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潇的作品表现出了80后作家的特有才情、叙述角度和语言特色。或许也印证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经历、苦闷和追求。

曹潇写自己或说二十多岁年轻人的特定生活历程和特殊经历，多半离不开校园生活和校园生活背景，带有“回溯”的性质，如同《卡农曲》所述的“卡农”，“特征是间隔数音节不停重复同一段乐曲”。从自己的世界的有限的小孔看外面的世界，也可以说是一种“小孔成像”的原理。

曹潇，女，1988 年出生， 南京大学文学院 12 级艺术硕士，浙江传媒学院 06 级戏剧影视文学专业，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先后在《山花》《西湖》《广州文艺》《文学界》《安徽文学》《百花洲》发表小说二十余万字。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安徽文学院第五届签约作家。

序：   ………………………………………………袁    鹰  1

序：女孩子的这点事…………………………………..张    陵  1

西湖边的对话……………………………………1

杭州的雨季……………………………………… 13

卡农曲…………………………………………….30

绿洲·岛…………………………………………50

天台上的麦子……………………………………..67

哭泣游戏……………………………………….105

温暖的小窝……………………………………….146

催 . 眠 …………………………………………..172

达尔文的标本盒………………………………….198

小世界…………………………………………216

白海芋…………………………………………  .234

女孩子的这点事

张   陵

每年都参与编选《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作品，会更注重写实能力更突出的青年作家们的作品。我认为写实是一个青年作家的基本思想艺术训练。一个小说家，没有较扎实的写实功底走不远。这只是我个人的一孔之见。还有很多编选专家更看重青年作家的艺术才华和文学语言表达的感悟力。他们认为一种天生的语言才能，是文学最可贵的东西。有了这种天分资质，才有可能比别人走得更远一些。这两种观点各有侧重，但并不对立。一碰上优秀作家的作品，所有专家都具有高度共识，都特别高兴，并不分是“写实”派的，还是“感觉”派的。

曹潇显然可以归属于“感觉”派。因为是个女孩子，所以其“感觉”更为细腻柔美。

先读的是《杭州的雨季》和《卡农曲》，一下子就感受到小说里的诗意，淡淡的，却能很长时间缠绕在心头不能散去。这诗意，就来自她语言叙事的“感觉”。《杭州的雨季》写她以及女朋友小凡与几个男孩子的情感故事，小情小调小感觉小曲折，谈不上什么风波，也谈不上什么道德困惑， 最多就是几个情感心理的涟漪，不过，氛围营造得楚楚动人。《卡农曲》则写女孩子之间的情感关系，重点讲述“我” 与一个叫 Lea 的女同学的一段交往过程。这个女同学性格有些忧郁，和杭州的雨季天气差不多，有点孤独，不大合群， 却意外与“我”谈得来。而“我”不久前刚和一个女朋友断了往来，心情也不怎么好。于是，这两人就有了一种若即若离的友情。情节流动很慢，或者说没有情节，作者故意打乱故事的逻辑关系，不过叙述语言中传递出来的感觉却是满满的，暖暖的。

实际上，曹潇的小说写男女情感非常少。在这本集子里， 只有《杭州的雨季》《绿洲·岛》等少数几篇涉及到男女情感， 多数作品都在描述女孩子之间的那点事。人物也就那么几个，Lea、小欣、安安、竹子、小艾、麦子、阿南，还有“我”。有不少人在不同的作品里反复出现，故事也很单纯，多数写她们之间的分分合合，写她们之间的情绪纠结。不是写她们之间为了男孩子你争我斗，相互伤害，也不写为爱情海誓山盟，要死要活。因为不写异性之间的情感，所以也就没有了通常会看到的那种矛盾冲突。女孩子之间的情感纠葛，看上去有点“作”，却也是纯纯的。

这种小说故事，按一般的理念，通常会被列入比较“单薄” 的作品之列。作品的生活圈很小——几乎封闭在杭州的一座影视类的学院里；故事内容又那么单薄——女孩子们那些小资情调；主题也很浅显——社会文化含量非常少，并不介入现实矛盾，也不讨论人生命运，甚至没有生活之“痛”。不管你能说出曹潇小说多少不足，道出多少毛病，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 那就是，她的小说能吸引我们去读。让人爱读想读，不就是好小说的特征之一吗？

读进去，就会感觉到，把女孩子之间的小情小调写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曹潇能写到这样的程度，也非常不容易。她写男女同学的情爱倒不很出色，但写女孩子之间的情感关系却很精彩。作家有丰富的体验，也有到位的表现。我们会注意到，她在捕捉女孩子们情绪变化的细节上，很有自己的心得和认知。这样的细节在作品中出现非常多，才构成小说独有的品质。我们读多了此类型小说中办公室女人间的恶俗故事，有时很无奈。回过头来再读曹潇，确有小清新之感。

这些都不算什么，曹潇最让我们吃惊的是，她直率地写出了女孩子之间超越友情的那种“爱情”。并且，把这样的“爱情”描写得这样纯洁无瑕，这样自然真诚。《天台上的麦子》《哭泣游戏》《催眠》等作品中的麦子，就是这种“爱情”的执着追求者。别人要的是友情，她却要爱情。这种情感，在一些小说里会引发偏见，也会被当作情感的另类，可是，在曹潇这里，一切正常自然，没有偏见，也不是另类，而是女孩子之间正常正当的情感关系，也是纯纯的暖暖的。麦子的情感需求和情感追求，使女孩子们的情感关系变得生动复杂丰富起来了。比起“友情”，麦子的“爱情”似乎更富有情致，更有内涵，更深入我们这个时代女性的内心。也许，作家还没有意识到，正是这个人物，让整部小说不落俗套，不同凡响。有了这个人物，作家所有朦胧的感觉，都变得有意义，有价值了。

关于这类情感，我的认识还很浅薄，说不出更多的话。不过，据我所知，还很少有作家写出麦子这样的女性情绪以及这样的女性人物。仅这一点，我们就得刮目相看。曹潇不仅有才气有灵气有“感觉”，而且还有相当的写实功底。只是这种写实能力，被“感觉”淹没了。

西湖边的对话

杭州是一个充满水的城市，空气湿润得随手一抓就能拧出水来。城市的中间有个湖， 叫西湖。西湖的周围是一圈山。有山有水， 一个城市就像人一样，有了灵动的气息。每到周末，西湖边就多了很多人。人来西湖边不只是为了看湖，也是为了汲取点自然的灵性。被人这么一围，西湖就变得小了，有了世俗的喧闹和纷扰。

我在西湖的外围随意地走着，没有靠得太近，西湖和西湖边的人都离我很远很远。我喜欢用心里的距离去衡量人和事，或许早就习惯了这种孤独。我就这么一直走着，直到看到一个蓝衣黑裙的女子。她坐在路边的靠椅上，背影很美很美。女子回过头来，眉眼细长面带微笑，我迎着她走过去。

“我这次出来是为了见一个人，当然， 是一个男人。男人并不坏，但我不能接受他。”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笑里带点无奈的苦涩。她叫阿雪——一个温婉的名字。她来杭州是为了和一个追求她的男人了结。

“我觉得即使我不愿接受，也要和他说一声再见，他要出国， 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我就是为了这句话到了这里，只是没有想到这么远。”

她笑了笑：“小时候地理没有学好，以为云南就挨着杭州，结果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一夜都没有合眼。刚下火车，我就到了这里，想看看他工作了五年的城市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总是告诉我，这里有个很美的西湖。在这里和你见面真是很高兴。”

我和阿雪相识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且是在网上结识的。我上网是为了下载电影和相关资料，从不聊天也不用邮箱，也从来没有在博客上留过文字。并非不会，只是不想在网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天我是为了找一个提供电影下载的博客，很偶然地进了阿雪的博客。阿雪的文字有一种隐含的力量，我不知怎的就在她的博客上留了言。第二天我觉得有点后悔，但还是去看了她的博客，发现她给我发了一封站内邮件！就这样，我和阿雪有了交流。前几天阿雪发邮件告诉我，她过两天会到杭州来，想和我见一面。犹豫了片刻后，我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昨天晚上我接到了阿雪的电话，非常好听的女声，让我的心里有点不安也有点期待。

我几乎一夜没睡，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和网友见面，而且对方还是从云南赶到这里的。直到上了汽车，我的手还在发抖， 不知道现实中的阿雪是胖还是瘦，是高还是矮。我努力回想她博客里的只言片语去勾画她的形象时，才发现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一下子感到非常恐慌。我觉得这次唐突的见面也许是个错误。我习惯于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空间里，突然插进来的人和事都会让我很不适应。直到见到阿雪，我都还没有完全打消内心的顾虑。

我和阿雪沿着西湖走，周围高声喧哗的人影响到了我们的情绪，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沉默不语，各想各的心事。我没有告诉阿雪，我约她在这里见面是有原因的。我完全可以拒绝和她见面，因为我另有一个约会，和一个男人。我喜欢他，他并不喜欢我，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约他出来。他已经毕业了， 要离开这个城市，我想在他走之前告诉他，我喜欢过他整整三年。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每次想到总是一阵心痛。我一个星期前给他发了个信息，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也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地点，只是说今天会在西湖边等他。我相信只要他来我就能找到他，每次他在我身边出现，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