打了个寒噤,问道:“桃子,有、有话直说。”
“鸢尾。”桃夭转头望了一眼小鸟。
那小鸟会意,立马开口:“八十岁的老人家整天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一起为非作歹,要不是我们几个帮着撑场面,这无量殿早就要关门大吉了。”它把少坎刚刚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少坎嘴角抽搐,其他五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这鸟做奸细的本事实在是高。
“三师兄,这话好在是被鸢尾听到,而不是被师父和山下的村民听到,要不然师父几十年的威名就这么毁了,你怎么跟师父交代啊?”桃夭无辜地望着少坎。
在她的手上栽跟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少坎也很有经验了,他讨好似的嘿嘿笑道:“小桃子,你说吧,这一次要怎么才能让鸢尾忘了这件事呢?要山下陈二家的冰糖葫芦么?”
桃夭一撇嘴:“三师兄,我桃子是这么不讲义气的吗?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去师父那里嚼舌根子?”又看向其他几人,“各位师兄,我今天让鸢尾起了个大早,只是想提醒师兄们,别忘了师父布置的日常功课,还有我的那件小小的日常任务。可是,师兄们居然一个个都记不起来,鸢尾在那歪脖子松树上蹲了一早上了,见师兄们都没有表示,这才捅了毒黄蜂的窝。”
六人如遭电击,他们怎么把那件事给忘记了!
桃子女侠一声轻哼:“现在想起来了么?师兄们真是没义气,这么大的事,桃子都已经提醒你们整整两年了,为什么还是记不住?”
六人还来不及开口,桃子女侠又换了个哀怨的口吻继续道:“想桃子我一个人在这无极山上呆了十三年,没有爹疼,没有娘爱,师父师兄们下山也不肯带我去,我无聊到只能和一群禽兽说话。现在,师兄们翅膀都长硬了,居然对桃子这么见外,不把我当自己人,我……我……”
说着说着,桃子女侠坐在大石头上,垂着头,嘤嘤地哭起来,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哎,桃子,你、你别哭啊。”五师兄少震心肠软。
“小师妹,别哭别哭,哭花了脸不好看哪。”六师兄少艮比她大不了几岁。
“好了,桃子,别哭了,三师兄给你道歉好不好?这无极山少了我们没事,要是没了你,师父可就活不下去了呀。”少坎道。
“桃子,你想吃桑葚红莓果么?四师兄给你摘去,保证又甜又新鲜。”少离捂着被毒黄蜂蛰了的脸道。
“桃子,要吃山下的冰糖葫芦么?二师兄明天下山给你买,陈二家的冰糖葫芦,你喜欢的。要不要?”少坤也投降了。
大师兄少乾无奈道:“好了,桃子,再哭师父就要来了。我们错了,今天把你交代的任务给忘了,现在补上好不好?来,各位师弟,跟我一起来吧。”
听到大师兄这话,桃夭这才抬起头来,麦色的小脸上挂着点点泪痕。
不一会儿,上山砍柴的山民,惊悚地听见了弥漫整个无极山谷的巨大吼声,像是几个人的合音:“萧——陌!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有——种——别——做——缩——头——乌——龟!出——来——找——我——打——一——架!”
这样的吼声,回荡在山谷里,着实有点吓人,随着群山的回声,又响了好几遍,声音被拖得很长很远。果然几人的和声更有层次感,传得也更远,比每人各喊一遍效果好多了。
“桃子,满意了么?”大师兄清了清喊得有些哑的嗓子,问道。
桃子女侠不说话。
“桃子,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你日日让我们骂他,也不见他上山来寻你的仇,想来他是准备做缩头乌龟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这么生气记恨,咱们以后不要再浪费力气了,啊?”二师兄少坤商量道。
桃子丢过去一个白眼。
三师兄少坎扯了扯少坤的衣服,小声道:“少说两句。”
二师兄本是好心,奈何桃子女侠一直在钻牛角尖——想她纵横无极山十一年,从小就确立了这里是她的地盘,结果那个人一来,就让她出了那么大的丑,又是流血又是丢人,如果不找到他,不好好地质问他、折磨他,怎么能消她的心头之恨?
唉,萧陌。
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家住何处。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遇到他。
六人还站在半山腰的石阶上等着她发落,却不想桃子女侠还没有开口,却把虚空大师等来了。
虚空大师脚下如风,简直可以用飞来形容,一头银白的长发飘飘然,着一身黑色镶边的道袍,胳膊里弯着一杆拂尘,真真是仙风道骨,三下两下就掠到了桃子身边。
“哎呀,我的小桃子!你怎么哭了?”只见万人敬仰的虚空大师在那个小丫头面前蹲下来,拂尘都丢到一旁去了,粗糙的大手捧着她的小脸,心疼得哇哇大叫,“哪个兔崽子把我的心肝小宝贝给惹哭了?!不想活了是不是?老道活了八十岁,就得了这么一个心肝小宝贝!哎唷,我的小桃子,告诉师父,谁欺负你了?师父去打断他的腿!”
台阶上的六人骇然往后退了一步——得罪了师父关系不大,可若是因为得罪了桃子而得罪了师父,那就惨了。
桃夭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不经意”地望向下面的台阶。
虚空大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立马光火:“你们六个兔崽子在这里做什么?不用练功了?桃子是被你们谁欺负了?自己站出来!”
六人个个惊怖摆手,望着桃夭的方向满是乞求。
“没有人欺负我,师父。”桃夭咬咬唇,一句话解救了他们,然后开始在他们的伤口上撒盐,“我是看到一群毒黄蜂追着六位师兄跑,二师兄的鞋子跑掉了,五师兄的腰带散了,四师兄的脸被蜇成了猪头,桃子又帮不上忙,急得哭了,师兄们没有偷懒不做功课,都是那毒黄蜂惹的祸,师父不要怪他们。”
“原来是这样。”虚空大师的火气马上消了,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长长的白眉一挑,称赞道,“哎唷,我的小桃子,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好哟?饿了没有?跟师父去山里头转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转而又望向台阶上的六人,态度立马变了,凶巴巴地骂道:“一群只吃饭不长进的兔崽子!修道练功还被毒黄蜂追着跑,平时没见你们运气这么好!”
六人心里默默垂泪,不敢争辩。
桃夭从石头上起来,跟在虚空大师后面,望着六人,居高临下地笑了,笑容甜美乖巧:“六位师兄,回去好好养养伤,别忘了师父布置的功课,还有桃子每日那件小小的请求。对了,四师兄,我的桑葚红莓果,要很大很新鲜的,二师兄,陈二家的冰糖葫芦至少要二十根,我和师父一人一半,三师兄,我想要后山悬崖旁边的那几束鸢尾花,你采给我好不好?鸢尾,我们走吧……”
双耳处淡蓝色的小鸟扑棱棱地跟在她的后面,欢快无比的样子。
一老一小加一只鸟的身影消失在半山腰,六个人互相望了望,心里默默地念着,果然,那个小丫头是得罪不得的,她有一百种方式讨你欢心,也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打碎牙齿和血吞……
“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萧陌是何方神圣,能让桃子记挂他这么久。”三师兄少坎恨恨地咬牙道,悬崖旁的鸢尾花,那个小丫头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少坎,我明白你的意思。”四师兄少离捂着肿脸,疼得直吸气,“你不过是想,那个萧陌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把桃子制服,让她栽了个大跟头,到现在都不忘记他。”
“咳,”六师兄少艮咳嗽了一声,道,“四师兄,你的脸,还是先去敷一敷消消肿吧。”
于是,六人齐齐往山上走,心里却都在默念:萧陌那个混蛋王八蛋,为什么不能再出现一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从来都是一物降一物,有了桃子,就该有萧陌那样的人才对啊。
时光荏苒,转眼,六人又冲着山谷叫骂了萧陌三百六十日,又是一年春天到了。
虚空大师对小徒弟的宠爱已到了极限,凡是她想要的,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送给她,整天心肝宝贝地叫,惹得六位师兄羡慕嫉妒恨。然而,虚空大师不同意的,就是放她下山去。
这么多年来,六位师兄个个都曾下山游学讲道,她却连无极山外是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
也许是时机真的到了,这一天,桃夭一如既往地捉弄师兄、调教鸢尾、讨好师父,山上突然来了一群身着白色丧服的人,他们郑重地称呼师父“虚空大师”,接着便朝她跪倒,称呼她“七公主”。
桃夭懵了,她很早以前就听师兄说她好像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可如果她是公主却被禁足在这无极山上,连山下陈二家的冰糖葫芦都不能自己去买,那么她这公主当得也忒窝囊了。因此,她也就一直没把这个身份放在心上。
虚空大师十分不悦地问为首那人道:“诸位此来,所为何事?”
那人恭敬垂首:“小人高行知,奉国主之命,接七公主回王都。”
“国主应该明白,七公主不能入宫。”虚空大师的脸僵硬起来,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桃夭眨了眨眼,很是不解。
“大师,王后仙逝,依照蜀国风俗,七公主当回宫拜祭。”那人道。
“……”虚空大师望了一眼桃夭,沉默了。国丧这样大的事情,加上天道伦常,他没有理由阻止。
当夜,那些不速之客在无量殿中暂住,次日一早启程回蜀国王都。
蜂鸟鸢尾已在它的小窝里睡着了,师父在为她收拾行李,细细地叮嘱她很多很多事情,桃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她长到如今十四岁,从没离开过师父身边,也从没踏出无极山半步。突然来了些奇怪的人,告诉她,你娘死了,跟我们回去祭拜吧,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小桃子,记住师父的话,丧礼一结束马上就回来,知道么?”虚空大师郑重嘱咐道。
“嗯,知道了师父。”桃夭含糊应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正在吃四师兄白日才摘来的新鲜红莓果,摆弄青瓷花瓶里的那些蓝色鸢尾花,是三师兄去后山悬崖边采来的,只有三师兄轻功那么好的人才能摘到。
“去了王宫要事事小心,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么?”师父又道。
“嗯,知道了师父。”桃夭继续有口无心地答。
“凡事多留点心眼,外面的人可不像师父这般疼你,也不像你师兄那般肯让着你,遇事能躲就躲,被人欺负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知道么?”虚空大师叹气。
“嗯,知道了师父。不过,打不过也不能跑,总得想办法让他们求饶!”桃夭笑嘻嘻,忽地道,“师父,后山的那些蓝色鸢尾花,你要告诉三师兄好好地给我看着,不能让它们枯死了。还有灵芝草,让六位师兄多给我留意留意,若是找到了,就让人告诉我。还有,师父,我的那只猎鹰‘一枝花’又偷跑出去了,好几天没看到它的影子,要是我走了,它找不到我可怎么办?没有它在,就没办法找到傻狍子在哪里啊!”
“……”虚空大师无奈,她根本没把这次远行放在心上,满心满眼里想着的都是怎么出去玩玩。可是,他记得十四年前,初次见到她时为她卜的那一卦,卦象说,她这一生身份尊贵无比,奈何命里与金玉相克,倘若久居深宫,则恐夭折。
她的名字叫桃夭,表面看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明艳,其实是以桃木镇煞气,以防早夭。
第二天清晨,桃夭随着王宫来的使者下山,身上连件像样的女装都没有,还是一身浅灰色的道袍,只是腰间的衣带换成了祭奠的素色,头发也只随意地绾成一个男子髻,插了一支桃木簪。
“小桃子,记住师父的话,丧礼结束就回来,切记!”虚空大师再次叮嘱道。
“师父,你放心吧。”桃夭点点头,口中还塞着师兄昨日采来的红莓果,吃得牙齿都红了,好不狰狞。她想师父真的老了,她还没走呢,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还好有六位师兄,他们站在师父的身边,真是风姿无限光彩照人,桃夭这才承认“无极山六贤”的名号其实也没那么虚。
“六位师兄,桃子走了,你们要好好孝敬师父,要记得做功课,还有桃子的那个小小的任务也要记得做。”桃夭乖巧笑道,“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来找我了,你们要告诉他,让他等着我回来。还有,如果找到了灵芝草,要好好地收着……”
六位师兄红了眼眶,桃子次下山去,他们也不知是不舍,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得有段日子不用受折磨了。
“那我下山去了。”桃夭明媚一笑,脚步轻快,走在众人前头。虽说母亲病逝是该伤心,可她能下山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她心里放不下的,只有后山悬崖边的那片蓝色鸢尾花,还有三年来遍寻不着的灵芝草,当然,还有那个她一天要骂很多很多遍,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的人……萧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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