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71602413
◎王晋康、刘慈欣领衔作品。收录目前亚洲唯有的两位雨果奖获得者的作品。
“雨果奖”是世界科幻文学界的*奖项,被誉为“科幻界的诺贝尔奖”。
◎《水星播种》是“中国科幻小说基因库”系列之一,由专业编辑根据连续20年的“*科幻小说”选出。
本书是讲述人类进行地球改造与宇宙太空探索的科幻故事。收录了刘慈欣的《山》、郝景芳的《*后一个勇敢的人》、韩松的《暗室》、王晋康的《水星播种》等九部中短篇科幻小说。其中,刘慈欣、郝景芳是目前亚洲仅有的两位获得全球科幻作品*奖项雨果奖的作家。本书由专业科幻编辑郭凯根据连续二十年来国内“*科幻小说”选出,超值超厚,一览中国科幻全貌。
山
刘慈欣
最后一个勇敢的人
郝景芳
暗 室
韩 松
水星播种
王晋康
鼠 年
陈楸帆
桃源惊梦
江 波
海的女儿
宝 树
百鬼夜行街
夏 笳
一个人的愿望
陈 茜
后 记
地球宇宙卷序言:星潮涌动
郭凯
“宇宙,人类最后的边疆”,写此文时,刚看过《星际迷航3》不久。其实,宇宙也是人类最初的边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当人类的始祖开始仰望星空中的天体时,当他们凝视一块神秘的黑石碑激起幻想的火种时,科幻就已经萌芽。
美国科幻大师詹姆斯·冈恩在其主编的《科幻之路》中,将古罗马时代作家卢西安(又译作琉善、路吉阿诺斯等)用希腊语写的讽刺小说《真实的故事》放在这一时间轴的首位,因为其中写到主人公的海船被大风吹到了月球上,讲述了一番宇宙景象。当然,今天的人们没有谁会把它当作科幻小说,因为我们知道,宇宙中是真空,船不可能被风吹到月球。科幻小说英文词science fiction中的science,指的是今天意义上的科学体系,这意味着在西方近代科学革命之前的知识体系所催生出的幻想文学,通通被排除在了狭义严格的科幻标准之外,同时被排除的,也包括西方之外其他文明的知识体系,比如中国。
然而,古希腊罗马时代的人们有着他们精准而严密的宇宙模型,以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的土、水、气、火四元素为基础,建构出了地球世界的一切构成和变化;以第五元素以太为基础,托勒密等天文学家建构起了本均轮层次分明有序运转的太阳系宇宙。在地球的另一边,中国人建立起了他们的盖天模型和浑天模型,在《周髀算经》中通过不同地区的夏至正午日影观测记录和今天我们难以想象的复杂数学方法,算出了他们的宇宙中一个个不可测量的天文尺度的距离。那个时代的人类坚信他们的宇宙模型,连同他们对于宇宙的好奇和敬畏一起,一代代最优秀的学者从少年到白发,不断探索和完善这些模型,顺便写出各种建立在这些模型上的幻想作品。然后这些东西通通被后世的科学界和科幻界定义为不科学然后扔在一边,直到一个叫哥白尼的家伙做出一个比较简洁但有效的新的科幻天文设定为止。
从那个时候起,关于宇宙探索的幻想终于可以被叫作科幻了,不过除了符合科学,还要有文采写得像小说才行,比如悲剧的开普勒同学写的探月小说《梦》,虽然无比科学,但是读者看了纷纷说这写的是论文吧?即便在时间线上比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早起跑了一两百年,但争第一篇科幻的比赛还是输了,我们就不说什么了……
后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随着观测技术和天文科学的演进,人类想象宇宙的步伐越走越远。于是我们有了《从地球到月球》,在《世界之战》里大战火星人,跟着克拉克老爷子探索了一下木星土星及其卫星,然后飞向遥远群星,让那里成为我们最后的边疆,开始了太空歌剧的漫漫旅途。这些故事也不断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徐光启在某个夜晚听利玛窦讲述群星的故事,皈依了上帝的光辉;再晚一些时候,康有为开始写他的《诸天讲》:“因得远镜见火星之火山冰海,而悟他星之有人物焉,因推诸天之无量。”鲁迅翻译了凡尔纳的《月界旅行》,感慨“导中国人群以行进,必自科学小说始”。又过了几十年,中国人相信他们已经建起了人类最伟大的社会制度,并决心将它推向火星,推向人马座……星潮掀起,又倏然落幕。终于有一天,刘慈欣和韩松开始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地球和宇宙对于人类的意义。更年轻的作者们成长起来,将宇宙视为自己展现想象力的窗口。
宇宙依然是宏大和神秘的,正因为此,人类对其进行的史诗般的探索和抗争才能震撼人心,如同刘慈欣的《流浪地球》和拉拉的《永不消逝的电波》所讲述的那样。同时,宇宙是一面镜子,在与其相处时,会映射出人类社会自己的结构和未来,如同郝景芳与韩松在同一个“星潮”设定中的《皇帝的风帆》和《建设者》。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无法理解宇宙,它像一座迷宫一样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理解,比如飞氘的《月球表面》和宝树的《关于地球的那些往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宇宙的那些宏大主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舞台,让我们在其中表演、歌唱、舞蹈,如同江波的《随风而逝》、夏笳的《卡门》、廖舒波的《邮差》。最后,对那些很宅的人来说,其实宇宙也许跟我们的现实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比如梁清散的《门,是穿堂门的门》。所以,我们真的有必要去宇宙吗?
我们仍然无法估算宇宙距离我们是远还是近。写此文不久前,一位科幻影视公司的CEO在中国科幻银河奖的论坛发言中指出,中国科幻影视的选题一定“不要离开地球表面”,因为中国观众还没有做好进入太空的准备。而在这半个月里,天宫二号发射,世界最大的单口径射电望远镜FAST在中国开始投入使用,国人一片欢欣鼓舞,仿佛宇宙向我们打开了大门。一切,只能在时间中验证,在此之前,我们也许应当认真读读这本书里的故事。
水星播种节选(山 刘慈欣)
一、山在那儿
“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你这个怪癖:为什么从不上岸?”船长对冯帆说,“五年了,我都记不清蓝水号停泊过多少个国家的多少个港口了,可你从没上过岸。如果蓝水号退役了,你是不是也打算像电影里的主人公那样随它沉下去?”
“我会换条船,海洋考察船总是欢迎我这种不上岸的地质工程师的。”
“是陆地上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吧?”
“相反,陆地上有东西让我向往。”
“什么东西?”
“山。”
他们现在站在蓝水号海洋地质考察船的左舷上,看着赤道上的太平洋。一年前蓝水号第一次过赤道时,船上还娱乐性地举行了那个古老的仪式,但随着这片海底锰结核沉积区的被发现,蓝水号在一年中反复穿越赤道无数次,他们已经忘了赤道的存在。
现在,夕阳已沉到了海平线下,太平洋异常的平静,冯帆从未见过平静的海面,这让他想起了那些喜马拉雅山上的湖泊,清澈得发黑,像地球的眸子。一次,他和两个队员偷看湖里的藏族姑娘洗澡,被几个牧羊汉子拎着腰刀追,后来追不上,就用石抛子朝他们抡石头,贼准,他们只好做投降状站住,那几个汉子走近打量了他们一阵儿就走了,冯帆听懂了他们嘀咕的那几句藏语:还没见过外面来的人能在这地方跑这么快。
“喜欢山?那你是山里长大的了?”船长说。“不,”冯帆说,“山里长大的人一般都不喜欢山,他们总是感觉山把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我认识一个尼泊尔夏尔巴族的登山向导,他登了四十一次珠峰,但每一次他都在距峰顶不远处停下,看着雇用他的登山队登顶,他说只要自己愿意,无论从北坡还是南坡,都可以在十个小时内登上珠峰,但他没有兴趣。山的魅力可以从两个方位感受到:一是从平原上远远地看山,再就是站在山顶上。
“我的家在河北大平原上,向西能看到太行山。家和山之间就像这海似的一马平川,没遮没挡。我很小的时候,妈第一次把我抱到外面,那时我脖子才刚硬得能撑住小脑袋,就冲着西边的山咿咿呀呀地叫。学走路时,总是摇摇晃晃地朝山那边走。再大一些后,曾在一天清晨出发,沿着石太铁路向山走,一直走到中午肚子饿了才回头,但那山看上去还是那么远。上学后,我还试过骑着自行车向山走,那山似乎随着我向后退,丝毫没有近些的感觉。时间长了,远山对于我已成为一种象征,像我们生活中那些清晰可见但永远无法到达的东西,那是凝固在远方的梦。”
“我去过那一带。”船长摇摇头说,“那里的山很荒,上面只有乱石和野草,所以你以后注定要面临一次失望。”
“不,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只想爬上去,并不指望得到山里的什么东西。我第一次登上山顶时,看着抚育我长大的平原在下面延展,真有一种新生的感觉。”
冯帆说到这里,发现船长并没有专注于他们的谈话,他正仰头看天,那里,已出现了稀疏的星星。“那儿,”船长用手里的烟斗指着正上方天顶的一处说,“那儿不应该有星星。”
但那里有一颗星星,很暗淡,丝毫不引人注意。
“你肯定?”冯帆将目光从天顶转向船长,问道,“GPS早就代替了六分仪,你肯定自己还是那么熟悉星空?”
“那当然,这是航海专业的基础知识……你接着说。”冯帆点点头,继续道:“后来在大学里,我组织了一支登山队,登过几座7000米以上的高山,最后登的是珠峰。”
船长打量着冯帆,说:“我猜对了,果然是你!我一直觉得你面熟,改名了?”
“是的,我曾叫冯华北。”
“几年前你可引起不小的关注啊,媒体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基本上是吧,反正那四个大学生登山队员确实是因我而死的。”
船长划亮一根火柴,将熄灭的烟斗重新点着,说:“我感觉,做登山队队长和做远洋船长有一点是相同的:最难的不是学会争取,而是学会放弃。”
“可我当时要是放弃了,以后也很难再有机会。你知道登山运动是一件很费钱的事,我们是一支大学生登山队,好不容易争取到赞助……由于我们雇的登山协同和向导闹罢工,在建一号营地时耽误了时间,然后就预报有风暴,但从云图上看,风暴到这儿至少还有二十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当时已经建好了7900米处的二号营地,立刻登顶的话时间应该够了。你说我这时能放弃吗?”
“那颗星星在变亮。”船长又抬头看了看。
“是啊,天黑了嘛。”
“好像不是因为天黑……说下去。”
“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风暴来时,我们正在海拔8680米到8710米最险的一段上,那是一道接近90度的峭壁,登山界管它叫第二台阶中国梯。当时距离峰顶已经很近了,天还很晴,只在峰顶的一侧雾化出一缕云,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觉得珠峰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把天划破了,渗出那缕白血……很快一切都看不见了,风暴刮起的雪雾那个密啊,一下子就把那四名队员从悬崖上吹下去了,只有我死死拉着绳索。可我的登山镐当时只是卡在冰缝里,根本不可能支撑五个人的重量,也就是出于本能吧,我割断了登山索上的钢扣,任他们掉下去……其中两个人的遗体现在还没找到。”
“这是五个人死还是四个人死的问题。”
“是,从登山运动紧急避险的准则来说,我也没错,但就此背上了这辈子的一个十字架……你说得对,那颗星星不正常,还在变亮。”
“别管它……那你现在的这种……状况,与这次经历有关吗?”
“还用说吗?你也知道当时媒体上铺天盖地的谴责和鄙夷,说我不负责任,说我是个自私怕死的小人,为自己活命牺牲了四个同伴……我至少可以部分澄清后一种指责,于是那天我穿上那件登山服,戴上太阳镜,顺着排水管登上了学院图书馆的顶层。就在我跳下去前,我的导师上来了,他在我后面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轻饶自己了?你这是在逃避更重的惩罚。我问他有那种惩罚吗?他说当然有,你找一个离山最远的地方过一辈子,让自己永远看不见山,这不就行了?于是我就没有跳下去。这当然招来了更多的耻笑,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导师说得对,这对我真的是一个比死更重的惩罚。我视登山为生命,学地质也是为了这个,让我一辈子永远离开自己痴迷的高山,再加上良心的折磨,很合适。于是我毕业后就找到了这个工作,成为蓝水号考察船的海洋地质工程师,来到海上——离山最远的地方。”
船长盯着冯帆看了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终于认定最好的选择是摆脱这人,好在现在头顶上的天空中就有一个转移话题的目标:“再看看那颗星星。”
“天啊,它好像在显出形状来!”冯帆抬头看后惊叫道。那颗星已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小小的圆形,那圆形在很快扩大,转眼间成了天空中一个醒目的发着蓝光的小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他们的目光从空中拉回了甲板,头上戴着耳机的大副急匆匆地跑来,对船长说:“收到消息,有一艘外星飞船正在向地球飞来,我们所处的赤道位置看得最清楚,看,就是那个!”
三人抬头仰望,天空中的小球仍在急剧膨胀,像吹了气似的,很快胀到满月大小。
“所有的电台都中断了正常播音在说这事呢!那个东西早被观测到了,现在才证实它是什么,它不回答任何询问,但从运行轨道看,它肯定是有巨大动力的,正在高速地向地球扑过来!他们说那东西有月球大小呢!”
现在看,那个太空中的球体已远不止月亮大小了,它的内部现在可以装下十个月亮,占据了天空相当大的一部分,这说明它比月球距离地球要近得多。大副捂着耳机接着说:“他们说它停下了,正好停在36000千公里高的同步轨道上,成了地球的一颗同步卫星!”
“同步卫星?就是说它悬在那里不动了?!”
“是的,它在赤道上,正在我们上方!”
冯帆凝视着太空中的球体,它似乎是透明的,内部充盈着蓝幽幽的光,真奇怪,他竟有种盯着海面看的感觉,每当海底取样器升上来之前,大海呈现出来的那种深邃都让他着迷,现在,那个蓝色巨球的内部就是这样深不可测,像是地球海洋在远古丢失的一部分正在回归。
“看啊,海!海怎么了?!”船长首先将目光从具有催眠般魔力的巨球上挣脱出来,用手里的烟斗指着海面惊叫。
前方的海天连线开始弯曲,变成了一条向上拱起的正弦曲线。海面隆起了一个巨大的水包,这水包急剧升高,像是被来自太空的一只无形的巨手提了起来。
“是飞船质量的引力!它在拉起海水!”冯帆说,他很惊奇自己这时还能进行有效的思考。飞船的质量相当于月球,而它与地球的距离仅是月球的十分之一!幸亏它静止在同步轨道上,所以引力托起的海水也是静止的,否则滔天的潮汐将毁灭世界。
现在,水包已升到了顶天立地的高度,呈巨大的锥形,它的表面反射着空中巨球的蓝光,而落日暗红的光芒又用艳丽的血红勾勒出它的边缘。水包的顶端在寒冷的高空雾化出一缕云雾,那云飘出不远就消失了,仿佛是傍晚的天空被划破了似的。这景象令冯帆心里一动,他想起了……
“测测它的高度!”船长喊道。
过了一分钟,有人喊道:“大约9100米!”在这地球上有史以来最恐怖也是最壮美的奇观面前,所有人都像被咒语定住了。“这是命运啊……”冯帆梦呓般地说。
“你说什么?!”船长大声问,目光仍被固定在水包上。
“我说这是命运。”
是的,是命运,为逃避山,冯帆来到太平洋中,而就在这距山最远的地方,现在出现了一座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二百米的水山,现在,它是地球上最高的山。
“左舵五,前进四!我们还是快逃命吧!”船长对大副说。
“逃命?有危险吗?”冯帆不解地问。
“外星飞船的引力已经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低气压区,大气旋正在形成,我告诉你吧,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风暴,说不定能把蓝水号像树叶似的刮上天!但愿我们能在气旋形成前逃出去。”大副示意大家安静,捂着耳机听了一会儿,说,“船长,事情比你想的更糟!电台上说,外星人是来毁灭地球的,他们仅凭着飞船巨大的质量就能做到这一点!飞船引力产生的不是普通的大风暴,而是地球大气的大泄漏!”
“泄漏?向什么地方泄漏?”
“飞船的引力会在地球的大气层上拉出一个洞,就像气球被扎破一样,空气会从那个洞中逃逸到太空中去,地球的大气会跑光的!”
“这需要多长时间?”船长问。
“专家们说,只需一个星期左右,全球的大气压就会降到致命的低限。他们还说,当气压降到一定程度时,海洋会沸腾起来,天啊,那是什么样子啊……现在各国的大城市都陷入混乱,人们十分疯狂,都涌进医院和工厂抢劫氧气……呵,专家们还说,英国卡纳维拉尔角的航天发射基地都有疯狂的人群涌入,他们想抢作为火箭发射燃料的液氧……”
“一个星期?就是说我们连回家的时间都不够了。”船长说,他摸出火柴再次划亮一根,点燃熄灭的烟斗。
“是啊,回家的时间都不够了……”大副茫然地说。“要这样的话,我们还不如分头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冯帆说,他突然兴奋起来,感到热血沸腾。
“你想做什么?”船长问。
“登山。”
“登山?登……这座山?!”大副指着那座海水形成的高山吃惊地问。
“是的,现在它是世界最高峰了,山在那儿了,当然得有人去登。”
“怎么登?”
“登山当然是徒步的——游泳。”
“你疯了?!”大副喊道,“你能游上9公里高的水坡?那坡看上去有45度!那和登山不一样,你必须不停地游动,一松劲就滑下来了!”
“我想试试。”
“让他去吧。”船长说,“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不能照自己的愿望生活,那什么时候能行呢?这里离海山的山脚有多远?”
“20公里吧。”
“你开一艘救生艇去吧,”船长对冯帆说,“记住多带些食品和水。”
“谢谢!”
“其实你挺幸运的。”船长拍拍冯帆的肩说。
“我也这么想。”冯帆说,“船长,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在珠峰遇难的那四名大学生登山队员中,有我的恋人。当我割断登山索时,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我不能死,还有别的山呢。”
船长点点头,说:“去吧。”
“那……我们怎么办呢?”大副问。
“全速冲出正在形成的风暴圈,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冯帆站在救生艇上,目送着蓝水号远去,他原准备在其上度过一生的。
另一边,在太空中的巨球下面,海水高山静静地耸立着,仿佛亿万年来它一直就在那儿。海面仍然很平静,波澜不惊,但冯帆感觉到了风在缓缓增强,空气已经开始向海山的低气压区聚集了。救生艇上有一面小帆,冯帆升起了它,风虽然不大,但方向正对着海山,小艇平稳地向山脚驶去。随着风力的加强,帆渐渐鼓满,小艇的速度很快增加,艇首像一把利刃划开海水,到山脚的20公里路程只走了40分钟。当感觉到救生艇的甲板在水坡上倾斜时,冯帆纵身一跃,跳入被外星飞船的光芒照得蓝幽幽的海中。
他成为第一个游泳登山的人。
现在,已经看不到海山的山顶,冯帆从水中抬头望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一望无际的海水大坡,坡度约有45度,仿佛是一个巨人把海洋的另一半在他面前掀起来一样。
冯帆用最省力的蛙式游着,脑中想起了大副的话。
他大概算了一下,从这里到顶峰有13公里左右,如果是在海平面,以他的体力游出这么远是不成问题的,但现在是在爬坡,不进则退,登上顶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冯帆不后悔这次的努力,能攀登海水“珠峰”,本身已是自己登山梦想的一个超值满足了。
这时,冯帆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他已明显地感到了海山的坡度在增加,身体越来越随着水面向上倾斜,但游起来却没有感到更费力。冯帆回头一看,看到了被自己丢弃在山脚的救生艇,他离艇之前已经落下了帆,此刻却见小艇仍然稳稳地停在水坡上,没有滑下去。他试着停止了游动,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自己也没有下滑,而是稳稳地浮在倾斜的水坡上。冯帆一拍脑袋,骂自己和大副都是白痴,既然水坡上呈流体状态的海水不会下滑,上面的人和船怎么会滑下去呢?现在冯帆知道,海水高山是他的了。
冯帆继续向上游,越来越感到轻松,主要是头部出水换气的动作能够轻易完成,这是因为他的身体变轻的缘故。重力减小的其他迹象也开始显现出来,冯帆游泳时溅起的水花下落的速度变慢了,水坡上海浪起伏和行进的速度也在变慢,这时大海阳刚的一面消失了,呈现出一种正常重力下不可能有的轻柔。
随着风力的增大,水坡上开始出现排浪,在低重力下,海浪的高度增加了许多,形状也发生了变化,变得薄如蝉翼,在缓慢的下落中自身翻卷起来,像一把无形的巨刨在海面上推出的一卷卷玲珑剔透的刨花。海浪并没有增加冯帆游泳的难度,反而因为浪的行进方向是向着峰顶的,推送着他向上攀游。随着重力的进一步减小,更美妙的事情发生了:薄薄的海浪不再是推送冯帆,而是将他轻轻地抛起来,有一瞬间他的身体完全离开了水面,旋即被前面的海浪接住,再抛出,他就这样被一只只轻柔而有力的海之手传递着,快速向峰顶进发。他发现,这时用蝶泳的姿势效率最高。
风继续增强,重力继续减小,水坡上的浪已超过了10米,但起伏的速度更慢了。由于低重力下水之间的摩擦并不剧烈,这样的巨浪居然没有发出声音,只能听到风声。身体越来越轻盈的冯帆从一个浪峰跃向另一个浪峰,他突然发现,现在自己腾空的时间已大于在水中的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在游泳还是在飞翔。有几次,薄薄的巨浪把他盖住了,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由翻滚卷曲的水膜卷成的隧道中,在他的上方,薄薄的浪膜缓缓卷动,浸透了巨球的蓝光。透过浪膜,可以看到太空中的外星飞船,巨球在浪膜后变形抖动,像是透过泪眼看去一般。
冯帆看看左腕上的防水表,他已经“攀登”了一个小时,照这样出人意料的速度,最多再有这么长时间就能登顶了。
冯帆突然想到了蓝水号,照目前风力增长的速度看,大气旋很快就要形成,蓝水号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超级风暴了。他突然意识到船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应该将船径直驶向海水高山,既然水坡上的重力分量不存在,那蓝水号登上顶峰如同在平海上行驶一样轻而易举,而峰顶就是风暴眼,是平静的。想到这里,冯帆急忙掏出救生衣口袋里的步话机,但没人回答他的呼叫。
冯帆已经掌握了在浪尖飞跃的技术,他从一个浪峰跃向另一个浪峰,又“攀登”了20分钟左右,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浑圆的峰顶看上去不远了,它在外星飞船撒下的光芒中柔和地发着亮光,像是等待着他的一个新的星球。这时,呼呼的风声突然变成了恐怖的尖啸,这声音来自所有方向。风力骤然增大,二三十米高的薄浪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在半空中被飓风撕碎,冯帆举目望去,水坡上布满了被撕碎的浪峰,像一片在风中狂舞的乱发,在巨球的照耀下发出一片炫目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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