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29137137
·步步惊心、颠覆传统的“女版基督山伯爵”,以独有的尖锐讥讽笔调,唱响震撼人心的奇幻巨作!
·新史诗奇幻领军人物、轨迹奖得主——乔·阿克罗比*作品,《*律法》独立续作!
·以宏大的笔触,抒写复仇的执念。——乔治·R.R.马丁
本作品为《*律法》世界观下的独立篇章,人物包含了《*律法》三部曲中出现的小部分角色。故事发生在《*律法》三部曲所在的“环世界”,时间设定于*律法第三卷《*后手段》结束的三年后,舞台为类似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斯提亚。女将军蒙洛卡托本为奥索大公爵的*爱将,八年来南征北战,屡建奇功,不料却反引来公爵的猜忌,出手暗害。她大难不死,决心向在密谋现场的七个人复仇,这七人分别为公爵本人、公爵的两个儿子、公爵的护卫、公爵的将军、公爵的银行家和女将军原来*信任的属下。本书以报仇为线索,分别抒写了女主角向不同人士报仇索命的过程。而作者一如既往地以灰色笔调刻画出了复杂多变的人性。
本书的精神源头是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读来曲折回环,刺激惊险。作者更在其中融入了奇幻幻想成分和自己对人性的独特观察,深具现实主义意义。
本纳·蒙洛卡托救人一命
污血般的朝阳躲在东方,悄然染红了黑色的天幕,还将一条条云彩照得像偷来的金子。道路蜿蜒上山,通往坚固的丰特萨莫宫。仿若鲜血涂抹的天空下,宫殿露出的几座尖塔呈现死灰焚尽的黑色。
日出就是这样,红色、黑色和金色的组合。
他们干的活计也是这三种颜色。
“你今早格外的漂亮,蒙扎。”
她叹了口气,好像她没期待过这番恭维话,没在镜子前精心打扮一小时似的。“事实就是事实,重复它们是浪费口水,只能证明你没瞎。”她在马鞍上打个哈欠,又伸个懒腰,好让他多等一会儿。“不过,我爱听。”
他夸张地清了清嗓子,抬起一只手,这是他准备宏篇大论的拙劣姿势。“你的秀发仿佛……亮闪闪的黑貂皮!”
“你这只自命不凡的公鸡,昨天是什么来着?璀璨的夜幕。我更喜欢那个,听着更有诗意。今天可够烂的。不过,继续说吧。”
“见鬼。”他瞥了瞥天上的云彩,“你的双眼,像动人的蓝宝石,无价之宝!”
“我脸上像摆了两块石头?”
“你的嘴唇仿若玫瑰花瓣。”
她啐了他一口,但他早有防备,闪身躲开。口水没击中他的马,而是溅到了路旁干燥的石头上。“你的玫瑰就是靠这玩意儿滋润的,呆瓜,就不能想点更好听的?”
“一天比一天难啊。”他嘀咕,“我买的那颗宝石很衬你。”
她抬起右手,欣赏戒指上杏仁大小的红宝石。宝石在第一缕晨光的照耀下闪烁,好似割开的伤口。“马马虎虎吧。”
“至少很衬你的火暴脾气。”
她嗤之以鼻,“也很衬我的嗜血名声。”
“见鬼的名声!白痴们瞎说!你是梦想,是愿景,你就像……”他打个响指,“战争女神!”
“女神,呃?”
“战争女神。你喜欢不?”
“不错。如果你能花一半心思去拍拍奥索公爵的马屁,我们多半能分到额外奖金。”
本纳朝她撇嘴:“没什么比一大早就去舔他老人家那张又圆又肥的屁股更棒的了。那里有……权力的味道。”
马蹄尘土飞扬,马具叮咚作响。道路转个急弯,接着又一个弯,全世界被他们甩在身下。东方的天空已从血红变成肉粉,陡峭的峡谷下方,秋风吹拂树林,河水潺潺流过,泛着粼粼波光,仿佛一支行进的军队。它将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奔向塔林。
“我等着呢。”他说。
“等什么?”
“当然是你对我赞美的回应啊。”
“你那颗脑袋再膨胀一丝一毫,只怕就会炸掉。”她挽起丝绸袖口,“我可不想新衣服溅上脑浆。”
“真是给我——”本纳手捂胸口,“当胸一刀!这就是对我多年贡献的报答吗,你这黑心肠的婊子?”
“你这乡巴佬,竟然声称对我有贡献?虱子对老虎有贡献吗?”
“老虎?哈!要知道,人家都用毒蛇比喻你。”
“那也比蛆虫强。”
“荡妇。”
“懦夫。”
“杀人魔王。”
这个称呼她无从否认。沉默突然降临,路旁,一只鸟从干枯的树上惊起。
本纳驱马上前,缓步与她并骑,今天早上头一次温柔地轻声说:“你今早格外的漂亮,蒙扎。”
这话令她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当然,是他看不到的那侧嘴角。“哎,事实就是事实。”
她策马奔上又一段陡峭斜坡,高耸的宫墙出现在眼前。狭窄的桥梁跨过幽深的山涧,连通城门楼,山涧中水流激荡、直落山腹。拱门在桥的彼端洞开,犹如墓穴。
“他们从去年开始加固城墙,”本纳嘀咕,“我可不愿攻打这种地方。”
“你也没那胆子去爬云梯啊。”
“我也不想让别人攻打这种地方。”
“你也没那胆子去下令啊。”
“我也不想看见你让别人攻打这种地方。”
“嗯。”她小心翼翼地在马鞍上俯下身,皱眉看着左侧几乎垂直的悬崖,又打量着右侧陡峭的高墙,明亮的天空勾勒出箭垛交错的黑色轮廓。“奥索似乎在担心有人想杀他。”
“他有敌人吗?”本纳故意瞪大眼睛,露出充满嘲讽的惊讶。
“不过半数斯提亚人而已。”
“那……我们也有敌人?”
“我们的敌人不止半个斯提亚。”
“可我一直在努力变得受欢迎呢……”他们的坐骑踏着小步从两名面色冷峻的士兵间穿过,士兵锃亮的长矛和铁盔闪着慑人的光芒。马蹄声回荡在漆黑狭长的甬道里,甬道逐渐向上。“你又换上了这副表情。”
“什么表情。”
“太严肃了。”
“哈。”她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你负责笑就行了,反正你擅长。”
门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薰衣草香,山坡灰尘扑扑,这里却绿草如茵。这是一个草坪修剪齐整、树篱形状奇妙、喷泉闪闪发光的世界,但每道门前都站着面容冷酷的守卫,他们身穿带有塔林黑十字标志的白色制服,破坏了祥和氛围。
“蒙扎……”
“嗯?”
“就让这成为我们最后一个行军打仗的季节,”本纳柔声道,“最后一个在尘土中奔忙的夏天吧。趁着年轻,我们应该挑点轻松的活儿,何必总这么拼命呢?”
“那千剑团怎么办?都快上万人了,全指望着我们发财。”
“他们可以指望别人嘛。他们入团是为掠夺,而我们给的够多了。除了自身利益,这帮家伙哪有忠诚可言?”
必须承认,千剑团的成员并非善茬,甚至称不上是最好的佣兵,其中大部分人离罪犯只有一步之遥——剩下的则是彻头彻尾的歹徒。但这不是重点。“人总得有点底线。”她轻声说。
“我不懂这是为什么。”
“你的确不懂。再过一季,威斯尼亚就将陷落,洛根特则会投降,八城联盟就此烟消云散。奥索加冕为斯提亚之王,我们远走高飞、逍遥自在。”
“我们应该被人纪念。我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城邦。你应该成为高贵的蒙洛卡托女大公,掌管……随便哪座城——”
“而你是无畏的本纳公爵?”她嗤笑道,“你这蠢蛋,没有我,你连自个儿的吃喝拉撒都掌管不了。干这打打杀杀的买卖已够黑了,我决不碰政治。一旦奥索登基,我们便洗手不干。”
本纳叹气。“我还以为我们是职业佣兵。科斯卡可从没这么忠于哪位雇主。”
“我不是科斯卡,况且违抗塔林之主没好果子吃。”
“你就喜欢打仗。”
“不,我喜欢当赢家。再过一个季节,我们就去周游世界:拜访旧帝国,游览千岛群岛,乘船到阿杜瓦瞻仰锻造者大厦。把说过的地方看个遍。”本纳噘起嘴。他没能如愿时总这样,噘嘴,但不会说不。这有时让她很揪心,但她不得不做出选择。“既然咱俩只有一对儿蛋,你没觉得你需要偶尔借去用用吗?”
“它们搁你那儿挺好的,何况你还带着咱俩的脑子。最好都放一起。”
“那你想要什么?”
本纳冲她咧嘴一笑。“赢家的微笑。”
“那就看好了,在这最后一个季节。”她翻身下马,拉直剑带,将缰绳扔给马僮,大步走向内门。本纳连忙跟上,还被佩剑绊了一下。干这打打杀杀的买卖,他实在太常被武器搞得灰头土脸了。
内庭是山顶拓出的宽敞平台,种植着异国的棕榈树,这里的守卫比外面还多。一根古老的柱子矗立于院子中央,据说得自西皮罗的宅邸,它在银鱼穿梭的圆形池塘中留下波光粼粼的倒影。由玻璃、青铜和大理石筑成的巨型宫殿环住三面,仿若一只大猫,将柱子像老鼠一样收在爪中。而从春天起,北墙边新建了一串建筑,石雕花纹若隐若现地藏在脚手架后。
“他们又盖房子。”她说。
“当然了,阿里欧世子怎么会满足于只有十所房子用来装鞋?”
“没个二十屋子的鞋,他都不敢说自己走在时尚前沿。”
本纳皱眉看着自己金扣装饰的皮靴。“我才不到三十双,真是自愧不如啊。”
“谁说不是呢?”她嘀咕。建筑顶端立着一系列半成品雕像:奥索公爵扶贫济困、奥索公爵教授知识、奥索公爵保护弱小等。
“我很惊讶,他竟没做个全体斯提亚人舔他屁股的雕像。”本纳在她耳边小声说。
她指指一块只凿了几下的大理石。“那不就是?”
“本纳!”
奥索的小儿子弗斯卡伯爵像只小狗一般,撒着欢绕过池塘冲了过来。他的鞋子踩在刚刚铺好的碎石路上,雀斑脸涨得通红。他跟蒙扎上次见到时有些不同,蓄起了胡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稀稀拉拉的沙色胡须让他更显孩子气——他大概继承了家族里全部的诚实,于是样貌欠奉。本纳笑着一手揽住弗斯卡的肩膀,揉乱了他的胡子。其他人这么干无异于侮辱,本纳做起来却显得亲密,他就是有让人开心的本领。蒙扎觉得那是种魔法,她自己的天赋与之迥异。
“你父亲在吗?”她问。
“在啊,我哥也在。他们和银行家在一起。”
“他心情怎样?”
“就我看好着呢,但你也知道我爸的脾气。不过他从不冲你俩发火,对吧?你俩总是带来好消息。今天也有好消息,对吧?”
“我可以说吗,蒙扎,还是要等到——”
“博洛里塔陷落。孔泰死了。”
弗斯卡没有欢呼雀跃,他不像他父亲那样喜欢尸体。“孔泰是个好人。”
就蒙扎所能理解的,这完全不是重点。“他是你父亲的敌人。”
“但仍值得尊敬,这种人如今在斯提亚已所剩无几。他真死了?”
本纳鼓鼓腮帮子。“嗯,他头被砍下,用枪插在城门上,如果你知道哪位好医生……”
他们穿过高大的拱门,门后的大厅昏昏沉沉、回音阵阵,宛如帝王陵墓。阳光斑驳地洒在大理石地上,在空中留下道道灰尘飞舞的光柱。一套套古老盔甲无声地闪耀着,铁拳紧握年代久远的武器。有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快步朝他们走来,靴跟踩出的脆响在厅内刺耳地回荡。
“见鬼,”本纳在她耳边轻声说,“加恩马克这下流坯。”
“别惹事。”
“冷血的杂种,他的剑术不可能有传闻中——”
“他的剑术就有那么好。”
“如果我像他那样娘们儿,我宁可——”
“但你不像他,所以别惹事。”
加恩马克将军的脸异常柔和,小胡子软软地垂下,浅灰色眼睛总是水汪汪的,给人一种哀伤的感觉。谣传他因和同僚军官传出花边绯闻而被踢出联合王国军,不得不漂洋过海,前来投靠更有包容心的主子。奥索大公爵只看重能力,可以无限包容部下的其他方面——她和本纳就足够证明这点了。
加恩马克利落地向蒙扎点头。“蒙洛卡托将军。”他又利落地朝本纳点头,“蒙洛卡托将军。弗斯卡伯爵,您可有坚持训练?”
“每日不断。”
“那我们一定能让您成为一名合格的剑士。”
本纳嗤之以鼻。“成为剑士,或是呆子。”
“每个人都要成为某种人。”加恩马克低沉地说,偶尔夹带着联合王国口音,“但一个没有规矩的人不过是一条狗,一个没有规矩的士兵不过是一具尸体。事实上还不如尸体,因为尸体威胁不到同伴。”
本纳张嘴就要反驳,但蒙扎抢先开口,阻止他继续大言不惭。“这一季你可顺利?”
“我履行了职责,确保你的侧翼不受洛根特和他的奥斯皮亚人威胁。”
“你拖住了‘迟到的公爵’?”本纳皮笑肉不笑地说,“丰功伟绩啊。”
“我不过是个配角,是伟大悲剧中的小丑,只求观众不厌弃。”
他们一起穿过又一道拱门,来到宫殿正中心宏伟的圆形大厅,脚步声回荡不已。大厅的弧形墙面饰有巨大的镶板浮雕,再现了古代传说,都是些恶魔大战魔法师之类的庸俗场景。再向上看,巨型穹顶画了七位长翅膀的女人直面风暴笼罩的天际,她们披盔戴甲、手持宝剑、面带怒容。那是命运女神,负责将命运带往人间,作为阿佩拉最伟大的作品,据说这幅画足足用了八年时间才完成。在这里,蒙扎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渺小、孱弱、毫无分量——这也正是这座厅堂想要传达的意思。
他们四人登上宽敞得足够八人并肩的台阶。“你到底如何施展你的戏剧天分呢?”她问加恩马克。
“在普兰提城下转进烧杀。”
本纳一撇嘴。“就是没场像样的战斗?”
“我为什么要进行不必要的战斗?你没读过斯多里克斯的书吗?‘动物才靠打斗来分胜负——’”
“‘将军则靠行军。’”蒙扎打断他,“你的表演可有引发观众的笑声?”
“恐怕敌人笑不出来。没几个人笑得出来,但战争就是如此。”
“我可是有机会就笑。”本纳回应。
“有的人很爱笑,大家也喜欢跟这种人共进晚餐。”加恩马克水汪汪的眼睛转向蒙扎,“但我注意到你没笑。”
“我会笑的。等八城联盟分崩离析,奥索成为斯提亚之王,大家都可以将长剑束之高阁,安享荣华富贵了。”
“根据我的经验,长剑可没法在高阁里安放,它总想回到人的手里。”
“我敢说,奥索会继续任用你,”本纳说,“哪怕是擦地砖呢。”
加恩马克猛吸口气。“那么殿下将拥有全斯提亚最干净的地板。”
台阶尽头是两扇高大门板,门上的狮面木雕亮堂堂的。有个壮汉在门前来回踱步,活像一条老忠犬在主人的房门前稄巡。他是“忠臣”卡皮,千剑团服役最久的队长,那张宽阔、沧桑而忠实的脸上,上百条大小伤疤纵横交错。
“忠臣!”本纳抓住老佣兵宽厚的手掌,“这把年纪还爬这么高?不是该在窑子里找乐子才对吗?”
“我倒想那样。”卡皮耸耸肩,“殿下派人传我。”
“所以向来遵命的你只能……遵命。”
“所以我才叫‘忠臣’。”
“博洛里塔的情况怎样?”蒙扎问。
“相当平静。大部分人由安迪齐与维克图领着驻守城外,我担心他们一把火烧掉宫殿。我派更靠得住的家伙看守孔泰的宫殿,由塞萨利领队,那些都是跟我一样的老伙计,在科斯卡的时代就入了伙,见多识广,不易冲动。”
本纳笑了,“你是指反应慢吗?”
“慢归慢,但是稳。总而言之,一切尽在掌握。”
“现在进去?”弗斯卡用肩膀顶开大门,加恩马克和忠臣跟着进去。蒙扎在门口停留片刻,想摆出最凶狠的表情,但她抬头看见本纳冲她微笑,便不由自主也冲他笑了起来。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当然喽。”他穿过门廊,她紧随其后。
奥索公爵的私人书房是个市集般大小的大理石大厅,高耸的落地窗威严地排成一整面墙,此刻窗扇大开,微风徐徐涌入,令绘有生动图画的幔帐飘然舞动、窸窣作响。窗外有道细长的阳台,仿若悬空,俯瞰着整座山峰最陡峭的悬崖。
窗子侧面的墙上挂满了由斯提亚最好的艺术家绘制的若干巨幅油画,展示着历史上的著名战役。斯多里克斯、哈罗德大王、法郎斯和文图里奥的获胜场景都用鲜亮的油彩表现出来,而观众绝不会错过位于这一串高贵英雄之中的奥索大公爵,尽管其曾祖父乃是篡位上台,而且还是个罪犯,这一点众所周知。
怎么可能错过呢?奥索大公爵的油画正对大门,足有十跨高,乃是这些巨幅油画中最大的一幅。他安坐在人立的骏马上,高举闪光的宝剑,坚毅的目光锁定远方地平线,正带领部下取得恩提那之战的胜利——画家没意识到或者故意忽略的是,当年奥索离战场少说也有五十里。
但正如他常对她说的,精心修饰的谎言总会掩盖无聊的真相。
此刻的塔林大公爵严肃地坐在书桌后,手中没有握剑,反而握着笔。他旁边站着一位个子很高、脸颊消瘦的鹰钩鼻男人,其眼神透出掩饰不住的迫切,仿佛秃鹫在等待旅人渴死。离他们不远的墙影中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是奥索的贴身护卫戈巴,脖子粗得像头豪猪。公爵的长子继承人阿里欧世子倚在一把镀金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托着玻璃酒杯,潇洒俊朗的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容。
“我把这些游荡的乞丐带进门了,”弗斯卡大声说,“希望您能救济他们,父亲!”
“救济?”奥索严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书房,“我可一点都不赞成这种行为。朋友们,请随意,我马上就好。”
“这不是‘卡普亚的屠夫’吗?”阿里欧嘀咕,“还有她的小本纳。”
“殿下,您气色不错。”蒙扎觉得他看起来像只懒怠的公鸡,但不敢说出来。
“你也是,一如既往。如果所有士兵都跟你一样,恐怕我也忍不住要上战场喽。新玩意儿?”阿里欧抬起珠光宝气的手,软绵无力地指了指蒙扎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梳妆打扮时,它正好在手边。”
“真希望我当时也在。来点儿酒?”
“这才刚刚天亮。”
世子抬起沉重的眼皮,瞥向窗外。“我以为还是晚上呢。”他说这话的样子,仿佛熬夜是了不起的成就。
“我可要来点儿。”本纳已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他在炫耀显摆的事上从不肯落于人后。接下来,他很可能在一小时内就喝得烂醉如泥、丢人现眼,但蒙扎厌倦了扮演老妈的角色。她漫步走过巨大的壁炉——它由尤文斯和坎迪斯的雕像托起——走向奥索的桌子。
“请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签字。”瘦高个正在说话,枯瘦的手指在文件上比来比去。
“你认识马修斯吧?”奥索疲惫地看了瘦高个一眼,“我的债主。”
“在下永远是您最谦逊的仆人,殿下。凡特和伯克银行同意这笔为期一年的追加贷款,遗憾的是,您必须承担利息。”
奥索嗤之以鼻。“遗憾?瘟疫会遗憾带来死亡吗?我有什么选择?”他龙飞凤舞地签下最后一个签名,扔开钢笔。“每个人都有不得不下跪的时候,呃?记得代我问候你的雇主,就说我对他们的慷慨表示无尽的感激。”
“好的,”马修斯收好文件,“我们的业务成了,殿下。在下必须立刻动身,好赶上西港的晚潮——”
“不,多留片刻。我们还有一件事要讨论。”
马修斯死人般的眼睛转向蒙扎,又转回奥索身上。“听凭殿下吩咐。”
公爵利落地起身,“先来处理些开心的事。你肯定带来了好消息,呃,蒙洛卡托?”
“是的,殿下。”
“哎,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跟上次见面相比,他的黑发中又多了一缕铁灰,眼角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但果决气势不减当年。他身子前倾,吻了她的双颊,在她耳边低声说:“加恩马克也能带兵,但他是个基佬,又没有半点幽默感。来吧,去外头给我说说你取得的胜利。”他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的双肩,带她绕过一脸不屑的阿里欧世子,穿过敞开的落地窗,来到阳台。
太阳正在升起,带给明亮的世界以缤纷色彩,血色褪去,碧空如洗,唯有头顶上方还有朵朵白云。在脚下难以看清的深壑中,河流穿过树木丛生的峡谷,谷内秋意盎然,有苍茫的绿色、炙烧的橙色、浅淡的黄色和张扬的红色,湍急的流水则泛着丝丝银光。东边的森林外是阡陌交错的田野——绿色的休耕田、黑色的沃土还有金色的稻子被整齐地分割开。再远处,河流汇入灰色的海洋,冲刷而成的辽阔三角洲中坐落有无数小岛。蒙扎只能勉强辨认出微小的塔楼、房屋、桥梁和城墙。伟大的塔林,在这里看来却不过指甲盖大小。
劲风让她觑起眼睛,不由得抬手撩开面前的几缕散发。“多少次都看不够。”
“怎么可能看得够?我正为此才修建这座该死的宫殿。在这里,我随时都能用一只眼睛看着我的人民,就像尽职的父母照看孩子,免得他们玩耍时弄伤了自己,你明白的。”
“有您这样一位无微不至、公正严明的慈父,是人民之福。”她的谎话信手拈来。
“无微不至、公正严明。”奥索若有所思地皱眉遥望大海,“你觉得历史会如此评价我吗?”
蒙扎觉得显然不可能。“巴拉维尔德在书中怎么说来着?‘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公爵用力搂住她的肩膀。“你啊,书还读得多。阿里欧是有野心,可惜缺少洞察力,我甚至怀疑他能不能看懂一块路牌。他成天关心的都是婊子,还有鞋子。我的女儿特维丝则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就因为我把她嫁给了一个国王。我敢保证,就算我把她许配给伟大的一如,她还是会唠唠叨叨、心存不满。”他深深地叹口气。
“我的孩子没一个懂我。你知道,我的曾祖父也是个雇佣兵,尽管这事儿我很少提起。”尽管他们每次相见,他都要提起,“他是一位终生没流一滴眼泪的好汉,从不在意脚上穿什么鞋子;他是一位出身低微的战士,却凭借智慧和勇敢夺得了塔林。”根据蒙扎经常听到的版本,不如说是凭借无情与残忍。“就像你和我。我们没有背景,全靠自己打拼。”
奥索出身在斯提亚最富庶的公国,平生没过一天苦日子,但蒙扎识相地未予反驳。“您太抬举我了,殿下。”
“你完全配得上。跟我说说博洛里塔的战况。”
“您听说了高岸之战?”
“我听说你击溃了八城联盟的大军,和苍松之战一样!加恩马克说萨利公爵的军队是你的三倍。”
“如果组织懒散、准备不足、指挥混乱,人数只是累赘,不过一帮博洛里塔农民、阿非奥鞋匠和威斯尼亚玻璃工组成的乌合之众。他们在岸边扎营,以为我们远在天边,连斥候都不安排,结果我们趁夜穿过森林,在太阳刚刚升起、他们连盔甲都来不及穿的时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能想到萨利那副慌张的样子,为了逃命,那头肥猪只怕得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来!”
“带领冲锋的是‘忠臣’。我们很快将敌人击溃,夺取了他们的补给。”
“我听说,金黄的麦田被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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