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70510900
★挖掘历史深处尘封的细节,品味犀利独到的观点见解。
★从曾国藩、李鸿章到左宗棠等近代能人,从鸦片战争、太平天国到军机处,大到政治权谋,小到人情世故,那些鲜为人知的轶事,那些犀利独到的观点,无不渗透着作者对历史和人性的独到观察与深刻理解。
“曾国藩的读书课”“曾文正公吐槽录”“谁想做皇帝”“没想到做了人质”“相术”“痞子腔”“李榕逸事”“美人小白”……本书是谭伯牛精品历史小文的结集,不仅涉及湘军、淮军、太平军以及晚晴众多大佬的逸闻秘事,也谈到了一些史实翻案,内容有理有据、有趣有料,读来让人趣味盎然。
谭伯牛坦言:自己只是想从一些历史细节入手分析,奢望能够以小见大,引出深层次的政治、经济、文化上的讨论。
辑一
赫德,行走在广州 _ 002
阶下囚与汉奸 _ 010
广东“流亡政府” _ 018
英国人的老朋友 _ 024
没想到做了人质 _ 027
辑二
曾国藩的读书课 _ 034
曾文正公吐槽录 _ 044
谁想做皇帝 _ 053
相术 _ 056
人不忍欺 _ 059
曾像的故事 _ 061
襟怀洒落 _ 067
痞子腔 _ 070
逮着机会骂上几句 _ 073
军机处的大话痨 _ 077
少磕一个头罚了一年俸 _
080
得体的拒绝 _ 083
“今亮”左三爹 _ 086
李鸿章代笔事件 _ 089
中堂的主考梦 _ 095
他伯伯是李鸿章 _ 098
辑三
奇人钱江 _ 104
天下第一愚人 _ 107
田将军是不是基友 _ 110
名将如美人 _ 115
记名提督王总兵 _ 118
陈士杰轶事 _ 121
李榕轶事 _ 123
李文哀公轶事 _ 129
李将军 _ 133
梅痴与熟女 _ 136
大丈夫能哭能升 _ 139
虽罢,犹有官意 _ 142
冲天炮传奇 _ 145
毕竟战功谁第一 _ 149
吴光耀痛批湘军 _ 152
辑四
内战的资格 _ 158
如何教人去死 _ 161
太平兵法 _ 164
意生寺公案 _ 167
想去天堂看一看 _ 172
军痞、间谍与史学“转型” _
175
天国里的湖南人 _ 178
美人小白 _ 183
女馆错在哪儿 _ 188
辑五
谁先说要结拜兄弟 _ 192
官界佛子 _ 195
曾纪泽的英文名 _ 197
天生急遽郭亲家 _ 200
木关防轶事 _ 205
能静居日记 _ 210
越缦堂与湘绮楼的孽缘 _
214
土匪名士武歪公 _ 219
《投名状》野史正 _ 224
寻访太平天国战争遗迹 _
251
谭伯牛生有一张侃史的好嘴……娓娓道来,不蔓不枝,有根有据……只要翻开他的书,不由得不入他的彀中。
——张鸣
谭伯牛的可贵是秉承司马迁的衣钵,站在了少林拳和葵花宝典之间,有才情又不失史实地展现人和人之间、种种出发点的不同和利益的平衡。
——冯唐
谭伯牛的文字打通了我对那个时代的感觉,对太平天国包括晚清史有了一种亲切感。
——罗振宇
没想到做了人质
1860年 9月下旬,从北京刑部大牢不时传出歌声,仔细一听,唱的是God Save the Queen(《天佑女王》)。唱歌的人叫巴夏礼,英国人,9月 18日傍晚,他被清兵押送至狱。与他一同被捕的,有亨利·洛奇,是英国驻华公使额尔金的私人秘书。二人分监收押,不能知道对方的生死,于是,巴夏礼高唱国歌,若听到应和,则知洛奇仍然活着。
当时,巴夏礼已是赫赫有名的“夷酋”,尽管他的职务不过是额尔金的秘书。早在 1842年,中英签订《南京条约》时,14岁的巴夏礼就出现在签约会场,作为驻华公使璞鼎查中文秘书马儒翰的助手,被“非常正式的(地)介绍给(大清)帝国的代表团”。1857年,英法联军攻克广州 —此役的导火索“亚罗号事件”,即由巴夏礼策划—建立傀儡政府,由英法“三人委员会”监管,而巴夏礼是委员会的主脑。两广总督黄宗汉—并不能进入广州行使职权,可称“流亡总督”—曾悬赏三万两银子,购取巴夏礼的首级。1858年,英法联军北上,以武力胁迫清廷签订《天津条约》,身在广州的巴夏礼认为英国过于“软弱”,对于未能让清廷同意在北京开办使馆及英国外交官入宫觐见皇帝,感到遗憾。
1860年春末,英法联军以清廷未能履约为辞,再次发难,巴夏礼索性放弃英国驻上海代理领事之职,“投笔从戎”,以额尔金私人随员的身份随军北上。这年 8月 24日,天津沦陷,联军照广州模式,在天津实行“军管”,命清方官员留任处理日常事务,巴夏礼再次受命,负责监管这些官员。不过,与广州长达三年的“托管”不同,英法对占据天津并不感兴趣,它们的目标是去北京换约。所谓换约,是指中美《望厦条约》、中法《黄埔条约》(1844)规定,签约十二年之后,缔约方可就“所有贸易、海口各款”,重新谈判,及至谈妥,则交换协议文本。表面上看,不过是两国商谈,交换公文,而实质,则是列强借机扩张权益。然而,清廷并不特别在意通商、赔款、税收、外国人管辖权等方面的权益损失,而对各国开办驻京使馆及外使面见皇帝的“虚文”,却坚执己见,不愿让步。
巴夏礼与威妥玛(额尔金秘书)会见直隶总督恒福,提出将天津开放为通商口岸,增加战争赔款,并要求清廷同意巴夏礼率十数人入京为换约做准备。如前所述,清文宗对通商赔款没意见,但对夷人率军入京换约,及巴夏礼先期入城,则谕令禁止。既已兵临城下,联军哪会听劝,9月 9日,开拔向北京进军。文宗怕了,16日,遣恭王与巴夏礼、威妥玛会谈,原则上同意英法代表各带 400人的部队入京换约。只是,次日,巴夏礼与怡王载垣、兵部尚书穆荫商量入京细节,巴夏礼坚持英法公使向皇帝亲递国书,清方代表未获授权,断然不肯接受。又谈崩了。难道继续上演进兵—谈判—进兵的戏码?双方都没这个耐心。
18日,巴夏礼依约去访载垣,进行最后谈判。孰料,在张家湾遇到清军总司令僧格林沁,竟被捉了。这可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是由最高层授意的。清廷认为,巴夏礼在洋人中,“情辞尤为桀骜”—近代以来,越是所谓“中国通”,对中国出招越刁钻、下手越狠毒,这个道理不深奥,稍稍一想,即可明白。巴夏礼就是这类“中国通”的杰出代表,说他“尤为桀骜”,没错。错的是,清方误以为巴夏礼“善能用兵,各夷均听其指使”,抓他做人质,“该夷兵心必乱”。
于是,当巴夏礼在僧格林沁马前被推倒跪下,挣扎着表明身份,抗议清军不该粗暴对待和谈代表时,僧格林沁不耐烦地打断他,问:“昨日会面,为啥你不好好谈,非要坚持面见皇帝,破坏和议?”巴夏礼深感无奈,答:“我一切奉命而行,并无撤销谈判条款的权力。”僧格林沁怒曰:Bull shit,本王耳汝名久矣,别以为不知道你的能量,正是你个混蛋鼓噪,你军才悍然进攻,速速为我写信,劝他们停战,不然饶不了你。巴夏礼鼓起勇气,拒绝讹诈,答:“真不骗你,不管我写啥,我军都不会停战。
”僧格林沁慌了,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随即将他装入囚车,送往刑部大牢,并在当晚对他实施了刑讯。巴夏礼固然是殖民帝国的走狗,可同时也是条汉子,他未屈服于暴力。
次日,威妥玛通知清军,所有被俘英法人员必须立即无条件释放,否则联军立马进攻北京。清廷这下知道误判了形势,抓来的人不是关键角色。22日,将巴夏礼从关押刑事犯的大牢移至专为高级官员准备的小牢房,并于当天及 26、28日,遣前任粤海关监督也是巴夏礼老相识的恒祺,去做思想工作。29日,又将巴夏礼从监狱迁至一处祠堂,沐浴更衣,好吃好喝伺候着。然而,联军软硬不吃,陆续发来强硬的信息。10月 3日,威妥玛致书巴夏礼,请他向清方转达:如果囚犯受到任何伤害,“我们就把北京城从一边烧到另一边”。
6日,经与恭王一夜密商,恒祺见巴夏礼,称情愿接受英、法的条件,请巴夏礼写下字据,声明若释放全体囚犯则联军不再报仇。7日,联军发动进攻,占领颐和园。
8日 9点钟,巴夏礼见恒祺,建议北京开城,延入联军,或不致扩大战事。恒祺答,这不可能。无话可谈,巴夏礼聊起天文学,譬如地球是不是绕着太阳转。一屋清官,安安静静,坐着喝茶,听这个英国人搞科普。扯了三个钟头,正午,信使至,恒祺听毕汇报,说,恭王决定在午后二时以前放人。巴夏礼鞠躬致谢,随后,继续谈论月球是否自转。下午 1点钟,恒祺打断巴夏礼的科普,派人护送包括巴夏礼在内的十三位外宾离开。
巴夏礼坐在蒙着黑布的手推车里,默默感念,认为自己“欠了恒祺的情,事实上他是一位真诚的朋友”。当战争结束,恒祺向巴夏礼解释了 10月 8日的秘密。时已逃至热河的清文宗收到最后通牒,知道人质换和平计划完全破产,方寸大乱,竟然决意尽快处死外国囚犯。恒祺在热河的内线向他报告此事,他紧急联系恭王,请下令尽快释放囚犯(恭王受全权负责“夷务”),不要因为接受“乱命”而搞得局面不可收拾。恭王从之。那一天,巴夏礼离开不过十五分钟,来自热河宣布死刑令的钦差就到了。
当时被俘的英法人士共计 39人,21人死于监狱。巴夏礼虽然生还,却认为不能“对中国当局犯下的残暴罪行视而不见”,必须予以惩罚。“我们的敌人只是中国皇帝”,而“圆明园就像我们的白金汉宫”,是皇室的财产与象征,烧掉圆明园,也就仅仅惩罚了皇帝,而不致伤害无辜的人民。
10月 18日,额尔金下令火烧圆明园。
曾国藩的读书课
士大夫之学
余英时论曾国藩之治学,谓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叫作“猛火煮”。其时,国藩虽为翰林,却常因学殖浅陋,为人所笑,乃下定决心,“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道光廿二年家书),要求自己每日须写字若干、抄书若干、读书若干,“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道光廿四年家书)。成效甚著,仅道光廿四年(1844)下半年,他便读完《后汉书》《王荆公文集》《归震川文集》与《诗经大全》,皆施圈批,一丝不苟。第二个阶段,则是嗣后二十余年的“慢火温”,大致可总结为:生书快读以求广博,旧书熟读以求约取;读书范围,以义理、辞章、经济、考据四科为限。余英时之喻,出于《朱子语类》,是说做学问就像熬一锅汤,“须爇猛火先煮,方用慢火煮”;然则曾国藩最末熬成一锅什么样的汤呢?看他自己如何说:“吾生平读书百无一成,而于古人为学之津途,实已窥见其大”(咸丰九年家书)。对此,
余英时做了一个有趣的解释,称曾国藩没有走“专家”的道路,而是完成了自己的“士大夫之学”,庶几等同于西方的“通识”教育。因为,渊源于欧洲文艺复兴时代人文主义的“通识”教育,与中国传统“士大夫之学”一样,皆以塑造完美人格为最高理想,而不仅追求精于一艺的专业成就(《曾国藩与“士大夫之学”》,载广西师大版《余英时文集》第九卷)。
只是,要修成塑造完美人格的“士大夫之学”,除了读书,必还有一份具体的行为指南,余英时的文章于此未作评述,不免遗憾。欲考察某人的日常行为,自以研究其人日记为最便,然而,岳麓版《曾国藩全集》所收日记恰恰缺少这部分内容。自道光廿六年(1846)至咸丰七年(1857)的日记,《全集》俱付阙如,其中,绝大部分因曾国藩座船遭太平军火攻而被焚毁,永不可见;而咸丰元、二年间的日记,尚存人间,惜编者不察,遂致遗珠。1965年,台湾学生书局出版十巨册《湘乡曾氏文献》,第六册为《绵绵穆穆之室日记》,正是这份日记记载了曾氏修习“士大夫之学”的全部课程。
国藩日记格式比较特别,合二页为一日,每页四栏,各有标题(即日课),依次为读书、静坐、属文、作字、办公、课子、对客与回信。有事则记,无则从缺,这是日记的“体例”,略作统计,几乎无日不记者有读书、办公、课子、对客四事。其时国藩兼任礼、刑二部侍郎(略当今日之副部长),政务繁忙,办公对客无暇晷,可想而知。两年间所读书有两个特点:一是多读经济之书,如治河、漕运、礼制、钱法之类,且极有针对性,如听闻广西发生暴乱,即开始读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琢磨治军用兵之法;一是根据儿子的教学进度,顺便给自己补课,如教儿子读《尚书》,对拿不准的地方他自己一定预先温习,绝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然公退犹不废读书,不忘教子,似稍异于常人。至于静坐,并非如理学家所说,能穷万物之理,不过抽空打个盹而已—“未初(午后一点钟),在坐曲肱枕睡”。属文、作字,则多属应酬,以赠序、对联为多。如此,就是曾氏“士大夫之学”的主修课。
不过,看这每一天每一门课,实在平淡无奇,于是,有人要问了:靠这个真能修成“士大夫之学”?答曰:好像不行。再问:若生命不息,上课不止,历数十年如一日,是不是能修成此学,也做一回文正公?答曰:好像也不行。为什么?因为,在这份日记里,曾国藩已作解答,那就是:“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刚日读经,柔日读史
道光十八年(1838),曾国藩中进士,点翰林,随即衣锦还乡,在湖南打了大半年的“摆子”与“秋风”。“打摆子”,谓此身已是金马玉堂中人,在家乡地方待人接物,架子很大,口气不小,颇有不可一世之概;“打秋风”,则谓从亲戚、朋友、乡绅、土豪与地方官处,收红包,吃酒席。二语皆国藩自道,不是诽谤。
在家耍一年,他才到北京正式上班,从此,才真正明白长安居大不易的滋味。缺钱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赘,发现自己学问不够才是最令他苦恼的事情。当然,能在严格而艰难的考试中脱颖而出,年未而立做了翰林,成为传统中国的精英,已经很不容易。所谓学问不够,不是说在当时四亿国民中,他水准如何,而是看与在京的精英比较,他水准如何。很不幸,国藩自觉不佳,生怕再不努力就要失了“词臣体面”。
余先生的老师,近代学者钱穆先生,在民国二十四(1935)年写了一篇《近百年来之读书运动》,解释清代道光朝以来读书风气的变化,特别选取陈澧、曾国藩、张之洞、康有为与梁启超为代表,介绍并点评他们“对后学指示读书门径和指导读书方法的话”。曾国藩在五人中官爵最高,事功最大。钱先生是博学而高明的学者,谈的又是读书问题,特意把曾国藩列进去,可以想见,国藩在发现自己学问不够以后,“困知勉行”,获得了不小的成就。
凡人读书皆有课程,国藩也不例外,用他的话说,就是“刚日读经,柔日读史”。日子怎么分刚柔,难道是硬一天,软一天?非也。解释很简单,就是单日与双日。不过,不是初一单初二双这样的单双,另有讲究。
古代以天干计日,如甲子日,甲是天干。天干有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其中,甲丙戊庚壬,这五个天干居于奇位,属阳刚,故称刚日,也就是单日。乙丁己辛癸,居偶位,属阴柔,故称柔日,也就是双日。日别刚柔,最早大概见于《礼记》:“外事以刚日,内事以柔日。”单日读经书,双日读史书,这是曾国藩读书课的基本日程。
曾国藩的书单
经书与史书,是泛称,具体是哪些书呢?国藩认为,必读的四书五经以外,还有一些不得不读,要认真读反复读的书,其中以《史记》《汉书》《庄子》与《韩愈全集》最为重要。《史记》《汉书》与《庄子》,几乎是所有传统中国读书人的必读书,而韩集也列为必读,则体现了国藩个人的兴趣。国藩的朋友发现,在写重要文章,甚至写奏折之前,国藩会随手抄起一册韩文,翻来覆去地看,直到看出了灵感,才开始写自己的文章。可见韩愈对他十分重要。
此外,还有四种必读书。先说《资治通鉴》《文选》与《古文辞类纂》。《资治通鉴》是编年史,从先秦讲到五代,是国藩“柔日读史”的主打书目—他也买了“二十三史”,只是不如《资治通鉴》读得熟。《文选》是先秦至南朝的古代文学选集,《古文辞类纂》选录从战国到清代的古文(即相对骈文而言的散文),二书也是传统读书人的基本书目,不必详说。值得多说两句的是国藩自己编选的《十八家诗钞》。从曹植到元好问,从魏晋到金朝,国藩选了十八位大诗人的六千余首诗,本来只是“私家读本”,后来也出版了,供世人参考。
以上是必读的八种书。然而不能只看必读书,还要看其他书,只是典籍浩如烟海,该看哪些人的哪些书呢?这就有个读书门径的问题。曾国藩说,自己在学问上一无所成,然而,对于读什么书,如何治学,却是略知门径。有的人读了一辈子书也不知道到底学问是怎么回事,学术是怎么回事。一个人会不会读书的关键,就是这“略知门径”四个字。当然,略知门径之后,是不是能够登堂入室,这个就有幸有不幸了。不过不知门径却能登堂入室,这就是天方夜谭,不可信从了。
国藩对读书门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正因为他的自觉,钱穆才将他列为近代读书的代表人物。读书门径,或有高下广狭的不同,但最重要的价值,在于适不适合。以此,说国藩对读书门径有独到见解,并不是在学术史的层面说他有哪些超越前人见解的地方,而只是说,这个门径很适合他自己。
孔子之门有四科,叫作德行、政事、文学与言语。对国藩影响很大的桐城派,则强调义理、考据与辞章。国藩自认为明了其中的道路,乃结合桐城的三种功夫与孔门四科,写了一篇《圣哲画像记》,按照义理、考据与辞章的分类,同时符合孔门四科的标准,列出国史上特别重要的三十四个人,以为读书治事的典范。
曾国藩《圣哲画像记》首列文王、周公、孔子与孟子,所谓“文周孔孟之圣”,“不可以方体论”
—即不能仅以一个或几个维度来评判他们。他们是集大成者,特别厉害。还有四位,所谓“左庄班马之才”,即《左传》《庄子》《汉书》与《史记》的作者,则高出他人一头。他们的作品是很多人创作与思考的源泉,不能局限在哪一科、哪一门。
上述八人以外的二十六位,以义理、辞章与考据来分类。
义理,包括孔门里的德行和政事。德行与政事兼备的有诸葛亮、陆贽、范仲淹与司马光,都是国史上重要的政治家。另外则有周敦颐、程颐程颢兄弟、朱熹与张栻,政治地位虽不高,然而,“君子之德风”深刻影响了当时及后世的中国人,甚至影响了中国历史与文化的走向。当然,选择这五个人,显然表明了理学倾向。国藩虽然讲究汉宋调和,但在他心中宋学的分量还是要重一点。
辞章,是孔门的言语科,也就是后世所讲的文学。有八个人,韩愈、柳宗元、欧阳修与曾巩,写得一手好文章,李白、杜甫、苏轼与黄庭坚,吟得一手好诗。国藩本质是一个“文艺青年”。他不止一次回忆,刚到北京,心里还是想走文艺道路的。当时的朋友,如梅曾亮的古文,如何绍基的书法,皆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角色。他说,鄙人固然佩服这两位,但是,自信若能坚持舞文弄墨,未来的文章与书法,所造亦必可观,未必就不如人。只是后来做官,职位越来越高,从军、打仗越来越险,实在没有余暇从事文艺,以此没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考据,则是孔门四科里的文学,与历史有关,与制度有关,更与经济(经世济民,非今日所云经济)有关。人选略分今古,先说古人。许慎,是《说文解字》的作者,郑玄,笺注很多经书,二人是非常重要的汉学家(汉代之学)。然后是杜佑与马端临。杜编《通典》、马编《文献通考》,是古代典章制度方面的重要著作。这四位相对国藩来说都是古人。再说“今人”,尽管也隔了数十上百年,然皆属于“国朝”,所以说是今人。顾炎武,国藩将他列在考据门,更重视他在史学的贡献。秦蕙田,撰《五礼通考》,此书对国藩影响甚巨,在日记、书札与笔记中常能看到他讨论此书的内容。姚鼐,是桐城派古文运动的发起人。王念孙、引之父子,是著名的小学家。
对这一门的人选,钱穆极表赞扬,说国藩很有眼光。清代考据最重小学(文字、音韵与训诂),所谓读书须先识字,又所谓一字不识学者之耻,人选中以许、郑、二王最为擅长。但是曾国藩把杜佑、马端临、顾炎武、秦蕙田与姚鼐这几位似乎不属正宗的学者也放到考据阵营里,那么,用钱穆的话讲,这就是“在经学之外扩开了史学,在校勘训诂之外又辟出了典章制度,把考据的范围扩大了”。一旦扩大,对于古代社会,乃至当代社会的理解,就会不一样。所以他说,国藩在这方面的见识是非常高明的。
国藩没有成为大学者
《圣哲画像记》里的前贤是国藩的文化偶像,他们的著作是国藩的文化资源,了解这些人的事业与学问,对于了解曾国藩来说是很重要的前提。然而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不可能通读这些偶像的著作,是一件憾事。幸好曾国藩做了精选本,便利读者。一是前面讲过的《十八家诗钞》,再就是《经史百家杂钞》,不仅选了《圣哲画像记》里三十多位圣哲的作品,还选了其他重要人物的文章。看这两个选本,我们大致也就知道曾国藩都读过哪些书、重视哪些作者、喜欢哪些作品。他一生学问的基础,也几乎都在这两个选本了。
不过,曾国藩的学问在学术史排不上号。用钱穆的话讲,是“切实处多,高明处少”。国藩没有成为大学者,有下列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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