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4367829
1. 作品脱离宫斗,公主为了逃脱宫廷的桎梏,而私自出宫到民间生活。情节接地气,前期喜剧元素浓烈,阅读亲切、富有趣味,避免了单纯宫廷题材的沉闷感。
2. 故事架构庞大,后期涉及公主和亲的情节,途径匈奴、龟兹等西域国家,线索繁多,具有深切的历史厚重感。更使得情节更加起伏跌宕,读来环环相扣,动人心魄。
3. 全书充斥着各种情感纠葛。尤其是与水兰舟的绝世爱情千回百转、虐心催泪。
这是一部长篇古言人物传奇类小说。讲述玉绾刚入西域境内,就遭到歹徒截杀,和护送自己的队伍分离,在关键时候被一个神秘的剑客搭救,并发现那伙歹徒身份不简单,似乎来自西月国。剑客将玉绾送回了她的队伍里,便告辞离别。玉绾一行人顺利到了贪狼国境外,却被拦截在城外不让进入,玉绾拿出可以调动整个西域兵马的虎符,逼迫贪狼国王放她入城,在贪狼国的短暂停留,玉绾遭受到各方暗算,都被她机智化解,贪狼国王在见到玉绾面纱下的面容后,为之惊艳,想要把玉绾强行留下,娶做王后。这时大宁送来国书,拒绝了让玉绾做王后的要求,并勒令贪狼国放玉绾离开,玉绾由此逃脱了贪狼国王的控制,顺利前往西月国。
在西月国玉绾却见到了许久未谋面的水兰舟,以及曾经要置她于死地的任逍遥,而任逍遥的身份,竟是西月国的七皇子……
章 出嫁 /001
第二章 离殇 /023
第三章 贪狼 /047
第四章 逍遥 /077
第五章 猎场 /119
第六章 逃离 /141
第七章 沧海 /159
第八章 九娘 /179
第九章 远乡 /191
第十章 再遇 /209
第十一章 心归 /219
第十二章 师父 /235
第十三章 楚楚 /251
第十四章 楼主 /269
第十五章 辞行 /283
第十六章 流沙 /305
第十七章 匪夷 /323
第十八章 公主 /341
第十九章 控制 /357
第二十章 宫变 /373
第二十一章 永隔 /385
第二十二章 帝心 /397
第二十三章 西岭 /409
第二十四章 兰玉 /425
第二十五章 比心 /435
章 出嫁
西月国一行人在大宁皇帝的一再挽留、盛情款待之后,终于启程归国。 此番天华公主远嫁西月,宫中准备得十分隆重周到。送亲队出发之前,但见皇宫北门仪仗前陈,十二驾金漆马车飘着华丽无比的流苏帘子,车后护卫、陪送队伍排成两行,阵容整肃,尽显天朝威势。天华叩辞父皇、母妃,傲然地登上马车,月贵妃当场哭了出来,被君天下扶着才没有倒下去。 西月七王子好不容易才向舍不得女儿的皇帝拜辞,在天华公主车前骑上一匹骏马,几百人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宁朝的天华公主已嫁西月王子,君青墨也迎娶了西月公主,两国和亲之事基本已了,还有什么可以节外生枝的呢?似乎没有了。 满朝文武心里这么盘算着,渐渐安心了。可是他们的安心也只维持了十天。 他们不知道泼出去的水还可以收回来,同样想不到嫁出去的公主会被退回来。 因为第十一天早上,月华公主居然回来了。
公主是歪在马车上被宫女抬下来的。她脸色发白,身子绵软无力,显然病得不轻。 护送公主的人还带回了呼延洌的一封信。 据说,书信极尽调侃之能事,称公主玉体娇弱,刚出京城就感到不适,勉强撑到关外,被风一吹终于病倒,水米不进,昏昏沉沉。公主如此,实非他一小国王子所能消受,还是将公主送回。想来公主呼吸到家乡空气,见到亲人,病当霍然而愈。公主日后嫁个大宁的王公贵族,定能幸福无限。他呼延洌代表西月祝福公主贵体康健,长命百岁。
满朝惊骇举国舆论哗然。 君天下一连几天称病不坐朝。老臣碰面,都装哑巴。天华躺在寝宫里,有本事的太医为她看病。据说公主染上风寒,病情严重。 经过太医们悉心诊治和宫女们的精心护理,据说公主的病好起来了,只是公主很沉默,终日里不出门一步。 据说,公主十分自责。 公主回宫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让朝廷在西月国面前下不来台。想宁朝向来强大,四方臣服。而此次西月七王子在信中如此藐视宁朝,让人情何以堪。
“公主回来了?”在仙霞殿,玉绾轻轻地问小桃。 小桃低着头不敢看她,眼神躲躲闪闪,嗫嚅道:“听说……是。” 玉绾淡淡一笑,果然在意料之中。她挥挥手说:“东西收拾收拾,该咱们走了。” 小桃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殿下,他们这样对您不公平!” 玉绾诧异,料不到这时她还说这样的话。她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回身环顾宽敞的仙霞殿:“只是可惜了,刚搬来没住多久就要走了。”
公主病愈的消息传出来没有多久,一个惊人的消息又播遍了三宫六院,说是公主哭闹着要上吊,一根白绫挂在房梁上宫女太监拉都拉不住。公主说她无颜见皇家列祖列宗,对不起宠爱她的父皇和母妃,唯有一死以报。她恳请父皇将她的尸身送往西月,也算是她不辜负西月了。这件事一传出,宫里宫外又闹翻天了。据说宫女太监跪在公主跟前,恳求她不要想不开,公主是千金之躯,之所以去不了西月,纯粹是那王子没福气罢了,与公主无关。月贵妃更是日夜守在公主身旁,以泪洗面;皇帝放下朝政去往后宫陪公主,苦口婆心地开导。可听说公主心志坚决,坚持认为是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丢了皇家脸面。因此只要身边宫人一不留神,公主就去寻死。弄得近身伺候公主的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战战兢兢,苦不堪言。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满朝文武也经受不住了。为了皇上能重回朝堂,安心地处理积累下来的政务,几个老臣也开始慢慢劝解,免不了说出许多违心之语。可任凭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在老臣们唉声叹气、一筹莫展之际,正应了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云霞帝姬,三殿下主动上奏,说她愿意代替天华公主到西域,挽回大宁的尊严。 臣子们一下子震动了,纷纷上书称赞帝姬深明大义,不愧为皇家血脉。他们认为三殿下是大宁与西月重新修好的希望,请皇帝陛下务必同意殿下的请求。
小桃像以往一样听着别人传给她的外面的消息,一张脸逐渐气得变了形。 她窝着一肚子的火对玉绾说:“殿下!你说那公主上吊哪来的白绫子?我就不信了!还有,殿下您在宫里住了十几年,怎么没听他们说过您一声儿好?现在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脸变得那么快!” 玉绾看着小桃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是笑。以前隔墙有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等着挑她们的错。现在就算小桃骂得再凶,他们听了也只会装聋子,哪个还会找麻烦? 她慢悠悠向小桃解释:“天华本来就有些不甘心,被我激了一顿,嘴里不说,心里面怕是早已后悔不及。父皇和月贵妃肯定是不停地劝她,如此一来,这场戏她演得自然就逼真无比。” 小桃眨了半天眼,嘟起了嘴巴。
御书房。君天下这会儿难得没有陪在天华和月贵妃的身旁。此时,御案旁边的凳子上正坐着一个女子,她纤瘦身材,脸颊尖尖的,剪水双瞳透露着一股柔弱,总的来说这女子长得很清秀。书房里的太监全都退出去了,连高宝娃都在门口守着。 君天下看了看她,低头,再抬起头,终于轻叹道:“夜河,有好些日子没和你这样坐着了。” 温夜河幽幽地望他一眼,说道:“不是好些日子,是好些年了。” 君天下一僵,旋即露出苦笑。一代君主面对这种场景也只能尴尬地沉默。片刻,他问她:“你来这里,有事吗?” 温夜河闻言,脸上现出一抹极浅的笑,有些悲哀。她轻轻地说道:“我是为玉绾来的。” “玉绾?”君天下目中闪过讶异,他看着温夜河,没说话。 温夜河轻声道:“我希望你给她一块金牌令箭。让她以后……日子能好过些。” 君天下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过多情绪,他只是古怪地盯着她:“夜河,你……怎么想起为玉绾说话?” 温夜河浑身微微一颤,她眼睛里现出痛苦之色,一向只沉浸在自己痛苦中的她何曾想过玉绾?脸上闪过一抹自嘲,她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 君天下疑惑地看着她脸色的变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我亏欠玉绾很多,那孩子诗词作得很好,我却不曾仔细看过。”温夜河恢复平静的脸上有一丝痛楚,“恐怕就算我想补偿也来不及了,只不过后,作为母亲我希望能为她添一层保障。” 君天下脸色稍缓,他缓缓地说道:“西域远离中原,我给她金牌令箭并没有作用,她就算拿了去,对她来讲帮助也不大。” 温夜河听出他口气里的斟酌,抬眼看见他脸上神情忧郁,分明在权衡利弊的样子。她不禁语气有些激动:“天华公主三岁生辰的时候,你就赐她免罪金牌。我并不求什么,玉绾十几年没过过荣耀的日子,现在还要被你打发到边疆替换你心爱的公主!你却连一块金牌都不肯给她!她也是你的女儿,天华公主有的优点她样样不少!她也美丽聪明,才华横溢!你为什么就只宠爱天华?有了你的金牌边疆那些小国也会顾忌,我就不相信你堂堂大国的皇帝的面子这么不值钱!” 温夜河来的时候就豁出去了,说出这番话时她头脑清醒,根本不去想君天下会怎样。可她想不到的是她身体孱弱到这般程度,刚说了几句愤怒的话,情绪一波动,身子便软瘫着倒了下去。 君天下慌忙起身将她扶住,急道:“夜河!你冷静点!” 温夜河苦笑:“玉绾说,宫里有太多怨气,我身上的怨那么深重,叫我原谅她无法承受。说了这些话,她转身就走了。” 君天下一手抱着她的肩,有些恍惚地说:“她说了这样的话?” 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我再也不怨,这么多年我也足够累了。我这个婕妤,”她自嘲,“总之是当不当都一样。” 君天下怔怔地看着她,这样的清冷伴着微傲的神态,让他回忆起那年清河湖畔的温夜河,也是像眼前这样冷傲的佳人。 她脱开他的臂弯,退后两步,颤声道:“臣妾恳求皇上赐金牌。” 君天下脸上神色略变,默默地咬紧牙,从衣袖中拿出那块天下归顺的金牌令箭,温夜河叩头谢恩,捧着令箭走出了御书房的门。 高宝娃躬身道:“婕妤慢走……”
看着那清瘦的身影离去,君天下微微失神,夜河,你错了,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爱她……只是这件事必须由她来做啊。 臣子们递上奏章,公主再次寻死觅活的时候,皇帝终于批了。一时满殿欢腾,关于帝姬嫁过去的事他们不担心,西月的七王子开始要娶的就是帝姬,现在帝姬上门赔罪,这般大情意那七王子自然是会感动的。这样一来,大宁的面子也就找回来了。 为了能让帝姬追上尚未出境的七王子,一起进入西月。于是一干臣子们便催促皇帝让帝姬赶快动身。
天高云淡,风清日朗。玉绾出行的时候要比天华公主简单得多,只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也没有仪仗和整队卫兵护送,只是带了几个从御林军里挑出来的人近身护着马车。 玉绾身上穿着月贵妃送的衣裳,手里捧着太后赐的暖炉,身上挂着皇帝颁给帝姬的圣旨。站在车前,她也感觉自己像那么回事的。小桃背着包袱站在旁边,眼睛有些红,她低声跟玉绾说:“殿下,婕妤同意住仙霞殿了。” 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的车队虽然简单,但送行的人倒也不少。所有的人激动含泪,赞扬三殿下顾全大局,并祝她一路平安。玉绾看着这些人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微微一笑,当然她的脸被面纱遮着谁也看不见。她坐进了马车。她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来了,不管前方的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大宁的颜面她必须一条道走到底。 “我以为他一定不愿意离开你,没想到你竟然说服他了。”耳边有声音响起。 玉绾骤然一惊,她探首车外,看见君青墨和他身边不远的西月公主,略略松了口气,她知道他说的是展记,叫道:“皇叔,您什么时候关心起展记来了?” “他毕竟是我一手提拔的。”君青墨看了眼归海藏锋,目中露出笑意,“归海藏锋,嗯,带着他确实比那个小子强。好侄女,祝你一路顺风,我会去找你的。” 他是镇守边关的将军,若说两人没有机会见面,那是不可能的。她冲他笑笑:“皇叔,您多保重,再见。” 君青墨挥一挥手,没有过多停留便转身回到西月公主身边。马车缓缓启动,玉绾的目光与欢迎人群中的蓝衫身影对视了一下便迅速移开了,接下来耳朵里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
大漠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玉绾一行人过了玉门关,直向西域的沙漠走去,归海藏锋策马在马车旁,轻声问:“殿下,需不需要休息?” 玉绾掀开车门帘,凝眸直视前方,缓缓摇了摇头:“这里已经出了中原地界,会遇见什么也不清楚,你们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归海藏锋应了一声:“是,殿下。” 车队继续缓缓向前行进,关外的土地坑洼,队伍中只有几匹马和一辆玉绾坐的车,大部分人只能步行,因此速度并不快。天下人人都知三殿下出行的消息,通常只要归海藏锋亮出他的护卫腰牌,各关隘的官吏都会立刻放行,在出君天下统治的大宁国的国境之前,一路上基本都是非常顺利的。但此刻驶出雁门关,放眼黄沙满目,已是盗匪出没频繁的地方,归海藏锋他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离开京城之后,玉绾已将来时身上穿的宫廷服饰脱去,换上了常穿的素色衣裳,只是将脸照旧用面纱蒙住,为了陪伴她,小桃也坐进了马车。西北是苦寒之地,玉绾的身子也开始经受不住了,小桃就在身边小心服侍。这里与中原的气候相差极大,玉绾的身体不能适应这样的变化,这一些日子的行程也都是在颠沛中艰难度过的。想来天华公主感染风寒的传言也不是纯属空穴来风,天华身子远比玉绾娇嫩,受不了太大的气候反差而生病倒也在情理之中。 玉绾不会忘记,因为天华感染“风寒”,她才会有机会“代嫁”。
小桃看着默默不语的三殿下,鼻头再次微微泛酸,不管退让多少步,玉绾终究还是被她那父皇推到了这荒漠之地。同是天家的女儿,玉绾的姐姐天华公主宠冠一身,她却自小受尽冷落,现在还要被送到这样苦寒的地方。身为婢女,小桃实在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 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归海藏锋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殿下,这里路边有家小店,您看是不是休息一下喝杯茶再走?” 玉绾想了想,轻声地说道:“料想大家都累了,那就停下来休息一下也好。” 小桃率先跳下马车,掀开帘子双手将玉绾搀扶下来,抬眼看见路边一家茶棚似的茅草小店,几张简陋的桌子摆在店里,桌旁摆有条凳。店主老汉一见有客人来,忙脸上堆笑热情地迎上来:“几位客官,进来坐下歇歇,喝口茶歇歇再走。” 归海藏锋锐利的双眼对老汉通身打量了一番,这才走进去,先用袖子擦了擦凳面上的灰土,然后转身道:“姑娘,请坐这里。” 老汉看见马车里被丫鬟模样的侍女扶出来一个蒙面女子,一双美目流盼,单看那气派,也是禁不住心中惊叹。 他赶紧沏了一壶茶端上,笑问:“小店也还备有少许酱牛肉和酒水,客官要不要给上一点?” 归海藏锋道:“都来一点吧,我们姑娘赶了好长时间的路,肚子也该饿了。” 老汉答应了退下,吩咐里面的老妇人准备酒食。小桃连忙将一个杯子添上茶,准备端给玉绾,归海藏锋马上拦住她,默默地摇了摇头。他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茶水里飘着少许发黑的茶叶,水色混浊,他尝了一下就吐出来了。 小桃不禁吐了吐舌头。 很快酒菜都已上桌,没有人先动筷子。归海藏锋取出随身带的银针,在菜里试过之后,才对玉绾点点头,示意可以下箸。 老汉见了没有多嘴。他看到玉绾气质不凡,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一股贵气,归海藏锋不苟言笑,一双眼睛却锐利无比,时时扫视周围。他便猜测他们是从关中来的人,而且是有一定身份的地位。
吃饭的时候,玉绾注意到,在桌子的一根桌腿上有道清晰的裂痕,很像是被谁用刀劈的。她再看了看桌子边缘有密集的划痕,细看竟像是用手指划出来的。一抬头,正好遇上归海藏锋的目光,彼此都不动声色。 划痕显然是由什么武功高的人留在上面的。看来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事,痕迹的密集度就可以判断出来。 老汉发现他们在注意桌子上的划痕,神色得有些不安,他朝外张望,忽然脸色一变,整个人就僵住了。 归海藏锋马上去抓腰上的佩刀,条件反射地扭过了头。 有几条人影出现在离此不远的沙丘后面,渐渐朝小店走来。这几人出现得突兀,都是一身黑衣,目露凶光,映着背后连绵的沙丘,难免有诡异之感。随着这些人越走越近,老汉脸上现出害怕的神情,僵立的腿也在颤抖,从里面出来的老妇看到迎面而来的人,也呆住了。 这些人腰间挎着刀,脚上穿着西域铁靴。转眼来到小店,为首一人方巾包头,朝老汉开口:“祝老二,快交你的保护费!” 老汉勉强挤出一丝笑:“官……官人,您昨天不是来收过了吗?您说这个月我们可以安心做生意啦……”小桃怔怔地望着这些人。她的脑海中从来就没有什么与保护费有关的概念。 扎方巾的人喝道:“少废话!八贯钱,少一文要你夫妻二人的狗命!” 老汉眼中泛出悲哀的泪水,他呆呆地立在那里,手在不停地抖动。没有了,真的一文都没有了,昨天全被他们要走了,现在他去哪里找这八贯钱? 这时老妇人抖抖索索地走到玉绾的桌旁,她是个厚道人,看这样子知道今天避免不了一场灾祸,她压低声说:“姑娘,你们赶紧走吧,免得受连累……”
归海藏锋知道这些家伙的目标不是帝姬,但也恐待下去多生事端,因而觉得快速离开为妥当。他和玉绾交换过意见,刚要起身,小桃却瞪眼问老妇道:“你们没有钱给他们吗?” 她脆生生的一声问,马上把这些家伙的注意引了过来,老妇更是脸色苍白,摇头不已。老妇本是为了惊恐而摇头,在小桃眼中却是承认困境。 小桃咬紧嘴唇,转头眼睛望着玉绾说道:“姑娘,我们有八贯钱,不如给了他们吧。” 在她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就可以帮了两位老人渡过这个难关。
事已至此,头扎方巾的领头人发现店里还坐着几个人,脸上迅速换了一副表情,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按着刀一起走了过去。 没等他们走到近前,归海藏锋已经扬起手,袖子里甩出一个银锭,一直滚到他们眼前。 几个家伙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互相交换眼色,领头人脸露贪婪之色怪笑道:“祝老二!我说你今天怎么这样,敢情是找到靠山了!” “没有没有!不不,”老汉慌乱地摆手道,“跟这几位客官没关系,他们是来吃茶的!” 老妇含泪回头冲着玉绾几人喊:“你们快走啊!我们不用你们钱……” 领头人哼了一声:“走?走到哪里去?这里方圆一大片都是老子的地盘!他们能插翅飞到天上去?” 小桃咬着嘴唇,皱着眉看领头人那副蛮横样,心里火了:“钱已经给了你们,还想要干吗?” 领头人目光陡地转向小桃,诡异地笑道:“干吗?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旁边一个长相魁梧的家伙,指着小桃对领头人说道:“老大,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不知老大看不看得上眼?” 领头人扫了小桃几眼,大笑不语。 “你们是谁?”桌边玉绾抬眼望着他们问。 领头人眼睛一亮:“这里还有个更美的!” 领头人注意到玉绾蒙着面,眯起眼:“我是谁?嘿嘿,我是这沙漠的刑官,大漠刑官。” “刑官?”玉绾微微一笑,“荒凉的大漠,委实像埋骨黄沙的地方。” 领头人看着她,他虽看不到玉绾面纱后的笑容,但那双目自然流露的光彩已让他不能自已。他怪笑:“若你肯跟了我,自然不用埋骨黄沙。” “你放肆!”小桃气得发抖,喊道,“归海大人!你不要放他们走了!”
领头人身后一个魁梧的跟班看了一眼闷头不吭的归海藏锋,忽然抬起手,大掌重重地落在归海藏锋的肩头。 归海藏锋没有动。 “我问你们一句。”看了看吓呆的老汉和老妇,玉绾的目光注视着领头人,开口说,“我们把银子放下,你放我们走,怎么样?” 几个家伙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对不起姑娘,我们实在看不出这个提议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领头人锁在玉绾身上的目光上下流连,“我觉得杀了你的同伙之后,把你和你们的银子都带走,这会更好。” 压着归海藏锋的魁梧男子跟着笑了两声,手指猛地用力,就想把看上去清瘦的归海藏锋提起来。这当口他却发现这个人奇沉无比,他就像粘在凳子上,竟然纹丝不动。魁梧男子瞪圆了眼,惊讶得更是拼命地想把归海藏锋拽起来。归海藏锋冷冷地扫他一眼,肩膀微微收缩,再是往上一送,魁梧男子的手臂便一麻,接着竟被一股凭空生出的大力一下子推开了。 再看桌子边,归海藏锋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 玉绾叫了一声:“归海。” 归海藏锋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来,手上的弯刀绕了个圈。 一个拔出刀的人要冲上来,归海藏锋一拍桌面,从桌上弹出的一根筷子便直直地飞向那人,那人来不及惨叫就被筷子透肩穿了过去。 “贪得无厌的后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归海藏锋冷冷地说。 领头人看着自己一个手下被一根筷子如此击伤便有些慌张,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好啊!怪不得嚣张呢!原来是个会功夫的!哼!不知死活的家伙,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色厉内荏地说完了这通话,他拔刀朝空中一挥,大喊一声:“都跟我上!” 唰!唰!唰! 三只筷子飞出去,当先的三个人立刻没有悬念地倒了下去,又有几个人向前冲了一步,一见迎面筷子飞过来,早已乱了手脚,慌作一团。领头人看见筷子朝他冲过来,面无人色,拉过一个手下挡在自己身前。 小桃也看出来了,这还打什么,双方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眼睁睁看着跟来的人一个个都倒地不起,领头人涨红了脸,狼狈不堪地大喊:“我跟你拼了!”刚拨开挡着他的人,想冲向归海藏锋,发现他桌上一只筷子都没有了。领头人几乎立刻笑出声来,刀尖指着归海藏锋骂道:“我看你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今天非把你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不可!” “你犯的错误,就是不该谋了财还想害命。”在他不要命地冲上来时,玉绾盯着他说道。
归海藏锋完全没有躲闪,冷眼看着他一直冲到了跟前,这才抬起脚,一脚踹上他的心窝,冷森森地道:“大漠刑官是吗,我是阎王判官!” 领头人重心不稳,“咚”的一声仰面摔倒在地。缓缓地爬起来后,他惶恐地看着归海藏锋,身子开始不断地向后退。 归海藏锋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叫店主人夫妇的命是狗命,你们这些匪徒的命,在我眼里才叫狗命!” 领头人感到怕了,眼露惧意,干号道:“我不是大漠刑官!我是胡说的!” 归海藏锋的眉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向上挑了挑,说道:“你们这群人横行无忌惯了,但要把眼睛放亮一点,小心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领头人差点哭将出来,他挨着归海藏锋的刀一动也不敢动,只得连声哀求:“我真的不是大漠刑官,你们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看到那些人盯着银子时的贪婪眼神,归海藏锋就知这伙人本事有限。见领头人不济事的模样,他的刀就那样搁着,不杀也不放。 他望着玉绾说道:“这伙人罪行累累,明显不是初次这样干了。按照律例,足以判斩。姑娘,您定夺吧!” 玉绾看着领头人恐惧的面孔,皱了皱眉,她缓步走上前,归海藏锋见她过来便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领头人面前。玉绾从袖子里慢慢摸出一样东西,把它塞进了领头人的嘴里,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领头人傻愣愣地把药丸艰难地咽了下去,不敢反抗更不敢躲,听到玉绾跟他说的话之后,他的脸色变得蜡黄。 玉绾冷冷地对他说道:“你若是有怀疑,现在就可以试试了。”
领头人直直地盯着她,尝试着提了一下真气,果觉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都软绵绵的,瞬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景象,他冷汗直淌,脸色惨白。 玉绾淡淡地说道:“要命,要武功,你可以选择。” 领头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意识,“我要命!要命……放我走吧!”他大声地喊道。 玉绾颔首,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白色瓷瓶,道:“归海,你把这瓶子里的药给这里躺着的人每人喂一颗,然后放他们走吧。” 归海藏锋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他默默地接过瓷瓶,转身走到躺在地上的那群人中间。他把一颗颗药丸倒出来,一一塞到那些人的嘴里,那些人的肩膀都被筷子刺穿,疼得龇牙咧嘴,有的人受不住已晕了过去。他们惊恐地看着他走近,脸上尽现出无可奈何之色。喂完药他抬了抬那些人的下巴,一一查看后确认他们都吞咽下去了,然后才站起身朝玉绾走去。 皇家多秘密,帝姬的身上更是有一种他们看不透的神秘。归海藏锋一眼望见玉绾安静站立的身姿,不禁愣了愣,心里涌起一丝苦涩,想起自己以前跟随的那个蓝衫男子,年轻的丞相的身上,也总有那么一层让人看不清真面目的迷雾。 撩开衣襟,归海藏锋腰上挂着的金牌闪着夺目的光,领头人被晃花了眼的同时也呆住了。这里距大宁国土不远,那闪闪发亮的圣朝金牌让他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
领头人带着一干受伤的手下慌不择路地离开路边小店,那吓呆的老汉夫妇似乎才刚刚缓过神来,老汉慌慌张张地走过来拱手:“几位客官,小店在这个地方一向不太平!客官们都是高贵的人,就别在这逗留了!我们不能招待各位啊……” 小桃这下有点不高兴了,心想这老汉真古怪,哪有刚受了人家恩惠,就迫不及待想把恩人赶走的道理。刚才的事她自以为他们受得起恩人这个称呼的。 玉绾也不解地问道:“我看他们的本事也不怎么大,为何你们害怕得这样,难道除了刚才那些人,平时你们还被其他人欺负吗?” 老汉看到玉绾,脸上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点,他摇头说道:“没有,就是刑官他们……经常来,说只要我们交银子,他就不会为难我们。” 玉绾不禁感到迷惑,露出深思的神态。 归海藏锋道:“能把店开在这里,老人家你倒也有些胆量。这里在关外边上,来来往往的不乏高手,既然也见过那一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又怎会被这几个喽啰吓到?老人家你还真的把银子交出去了?” 老汉脸上又露出惊恐的神情,他颤声道:“那是刑官啊!什么人敢违抗他,我们只图花钱买平安,能把命保住也就知足了!” 小桃撇撇嘴:“什么刑官,还不是被归海大人打跑了。根本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显然她对于祝老汉表现出来的害怕感到不以为然。 老汉还是摇头,玉绾这时觉得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她转过脸,身边的老妇人正看着老汉,似乎想让他们不要再问下去。 玉绾悄声道:“所谓的大漠刑官,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你们这样害怕,总也有缘由吧?” 老妇人道:“起初只是一些传闻,说沙漠里有个夺命的刑官,很多商旅在经过沙漠的时候就都不见了踪影。直到后来有人真的从沙漠里发现了尸骨,甚至有从沙漠里迷路又逃出来的人说亲眼看见刑官杀人,而众人确也看到那人身上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所以渐渐地我们这里的人就信了七八分。” 玉绾听着这些话,心里已料到后面定然还有事情发生。 “后来小店做生意,招待了不少进沙漠的生意人,可是那些人也很久没见了,其中有两队是中原的商旅,经常穿过沙漠到贪狼等国家做买卖,跟我们也都熟悉。可这些人自从去年进了沙漠就都没见出来过。”老妇人脸上有些怆然,“我们夫妻俩天天守着这店,几个月前那个人自称大漠刑官,带着人来我们这儿收银子,就算心里不愿意,可我们哪敢说什么。”
归海藏锋安慰他们说:“既然现在那伙人走了,他们武功本就不高,何况已被我们废了,估计以后不至于回来找麻烦,你们也就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老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玉绾轻轻地叹了一声:“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玉绾撑着桌子站起来,忽然头一晕,小桃赶紧扶住,讶异的目光询问着她。她默默摇头,走向马车,归海藏锋等人紧紧地跟着她。
老汉夫妇将信将疑地看着这群人渐渐走远,淡出视线。 车队走了一段路,归海藏锋拿出地图,仔细看了看,指着上面的一处说:“殿下,我们遇到了分岔道,恐怕不好办。” 玉绾再次掀开流苏帘子,看了看四周的地势,一片连绵的沙土坑洼起伏,沙漠的荒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归海藏锋把地图递到玉绾面前道:“地图上标出有两条路,这里是个分叉点,往西是贪狼国境,西月为贪狼邻国,绕过贪狼可以到达西月。” “哪条路近些?” 归海藏锋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往东面走看着更近,不过,东面隐约是条荒废的路,没什么人走。相爷也在这条路的旁边做了标注,好像暗示有危险。” 玉绾看着地图上有一条路旁边有朱笔的痕迹,把这条路线点了几个点。她轻声道:“我们走另一条路,本宫相信沈相的判断。既然他做了标注,我们万万不可以贸然行进。” 归海藏锋顿了顿:“但向西走就会到贪狼。” “那又如何,”玉绾淡淡一笑,“两相权衡下,那条未知的路显然更加危险,既然不管怎么走都绕不开贪狼,我们也不用刻意去躲它。” 沈茗赋在他们临走时交给归海藏锋的那封信中,提醒玉绾要注意贪狼现在的王。贪狼国狼子野心,新王登基后嗜血好杀,这几年之所以臣服于大宁,只是因为清淮王强势打压的结果,实际上心里不服,时时蠢蠢欲动。沈茗赋的担心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沈茗赋有这样的考虑,是料定他们走这条路。也就是说,这条路虽然有遇见贪狼王的危险,却比另一条路要好。 所以玉绾并没有犹豫便选择了通往贪狼的路。这是因为她信任沈茗赋。 归海藏锋也点头:“这条路其实是其他商旅经常走的路,应该问题不大。”
车队向前行进,马车里的玉绾头靠软枕躺着,狐裘铺在她的身子底下,小桃将手炉塞在她手内,探了探她的额头。将拧干的毛巾平放在她额头上,小桃脸上的神情有点焦急。 玉绾不愿意出声,身体难受想睡又睡不着,她只能闭目养神,暖炉在手里火烫,体内却有一股寒气在交锋。 小桃把狐裘裹紧了玉绾,微微扬声:“归海大人!陛下赐的药还有吗?” 归海藏锋掀开帘子,探进里面看:“殿下怎么了?” “有些水土不服,煎两服药给我吃。”玉绾没等小桃说话,已是接口道。 归海藏锋的表情并不轻松,他道:“这些日子已经煎了不少服药,殿下不见好转,看来宫廷拿出来的药并不能治殿下之症。” 小桃道:“没别的药带来吗,感染风寒吃些什么,咱们弄给殿下。” 归海藏锋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只小袋子,从里面倒了一颗丸药:“这是相爷的流音丹,请殿下吃一颗试试。” 玉绾摇头道:“沈相的药是留着救命的,我现在不能吃。收起来吧!” “可是……” 小桃插嘴劝道:“殿下你的身子迟迟不见好,不如吃一颗,要是能把身体调理好了,也是一件好事啊。” 归海藏锋看着手中的丹药:“照顾不好殿下,属下有负相爷的托付。这丹药虽说名贵,但给殿下吃了,相爷会感到欣慰的。” 玉绾微微笑道:“沈相的心意,本宫都懂。若我今天命悬一线,不用你们劝我,我也会吃的。但我们走在沙漠里,对黄沙中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一无所知。流音丹绝不能随便就吃了。”
归海藏锋似乎想再劝,小桃也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玉绾淡淡地挥一挥手:“帘子放下,风吹进来凉,我受不住。” 归海藏锋拉起了帘子,拨马走到队伍的后面。 茫茫沙漠,危险到处都潜伏着。归海藏锋和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几个精兵,都小心翼翼地在这片绝地上艰难地走着。 突然,前面传来了一个士兵的惊呼声,御林军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一支精锐禁军,遇警轻易不表露情绪,发出惊呼是少之又少的情况。归海藏锋扬起马鞭策马,迅速蹿到了前面。只见一个士兵站在那里呆住了,脚下的沙层已经开裂,似乎是走路的时候被长矛无意间戳出来的。 沙中隐约露出白白的一块,归海藏锋谨慎地上前轻轻拂开沙土,露出的竟是一节白骨!
队伍后面也是一阵骚动,归海藏锋喝了一声,走上前去一看。但见那些被踏过的沙土上,都隐隐有白骨的痕迹,似乎他们走过的一路上都覆盖了这层层叠叠的白色。 就是归海藏锋看到这种景象,心里也都不负发瘆。呆了一下后反应过来,立刻拨转马头奔向马车,马车里的玉绾已经有所觉察,奈何身子软软的,不想动,小桃就代她问外面道:“归海大人!出什么事了?” 归海藏锋低沉的声音响起:“殿下,您好下来看一看。” 玉绾有些惊疑地坐了起来。手扶车门,小桃撩开帘子,玉绾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的景象。 黄沙满目,起初并没有看出什么,后来目光移到士兵们的脚底,她的脸色倏然也重了。 玉绾挣扎一下,小桃终于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了。她走到那些白骨跟前,看得越真切,心中便越震惊。她不禁想起刚才马车为什么走得磕磕绊绊,回过头竟然看见车轮子下压着一节节的断骨!玉绾举目四望,心里凉了半截。
视野开阔的戈壁沙漠,放眼之下竟找不到一条好走的路。 玉绾压下心中波澜,脸色平静地道:“这条路有这么多白骨,内中必然有蹊跷。归海,你去仔细探查探察,人马暂时停留在原地不动。” 归海藏锋领命吩咐了众人一句,策马奔往前面查看。小桃吓得小脸煞白,周围是寂静的荒漠,辽阔望不见边,她陪着玉绾站在风地里,冷战着说道:“殿下,咱们还是上车等吧!这里挺阴森森的……” 玉绾有些头痛地靠在小桃的身上,眼睛看着眼前的景物一阵阵晕眩。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白骨旁边隐约有东西的一角露出沙子。玉绾皱眉指着露出的物件一角,对小桃说:“你把那东西挖出来给我看看。” 小桃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骨头,把玉绾扶到马车旁让她靠在上面,然后走几步上前,卷起袖子把那个物件扒拉出来,原来是一个玉佩,她把它递给了玉绾。 玉绾将玉佩拿在手里,翻了两下,沉吟道:“这是我们中原的东西。” 玉佩上没有任何标志性的纹饰或文字,就是很普通的挂在腰间作为装饰用的。这时小桃看见不远处几个士兵也在弯腰扒开沙土搜寻。归海藏锋手里拎着一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端详,仿佛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再说归海藏锋,他在那里接着又弯下腰挖了挖,发现有很多已经烂成一条一条的碎布片,他用手指摩擦着这些布条,判定都是高档的丝绸。 归海藏锋牵着马过来:“殿下,沙子下面发现了酒囊和短刀,还有衣服碎片。看来这里埋的似乎是一个商队人员的白骨。他们的衣着面料名贵,是一批经商多年获利颇丰的商人。” 玉绾将玉佩递给他:“看来这就是店主人夫妇说的那两个商队之一也不一定。” 归海藏锋眉头紧皱:“这么惊人数量的白骨,显然商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玉绾看了看他,忽然想,沙土之下埋的累累白骨会不会是两个商队的?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归海藏锋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只有离他近的玉绾能听到:“我想不通,西月七王子究竟走了哪条路呢,难道他们真的那么快……”
玉绾闻言,迅速看了他一眼,也有点不解:“他们的队伍比我们早走了十几天,怎么也不可能更快了。可是这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有人不久前走过的痕迹。” 归海藏锋说道:“而且我们也没怎么休息过,我们出发时原就想要赶上他们,所以不敢放慢脚步。小店老汉夫妇也没提过有他们的队伍路过。” “堂堂西域一国王子,他们总不会凭空消失,”玉绾缓缓地道,“除非他们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归海藏锋有些听明白了,他冷峻的脸上多了层寒霜:“那样的话,不是更可怕吗?不和我们一条路,他们还能走哪条?” 玉绾只好沉默下来,她的眼皮沉重,身体感到很难受。 这时归海藏锋问:“殿下,我们还往前走吗?”他的意思很明显。玉绾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小桃的肩膀上,太阳穴拼命地跳动着。小桃也慌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死在这里?归海大人,陛下不是在边关驻扎了军队,还有王爷,这里的情况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没说啊!” 归海藏锋语塞。 玉绾抬起头来:“这里早已不是中原领地,军队不会驻扎在沙漠里。我看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能有另外的解释。” 归海藏锋心里一动:“殿下的意思是……大漠刑官?” 玉绾道:“被你赶走的领头人向你告饶,只说他不是大漠刑官,却没有说大漠刑官不存在。店主人与这里的其他边民对大漠刑官都极为恐惧,足以证明传言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根据的。所以才会出现有领头人利用人们的惧怕心理冒充刑官敛财,沙漠有进无出,百姓才会任凭他鱼肉,这片看似无垠的沙漠腹地不简单。” “这里还只是沙漠边缘,却会出现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情,殿下,趁现在来得及我们可以改道。”归海藏锋果断地提出了他的建议,“我们没有发现七王子的踪影,他们肯定是从另一条路走了。” 玉绾沉思不语。理智上她明白归海藏锋的分析极有道理,可是沈茗赋在地图上的警告时刻记在她的心上,她也不敢轻易作出改变行走路线的决定。 归海藏锋又开口了:“殿下……” 沙漠上的风一直没有停,金色的沙丘连绵的沙土滚动着。玉绾愣了愣,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突然发现从四面八方涌来了潮水一样的人群。这些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了。归海藏锋脸色一下子也变了,大声喊道:“护送殿下上车!” 小桃慌忙拉起玉绾的手臂想将她送到马车上。就在这当口,只听归海藏锋叫了一声“糟糕!”原来从四周拥来的人都整齐划一地抬起了手臂,强劲的箭弩在他们手中张开了弦,正对着玉绾一行人。 这时冷森森地传来一个声音:“除了马车旁的女人,一个都不留……” 归海藏锋迅速拔刀,箭矢已经如雨点飞来,御林军士兵没有一点迟疑,也本能地横刀自卫,距离马车近的挥刀挡着飞来的箭,护着玉绾和小桃。小桃咬紧牙关把玉绾往马车上推送。铜制的马车外厢,箭矢落在上面,清脆的鸣响声不绝于耳。
刚把玉绾送上了车子,车帘还没放下,一支箭矢就破空飞向小桃,小桃不是迟钝的人,看到箭矢的银亮尖角,面容失色,腿脚就软了。“噗!”一股血喷出来,用身体抵挡箭矢的士兵的肩膀被贯穿,箭矢的速度减缓,小桃立即蹲下,得以躲过一劫。这个士兵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小桃,自己则受了重伤。 小桃不敢有丝毫迟疑,她两手抓着车门边,就想爬进车厢里去。 这时狂风卷起的黄沙不断袭来,还有箭矢从身边嗖嗖地飞过。 小桃的脸色吓得没了一点儿的血色,幸亏她的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抓着门边,于是她使劲朝上蹭。这时有人伸出手把她的手攥住,拽她的手心滚烫,她知道这是玉绾。玉绾额角冒着冷汗,冲小桃点头,小桃胸口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时候伴读她听过这么一句话:患难见真情。 平心而论,玉绾母女待她从来都不错,从没有让她受半点委屈。
主子温良媛的冷宫生活未必就比奴婢强多少,竹林苑的帝姬也一直备受冷落,一点也不像皇帝的女儿,但却时时为她遮风挡雨,说说知心话,相处如同姐妹。 宫里能相依为命的人不多,而她和玉绾能拥有那样一种主仆之情,在她看来乃是上世修来的难得的缘分和福分。 马车身晃了一下,一只轮子陷进了沙坑里。狂暴的风似乎要席卷整个大漠上空,沙尘蔽空,几乎让人窒息。在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又遇上了沙暴。沙暴的可怕之处在于杀人于无形,过往沙漠的人不论谁都畏惧这沙暴的来临,人们往往会被埋身厚厚的黄沙之下。 小桃已经被玉绾费全力拉进车厢,玉绾的脸红得厉害,她大口喘着气,仿佛随时都会被高烧烧得人事不知。庞大而沉重的马车在风沙中也显得不那么牢固,东摇西晃得厉害。小桃摸索着找到湿布巾,把它盖在玉绾的额头上,一手抓来水壶,拧盖子的手抖得不听使唤。
车外马儿嘶鸣,归海藏锋纵身跃起,站在马背上,头发在狂风中乱舞。他一手遮挡着扑面而来的风沙,眼睛朝周围一看,沙丘上的人群还在那里,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沙盗,在突如其来的沙暴中居然无畏无惧,继续站在那里放箭。 归海藏锋喝了一声,双掌向上一翻将全身真气提起,双足轻轻地一蹬马背,身子就平平地掠了出去。落下地来他看到身边的御林军士兵还在和那些箭矢搏斗,不过在这样的沙暴中也实在力不从心,有几个人已经趴下,借着身边小沙堆的遮蔽,抵挡住施虐的风沙。 这些人都是高手,只要不硬拼,就能凝聚真气保住身体不被卷走。归海藏锋掠到一个体力不支的士兵身边,一挥刀替他抵挡住了一支从后面袭来的箭矢,按下他的肩膀和自己一起趴在了地上。 呼啸的沙暴,渐渐地停息下来。归海藏锋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士兵也跟着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子,样子甚是狼狈。四周陆续有御林军士兵爬起来,都是一身沙土。这时四周沙丘上已经空无一人。
归海藏锋隐隐感到不安,那么多人不会无故出现,更加不会无故消失。他们的出现透着股诡异的味道,周围还是安静的沙丘,绵延不绝,可是和之前已明显不同了。 归海藏锋毫不迟疑,件事就是去找马车。一扭头只见马车还在,它歪歪斜斜地停在那里,还好不曾倒。他提着刀走过去,听听马车里安静无声,伸手撩开帘子,小桃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里面,她两眼无神,微抬的手掌心粘着暗褐色的血迹,指尖上还有新鲜的血滴下来。 她看见归海藏锋,便哇的一声哭起来:“殿下不见了!”
第二章 离殇
玉绾头疼欲裂,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有一些踉跄,扶着一旁的小树干站稳了身体。她有些茫然地张望四周,这是进入沙漠后她看见的个绿洲,树丛只有一小片,旁边竟然有条小溪,清澈的溪水流动时发出潺潺的响声。 经过半天的跋涉,这时已是夕阳西下,落霞映红了大漠黄沙,半边天宇都显得血红瑰丽。绿洲被笼罩在夕阳里,水面映着树丛的倒影。 玉绾抬着沉重的双腿,缓缓地走过去,蹲在溪边,双手捧起一捧水浇在了脸颊上,头疼稍稍得到一点缓解,她洗了脸,刚把面纱戴起,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她惊骇地回头,看到静悄悄的树丛里走来两拨人,少说也有十几个,当即就将她围住了。
耿歇仔细地看着目露惊恐之色的玉绾,他见过很多容颜姣好身材纤巧的女人,却没一个像河边的白衣女子这样的,还用面纱将脸蒙着。耿歇饶有兴致地翘起嘴,他的属下们将玉绾围得更紧了。 玉绾认出他们就是之前站在沙丘上的人。耿歇长得健壮魁梧,是典型的那种大漠的流浪汉子。他身宽体胖,眉毛也异常厚,袒露的胸膛长着一撮乌溜溜的黑毛。
这种人天生虎狼相,不说话,没动手之前光那模样就让人胆怯三分。 玉绾长在深宫,后来虽去了一次江南,但也是次见到这样的男人。过去她见的年轻男子个个都是谦谦君子,斯文有礼。此时看着耿歇,她的个反应只有恐惧和厌恶。 被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围着,后面就是一条小溪,玉绾身量又小,便越发显得弱势不堪。 耿歇怪笑道:“想不到吧,美人,你的车队一进大漠,我们刑官就盯上了。” 旁边的一个人配合地发出奸笑:“我们以为不会有人再敢进入大漠,没想到还真有像你们这样不怕死的!” 玉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漠刑官为什么抓我来?” 耿歇笑道:“刑官抓人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不过也许是……因为姑娘你长得美。”耿歇招招手,身后的人露出邪笑,朝前走了一步。 玉绾警觉地后退一步,她对耿歇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让人碰我,否则你会后悔莫及的。” 耿歇来了兴致,已往被他们劫来的女人要么求饶,要么哭喊着寻死觅活,无一例外都害怕得要命,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好像不怎么怕嘛。他又笑了笑:“美人,你以为你到了这里还有机会出去吗?就算你是一位公主,眼下也得乖乖地听话。真聪明的话,就要认清楚现实,不要逞一时的口舌。虽然我们刑官喜欢伶牙俐齿的女人,不过要是一味逞强惹恼了刑官,那下场也是非常惨的。”
玉绾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冷冷地盯着耿歇,心中一片冰凉寒彻。指尖已经将手心抠破流出血来,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她滚烫的额头保持一丝清醒。她沉重地喘息:“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马上把我放了。” 胸口沉闷,喉咙干巴,她抓了一下衣领,露出了脖子上挂的铜牌。 耿歇的眼也亮了,刚才玉绾那个动作简直动人,勾起了他无限遐想,周围的人盯着玉绾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一下,都是满脸邪笑。 离耿歇近的一个人道:“二当家,这女人这么撩人,我们把她的面纱扯下来,看看到底什么样子,要真漂亮,把她献给官爷好讨他欢喜。” 耿歇捻着胡须,眼神不停地在玉绾身上打着转,心思莫测。 玉绾抓紧自己的衣领,心里告诫自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露怯……不能露怯…… 耿歇似乎对玉绾的反应不甚在意,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美人,我耿老二今天就学一回你们中原人的斯文,问你一句,你是要我们帮忙,还是希望自己动手,让我们见识一下姑娘的脸是不是真的美?” 周围的人都兴奋莫名,他们盯着玉绾摩拳擦掌,一脸奸笑:“就是!一般人可配不上我们刑官,要不漂亮就只好给我们享用了。”
玉绾看过这群人的嘴脸,她心中泛起一阵厌恶。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虽不是虎,但现在落到这帮人手里,自己却一筹莫展,任人欺侮。 耿歇眯起眼:“磨蹭什么,难道脸上有见不得人的伤疤,是丑八怪?” 周围人哄笑起来。他们盯着玉绾指指点点,两个人已经按捺不住走上前,就要伸手去拉玉绾的臂膀和面纱。 玉绾后退了一步,脚已经浸入到了溪水里,她冷冷地道:“不用。我自己来。”
她抬起手按在面纱边上:“你们退开!”那些人听见她说话便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耿歇的身边。 在夕阳的斜照下,玉绾一翻手腕就将面纱摘下,将它捏在手心里。 耿歇和这一群手下人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真是一位中原美女,绝代佳人。耿歇双目赤红,下意识地扯开上衣:“妈的,不用给刑官了!我耿老二现在就要了这个女人!” 说着他直向玉绾扑过去。周围人虽然乍见美人都惊得晕乎乎的,好歹因为怕刑官心里还有点底线,他们慌忙阻止耿歇:“二当家使不得!刑官指名要这个女人,我们要把她带回去的。您在这儿……” “滚开!我为他卖命,也是刀里来火里去的!现在只是要一个女人!他敢说老子什么不是?”耿歇粗暴地甩开拉着他的手下,袖子一捋又朝玉绾扑去。 玉绾如惊弓之鸟,脚底一个打滑竟然掉到了水里。她慌张地抬头看着耿歇向自己逼近的脚步,一时竟不知怎么应付。 耿歇脱了上衣,他淫邪的目光望着玉绾不断向后退缩的颤抖的身子,冲上前一把抓住玉绾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几乎使他发狂。
他擒住她的肩,玉绾奋力挣扎,撕扯间一声“叮咚”,水面溅起水花。耿歇怔了怔,从水里捞起一块铜制方牌。牌子上有简约的图案,雕刻粗糙。耿歇看着这块牌子稍微一愣,笑出声来:“季白云的狩猎牌,你竟然认识季白云?!” 玉绾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牌子,是季贤妃给她的那块。 耿歇冷笑着看她:“你这女人果然不简单,我们大漠猎人的牌子都能到你的手里,还被你随身带着。” 玉绾想起关于季贤妃的父亲在沙漠里打猎的事。她不安地想,不知道季白云的面子能否让这个耿歇放过自己。
耿歇扬起手又将牌子向水中抛去:“虽然你可能认识季白云,但那老家伙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名号还不够资格让我放你一马!”牌子入水的刹那,他已经再次抓住了玉绾的手臂。 玉绾一咬牙,她的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悲愤,其实她身上还有曼陀罗,这种毒足够将他们两个人同时毒死。玉绾一眼都不愿意再看耿歇,这个邪恶丑陋的男人,她决定与其受辱,还不如跟他同归于尽。 玉绾这时候的心境十分苍凉,沈茗赋看不到她受屈辱的样子,如今的他在中原做什么,有何人伴在身旁……印象中沈茗赋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和某个影像重合了,那样相似的一双眼睛,相似的目光……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大漠刑官的爪牙,放了她!” 有人叫他大漠刑官的爪牙。大漠里居然有人敢这样叫。耿歇被人叫成爪牙,一时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依然只专注在玉绾身上,眼中心中都是邪火。 话音刚落,一把剑已经从后面伸过来,冰凉地隔开了他和玉绾。 这是一把好剑,剑虽没有抽出来,看不到剑锋,可是它的剑鞘却紫金流光,辉煌得让人目眩,一看就知道它是把好剑。耿歇的好事被阻挠,回身便骂:“是谁!我杀了你!” 一个清清秀秀的人站在耿老二的左边,他的脚可巧了站在溪岸上,一滴水也没沾到。
玉绾被一番惊吓折腾得不轻,病情似乎加重了,狠命地咳嗽了一阵。她抬起头,看清是一个拿剑戴斗笠的年轻人。 他穿着银灰色的长袍,脸被黑纱遮挡住了,手中稳稳东东地握着宝剑。耿歇想喝斥那些手下对他下手,却听到手下变调了的声音:“二当家……那是晚照剑!” 晚照剑,剑晚照。大漠上使用晚照剑的离殇剑客。此刻玉绾早已趁机戴上面纱。 耿歇唾了一口唾沫:“晦气!今天真是背!”他伸手,肩膀一甩,招式已经出手。别人看到剑客来了可以躲,他不能,他是二当家,就是明知道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都不能躲,大漠刑官的面子在他手里。 来人并没有闪身躲开耿歇的招式,他只是一手向后绕了绕,将剑换了个方向,转瞬就把剑压在了耿歇的肩上。 耿歇双足一并,从地上跳起来,蹿到半空又折身,飞踢离殇剑客的斗笠。剑客侧了侧身,斗笠下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耿歇,将指一弹剑鞘,一声清音,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直刺耿歇,就在这瞬间,几步开外那些二当家的手下没有作壁上观,不管有用没用,都挥舞着刀剑冲上来。 离殇剑客却不恋战,他抽剑回身,迅速从溪中抄起玉绾的身子,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就飘离了众人的包围圈。剑客抱着玉绾,踏着树枝,轻功用得潇洒自如,一路朝远处走去。
到了一个地方,他和玉绾轻轻地落在一片林间空地一匹站着的枣红马背上,抽出软鞭一扬,枣红马四蹄撒开,欢快地朝林外飞奔起来。 玉绾在马背上就觉得身下的马运步如飞,穿着银灰色长袍的年轻人的手臂仍环在她的腰间,她的背贴着那人的胸膛,她听见了那人轻轻的呼吸声。奔跑许久,枣红马终于停了下来,身后的人手臂一用力,抱着她一起从马背上下到地面。落地的时候玉绾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极点,完全撑不下去了。年轻人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她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他找个地方将她轻轻放下。这里也有溪流,他用一块棉巾浸湿,拧了一下把它盖在她的额头上。 玉绾醒来时天已全黑,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上面还架着什么东西在烤,一阵阵香味飘了出来。玉绾看看旁边,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坐在那里,依然带着斗笠,看着篝火,她瞥见那只伸出去添柴火的手,白皙细腻,十分修长,十分漂亮,像是由上好的白玉雕琢出来的,宫中美人的手也没有这般白璧无瑕。
玉绾抱膝坐了半晌,缓缓地开口说:“公子出手救了我的命,好歹报个名字。” 那人看了看她,声音清朗:“顾离殇。” 顾离殇把架子上的烤鹿肉取下,撒上盐,又放上去烤。他把盐罐塞回怀里,也就在这时玉绾看见从他怀里露出了一把扇子,还隐约有吊坠晃动。 她伸了伸手,面纱还好好地戴着,被水沾湿的衣服已经被火温干。只是脚上的鞋袜还有点湿气。鹿肉发出的一阵阵香气飘来,她忍不住想吐,即使靠近火堆也觉得浑身冰冷,她将双手抱在一起,尽力把身体蜷缩起来。 顾离殇看了看她,默默地把烤好的鹿肉从架子上拿下来,用片儿宽大的树叶包了起来。然后他用一根枯树枝拨开火堆,露出里面的一个小铁锅。他用布包着小锅端出来,打开锅盖,一股清香从锅中飘出来。锅里是用白木耳熬成的粥。 顾离殇把锅子放到玉绾前面。玉绾静静地看着那锅粥,开口说:“我并不饿,公子自己吃吧。” 顾离殇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鹿肉是重荤腥,你这样的病人吃了没有好处,木耳粥清肺养气,趁热喝一些对姑娘身体有好处。我到林子里捡些柴火。”他的声音仍是那么清朗,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林子。 玉绾怔了怔,顾离殇走得并不远,尽管四周十分黑暗,但在篝火映照的范围内仍能看见他的背影,他不时地弯下腰翻找可以当柴烧的枯树枝。玉绾低下头,一看粥锅里还有一把小木勺,勺柄粗糙,看样子是他临时做出来的东西。 当玉绾用木勺舀了一勺木耳粥送进口中时,她的肚子轻轻地咕噜了一下,饥饿被唤醒了。
玉绾一勺一勺慢慢地吃干净了锅里的粥。热粥在肚子里暖暖的,身上的寒气稍稍被驱散了些。她摸出袖子里的手绢擦了一下嘴,又将摘下来的面纱戴了起来。 顾离殇已经捡了许多树枝回来,堆在篝火旁,随手扔了几根上去。他拍拍手坐下来,看了看空锅子,转过身把包鹿肉的树叶揭了,抽出脚边的剑来割肉,一片片地送进嘴里吃起来。 玉绾有些瞠目,看他有条不紊地将佩剑当菜刀切肉用,半晌闷闷地道:“公子不是好剑客。” 顾离殇看了看她:“为什么?” 玉绾指着那把锋刃上面沾着一层油污的剑说道:“剑客应该爱剑如命,不仅要每天擦拭,而且轻易不出鞘。怎么能将这样好的剑拿来切肉,你不认为这是暴殄天物吗?” 顾离殇看着玉绾。透过斗笠垂下的薄纱,玉绾可以模糊地看见他的脸,轮廓分明,鼻梁挺秀。他把吃剩的鹿肉放回树叶上,轻轻擦着剑身:“‘红尘’确实是一把好剑,不过暴殄天物算不上。好剑不需要养尊处优,我用得上它的时候自然会用,我是剑客,宝剑在我的手里我就让它发挥的作用。何况,一把好剑也并不会因为切了肉就变得不再锋利。” 玉绾听到他这番话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轻声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顾离殇看了她一眼:“我在追杀他们。” “追杀?”玉绾脱口而出,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惊疑地问,“你说刑官那伙人吗?” “是。” 玉绾想起白天的情形,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难以想象他们会怕你。” 顾离殇摇头说:“谈不上。” 回想傍晚时耿歇等人的反应,玉绾有些不信。二人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玉绾靠在树干上,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多谢公子!” 的确要感谢他。多亏了他,她才能坐在这里吃粥,否则她必将与那个邪恶的耿歇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顾离殇沉默不语,他把修长的手指伸出来,火光好像跳跃在他的指尖上。玉绾忽然想起什么,微微抬起头:“大漠刑官为什么要截杀商旅?无非是图财,为什么要杀人呢?” 顾离殇悠悠地道:“那些人不是他杀的。杀那些商旅的另有其人。” 玉绾愣住了。“大漠刑官从不杀人。”他说。 玉绾不禁道:“那你为什么要追杀他?” 顾离殇也愣了一下,否认道:“不,我追杀的是他的手下。我杀不了他。” “杀不了?”玉绾盯着他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他的对手。”顾离殇看着玉绾,语气认真,“你真该庆幸,你遇见的只是耿歇,我才有机会救你,如果今天是大漠刑官来,我也救不了你。”即使这样,他依然没有冒险和耿歇纠缠,而是选择带玉绾迅速离去。 玉绾吸了口气:“耿歇……他言语间有些不像西域的人。” 顾离殇道:“江湖阎罗刀人耿歇,三十年前突然失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他添了把柴火,继续说,“原来三十年前耿歇来到西域,寻找一种特殊的练刀方法,为了赢天山刀客夺得江湖刀的名号。在大漠耿歇被自称刑官的人抓住,为了活命,他做了大漠刑官的走狗。” “我还是不明白,”头抵着树干,玉绾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来?”她认为原因绝不只是耿歇说的那样简单。 “因为他们知道你是宁朝帝姬。” 玉绾惊了惊,她看了顾离殇一眼,他安静地回望。玉绾心里稍定,有些事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就不需要遮掩什么了。 顾离殇添了一把小树枝到篝火堆里,火光映着他如玉的白指,“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抓你,确然和你的帝姬身份有关系。” 玉绾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膝盖上,“耿歇说我一进大漠,他们就知道了。利用沙暴袭击我们,想来也是计划好的。” 顾离殇轻轻地道:“他们确实有这个能耐,说整个大漠都在大漠刑官的掌握中也不为过。” 玉绾问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力量?让整个大漠的民众都对他谈虎色变。” 顾离殇顿了顿,轻轻地摇了摇头。 玉绾不说话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四周的景物渐渐露出了轮廓。顾离殇保持盘膝而坐的姿势,大半夜都是那么坐着,斗笠依然戴在头上,也不知他这一夜有没有闭眼睡过。 玉绾默默地站起身,顾离殇朗朗的声音从薄纱下面传出:“你要做什么?” 玉绾暗然地说:“我跟队伍失散了,必须找到他们,我才能出这片沙漠。” 顾离殇的身子动了动,他头微微抬起,看着玉绾说:“不用找他们,他们会到处去找你。”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哪里。” 顾离殇看着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要低估你的护卫们,他们好歹是朝廷培养的精锐,找人这种事,他们做起来总要比你一个女子强得多。” 见玉绾还有些犹豫,顾离殇拾了一根树枝把已经只剩零星小火的火堆拍灭。他淡淡地道:“这块沙漠几百里的地方之内只有这一片绿洲,他们只要有点本事一定能找得到。不过你在这里也不是很安全,还是想好了怎么躲避耿歇他们,安稳地等到你的护卫来营救才是。” 玉绾不禁吃了一惊:“他们会追来?” 顾离殇慢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不会?大漠是他们的地盘,我把你从他们手里抢下来,他们自然恼羞成怒,依耿歇那种打不死嚼不烂的性子,这会儿也许正在找我们。” 玉绾咬紧了下唇,感到些许莫名的懊恼。顾离殇脸色一变,忽然转身,长袖挥出,一把银色小刀破空袭向旁边的草丛,只听闷哼一声,一个人从里面跌出来。这人面色青白,头上冷汗淋淋,此人正是昨天玉绾见的耿歇身边的那个人。 顾离殇的手法干脆利落,一掌将那个人拍昏,又是一指敲在他的哑穴上。然后他才直起身,对玉绾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玉绾苍白着脸点点头,顾离殇将火堆里的树枝柴火全部分散丢进草丛里,拿起剑,一脚扫平地上火堆的痕迹。他吹了一声哨子,枣红马奋蹄奔了过来。顾离殇放好马鞍,示意玉绾走过去,玉绾会意地来到马旁,一手抓着缰绳往上爬。顾离殇伸出手,在她腰上缓力托了托,玉绾便喘吁吁地坐上了马背。 顾离殇回头看了看被他弄昏的那人,走到他跟前一伸手将他提入草丛,确认藏好了,他转过身双脚一提力,身体掠起稳稳东东落到马背上,坐在玉绾身后。 枣红马飞奔而去,玉绾觉得头疼得又厉害起来,她扶着马鞍头晕目眩,顾离殇的声音响起:“等你的护卫来了之后,我可以带你们离开沙漠。” 玉绾用力睁开眼:“你认得路吗?” “认得。” 前面劲风呼呼,玉绾艰难地回了一下头:“可是,刑官那些人不会追吗?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顾离殇一手扶住她,回答道:“只要你们在三日内离开这里,刑官也无法对你们做什么。” “那你呢?” “我也会一并离开。” “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 玉绾没有问他所谓该去的地方是哪儿,两旁景色一闪而过,枣红马飞快的速度如同蹄下生风,在这种本不属于它的沙漠土地上,丝毫没现出不适应。她低头俯身马鞍,尽量减少扑面而来的冷风的冲击。身后顾离殇全神贯注地策马,看起来他对这片沙洲很熟悉,到哪个地方转弯,速度上一点都不含糊。 枣红马奔驰的速度渐渐地放慢,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顾离殇提着缰绳警惕地察看四周的动静。 草丛发出不易察觉的簌簌声,顾离殇暗暗道:“不好!”他立即快速地拨转马头,准备策马离开。 这时从草丛里面冒出了许多人影,顷刻之间,四面站着的都是昨天袭击玉绾车队的人。耿歇从人群里走出来,神色与昨天初见顾离殇时已经大不相同。 “看你们还能跑到哪里?” 耿歇叉着腰,指挥着这群人开始包围他们。耿歇咬着牙冷笑:“离殇剑客?了不起,有本事你别跑啊,现在爷爷就让你趴着出去。” 顾离殇冷冷地盯着他,坐在马上并不回话。耿歇的目光接触到马上的玉绾又开始奸邪地笑起来:“美人,你昨天走得匆匆忙忙,还没有和你耿爷爷好好地聊聊呢!” 玉绾看了他一眼,容色冷漠:“我爷爷没有你这么丑。” “妈的!”耿歇暴跳如雷,叫嚷道,“臭娘们儿我杀了你!” 耿歇气急败坏地道:“不要手下留情!射死他们!天大的事刑官那里由我顶着!” 跟随的人都停在原地,开弓搭箭,西域闻名的铁弓铜箭对准了中间的两人一马。顾离殇当机立断,一鞭子抽在马臀上,枣红马吃痛狂奔。箭如雨点,纷纷嗖嗖地射向他们,顾离殇长剑出鞘,挡凶猛飞来的箭,叮咚作响,顾离殇一手把缰绳交给玉绾,低声嘱咐:“抓稳了!” 玉绾死死抓着缰绳,身体贴着马背。顾离殇腾出左手,右手一抬,发出一道银光,一把飞刀直奔耿歇面门,耿歇吃了一惊,身体向旁边一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咔嚓”一声,他的肩膀着地时脱臼了。飞刀直直地钉入后面的树干。他狼狈地爬起来破口大骂:“别让他们跑了!我要拿他们的人头去填坑!” 顾离殇回身,从玉绾手里接过了缰绳,低声道:“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跑不掉。” 玉绾脸色煞白,喘息道:“那怎么办?” 顾离殇看了看两旁都是草丛,只有一条窄路通向前方,周围无处可躲。 “干脆……你放下我,不是说耿歇要抓的是我吗?”玉绾豁出去说,“你如果还愿意,就帮我去找一下我的队伍。他们不能被困在沙漠里。” 顾离殇不停地挥剑挡落飞来的箭,说:“好主意。” 玉绾嘴里发苦,不知道她这个诱饵对耿歇来说还算不算诱饵,现在却得冒险赌一赌了。 她对顾离殇道:“你一个人快走吧。” 顾离殇摇了摇头。 她一愣:“你不是说这是好主意吗?” 顾离殇道:“还不到时候。” 一支箭从顾离殇前面直射过来,玉绾大惊失色,喊道:“小心!” 顾离殇将头猛地向下一低,锋利的羽箭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他抬起头来时,面前的黑纱迎风扬起,玉绾瞥见了他整张的脸,五官端正,面容清秀,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尤其是左眼角下有一小小的疤。疤痕远看几乎发现不了,好像以前那里有一颗痣,不知为何被剜掉了一般。 “顾公子……”她犹疑地叫着。 顾离殇喉间动了一动:“不要称呼得这么斯文,叫顾大哥。” 玉绾一怔,不说话。 顾离殇忽然挺起上身,手一拍马鞍,耿歇双目喷火,夺了身边人的弓,自己抽箭开弓,对准半空的顾离殇一箭射了出去。 离殇剑客一条命,万两黄金不易求。今天若他耿歇能把他杀了,从今往后连大漠刑官都要让他三分了。 羽箭嗖嗖,耿歇的箭飞到了顾离殇跟前,顾离殇横剑一挡,身体往左一侧,羽箭没有射穿他的心脏,却在他侧身的时候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右肩。 闷哼了一声,顾离殇真气一泄,轻飘飘落下来。枣红马也已飘飘落地,离开包围他们的人已有一段不短的距离。玉绾拉着马缰,抬头看着他,他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玉绾叹了口气问:“你受伤了?” 顾离殇“嗯”了一声,抬手又是一鞭子抽在马身上。 枣红马似是意识到主人的危险,奔跑得更加急速。 玉绾向后看了一眼:“他们追上来了。” 顾离殇抬起手抓住肩上的羽箭,一发力拔了下来,鲜红的血渗透了靠肩的衣袖。玉绾一见稍稍松了口气,这样的颜色说明箭头并没有涂抹毒药。 顾离殇扔了箭头,低声道:“专心看着前面。” 后面,耿歇一人一马追了上来,对着顾离殇的背影猛喝一声。手中拽着系刀的铁链,刀便脱手飞向顾离殇的后背。顾离殇一俯身躲了过去,接着“哗啦”一声响,耿歇拉动刀上的链条,又把刀收回手中。就是这一下,耿歇已经赶到了顾离殇的身边。 阎罗刀三十年前曾享誉中原,这时的耿歇怒火中烧,右手抡起四五十斤重的大刀削向顾离殇左肩,顾离殇的剑微抬,正好架住了大刀,迅速向后一仰,他稳住下盘不落马,把缰绳交给玉绾,自己则两只手发力用剑扛住耿歇。 这都是双方次正面交手,刀剑之间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耿歇大刀一收,身体往后扯了扯,在顾离殇力颓之时,再次挺身而上。顾离殇也不是好对付的,战斗经验丰富,他收剑时手腕已转了个方向,看见大刀又砍过来,一反手立即招架住了。 两人在马上开始了对峙,辛苦的是玉绾,此刻她已经趴在马背上,剧烈的头痛仿佛脑袋里有个虫子在咬,她嘴唇青白,几乎就要撑不住了。 这时耿歇和顾离殇两人在马上你一刀我一剑地拼起了招式,刚才的硬碰硬消耗了两人大量的内力与气力,这时候虽近身搏斗,却已没有像刚才那么激烈了。 就在两人酣战之际,马背上的玉绾听到一个惊呼声,带着惊喜,熟悉地响在前面的路上:“殿下在那里!快!你们快点跟上来!” 归海藏锋这时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在他身后,还有十几名腰间挎刀的御林军士兵。小桃瘦挑的身子露了出来,她一眼看见玉绾就在马上,高兴地又叫又嚷:“殿下!是殿下!” 玉绾松了一口气,顾离殇一边对付耿歇,一边对玉绾说道:“虽然慢了点,不过你们的人到底还是来了。” 说话时耿歇又怒喝一声,一刀朝顾离殇当头砍下,顾离殇一侧身,身体往旁边躲去,不料却带动了玉绾,他一伸手钩住玉绾肩膀,这时耿歇的刀虽没有伤到顾离殇,却将他的斗笠掀落了。 玉绾脸色苍白地看着前面的御林军,她的身体靠顾离殇的维持才不至于掉下马去,此时顾离殇也感到她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 归海藏锋见此景象,早就怒不可遏。他们护送的帝姬就在他们的面前被人追杀,简直就是他们的奇耻大辱!他抬手握紧刀柄抽出了刀,大声地喊道:“弟兄们跟我一起冲!上不了战场立不了战功,保护好帝姬也就是为朝廷效忠。别让一些人以为我们中原的军人都是豆腐渣!” 他这话十分鼓舞士气,御林军士兵们哪一个不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他们是谁,自幼被选拔进宫接受训练,吃皇粮,受皇恩,保卫皇室安全,外面的人谁见了他们不尊敬几分?他们个个刀剑武艺样样精通,放在江湖上,应该都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他们自视甚高也都是有一身傲骨的人。如今不仅被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劫了帝姬,还居然让帝姬在自己的面前被人如此欺凌! 这些义愤填膺的御林军士兵们,听了皇帝身边一品带刀侍卫归海藏锋鼓动的话,无不士气大振,精神抖擞地拔出腰间的刀朝着耿歇的人马冲了过去。 这些都是愤怒已极的御林军,耿歇的人再强悍,说到底也是沙漠草寇,真要遇见这群受过皇家正规训练的护卫们跟他们拼命,他们也只能是招架无力,丢盔弃甲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闭着眼都能看出来形势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耿歇他们已不再占据上风。耿歇不是好汉,这种太明显的亏当然不愿意吃,当即怒瞪顾离殇一眼,示意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慌忙拨转马头,带着手下悻悻地一溜烟逃走了。事实上想要不走也由不得他,表面上他耀武扬威,那些手下们都叫他一声二当家,他一声令下就跟着他跑来抓顾离殇二人。可是,无论什么时候,耿歇都不会忘记,这些手下的真正主人是大漠刑官,平时没事的时候自然万事大吉,可谁也不知如果他的手下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或者今天被那些御林军抓住,大漠刑官知道后又会怎么处置他耿歇呢,所以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这边,归海藏锋一见那伙人跑了,便下令御林军士兵不要再追了。穷寇莫追,这么些个人走时一点不乱,竟然全部逃脱了,可见这群匪徒似的家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转身,只见那个年轻人伸手拾起了地上的斗笠,用手拍了拍,重新戴上。然后他牵着马走来,玉绾坐在马背上,气色相当差。 归海藏锋用他一贯的锐利眼神,打量了一下年轻人。他一身银灰色长袍,身子修长,右肩一道伤口正在滴血。目光移到他牵马的手,白指如那无瑕的羊脂。 “归海!”玉绾叫了一声。 归海藏锋应声道:“殿下,这人是谁?” 玉绾看了一眼顾离殇:“他是能带我们走出沙漠的人。” 归海藏锋瞬间愣了愣,以刚才的情形似乎这个人在救帝姬,不过这样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帝姬跟着他未免太草率了一点。 小桃扒开人群冲上来:“殿下!”只要看到玉绾平安回来,别的她什么都不在乎。 玉绾一看见她,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桃,我没有事,你别担心。” 小桃这一天一夜过得凄惨,只要一想到玉绾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被人劫走的,她就无端地惊醒,醒来就忍不住哭,才一天光景,两个眼泡已经肿成核桃样。听玉绾这样说,她两眼闪着泪光,点了点头。 后面有两个人驾着玉绾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过来了,归海藏锋上前一步道:“殿下上车吧!”他们寻找玉绾的时候,他就想到了玉绾身子弱,因此指派了两个人专门驾着马车跟随,免得找到帝姬后帝姬的身体会熬不住。 顾离殇轻飘飘的声音飘来:“你好让我跟你同乘。” 玉绾一愣,但片刻后,便听她对身旁的人道:“让这位公子和我坐一辆马车。” “什么?”归海藏锋一惊,“殿下,此人来路不明,怎好让他与殿下坐在一起?” 玉绾平静地道:“他是西域的剑客,救过本宫的命,小桃也坐在车里,你不必担心。” 归海藏锋不言不语,按理说殿下离开不过一天,这样短的时间如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信任。他心里自然是千百个不赞成帝姬的决定,身旁的一群御林军也大多露出怀疑之色。 他转身面对戴着斗笠的年轻人:“敢问阁下是谁?怎么样称呼呢?” 顾离殇抬手把剑扔到马车上:“我是顾离殇,你们叫我顾公子就行了。” 护送 小桃好奇地眨眼看着对面的男子,不明白他闭着眼在想什么,进了马车后就一直坐着不说话。 玉绾看着他受伤的肩膀,轻声说:“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顾离殇睁开眼看了她一下,顿了顿,握住自己的一片衣角,另一只手就要用力把它撕下。 “不用!”玉绾忙道,“小桃,快把白布带拿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小桃立刻找到包袱,从里面把白布带拿出来,递给顾离殇。 玉绾看了看她,从座位上起来到顾离殇那边,察看了一下他肩膀的伤势,她皱了皱眉道:“伤口很深,必须上药。” 她从顾离殇手里接过布带,并没有转脸:“小桃,你直接把包袱给我吧。” 小桃圆瞪了眼阻止:“殿下,让奴婢来帮顾公子。” “没事,”玉绾淡淡地道,“包扎我比你在行些。” 小桃看了看两人,不情不愿地把包袱拿给玉绾:“殿下,您动手给顾公子包扎不妥吧,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小桃虽然并不像归海藏锋那样在意一些规矩礼仪,但看到玉绾主动接近一个男人,她同样难以接受,忍不住再次提醒她。 那边顾离殇倒似没什么顾忌,他袒裸着受伤的肩膀,玉绾在包袱里面取了一瓶药,拔掉塞子倒在手里的布带上,然后小心地按在伤口上包扎好,红褐的药粉进入伤口,顾离殇却一声不吭,玉绾的额角渗出了汗珠。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敷上药时定然十分痛,见顾离殇的毅力如此坚强,玉绾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刚包扎好,听到车外归海藏锋说了一声:“殿下,我们已经走出绿洲了。”“现在外面是一片沙漠,我们该怎么走才能出去?” 玉绾转头看着顾离殇,现在就全靠他指路了。顾离殇没有说话,他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将一众御林军士兵的身影都扫进了眼中。 然后他放下帘子,重新坐好。 玉绾问:“我们该怎么走?” 顾离殇却沉默不言,半晌才道:“你们人太多了,走不出这里。” 玉绾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为什么走不出去?” 顾离殇看了她一眼:“我能带你出去,但要想逃离大漠其他人的眼线,你们这么多人肯定是不行的。人少目标小,领着这么一大群人上路,等于成了大漠刑官的活靶子,到时候只怕一个都逃不掉。” 归海藏锋骑着马在帘外注意听马车里的动静,他忍不住皱眉:“顾公子,你不要危言耸听。我带御林军奉皇命护送帝姬到西月,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离开帝姬半步。” 顾离殇道:“可是现在她和你们在一起反而不安全。” 归海藏锋有些不悦了,他压着火气道:“那按顾公子的意思,难道要我们与帝姬分开吗?” 顾离殇顿了顿,忽然问:“你们这些护卫中谁武功?” 归海藏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加上心里添堵,就没回答他。小桃在旁边插了一句:“是归海大人,他是陛下的金刀护卫,宫里厉害的人了。” 顾离殇道:“好,你留下保护帝姬,其他人都走。”这话是冲着帘外说的。 归海藏锋真怒了,冷冷地说:“顾公子,你救出了我们的帝姬,我们衷心感激。可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归海!”玉绾皱眉说了一声。 顾离殇闻言,抬手撩开车帘,马车外归海藏锋冷着一张脸,见他露出身来也不说话。顾离殇把头顶的斗笠摘下,露出黑纱遮掩的脸,目光一个一个在御林军身上掠过,偶尔停留在他们脸上一小会儿。 他很有把握地说道:“三天之内,我保证你们护送的人毫发无损地到达贪狼。现在已经不是信不信任我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引路,你们这一大队人马怕只有困死在沙漠里。我是剑客,不谋财不害命,也不愿意见到再有无辜者在这里埋骨黄沙,这片大漠下面埋葬了多少生命你们都已经看见,难道你们也想和他们遭到同样的下场?” 顾离殇灌注了几分内力,说话声传出去极有穿透力,一排站立的御林军听得清楚,心里都掀起了波澜。玉绾沉默地坐着,一直没有开口。 归海藏锋的内心同样不平静,他重重地叹气,说:“顾公子,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吗?” 顾离殇拢了拢袖子:“人再多也无用。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你懂的。” 归海藏锋闻言苦笑,大漠不是他们的地盘,他心里完全明白。他有些茫然地四顾,满眼都是黄沙,大漠辽阔无垠,一直延伸到天边。 玉绾见状叹道:“归海,天意如此,趁着进入沙漠还不深,你下令御林军士兵都回去吧!” 归海藏锋看着她:“可是殿下,他们的职责是护送您,现在叫他们回去,让他们怎么交代啊?” 玉绾徐徐地说道:“奉旨去西月的是我,不是他们。他们回去不算违旨,我会再写一道奏折交给他们带回去。父皇定然会谅解。” 归海藏锋听了这话,知道帝姬是已经下定决心了。缓缓放下马车的帘子,他无奈地转身,神情同样复杂的御林军都转脸看着他。归海藏锋将目光扫视了他们一下,道:“帝姬有令,所有的护卫都离开这里。冯五,你负责把大家带回京城,路上要提高警惕,切勿掉以轻心。” 御林军士兵里那个叫冯五的人低下了头。玉绾在马车里又说了什么,归海藏锋道:“你们安全抵达京城后,把这里的一切如实禀告陛下和大臣们,如果可能,好请清淮王来调查一下,哪怕派人来查查。还有,将我们饲养的好的鸽子放出来,给帝姬报信。” 这话说给御林军听,也是给顾离殇听的。说到底,归海藏锋不可能真正的信任顾离殇,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顾离殇根本不在意这些,大大方方地探头帘外,扫视了一下御林军满面犹疑的样子,又缩了回去。小桃取来纸笔,玉绾揽着袖子在几案上写了一封奏折,装入信封后,用蜡封好口。她撩开车帘把信封交给归海藏锋,归海藏锋恰好瞥见顾离殇抱着双臂,剑搁置在旁边。 冯五上前把奏折从归海手中接了过去。归海藏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道:“顾公子的为人光明磊落,何故总是带着斗笠示人呢?这大漠荒凉,顾公子难道也有什么人要躲避吗?” 顾离殇看了他一眼,嘴角竟然扯出了笑意。这是次见他笑,是一种说不出的爽朗。他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戴斗笠是抵御大漠的风沙,哪有你说的原因。” 归海藏锋脸色变了变,冲冯五摆了摆手:“你们走吧!” 冯五面无表情,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便率领御林军往回走。这里他们刚到不久,来路都还记得很清楚,只需要走不到三个时辰,便可离开沙漠,循原路返回大宁。 小桃在车里看到归海藏锋脸色不好看,吐了吐舌头。 不一会儿马车外脚步声响动,御林军士兵们缓缓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外面声音渐静,御林军士兵都已走远。归海藏锋冷冷的声音响起来:“顾公子,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安排好了,帝姬应该能安稳地离开这里了吧?” 顾离殇也冷冷地说了一句:“往南走,一个时辰。” 马车震了一下,轮子迅速向前滚动。归海藏锋亲自驾车,甩起马鞭一言不发地赶路。 小桃一直盯着车外面,这时方回过脸,顾离殇斗笠搁在一边,剑放在另一边,静静地坐着。她眨了几下眼,便看见顾离殇怀里露出的一把扇子,底端的吊坠更是好看。又见到他身体挺得笔直,腰身修长,器宇不凡,她咬着玉绾耳朵悄悄地说道:“殿下,您看啊……他还有扇子,不像个剑客,倒像咱们中原坊间传说的那些花花公子……” 玉绾眼皮动了动,抬眼看了看顾离殇。 一丝隐隐的熟悉感缠绕心田,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顾离殇似有所觉,淡淡的目光也飘了过来。玉绾微微一笑道:“这次真要多谢顾公子,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在沙漠里耽搁多久。” 顾离殇道:“等我把你们带出去了,再谢我不迟。” 玉绾笑了笑,没接话。 顾离殇看了她一眼:“我也是中原人,西域偏远,少小离家,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中原亲人,我……我总不至于害你。” 玉绾微微一笑:“我明白。” 顾离殇点点头,坐在对面又开始闭眼不言不语。 接下来的时日他们走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顾离殇没有食言,一路上他十分尽心地卫护着马车的安全。有几次他从马车里探出头,警惕地看着大漠,忽然袖子里就发射出银色的小刀,看着总是似乎平静无人的沙丘后就会有人中刀倒地。在有些地方,顾离殇会指挥归海快马加鞭往前走,一刻不许停留。他说那些人是沙漠里的密探,他们如果走得不快,很快就会有接到消息的人赶过来。 他们走过了一段被沙丘包围的极狭窄的路段,顾离殇让他们下车,归海藏锋也从驾车的坐位上下来了。顾离殇说这里沙层松软,虽说发生坍塌的机会极小,然而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这般的熟悉,也不知他在沙漠里待过多久。见识过这般身手,归海藏锋看顾离殇的眼神也就不一样了。等到第三天,他们回头,苍茫大漠就在身后,逐渐远离。归海藏锋终于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顾公子,多谢!” 顾离殇摆摆手,只是下马车的时候,他看着与他同乘了几天的玉绾,叹息地说道:“你要进贪狼我不反对,不过,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别让贪狼的王看到你的模样。到了贪狼,如非必要,你的面纱还是一直戴着的好。” 玉绾看着他,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刻,顾离殇眼里有着温暖的笑意。他说:“帝姬,我们有缘再见吧。”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西域的暖阳照出了他映在地上的长影。小桃伸长脖子看着他远去,竟然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 总的来说,这个顾公子还是不错的。面对帝姬的时候,有种特殊的关切。 玉绾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脖子,声音因为持续的高烧显得有些嘶哑:“愣着干什么!”然后对归海藏锋说,“归海大人,咱们继续赶路。” 和顾离殇分开后,雨就下起来了,道路泥泞,马车走起来异常艰难。归海藏锋浑身都被雨水浸湿了,更糟糕的是玉绾这段日子本就高烧反复,这时已病得不轻。他嘱咐小桃小心服侍,一边继续驾车赶路,行驶了一天才赶到贪狼王城。 贪狼王城的城门早已关闭,门口由两小队卫兵守着。归海藏锋赶着车来到跟前,就连他这样刚强的护卫都累得喘气道:“中原圣朝的帝姬路经此地,你们快打开城门!” 他拿出怀中藏的令牌,在守城门的卫兵眼前一晃。 卫兵转过头看了看,又转了过去,身上的铠甲闪烁着冷冷的光泽,却不见他们做出任何要开门的动作。 归海藏锋何其敏锐,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他沉下脸质问:“怎么?大宁帝姬在此,你们还敢不放她进城吗?” 卫兵看着他,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赔笑道:“哪里,只是咱们的王正在选妃,这个时候不方便放外人进来……” 归海藏锋竭力地压住胸中的怒气,冷笑道:“选妃?这等雅兴我们不敢打扰。让我们进去随意歇一歇,等大王有空了再来接见我们就是了。” “那怎么成,”旁边一个似是卫兵头头的使了个眼色,脸上堆笑,“帝姬是贵客,我们不好怠慢,必须准备好迎接的宫殿,摆好佳肴美酒,献上我们西域的瓜果,排演好迎客的歌舞,这才能迎请帝姬入城,这也不失我贪狼的礼数啊。” 废话一箩筐,说尽了场面话,中心意思就一个——不让进! 归海藏锋齿缝间迸出话音来:“你们好大胆子!敢拦我大宁帝姬的车驾,别忘了你们王去年还刚呈了求和的国书,送了贡品。你们却敢胆大妄为不让帝姬进城,若是有什么不测你们担待得起吗?” 士兵们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有几个脸上竟然露出笑意,他们悠悠地道:“对不住了,帝姬,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罢了,您就在城外等等吧,等大王选好了妃,心情好了。自然会请你们进城,安排时间接见你们。” 归海藏锋脸色铁青,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清咳,他立刻转过了身。 车帘微微掀开一角,归海藏锋向前探身,问帝姬身体是不是很难受。 几个守门士兵的面面相觑,低头窃窃私语,猜测那马车里的帝姬在对自家的护卫说什么。片刻后,归海藏锋朝车内施了一礼,车帘缓缓放下,再次将里面的一切严严实实地遮住了。 归海藏锋再次一脸铁青,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向守城门士兵的脸。他们为他的态度所恼怒,正打算说几句风凉话再奚落他一番。这时只见他手腕一翻,露出了一小块金黄的东西。两个士兵疑惑,便上前看了看。忽然士兵的脸上僵了僵,抬头看着归海藏锋。 他冷冷地斜睨着他们,神色冰冷高傲,这时却没有人再敢说什么话刺激他。 归海藏锋拿在手上的是一块虎符。虽然虎符小,但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辨。清淮王这些年手掌天下兵马,靠的就是他手上有大宁皇帝给他的半边虎符,虎符不在乎大小,有了它就有兵权。中原的军队驻扎在西域边边角角的地方,不知有多少,虎符在手,要调动这些兵马易如反掌,一天之内就能集结大批人马听命调遣。 那些守城门的士兵哪里能料到这个,当下就木着脸,不知该怎么办了。归海藏锋猛然提起全身真气,声如洪钟地喊道:“贪狼的王听着,我大宁帝姬现在城门口,你出来迎接也好,继续躲着也好,不过我要你记住,帝姬是大宁皇帝爱女,你若有所怠慢,那就是你贪狼倒霉之日到了。今日虎符在此,帝姬临行前清淮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好好保卫她。王爷爱帝姬甚深,知道你们竟敢将帝姬拒之门外,想必会大为震怒。这城门你们开是不开,悉听尊便,我们绝不会再多说!” 一番话说出,半个城池都能听见。守城门的士兵吓得脸色煞白,偏偏自己又不敢做主放他们进城,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归海藏锋也不管他们,索性就坐在马车上等着。僵持了没多久,终于有声音传来,紧闭的两扇城门缓缓地开启了,里面走出一个人向守门士兵说了什么之后,对归海藏锋拱手施礼道:“大王不便出来迎客,我是宫廷管事,大王命我迎帝姬到驿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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