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6378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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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之年、耗尽十年心血追忆那年与日寇浴血奋战
深入敌后，神兵天降，中国版“加里森敢死队”
深入敌后，神兵天降，中国版“加里森敢死队”
内容简介
圣约翰大学新闻系的大学生李成抱着抗日救国的满腔热情，毅然中断学业潜赴昆明。经过魔鬼般的特训后，他以译员身份加入美国战略情报处伞兵突击队。小分队神出鬼没、九死一生深入敌占区搜集情报，配合中国伞兵突击队与日寇浴血奋战，打出了赫赫军威，提振了国军的士气。他们秘密潜入浙江沿海一个三不管地区侦察敌情，为盟军反攻做准备。
当地神秘的王氏家族管辖着这块区域。王泰永名为国军少将，暗地里却与伪军、土匪和日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分队引导B25轰炸机炸毁日军秘密潜艇基地，日本高官为之震怒，日军随即展开针锋相对的残酷围剿。王泰永的儿子为家族利益出卖了小分队，队员们在狱中受尽酷刑折磨，抵御各种诱惑。危急关头，传来日本天皇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日军士气土崩瓦解。部分日伪军不甘心失败，负隅顽抗，被中国伞兵突击队歼灭。李成与美国伙伴依依惜别，祈祷战争永不再来！
当地神秘的王氏家族管辖着这块区域。王泰永名为国军少将，暗地里却与伪军、土匪和日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小分队引导B25轰炸机炸毁日军秘密潜艇基地，日本高官为之震怒，日军随即展开针锋相对的残酷围剿。王泰永的儿子为家族利益出卖了小分队，队员们在狱中受尽酷刑折磨，抵御各种诱惑。危急关头，传来日本天皇无条件投降的消息，日军士气土崩瓦解。部分日伪军不甘心失败，负隅顽抗，被中国伞兵突击队歼灭。李成与美国伙伴依依惜别，祈祷战争永不再来！
目 录
章 紧急受训
第二章 短兵相接
第三章 围歼之战
第四章 灯红酒绿
第五章 放纵是恶
第六章 梦啼妆泪
第七章 神秘家族
第八章 倭寇“巢穴”
第九章 灰飞烟灭
第十章 拯救大兵
第十一章 草莽英雄
第十二章 爱来敲门
第十三章 炼狱之痛
第十四章 密码密码
第十五章 天使之死
第十六章 困兽犹斗
第十七章 传奇和尚
第十八章 天降神兵
第十九章 相爱难忘
第二十章 苦涩美酒
第二十一章 暗流涌动
第二十二章 在劫难逃
第二十三章 难说再见
后 记
前 言
后记
1999年秋，我到加拿大温哥华参加圣约翰大学的校友会。遇到了不少老同学，其中有一起在伞兵部队当过翻译的老战友。蒙他们热情相邀，我到美国去跟他们相聚了一段时间。谈起了半个世纪前的战斗生活，旧闻轶事，丰富多彩。当他们知道我是搞写作的，都问我为什么不写那段传奇般的生活与人物，因为至今很少人记起或写过那些满怀爱国热情，出生入死的译员们。我不由长叹……
1949年我刚参军，领导号召我们向党交心，详尽交代自己的历史与社会关系，作为是否对党忠诚老实的标准。我满怀激情，交代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当过伞兵译员的历史。那时，我幼稚地认为这是我的光荣，抗日救国，想不到这却成为我半辈子的罪恶阴影。1952年我被清洗出军委技术部，主要是因为我有重大历史问题，是特嫌。因为当时伞兵突击队属于美国战略情报处，是特务组织，以后肃反、反右，尤其是文化大革命，都重复提起这一问题。
我清楚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成绩展览中，明确提出在运动中揪出隐藏多年的中美合作社大特务朱定是思想的伟大胜利。以后虽然获得平反，但对这段历史，我却保密，不管是亲朋好友，甚至是妻子儿女，都绝口不提，更不要说写成作品了。
在译员朋友的督促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自己思想没有解放。我有什么愧对于人的呢？当初就是为了抗日，以后就回学校去了。解放前我还参加过进步学生运动。于是就写了这部《中国伞兵突击队》（原名“死恋”）。
这部作品中大部分情节与人物都是真实的，是我战友的亲身经历，我仅仅加以集中与发展。小说主题仍是反战，歌颂真正的英雄——小人物。情节的确是尖锐复杂的，但我向来反对用离奇曲折的故事来吸引人。我描写的是真实的人与人性，他们真实的感情、遭遇与结果一定会引起读者的共鸣，这是我一贯对文学的主张与实践。
朱定
2003年3月于石河子
1999年秋，我到加拿大温哥华参加圣约翰大学的校友会。遇到了不少老同学，其中有一起在伞兵部队当过翻译的老战友。蒙他们热情相邀，我到美国去跟他们相聚了一段时间。谈起了半个世纪前的战斗生活，旧闻轶事，丰富多彩。当他们知道我是搞写作的，都问我为什么不写那段传奇般的生活与人物，因为至今很少人记起或写过那些满怀爱国热情，出生入死的译员们。我不由长叹……
1949年我刚参军，领导号召我们向党交心，详尽交代自己的历史与社会关系，作为是否对党忠诚老实的标准。我满怀激情，交代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当过伞兵译员的历史。那时，我幼稚地认为这是我的光荣，抗日救国，想不到这却成为我半辈子的罪恶阴影。1952年我被清洗出军委技术部，主要是因为我有重大历史问题，是特嫌。因为当时伞兵突击队属于美国战略情报处，是特务组织，以后肃反、反右，尤其是文化大革命，都重复提起这一问题。
我清楚记得在文化大革命的成绩展览中，明确提出在运动中揪出隐藏多年的中美合作社大特务朱定是思想的伟大胜利。以后虽然获得平反，但对这段历史，我却保密，不管是亲朋好友，甚至是妻子儿女，都绝口不提，更不要说写成作品了。
在译员朋友的督促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自己思想没有解放。我有什么愧对于人的呢？当初就是为了抗日，以后就回学校去了。解放前我还参加过进步学生运动。于是就写了这部《中国伞兵突击队》（原名“死恋”）。
这部作品中大部分情节与人物都是真实的，是我战友的亲身经历，我仅仅加以集中与发展。小说主题仍是反战，歌颂真正的英雄——小人物。情节的确是尖锐复杂的，但我向来反对用离奇曲折的故事来吸引人。我描写的是真实的人与人性，他们真实的感情、遭遇与结果一定会引起读者的共鸣，这是我一贯对文学的主张与实践。
朱定
2003年3月于石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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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紧急受训
“坐！成！”坐在中间的那个年岁的美国军官，用发军令简单明确的语言传达了他的意思。
“谢谢！”李成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坐在桌后的四个美国军人。年纪的戴着中校军衔，慈眉善目，不像个军人，倒像个和气的外公；他旁边坐着的一个是少校，金发碧眼，瘦削的脸上有一对阴森的眼睛；再往左是一个年轻的少尉，脸上带着微笑；一直往右的桌子角上坐着一个上士，是黑人，个头很大，皮肤黑得发亮。他随随便便靠在椅背上，嘴里嚼着口香糖。这四个人也正在注视着他。
这是1945年初在昆明的一个军用帐篷内，昆明四季如春的气候使帐篷内有几缕明亮的阳光。这是翻译官分配工作的面试，十八岁的李成是第六个被叫进来的，帐篷外还排着好几行应试者。三个月前他还是上海教会大学一个一年级学生，为了抗日，偷偷地越过日伪占领区到了抗战首都重庆，考取了翻译官，在昆明受了短期军训。由于前方迫切需要，现在就要分配工作了。
“中校！”李成挺了挺胸膛，“你是不应该叫我成的，跟你们的排列相反，个字‘李’是家庭的姓，第二个字‘成’才是我的名。你可以叫我‘李成’，而‘成’只有我的父母或者很亲近的朋友才能叫。”
“很抱歉！”那中校笑开了，除了那少校，另外两个也在笑，“李成，看了你的登记表，你是刚从上海来的？”
“是的。”
“你就生在那里吗？”
“不！我生在浙江平湖，大了才搬到上海。”
“太好了，你能说浙江的语言吗？因为据我所知，中国的地方语言是非常复杂的。”
“我当然会，我的意思是在那一个地区。其他地方如浙江宁波，口音也有差别，但我都能听懂。”
“对浙江沿海的一些地形呢？”
“这我不熟悉，因为我年纪小，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但可以找当地人做向导。”
“你的英文说得不错，是怎么学的？”那少校开始询问了。
“我没有很好学，我喜好运动，但因为是教会学校，从初中开始，课程都是用英文教的。家里的兄妹们有时也用英文讲话，所以我跟着就学会了。”
“你的数学怎么样？譬如代数、几何。”
“不怎么样，我喜欢语文，不喜欢数学。”
“圆周率是多少。”
“3.1415。”
“不精确。”
“但这数字是除不尽的22/7，要精确你去除吧！”那少校的脸更阴森了，其他三个人又笑了起来。
“你懂建筑材料的结构学吗？”那少校又问。
“不懂，听都没有听见过。”
“你还说你是一个大学生。”少校也笑了，那是一种嘲讽的笑。
“我只是大学一年级，读的是新闻系，不是建筑系。”
“你说你爱好运动。”那上士也插口了，“会玩什么球？”
“足球、篮球、垒球都是校队。”李成又挺了挺胸膛，他胸部有突出的青春的肌肉。
“会拳击么！”
“会！高中时得过冠军。”
“是吗？”那上士站了起来，“我们来比试一下，我在高中时也是冠军。”
那上士就直挺挺站在李成对面，李成站起来也有一米八的个子，但比他还差一个头。
“你先攻击吧。”那上士笑嘻嘻开了嘴，露出红色的唇与舌头，对比他黑漆似的脸，非常可怕。李成捏紧拳头，看着他胳膊上垒球似的圆滚滚的肌肉，短而粗壮的脖子，不知从何下手。
“打吧！”那上士又笑了笑，“我只防卫不攻击。”
既然是和平拳击，那就应付应付算了，李成向他的脸部打了两拳，看似很笨重的对手，却灵巧地摆头，就躲过了这两拳。
“这是拳击。”那黑人板起脸，“不是你的女朋友抚摸着你的脸在求爱。用力打拳！你面前站着的是日本佬，打不到他，你就要丧命了。懂吗？狠狠打！”
李成这次认真了，使用了组拳，拳头像雨点似的落下去，那黑人像兔子似的跳着，一一躲过了。李成打了这么多空拳，心中实在发毛，就一下逼了过去，左手打了个空拳，但这是虚晃一招，看对方把头一偏就打住了，右手一个钩拳闪电似的打了过去，眼看就要落在对方的左腮上了，那黑人却抬起左手一挡，顺势一推，李成只觉得像给重锤击了一下，跟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三个美国人都笑了，一股血冒上李成的脸，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真是颜面扫地。他跳了起来，拳头像风似的扫过去，那黑人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打上去就如打一堵墙。“停手吧！孩子。”他叫道，这称呼更激起了李成的怒火，眼看上面攻不进了，就从下面猛踢了一脚，对方猝不及防，给踢中了膝盖。他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三步，抱住了膝盖，睁圆双眼怒吼：“拳击可没有用脚的规矩。”
“你不是说你是日本鬼子么，那么用任何方法去伤害他都是对的。”李成满意地笑了。
“很对。”那年岁大的军官大笑起来，“李成对日本人还是充满仇恨的，是不是？”
“如果有人侵入你的祖国，杀害你的亲人，强奸你的姐妹，掳掠你的财产，你会不恨他吗？”
“对！对。”那军人伸出他的手，“让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乔其·巴加中校，这是赫门·冯·门格生少校、约瑟夫·林斯莱少尉，后是杰克·华盛顿上士。”
“你好！”李成跟他握了握手，“但我叫李成，不是成。”
“让我还是叫你成吧，你可以叫我乔其，更亲密一些。”
“你好！”那黑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你这一脚踢得可不轻。”他伸出了蒲扇似的大手，“但是为了你这一脚，我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小组，你小子有一股不屈不挠的猛劲，我很喜欢你这点。”
“很抱歉我踢了你。”李成跟他也亲热地握了握手。
“成，我要跟你说明，我们这一个小组，属于美军战略情报局，专在敌后干危险的勾当，你不愿意可以不来。”
“我很愿意，中校。”
“乔其。”
“乔其，这正是我希望的工作，越危险越好。”
“好！你回去收拾一下，杰克会去接你的。”
到了晚上，杰克果然开了一辆吉普车来了，把李成的行李，实际上只是两条军毯与一些衣服，几本书，往车里一甩，就开车走了。
“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杰克灵活地操纵着吉普，用粗沙的声音说，“你还在试用期，要加入这个小组是很难的，必须经过各种考试。”
“是的，谢谢你的提醒！”
“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子，巴加中校与林斯莱也是，但就是那位少校门格生，那是个怀着种族偏见的杂种。他看不起犹太人与一切有色人种，他崇拜希特勒的雅利安人种优越论，不适宜在欧洲作战，所以调到这儿来。”
“那为什么不把他踢出去呢？”
“不能，他很有用，他有两个博士头衔，医疗与建筑，是一位优秀的技术军官。”
“他反对我加入这个小组吗？”
“他反对一切有色人种，包括我在内。”
“那叫他当翻译吧？这杂种。”李成吐了一口唾沫，“在中国的土地上，看不起一个为中国而战的中国人，什么时候我要教训教训他。”
“你那两手不行。”杰克哈哈大笑了：“等着我教你吧，现在你不理他就行了，巴加是个好老头，他很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呢？”
“你很好斗，我们小组需要这种性格，有几个翻译英文比你好，但性格像通心粉，外软内空，他就不要。”
“你意思是说我也该找他打一架。”李成也笑了。
“你不行。”杰克摇头，“不要看他年纪大，巴加的射击与柔道都是一流的。”
战略情报处的房屋在美军宿舍的尽头，紧连着大操场。杰克跟李成共分一间小屋，一人一张行军床，屋内堆着一些器材，墙上毫无例外地挂着半裸体的隆乳丰臀的女人，媚眼横飞，看了叫人心跳。“走吧！吃饭去。”杰克说。
李成跟着杰克到了餐厅，是自助餐，很丰盛。李成拣了牛排、生菜、甜点心与水果，跟杰克坐到餐桌上。他清楚看见门格生就坐在走廊尽头的座位上，正在喝酒，见了他们进来头都不抬，吃了一半李成就放下了刀叉。
“你可要猛吃。”杰克警告他，“将来的训练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我懂，可这牛肉的味道实在不好，半生不熟的，我家里的五香牛肉越吃越香，可这就像咬一块皮革。”
“天哪！这都是空运来的，是美味。”杰克说着把一块红红的牛肉叉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哈喽！成！”李成背后挨了一拍，一看是林斯莱，“欢迎你的来临！”
“谢谢！”李成挪了挪脚，让林斯莱坐下来。他也擎着满满的一盆。
“你喜欢唱歌吗？”林斯莱的嘴里塞满了食品，口齿含糊地问。
“喜欢！”
“你能唱什么歌？”
“中国歌，当然。”
“外国歌呢？”
“在中学时唱《一百零一首好的歌》歌本上的。”
“好极了，你教我中国歌吧，我教你一些外国歌作为交换。你知道，我对音乐很感兴趣，等这他妈的战争过去，我要当一个作曲家，歌颂和平与幸福。”
“我赞成，但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很缺乏。”
“你知道，杰克是个不错的男低音。我们可以组织一个合唱队。”
“唱给谁听呢？”
“谁爱听就听。”林斯莱笑起来，“人有爱好音乐的天性，也没有国界。”
“好！我答应你。”两人举起手掌来拍了一下。
晚上入睡时，杰克问他：
“成，你有女朋友吗？”
“有，在高中与大学都有。”李成不由想起丽丽，他们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她有娇小的身材、大眼、小鼻与圆润丰厚的嘴唇。
“上过床吗？”
“不！”李成摇了摇头。他只记得有一次跟丽丽参加了一个舞会，在送她回家时吻了她。两个人都因激动与害怕而浑身颤抖，再进一步的思想根本没有。
“那有什么意思。”杰克吧嗒了一下嘴唇，“比如你买了一只肥大的火鸡，却不去吃它，你不是一个大笨蛋吗？”
“在中国，这是很严肃的事。你吻一个女孩，这大体上意味着你要娶她。”
“我不信，在昆明电影院旁边，有的是女人，你随便挑。难道你也要跟她们结婚吗？”
“那是妓女，杰克！”
“管她是什么，反正我找女人是要上床。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吧。”
“我不去，那些女人太脏，我受的教育也禁止我这样做。嫖娼对我来说是一种堕落与犯罪。”
“胡说八道！不上床孩子从哪出来，包括你我在内。”
“我不解释，反正我不去。”
“成，你要帮我解决生理上的困难。我愿意出双倍的钱，可这儿的女人好像不喜欢黑人，见了我都跑了。”
“那你现在还没有一个女朋友吗？”
“有一个，但她是一个老巫婆，只有她愿意也能够接待我。你帮我找一个年轻、结实的女人，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反正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李成已很疲劳了。对这个话题，他不感兴趣。
第二天吃早饭时，巴加中校就过来了。
“欢迎你的到来。”巴加跟李成握了握手，“吃过早餐后，你去找门格生少校，检查一下身体，下午由杰克教你一些技术。我们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你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突击队员，你同意吗？”
“同意！”
早饭后杰克把他带到门格生的房门前面。
“那杂种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很傲慢，摆臭官架子。”杰克眨了眨眼睛，“对他的各种问话，你顺着来就行，回答时不要忘记把你的手放在裤裆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我操你。”杰克大笑着走了。
李成敲了敲门。
“谁？”门格生在里边问。
“李成！”
门开了，门格生冷冷的眼光迎接了他问：“什么事？”
“乔治叫我来检查身体。”
“进来！”
李成进了这不大的房门，右首摆着一个玻璃柜子，里边放满药疗器械；左边是一个书架，放满了厚厚的书本。一张行军床，一把白漆的转椅，整个房间片尘不染，充满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坐下。”门格生指指靠墙的一个板凳，李成拘束地坐了下来。
“我要跟你说清楚两点。”门格生坐在他的转椅内，用一个酒精棉球仔细擦着双手，“，请叫我门格生少校，我不喜欢其他的称呼，我可以称呼你为李成……”他顿了一下，“先生。”
“是的，门格生少校！”李成挺了挺胸，“但我不是先生，我是中国军事委员会外事局派来的翻译官，也有军衔。”
“是吗！”门格生惊奇地扬了扬眉毛，“什么军衔？”
“上尉。”
“上尉？”门格生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一位非常年轻的上尉，是吗？”
“这跟年岁毫无关系，所以，门格生少校！请你称呼我为李成上尉。”
“好吧，李成上尉，我要说清楚第二点，请你不要用你的手接触房内的任何东西，我重复一遍，任何东西。”
“这是为什么？”李成觉得一股血又冲到脸上。
“因为你的手上有细菌。”
“难道你的手上没有？”
“有，所以我经常在消毒。”门格生手上的酒精棉球转得更快了，“请你认清一点，中国是个肮脏的国家，中国人有不讲卫生的习惯，因此，你们手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细菌。你手的接触会使这房间沾染上细菌，甚至是致命的细菌。”
“我服从，门格生少校。”李成把手指放在裤裆上。
“请带上这个。”门格生把一个口罩扔了过来。
于是开始了详尽的检查，李成脱了个精光。门格生熟练地运用着他的听诊器、血压计，还抽了血，后总算完了。门格生的酒精棉球始终不离手，在各种用过的器械上反复细擦。李成起来穿上衣服，心想越快离开这个杂种越好。
“你患过性病或其他疾病，例如肝炎等病没有？”
“没有。”李成动脚想走。
“明天早上八点。”门格生冷冷地说下去，“到我这儿来，我要测验你的智力。”
“智力？”李成很惊奇，“我敢担保我不是白痴。”
“我不怀疑这点，但你要懂得一些起码的知识，举个例子，你知道这墙的高度吗？”
“大概有四米。”
“我不喜欢大概，究竟是四米一，还是三米九呢？”
“这用尺子一量就是了。”
“非常高明！”门格生的脸上又闪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但如果面对你的是一座高山、一幢高层建筑，你能用尺子量吗？”
“不能。”
“如果你弄错了一座山的高度，错报给了飞行员，飞机就可能撞在山上，你懂吗？”
“懂。”
“你不是一个白痴，但在我们组内，如果这种起码知识也没有，就等于是一个白痴，我们不要。现在请回吧，明天早上八点请再来。”
李成垂头丧气地出来，在饭厅里找到了杰克，闷闷不乐地喝水。
“下午到我那里，我教你折伞、拳击。”
“好吧！”李成放下了刀叉。
“怎么，那杂种给你出难题了？”
“是的，不过他说得有理，我应当学会那些知识。”
饭后，他们赶到伞房，在一张长长的台上，杰克细致地教他如何把一顶硕大的降落伞折成一个小包。杰克的指头很粗，但动起来很灵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你仔细看着。”杰克一边行动一边嘱咐，“我完了，你就接着来。”
但李成现在脑子却在搜索过去学过的一切代数、几何知识，什么A2+B2=C2，杰克折完后，李成接上去，个动作就错了。
“你不是一个好学生。”杰克的脸板起来了，“你要明确你自己折的伞就背在你的身上，有一个失误使伞打不开，你将像一块石头坠落到坚硬的地面上。现在再来一遍，这一遍不行就来十遍，直到熟悉为止。这不是我跟你过不去，是为了你自己的命，也为了我们小组的战斗，我不愿意在没有向日本鬼子开一枪之前，你就头朝下跌下来，像一颗四分五裂的瓜。”
“我感谢您的教导。”李成放下了伞，“我保证能很快学会折伞，但现在我不能集中精力。非常抱歉，我给那些他妈的数学习题给弄迷糊了。我现在必须去找两个朋友，他们能帮助我。”
杰克耸了耸肩，做了个手势让他走。李成开了车子直奔西南联合大学找两个朋友，找了有关书籍，又请他们教了些基本知识，回来奋斗了一夜，才算弄出了个眉目。第二天门格生口试时才算勉强过了关。中午睡了一觉，下午才跟杰克学了折伞和一些跳伞的基本要领，如着地时如何打滚以避免受伤。危险的就是跳高塔，在距地面几十米高的跳台上，有一根钢绳，斜挂到地面，绑好没有降落伞的伞带后，在跳台上往外一跳就沿着跳台一直降到地面。李成次站在跳台上，看着下面矮小的房屋，迎面刮来一阵阵寒风，也不由打了个冷战，但当下面杰克发出口令时，他就闭上眼跳了出去，很快就安全地降到地面上。
“很好！”杰克拍拍李成的肩膀，“明天学搏斗与实弹射击。”
第二天是巴加的课，在一个健身房里，巴加给了李成一套宽大坚固的衣服。
“我听了一些情况。”巴加说，“对你的情况我很满意。训练是快速而艰苦的，因为日本佬不会等我们，在战斗中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仁慈，这就是战争，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我一定记住。”
“还有一点是：我们必须要协力一致。门格生是个怪人，但他很有知识，我们要集中一切人力物力打击日本佬。不管政治与宗教信仰、肤色、教育程度等等，站在一条战壕里的都是战友，这一点你也必须明确。”
“是！巴加中校。”
“乔其。”
“不！巴加中校，我也是个军人。”
“是吗？”巴加笑起来，“那在公开场合，正式的会议上就叫我的军衔吧！只是不要把手指放在裤裆上，我懂这些玩意儿。”
“不放，不放。”李成大笑起来，他觉得这个上司很可亲。
他们两个相对蹲下来。
“现在你想法把我摔倒。”巴加现在半蹲半立，“记住，你面对的是日本佬，所以用你的力气。”
李成猛扑过去，想抱住对方的腰摔他，但比李成矮的巴加向后一低，趁着李成扑过来的猛劲向后猛力一摔。李成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飞了出去，在几米外跌了下来，脸也在帆布垫上擦破了。
“很抱歉。”巴加摇摇头，“日本人是很擅长摔跤的，他们的相扑天下无敌，我的老师就是一个日本人，你一定要学会这一套。”
“我保证学会。”李成咬着牙站了起来，“现在先让我学会这一手吧。”
他们在垫子上交手了很长时间，李成被摔了十几个跟头，但却学了不少窍门。后，实在筋疲力尽了，巴加才停下手来，叫李成回去休息。中午在食堂里杰克看见李成脸上手上都贴了胶布，就大笑起来。
“那老头儿把你收拾得不轻。”
“不轻。”李成点头，“但我很高兴，我学了不少东西。”中餐他吃得很多，体能消耗太大了。
下午又跟杰克学枪击，汤姆生冲锋枪、45式手枪都是实弹射击。还加甩手榴弹，但叫李成佩服的是飞刀。杰克抓住一把匕首的刀尖，向几米外的木板飞去，那木板上有个人形，就像马戏团里的演员一样，那匕首牢牢地钉在头上、胸部牢牢不动。
“你这一手我真佩服。”李成不由叹息，“你完全可以到马戏团去当杂技演员。”
“不行。”杰克摇头，“马戏团里的靶子是一位漂亮的曲线诱人的女郎。不管我瞄什么地方，刀仍会钻进她的心窝，或者下面那块禁区，诱惑力太大了。啊哈，那是我的，也是男人的天堂，上帝保佑我们永远占领那块高地吧！”
后是林斯莱的节目，一早李成就去了。林斯莱屋里放着好几个收音机，电台，一把四弦琴吊在墙上，还有一个手风琴。他满面笑容，给李成倒了热咖啡，请他坐下。
“我这里是原始的人工操作。”他掀开一个小盒盖，里面是一个键盘，“也枯燥无味，老是嗒嗒点一点嗒嗒，但你如果加进了音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听……”林斯莱熟练地按着键盘，弹出的嗒嗒的声音，“这是A……这是B……C……D你能听懂吗？”
“能！”李成接过手去操作起来，虽然很慢，但终于能操作了。
“好吧！”林斯莱频频搓着手，“你学得很快，顶好！”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有用口语传达，那就更简单了，ableBakercharlieDog……这就是A、B、C、D……你记住它们就是。后，我们来解决一个敏感而机密的问题，密码。现在我们用的是机器密码，还有是自己编的密码，我这里有密码本，看着它可以破译密码，这是军队的机密，所以我不能给你看，但你先学会破译的方法。到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机会，在上级批准之后，我可以给你密码本，但我重复一遍，这是机密，谁要泄露了，要交军事法庭审判。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有些是死记硬背的。”李成回答，“我一定把它们背会。”
“顶好！”林斯莱又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文娱活动了。”他取下了琴，拨出了几个动听的音符，就唱了起来。
“当春光来到洛基山，我就回到你身边，山中娇小甜蜜的情人，有一双漂亮蓝色的眼睛。再一次我说我爱你，小鸟整天在歌唱，当春光来到洛基山，在那遥远的洛基山中……”
歌声终止了，林斯莱的眼里充满眼泪。
“这是一首美丽动听的歌曲。”李成也被深深打动了，“你是洛基山的人吗？”
“是的。”
“在那里有一个有蓝眼睛的女朋友？”
“有一个女朋友，但眼睛不是蓝的，却有一头火红的头发。”
“那说明脾气暴躁。”李成大笑起来，“小心她骂你。”
“不可能，她现在很可能在别人的怀里撒娇呢。”林斯莱叹了一口气，“这该诅咒的战争，好吧，朋友！”林斯莱又高兴起来，“你唱一支中国歌曲吧。”
“我真的不懂。”这使李成为难了，“我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更不懂什么交响乐等等，我只会哼一些民歌。”
“什么歌都行，民歌更好。”林斯莱坚持，“不用琴也可以。”
“好吧！”李成竭力在记忆中搜索自己唱过的歌曲，跟父亲听过京戏，跟母亲听过沪剧、评弹、绍兴戏，以及自己唱过的中国歌曲，终于想起了《叫我如何不想她》，就哼了一遍。
“好！好！美丽，美丽，请你再唱一遍。”林斯莱忙着记谱，李成只得再哼一遍。
“你能把词翻译过来吗？”
歌词难翻，但李成终于结结巴巴把词翻过来，词不达意，有些已记不起来了。
“好曲、好词。”林斯莱如获至宝，“请再唱几首吧。”
别无选择，李成只得把在上海听过的一些电影歌曲都唱了出来，什么《四季歌》等等，林斯莱听得手舞足蹈。
“你们中国歌曲是一个音乐的宝库，请你多介绍一点吧！”
“但我肚子饿了。”李成回答，“唱不动了，先去吃饭吧。”
第二天是星期天，除了杰克，大家都去做礼拜。巴加问李成：
“你不去参加吗？”
“不，我不是基督教徒。”
“但你是教会大学出来的。”
“上帝在我心中。”李成画了个十字。
“好吧！那今天休息，你进城去玩吧，好好休息一下，下星期我们要进行实战训练了。”
“是！中校。”
李成搭了杰克的车进城，杰克一定要李成一起去找个女的干一下，李成拒绝了。李成到了联大，那时校舍很简陋，教授学生都挤在简易的房子里，图书馆也不大，李成还是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翻阅各种报纸杂志。他特别喜欢这种气氛，觉得又回到了上海的大学生活，那种宁静和平的时光，什么时候这场可恶的战争能过去呢？他想，自己能脱下军装，放下杀人的武器，重新回到书籍中去，在那里寻找新的天地与自己的未来。
“坐！成！”坐在中间的那个年岁的美国军官，用发军令简单明确的语言传达了他的意思。
“谢谢！”李成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坐在桌后的四个美国军人。年纪的戴着中校军衔，慈眉善目，不像个军人，倒像个和气的外公；他旁边坐着的一个是少校，金发碧眼，瘦削的脸上有一对阴森的眼睛；再往左是一个年轻的少尉，脸上带着微笑；一直往右的桌子角上坐着一个上士，是黑人，个头很大，皮肤黑得发亮。他随随便便靠在椅背上，嘴里嚼着口香糖。这四个人也正在注视着他。
这是1945年初在昆明的一个军用帐篷内，昆明四季如春的气候使帐篷内有几缕明亮的阳光。这是翻译官分配工作的面试，十八岁的李成是第六个被叫进来的，帐篷外还排着好几行应试者。三个月前他还是上海教会大学一个一年级学生，为了抗日，偷偷地越过日伪占领区到了抗战首都重庆，考取了翻译官，在昆明受了短期军训。由于前方迫切需要，现在就要分配工作了。
“中校！”李成挺了挺胸膛，“你是不应该叫我成的，跟你们的排列相反，个字‘李’是家庭的姓，第二个字‘成’才是我的名。你可以叫我‘李成’，而‘成’只有我的父母或者很亲近的朋友才能叫。”
“很抱歉！”那中校笑开了，除了那少校，另外两个也在笑，“李成，看了你的登记表，你是刚从上海来的？”
“是的。”
“你就生在那里吗？”
“不！我生在浙江平湖，大了才搬到上海。”
“太好了，你能说浙江的语言吗？因为据我所知，中国的地方语言是非常复杂的。”
“我当然会，我的意思是在那一个地区。其他地方如浙江宁波，口音也有差别，但我都能听懂。”
“对浙江沿海的一些地形呢？”
“这我不熟悉，因为我年纪小，没有去过很多地方，但可以找当地人做向导。”
“你的英文说得不错，是怎么学的？”那少校开始询问了。
“我没有很好学，我喜好运动，但因为是教会学校，从初中开始，课程都是用英文教的。家里的兄妹们有时也用英文讲话，所以我跟着就学会了。”
“你的数学怎么样？譬如代数、几何。”
“不怎么样，我喜欢语文，不喜欢数学。”
“圆周率是多少。”
“3.1415。”
“不精确。”
“但这数字是除不尽的22/7，要精确你去除吧！”那少校的脸更阴森了，其他三个人又笑了起来。
“你懂建筑材料的结构学吗？”那少校又问。
“不懂，听都没有听见过。”
“你还说你是一个大学生。”少校也笑了，那是一种嘲讽的笑。
“我只是大学一年级，读的是新闻系，不是建筑系。”
“你说你爱好运动。”那上士也插口了，“会玩什么球？”
“足球、篮球、垒球都是校队。”李成又挺了挺胸膛，他胸部有突出的青春的肌肉。
“会拳击么！”
“会！高中时得过冠军。”
“是吗？”那上士站了起来，“我们来比试一下，我在高中时也是冠军。”
那上士就直挺挺站在李成对面，李成站起来也有一米八的个子，但比他还差一个头。
“你先攻击吧。”那上士笑嘻嘻开了嘴，露出红色的唇与舌头，对比他黑漆似的脸，非常可怕。李成捏紧拳头，看着他胳膊上垒球似的圆滚滚的肌肉，短而粗壮的脖子，不知从何下手。
“打吧！”那上士又笑了笑，“我只防卫不攻击。”
既然是和平拳击，那就应付应付算了，李成向他的脸部打了两拳，看似很笨重的对手，却灵巧地摆头，就躲过了这两拳。
“这是拳击。”那黑人板起脸，“不是你的女朋友抚摸着你的脸在求爱。用力打拳！你面前站着的是日本佬，打不到他，你就要丧命了。懂吗？狠狠打！”
李成这次认真了，使用了组拳，拳头像雨点似的落下去，那黑人像兔子似的跳着，一一躲过了。李成打了这么多空拳，心中实在发毛，就一下逼了过去，左手打了个空拳，但这是虚晃一招，看对方把头一偏就打住了，右手一个钩拳闪电似的打了过去，眼看就要落在对方的左腮上了，那黑人却抬起左手一挡，顺势一推，李成只觉得像给重锤击了一下，跟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三个美国人都笑了，一股血冒上李成的脸，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真是颜面扫地。他跳了起来，拳头像风似的扫过去，那黑人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打上去就如打一堵墙。“停手吧！孩子。”他叫道，这称呼更激起了李成的怒火，眼看上面攻不进了，就从下面猛踢了一脚，对方猝不及防，给踢中了膝盖。他大叫一声，往后退了三步，抱住了膝盖，睁圆双眼怒吼：“拳击可没有用脚的规矩。”
“你不是说你是日本鬼子么，那么用任何方法去伤害他都是对的。”李成满意地笑了。
“很对。”那年岁大的军官大笑起来，“李成对日本人还是充满仇恨的，是不是？”
“如果有人侵入你的祖国，杀害你的亲人，强奸你的姐妹，掳掠你的财产，你会不恨他吗？”
“对！对。”那军人伸出他的手，“让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乔其·巴加中校，这是赫门·冯·门格生少校、约瑟夫·林斯莱少尉，后是杰克·华盛顿上士。”
“你好！”李成跟他握了握手，“但我叫李成，不是成。”
“让我还是叫你成吧，你可以叫我乔其，更亲密一些。”
“你好！”那黑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你这一脚踢得可不轻。”他伸出了蒲扇似的大手，“但是为了你这一脚，我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小组，你小子有一股不屈不挠的猛劲，我很喜欢你这点。”
“很抱歉我踢了你。”李成跟他也亲热地握了握手。
“成，我要跟你说明，我们这一个小组，属于美军战略情报局，专在敌后干危险的勾当，你不愿意可以不来。”
“我很愿意，中校。”
“乔其。”
“乔其，这正是我希望的工作，越危险越好。”
“好！你回去收拾一下，杰克会去接你的。”
到了晚上，杰克果然开了一辆吉普车来了，把李成的行李，实际上只是两条军毯与一些衣服，几本书，往车里一甩，就开车走了。
“我要坦率地告诉你。”杰克灵活地操纵着吉普，用粗沙的声音说，“你还在试用期，要加入这个小组是很难的，必须经过各种考试。”
“是的，谢谢你的提醒！”
“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子，巴加中校与林斯莱也是，但就是那位少校门格生，那是个怀着种族偏见的杂种。他看不起犹太人与一切有色人种，他崇拜希特勒的雅利安人种优越论，不适宜在欧洲作战，所以调到这儿来。”
“那为什么不把他踢出去呢？”
“不能，他很有用，他有两个博士头衔，医疗与建筑，是一位优秀的技术军官。”
“他反对我加入这个小组吗？”
“他反对一切有色人种，包括我在内。”
“那叫他当翻译吧？这杂种。”李成吐了一口唾沫，“在中国的土地上，看不起一个为中国而战的中国人，什么时候我要教训教训他。”
“你那两手不行。”杰克哈哈大笑了：“等着我教你吧，现在你不理他就行了，巴加是个好老头，他很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呢？”
“你很好斗，我们小组需要这种性格，有几个翻译英文比你好，但性格像通心粉，外软内空，他就不要。”
“你意思是说我也该找他打一架。”李成也笑了。
“你不行。”杰克摇头，“不要看他年纪大，巴加的射击与柔道都是一流的。”
战略情报处的房屋在美军宿舍的尽头，紧连着大操场。杰克跟李成共分一间小屋，一人一张行军床，屋内堆着一些器材，墙上毫无例外地挂着半裸体的隆乳丰臀的女人，媚眼横飞，看了叫人心跳。“走吧！吃饭去。”杰克说。
李成跟着杰克到了餐厅，是自助餐，很丰盛。李成拣了牛排、生菜、甜点心与水果，跟杰克坐到餐桌上。他清楚看见门格生就坐在走廊尽头的座位上，正在喝酒，见了他们进来头都不抬，吃了一半李成就放下了刀叉。
“你可要猛吃。”杰克警告他，“将来的训练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我懂，可这牛肉的味道实在不好，半生不熟的，我家里的五香牛肉越吃越香，可这就像咬一块皮革。”
“天哪！这都是空运来的，是美味。”杰克说着把一块红红的牛肉叉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
“哈喽！成！”李成背后挨了一拍，一看是林斯莱，“欢迎你的来临！”
“谢谢！”李成挪了挪脚，让林斯莱坐下来。他也擎着满满的一盆。
“你喜欢唱歌吗？”林斯莱的嘴里塞满了食品，口齿含糊地问。
“喜欢！”
“你能唱什么歌？”
“中国歌，当然。”
“外国歌呢？”
“在中学时唱《一百零一首好的歌》歌本上的。”
“好极了，你教我中国歌吧，我教你一些外国歌作为交换。你知道，我对音乐很感兴趣，等这他妈的战争过去，我要当一个作曲家，歌颂和平与幸福。”
“我赞成，但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很缺乏。”
“你知道，杰克是个不错的男低音。我们可以组织一个合唱队。”
“唱给谁听呢？”
“谁爱听就听。”林斯莱笑起来，“人有爱好音乐的天性，也没有国界。”
“好！我答应你。”两人举起手掌来拍了一下。
晚上入睡时，杰克问他：
“成，你有女朋友吗？”
“有，在高中与大学都有。”李成不由想起丽丽，他们是一起从小长大的。她有娇小的身材、大眼、小鼻与圆润丰厚的嘴唇。
“上过床吗？”
“不！”李成摇了摇头。他只记得有一次跟丽丽参加了一个舞会，在送她回家时吻了她。两个人都因激动与害怕而浑身颤抖，再进一步的思想根本没有。
“那有什么意思。”杰克吧嗒了一下嘴唇，“比如你买了一只肥大的火鸡，却不去吃它，你不是一个大笨蛋吗？”
“在中国，这是很严肃的事。你吻一个女孩，这大体上意味着你要娶她。”
“我不信，在昆明电影院旁边，有的是女人，你随便挑。难道你也要跟她们结婚吗？”
“那是妓女，杰克！”
“管她是什么，反正我找女人是要上床。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吧。”
“我不去，那些女人太脏，我受的教育也禁止我这样做。嫖娼对我来说是一种堕落与犯罪。”
“胡说八道！不上床孩子从哪出来，包括你我在内。”
“我不解释，反正我不去。”
“成，你要帮我解决生理上的困难。我愿意出双倍的钱，可这儿的女人好像不喜欢黑人，见了我都跑了。”
“那你现在还没有一个女朋友吗？”
“有一个，但她是一个老巫婆，只有她愿意也能够接待我。你帮我找一个年轻、结实的女人，怎么样？”
“以后再说吧，反正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李成已很疲劳了。对这个话题，他不感兴趣。
第二天吃早饭时，巴加中校就过来了。
“欢迎你的到来。”巴加跟李成握了握手，“吃过早餐后，你去找门格生少校，检查一下身体，下午由杰克教你一些技术。我们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你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突击队员，你同意吗？”
“同意！”
早饭后杰克把他带到门格生的房门前面。
“那杂种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很傲慢，摆臭官架子。”杰克眨了眨眼睛，“对他的各种问话，你顺着来就行，回答时不要忘记把你的手放在裤裆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我操你。”杰克大笑着走了。
李成敲了敲门。
“谁？”门格生在里边问。
“李成！”
门开了，门格生冷冷的眼光迎接了他问：“什么事？”
“乔治叫我来检查身体。”
“进来！”
李成进了这不大的房门，右首摆着一个玻璃柜子，里边放满药疗器械；左边是一个书架，放满了厚厚的书本。一张行军床，一把白漆的转椅，整个房间片尘不染，充满了一股酒精的味道。
“坐下。”门格生指指靠墙的一个板凳，李成拘束地坐了下来。
“我要跟你说清楚两点。”门格生坐在他的转椅内，用一个酒精棉球仔细擦着双手，“，请叫我门格生少校，我不喜欢其他的称呼，我可以称呼你为李成……”他顿了一下，“先生。”
“是的，门格生少校！”李成挺了挺胸，“但我不是先生，我是中国军事委员会外事局派来的翻译官，也有军衔。”
“是吗！”门格生惊奇地扬了扬眉毛，“什么军衔？”
“上尉。”
“上尉？”门格生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一位非常年轻的上尉，是吗？”
“这跟年岁毫无关系，所以，门格生少校！请你称呼我为李成上尉。”
“好吧，李成上尉，我要说清楚第二点，请你不要用你的手接触房内的任何东西，我重复一遍，任何东西。”
“这是为什么？”李成觉得一股血又冲到脸上。
“因为你的手上有细菌。”
“难道你的手上没有？”
“有，所以我经常在消毒。”门格生手上的酒精棉球转得更快了，“请你认清一点，中国是个肮脏的国家，中国人有不讲卫生的习惯，因此，你们手上沾满了各种各样的细菌。你手的接触会使这房间沾染上细菌，甚至是致命的细菌。”
“我服从，门格生少校。”李成把手指放在裤裆上。
“请带上这个。”门格生把一个口罩扔了过来。
于是开始了详尽的检查，李成脱了个精光。门格生熟练地运用着他的听诊器、血压计，还抽了血，后总算完了。门格生的酒精棉球始终不离手，在各种用过的器械上反复细擦。李成起来穿上衣服，心想越快离开这个杂种越好。
“你患过性病或其他疾病，例如肝炎等病没有？”
“没有。”李成动脚想走。
“明天早上八点。”门格生冷冷地说下去，“到我这儿来，我要测验你的智力。”
“智力？”李成很惊奇，“我敢担保我不是白痴。”
“我不怀疑这点，但你要懂得一些起码的知识，举个例子，你知道这墙的高度吗？”
“大概有四米。”
“我不喜欢大概，究竟是四米一，还是三米九呢？”
“这用尺子一量就是了。”
“非常高明！”门格生的脸上又闪出一个鄙夷的笑容，“但如果面对你的是一座高山、一幢高层建筑，你能用尺子量吗？”
“不能。”
“如果你弄错了一座山的高度，错报给了飞行员，飞机就可能撞在山上，你懂吗？”
“懂。”
“你不是一个白痴，但在我们组内，如果这种起码知识也没有，就等于是一个白痴，我们不要。现在请回吧，明天早上八点请再来。”
李成垂头丧气地出来，在饭厅里找到了杰克，闷闷不乐地喝水。
“下午到我那里，我教你折伞、拳击。”
“好吧！”李成放下了刀叉。
“怎么，那杂种给你出难题了？”
“是的，不过他说得有理，我应当学会那些知识。”
饭后，他们赶到伞房，在一张长长的台上，杰克细致地教他如何把一顶硕大的降落伞折成一个小包。杰克的指头很粗，但动起来很灵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你仔细看着。”杰克一边行动一边嘱咐，“我完了，你就接着来。”
但李成现在脑子却在搜索过去学过的一切代数、几何知识，什么A2+B2=C2，杰克折完后，李成接上去，个动作就错了。
“你不是一个好学生。”杰克的脸板起来了，“你要明确你自己折的伞就背在你的身上，有一个失误使伞打不开，你将像一块石头坠落到坚硬的地面上。现在再来一遍，这一遍不行就来十遍，直到熟悉为止。这不是我跟你过不去，是为了你自己的命，也为了我们小组的战斗，我不愿意在没有向日本鬼子开一枪之前，你就头朝下跌下来，像一颗四分五裂的瓜。”
“我感谢您的教导。”李成放下了伞，“我保证能很快学会折伞，但现在我不能集中精力。非常抱歉，我给那些他妈的数学习题给弄迷糊了。我现在必须去找两个朋友，他们能帮助我。”
杰克耸了耸肩，做了个手势让他走。李成开了车子直奔西南联合大学找两个朋友，找了有关书籍，又请他们教了些基本知识，回来奋斗了一夜，才算弄出了个眉目。第二天门格生口试时才算勉强过了关。中午睡了一觉，下午才跟杰克学了折伞和一些跳伞的基本要领，如着地时如何打滚以避免受伤。危险的就是跳高塔，在距地面几十米高的跳台上，有一根钢绳，斜挂到地面，绑好没有降落伞的伞带后，在跳台上往外一跳就沿着跳台一直降到地面。李成次站在跳台上，看着下面矮小的房屋，迎面刮来一阵阵寒风，也不由打了个冷战，但当下面杰克发出口令时，他就闭上眼跳了出去，很快就安全地降到地面上。
“很好！”杰克拍拍李成的肩膀，“明天学搏斗与实弹射击。”
第二天是巴加的课，在一个健身房里，巴加给了李成一套宽大坚固的衣服。
“我听了一些情况。”巴加说，“对你的情况我很满意。训练是快速而艰苦的，因为日本佬不会等我们，在战斗中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仁慈，这就是战争，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我一定记住。”
“还有一点是：我们必须要协力一致。门格生是个怪人，但他很有知识，我们要集中一切人力物力打击日本佬。不管政治与宗教信仰、肤色、教育程度等等，站在一条战壕里的都是战友，这一点你也必须明确。”
“是！巴加中校。”
“乔其。”
“不！巴加中校，我也是个军人。”
“是吗？”巴加笑起来，“那在公开场合，正式的会议上就叫我的军衔吧！只是不要把手指放在裤裆上，我懂这些玩意儿。”
“不放，不放。”李成大笑起来，他觉得这个上司很可亲。
他们两个相对蹲下来。
“现在你想法把我摔倒。”巴加现在半蹲半立，“记住，你面对的是日本佬，所以用你的力气。”
李成猛扑过去，想抱住对方的腰摔他，但比李成矮的巴加向后一低，趁着李成扑过来的猛劲向后猛力一摔。李成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他飞了出去，在几米外跌了下来，脸也在帆布垫上擦破了。
“很抱歉。”巴加摇摇头，“日本人是很擅长摔跤的，他们的相扑天下无敌，我的老师就是一个日本人，你一定要学会这一套。”
“我保证学会。”李成咬着牙站了起来，“现在先让我学会这一手吧。”
他们在垫子上交手了很长时间，李成被摔了十几个跟头，但却学了不少窍门。后，实在筋疲力尽了，巴加才停下手来，叫李成回去休息。中午在食堂里杰克看见李成脸上手上都贴了胶布，就大笑起来。
“那老头儿把你收拾得不轻。”
“不轻。”李成点头，“但我很高兴，我学了不少东西。”中餐他吃得很多，体能消耗太大了。
下午又跟杰克学枪击，汤姆生冲锋枪、45式手枪都是实弹射击。还加甩手榴弹，但叫李成佩服的是飞刀。杰克抓住一把匕首的刀尖，向几米外的木板飞去，那木板上有个人形，就像马戏团里的演员一样，那匕首牢牢地钉在头上、胸部牢牢不动。
“你这一手我真佩服。”李成不由叹息，“你完全可以到马戏团去当杂技演员。”
“不行。”杰克摇头，“马戏团里的靶子是一位漂亮的曲线诱人的女郎。不管我瞄什么地方，刀仍会钻进她的心窝，或者下面那块禁区，诱惑力太大了。啊哈，那是我的，也是男人的天堂，上帝保佑我们永远占领那块高地吧！”
后是林斯莱的节目，一早李成就去了。林斯莱屋里放着好几个收音机，电台，一把四弦琴吊在墙上，还有一个手风琴。他满面笑容，给李成倒了热咖啡，请他坐下。
“我这里是原始的人工操作。”他掀开一个小盒盖，里面是一个键盘，“也枯燥无味，老是嗒嗒点一点嗒嗒，但你如果加进了音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你听……”林斯莱熟练地按着键盘，弹出的嗒嗒的声音，“这是A……这是B……C……D你能听懂吗？”
“能！”李成接过手去操作起来，虽然很慢，但终于能操作了。
“好吧！”林斯莱频频搓着手，“你学得很快，顶好！”他竖起了大拇指。“还有用口语传达，那就更简单了，ableBakercharlieDog……这就是A、B、C、D……你记住它们就是。后，我们来解决一个敏感而机密的问题，密码。现在我们用的是机器密码，还有是自己编的密码，我这里有密码本，看着它可以破译密码，这是军队的机密，所以我不能给你看，但你先学会破译的方法。到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机会，在上级批准之后，我可以给你密码本，但我重复一遍，这是机密，谁要泄露了，要交军事法庭审判。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有些是死记硬背的。”李成回答，“我一定把它们背会。”
“顶好！”林斯莱又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我们可以进行一些文娱活动了。”他取下了琴，拨出了几个动听的音符，就唱了起来。
“当春光来到洛基山，我就回到你身边，山中娇小甜蜜的情人，有一双漂亮蓝色的眼睛。再一次我说我爱你，小鸟整天在歌唱，当春光来到洛基山，在那遥远的洛基山中……”
歌声终止了，林斯莱的眼里充满眼泪。
“这是一首美丽动听的歌曲。”李成也被深深打动了，“你是洛基山的人吗？”
“是的。”
“在那里有一个有蓝眼睛的女朋友？”
“有一个女朋友，但眼睛不是蓝的，却有一头火红的头发。”
“那说明脾气暴躁。”李成大笑起来，“小心她骂你。”
“不可能，她现在很可能在别人的怀里撒娇呢。”林斯莱叹了一口气，“这该诅咒的战争，好吧，朋友！”林斯莱又高兴起来，“你唱一支中国歌曲吧。”
“我真的不懂。”这使李成为难了，“我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更不懂什么交响乐等等，我只会哼一些民歌。”
“什么歌都行，民歌更好。”林斯莱坚持，“不用琴也可以。”
“好吧！”李成竭力在记忆中搜索自己唱过的歌曲，跟父亲听过京戏，跟母亲听过沪剧、评弹、绍兴戏，以及自己唱过的中国歌曲，终于想起了《叫我如何不想她》，就哼了一遍。
“好！好！美丽，美丽，请你再唱一遍。”林斯莱忙着记谱，李成只得再哼一遍。
“你能把词翻译过来吗？”
歌词难翻，但李成终于结结巴巴把词翻过来，词不达意，有些已记不起来了。
“好曲、好词。”林斯莱如获至宝，“请再唱几首吧。”
别无选择，李成只得把在上海听过的一些电影歌曲都唱了出来，什么《四季歌》等等，林斯莱听得手舞足蹈。
“你们中国歌曲是一个音乐的宝库，请你多介绍一点吧！”
“但我肚子饿了。”李成回答，“唱不动了，先去吃饭吧。”
第二天是星期天，除了杰克，大家都去做礼拜。巴加问李成：
“你不去参加吗？”
“不，我不是基督教徒。”
“但你是教会大学出来的。”
“上帝在我心中。”李成画了个十字。
“好吧！那今天休息，你进城去玩吧，好好休息一下，下星期我们要进行实战训练了。”
“是！中校。”
李成搭了杰克的车进城，杰克一定要李成一起去找个女的干一下，李成拒绝了。李成到了联大，那时校舍很简陋，教授学生都挤在简易的房子里，图书馆也不大，李成还是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翻阅各种报纸杂志。他特别喜欢这种气氛，觉得又回到了上海的大学生活，那种宁静和平的时光，什么时候这场可恶的战争能过去呢？他想，自己能脱下军装，放下杀人的武器，重新回到书籍中去，在那里寻找新的天地与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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