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13090738
★当代文学大家、茅盾文学奖得主苏童长篇小说代表作
鬼魅氛围与烟火气息并存的苏童经典之作,借幽灵之眼看人间悲喜聚散。已死之人没有忘记世间的苦痛和对亲人的眷恋,活着的人却看不到幽灵在他们周围的徘徊与关切。
★苏童备加珍视的孤独书写,香椿树街上一户人家的命运跌宕
“我一直想在一部小说中尽情地描摹我所目睹过的一种平民生活,他们唾弃旁人,也被旁人唾弃,我一直想表现这一种平民的孤独,不是哲学家或者其他人的孤独。因此我写了《菩萨蛮》。”
★小人物不考虑人生的意义,只关心怎么生活下去
一个南方的八口之家,悲剧不断上演。父亲的冤魂在上空游荡,目睹着亲人在世间挣扎,他们将苦难和不幸看作自己的命运,且爱且恨地生活在这个嘈杂的世界上。
★精致硬精装,独具阅读和收藏价值,苏童亲写新序推荐!
《菩萨蛮》版本稀缺,此次再版贴合小说内容打造全新封面:一个天堂不收、地域不留的幽灵,卸去了人的皮囊,却卸不掉灵魂的重负。他的眼睛是向下看的,看着如此沉重的大地与苦难的人生。
《菩萨蛮》讲述了南方一个平凡家庭中不平凡的故事,所有叙述都通过亡父华金斗的幽灵来完成。
华金斗在人生舞台上没有完成好自己的角色,于是死不暝目,在天上看着菩萨般的妹妹毫无怨言地照顾着五个孩子,但是儿女们的生活却各不如意、满是辛酸。种种灾难发生时他都在场,却无能为力、眼看着遗憾发生。活是苦命人,死是苦命鬼,孤独落尽,他只得丧魂落魄奔赴地狱。
对身历经不幸的人来说,死后还记挂前尘往事,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苦难的延续。
第yi章 001
第二章 111
第三章 203
我的写作忽疏忽密,持续有些年头了。谈创作,有时有气无力,有时声如洪钟,也谈了好些年头了。但给自己的书写自序,上一次似乎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我不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这样抗拒写自序,就像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那样热衷,我也不清楚自序的用途,究竟是为了对读者多说一些话,还是为了对自己多说一些话。
一般来说,我不习惯在自己的作品结尾标注完成时间,但我在头脑一片空茫之际,罕见地自我考古,找出二十多年前出版的小说集《少年血》,我意外地发现那本书的自序后面标记了一个清晰的时间:1992.12.28。自序提及我当时刚刚写完了一篇名叫《游泳池》的短篇,而篇末时间提醒我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快要庆祝1993年的元旦了。我想不起关于《游泳池》的写作细节了,能想起来的竟然是那些年我栖身的阁楼,低矮的天花板,狭窄的楼梯,有三处地方必须注意撞头,我习惯了在阁楼里低头缩肩的姿势。那些寒冷的冬夜,北风摇撼着老朽的木窗以及白铁匠邻居们存放在户外的铁皮,铁皮会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有时候风会从窗缝钻进来,在我的书桌上盘旋,很好奇地掀起稿纸的一角,我抹平稿纸,继续写。我想起我当时使用的一盏铁皮罩台灯,铁皮罩是铅灰色的,长方形的,但灯光很温暖,投射的面积很大,那时候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但我写作的时候,手大部分时间泡在那温暖的光影里,并不冷。说这些我有些惭愧,感慨多,并非一件体面之事,但我想把如此这般的感慨体面地修饰一下:写作这件事,其实可以说得简单些,当时光流逝,写作就是我和岁月的故事,或者就是我和灯光的故事。
前不久听一位做投资的朋友概括他们考察项目的经验,说种种考察最终不外乎考察两点:一是你去哪里,二是你怎么去。会心一笑之间,忽然觉得这经验挪移到写作,一样的简洁可靠,创作其实也是一样的。你要去哪里?我们习惯说,让作品到远方去,甚至比远方更远;让作品到高处去,甚至比天空更高。这都很好,没有毛病。我们唯一的难题是怎么去,这样的旅程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甚至没有确定的路线图,只有依靠一字一句行走、探索,这样漫长的旅程看不到尽头,因此,我和很多人一样,选择将写作持续一生。
里尔克曾经给年轻的诗人们写信告诫:“以深深的谦虚与耐性去期待一个新的豁然开朗的时刻,这才是艺术的生活,无论是理解或创造,都一样。”这封信至今并不过时,我想我们很多人都收到了这封信,我们很多人愿意手持这封信写作、生活,无论那个豁然开朗的时刻是否会来到,深深的谦虚与耐性都是写作者必须保持的品格,当然,那也是去远方必需的路条。
苏童由故事出发而抵达的世界是一个因果相衔的逻辑世界,一切生灭进退全都互为因果,紧密相扣……这些故事里有一种很美妙的逻辑形式,它将两种相反相对的状态联系为互为推迟互为转换的一个整体。在这推迟、转换的过程中,揭示了事物隐蔽的内涵。它还包含有一种循回上升的推理过程,事情不知不觉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王安忆
苏童是一个安静的写作者,他始终保持着一份平静的心情,平静的生活,他自称是“老农”,像菜农一样种自己的地,把菜提到市场上去卖。正因为苏童总是保持着一种静气,使得他的作品也变得平静,使他获取了一种飞跃现实、超越日常生活的跃动和鲜活的想象力,使他对人性、人心、人情能做更深的开掘,有更多的发现。
——陈建功
苏童的小说非常简单,能用简单的叙事去讲述一个生活中并不简单的事,没有太多的技巧,也没有微言大义,但读后却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让你品味。大多数作家会有意识地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追求尖锐、深刻和力度,而苏童的小说往往在简单的还原中,蕴含了太多东西让你去体会。他用温情的目光看复杂的世界,看人性,这样的作品往往让你忘不了。
——陈思和
秋天以来雨水丰盈,一般来说雨都是从半夜开始下的。你听见一阵风突如其来地掠过梧桐树的树梢,谁家敞开的门窗被风推来撞去的,然后雨点就落下来了,雨点起先很急促地打在窗玻璃上,噼啪有声,渐渐地风停息了,雨也下得均匀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人们睡得更加香甜,睡到第二天早晨,雨已经停了。地上的积水提醒你刚刚逝去的是一个雨夜,树上的残叶间突然会有一滴水珠落在你的脸上,那滴水珠也提醒你,雨夜刚刚过去,一场秋雨一夜风,秋意浓了,天凉了。
秋天以来我一直在香椿树街的上空徘徊,不分昼夜地俯瞰着我的家。做一个冤魂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下雨的时候我浑身都淋湿了,可是我并没有湿漉漉的难受的感觉,看见风扫落叶满地霜露,我知道天凉了,但我不需要添衣穿袜。我不分昼夜地睁着眼睛,害怕一旦睡着了会被阎王爷发现,把我拖到奈何桥那边去。
天凉了。大姑在贩菜船上买了一筐雪里蕻,菜贩子把筐拖下船就不管了。大姑试了一下,菜筐太重了,她根本拖不动它。大姑对菜贩说,你们怎么不来帮我一把,我买了一百斤菜呢,你们应该帮我搬回家。菜贩说,还帮你搬回家呢,你不想想你买这菜花了多少钱,你恨不得我们白送你,讨了便宜还想便宜,你这种女人哟。大姑说,你们这种男人也叫男人?比女人还要小家子气,买卖都做完了,还在那里放什么酸屁?我看你们下面白长了那块肉。大姑嘴里骂着,眼睛在贩菜船上搜寻着什么,船上的一条绳子使她眼睛一亮,你们以为一筐菜难得倒我?看我怎么把它拖回家。大姑说着就从菜贩的脚底下抽出那条绳子,她用绳子在菜筐上做了个手环,拖着菜筐就走。菜贩子在后面叫起来,你怎么把绳子拿走了?我们还要留着捆菜呢。大姑没有理睬他们,大姑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她不愧是我的亲妹妹,她雷厉风行的作风比我又高出一筹,做起事情来我是一百个放心。
大姑拖着一筐菜离开了码头,她听见箩筐擦着水泥地,发出一声声尖厉的惨叫。大姑走到桥下就站住了,她担心箩筐会被拖坏,箩筐坏了以后就不能装菜了。大姑心疼箩筐,一时没了主意。桥上人来人往,她看见搬运队的李义泰拉着一辆板车从桥上下来。李义泰拉板车总是拉得耀武扬威的,他嘴里大声吆喝着像一匹烈马从桥上冲下来。看见李义泰,大姑的脸下意识地扭了过去,大姑总是躲着他。但是李义泰的板车偏偏“吱嘎”一声停在她面前,李义泰嘴里的酒气喷到了大姑的脸上。
买这么多的菜?李义泰说。
是雪里蕻,腌了过冬。大姑说。
我帮你拖回家吧,李义泰说,你是在等我的板车吧。
谁等你的板车?我等新梅他们呢,我们家人多,每人抱一捆就行了。大姑说。
狗咬吕洞宾。李义泰说,热脸贴上个冷屁股。
我的冷屁股你也贴不上,拉上你的送尸车走吧,别在这儿找骂。大姑说。
热脸贴上个冷屁股。李义泰伸出手在菜筐里胡乱掏了几下,然后拍拍手拉着板车往桥下冲去,李义泰一边跑一边叫,热脸──贴上个──冷屁股。李义泰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他人倒不坏。我以前跟他也算是朋友,老在一块下棋什么的。李义泰是老光棍儿,有一块钱敢花十块钱的人,脾气又臭又大,没有女人肯嫁给他。我知道李义泰对我妹妹一直心怀鬼胎的,有一次他请我喝酒,吞吞吐吐地提起那件事,我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我说,怎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倒并没有把我妹妹看成一只天鹅,但我觉得要是让李义泰娶了她,老祖宗会在祖坟里骂我瞎了眼的,我这样的人假如是个女的嫁给李义泰倒是谁也不吃亏,可他动我妹妹的脑筋万万不行,大姑她虽然二十岁上就死了男人守了寡,可在我眼里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呢。大姑坐在菜筐上,菜筐里的一百斤雪里蕻沐浴着秋天的阳光,阳光已经向桥的西侧软软地倾斜过去。大姑看见一群学生从桥头走过,邹医生的女儿多多她是认识的,大姑就喊,多多,看见我家新菊了吗?多多很诧异地看了大姑一眼,说,我不认识你家新菊。大姑想她大概是搞错了,新竹和新菊的那些同学,她常常张冠李戴。于是大姑又问多多,那你看见我家新竹了吧,她这会儿也该放学了。多多却是满脸厌烦的样子,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卡,说,没看见没看见,我又不是你们家的门卫。
大姑愕然地看着多多走下大桥,过了一会儿她醒过神来,嘴里就发出一声冷笑,对卖水果的女人说,才多大的人,就学会了大人的毛病,狗眼看人低。过了一会儿大姑又说,邹医生人倒是不坏,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她打针一点也不疼。咦,怎么生出这么个女儿呢?
桥上先是出现了新竹的身影,然后就是新菊,姐妹俩一个推着我家唯一那辆自行车,一个坐在车后架上。新竹一边努力地压住自行车车把,一边回头骂她妹妹,你想累死我呀,给我下来。新菊却还赖在车上,朝桥下的河面张望着。新竹说,你下不下来,你不下来我撒手了。新竹刚想去拉扯她妹妹,一抬眼就看见了大姑,大姑正瞪着眼睛看她们呢。
新竹站在桥上,把自行车弄得东摇西晃的,她的眼睛躲躲闪闪地看着大姑,说,新梅让我骑出来的,她今天不用车。
撒谎。大姑说,新梅今天怎么不用车?她上中班。
不是我要骑出来的,新菊缠着我,让我带她上学。新竹说。
撒谎。新菊在后面嚷嚷起来,是她自己把车偷出来骑的,是她自己要带我的。新菊的话没说完就尖叫起来,我在空中看得很清楚,新竹的手伸到新菊的腿上,拧了妹妹一把。
大姑大步走过去,把姐妹俩分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大姑说,今天不骂你们,有辆自行车正好,来,帮我把雪里蕻驮回家。说起来真是让人心酸,我活着的时候这么一筐菜算什么呀,背在肩上就走了。我不在了,力气活只能她们干了,她们干力气活就是让人着急。我恨不能伸出手把菜筐放到我的肩上,可我的手就是伸不到那儿,我只能在空中干着急。
她们三个人一齐用力把菜筐抬上自行车的后架,大姑是不会骑车的,掌握自行车方向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新竹身上。新竹在前面掌握着龙头,大姑和新菊在后面扶着菜筐,一百斤的负荷对于我家这辆旧车来说有点超重,新竹的脚步踉踉跄跄的,新竹的身子左右摇摆着。大姑叫起来,新竹你行不行?新竹喘着气说,我行,怎么不行?大姑说,你就嘴硬,这车弄得像抽筋似的,看着人心慌。新竹就回过头说,谁让你买这么多菜了?谁爱吃腌菜?一买就买这么多,看着就反胃。
新竹的一通抢白并没有惹恼大姑,大姑看上去有点理亏的样子,欲言又止。大姑弯起她粗壮的胳膊护住摇晃的菜筐,边走边问新菊,那个什么多多,是你班上的同学吧?新菊说,什么呀,她是新竹的同学。大姑又问新竹,邹医生家那个多多,她跟你不好吧?新竹好像没听见大姑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用一种恶狠狠的声音说,她就会臭美,她不理我,我还不愿理她呢。
大姑在后面咯咯地笑起来,大姑说,这就对了,我小时候就这样,谁瞧不起我,我一辈子都不理他。大姑的手在空中甩了一下,又伸出去抓新竹的耳朵,说,你们姐妹几个,就你的脾气随我。你爸爸还老说你最像他,像他个屁,谁像他那个狗屎脾气呀!
我妹妹在背后贬低我,我有一点生气,好在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的脾气确实是又臭又硬,不像狗屎又像什么呢?
姑侄三人保护着一筐雪里蕻在街上走,走到铁路桥的桥洞时,一列火车恰好疾速驶过。新菊大声叫道,大姑快捂耳朵。尖锐的汽笛声已经在铁路上空回荡,大姑脸色煞白,又是闭眼又是摇头的。我这个妹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火车,火车在铁路上走,不碍她的事,她却以为火车是从她耳朵里穿过去了。但是我发现这回她没有捂耳朵,她仰起脸注视着横跨街道的铁路桥,脸上浮现出一种迷惑的受惊似的表情。新菊在旁边说,大姑你怎么不捂耳朵了,你不怕火车喇叭了?大姑说,不怕,大姑现在不怕火车喇叭了。新竹回过头说,你们发什么呆,走呀,快走呀。大姑说,不着急,歇口气再走。
大姑仰起脸注视着灰色的横跨街道的铁路桥,她的眼睛突然炯炯发亮,你们看清楚刚才那列火车了吗?大姑说,你们看清楚火车上的人脸了吗?
新竹说,火车开得那么快,谁看得清那些人脸,就是神仙也看不清。
我怎么就看见了呢。大姑揉了揉眼睛说,我没有眼花呀,我看东西从来不眼花,我真的看清了他的脸。
急死人了,你到底看清谁的脸了呀?新竹说。
我看见你爸爸了,大姑说,我怎么看见你爸爸在火车上呢?
我在空中大吃一惊,我真是怀疑她看见了什么。记得小时候在老家她就神神鬼鬼的,她说她每天都能见到一个天仙似的穿绣花鞋的女鬼。有一次她上了茅厕回来告诉我,她一边坐在粪缸上一边和那个女鬼绷线线玩呢。我真的担心我妹妹会看见我,我更担心她的一惊一乍的样子吓着了新竹、新菊,她们毕竟还小呢,一个才十岁,另一个也刚满十四岁呢。
姐妹俩果然愣住了,新菊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新竹,新竹则用怀疑的目光观察着大姑的脸。新竹忽然撇了撇嘴说,你看花眼了,肯定是看花眼了,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多着呢。
我没看花眼,我看见他把脸贴在窗上呢,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能有错?大姑说,可也怪了,他的案子没了结,人不能出来呀。要不他是迷了别人的魂给我捎信呢。他多半是想家啦。想家不能回,这有多受罪。
我看见大姑的鼻孔开始呼呼地喷气,大姑雪白的牙齿咬住了干裂的嘴唇,我就知道大姑快哭了。幸亏新竹不理大姑那一套,她说,走不走了?你们不走我走了,我才不想驮什么腌菜呢。
大姑赶忙扶住菜筐,她的眼圈已经红了,第一声呜咽也已经喷薄欲出,但是大姑腾出一只手使劲地夹住两侧鼻翼,硬是把那种声音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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