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8388
深情·浪漫·烧脑·环环相扣
大鱼文化首本都市幻想深情力作
魅惑催眠大师 X 神秘临终关怀师
一本红色笔记,开启一段爱恨交织的梦境历险
你想回到过去吗?
——闭上眼睛。
而他将这一切都忘了。
十八年后,林念恩已成为西洲医院社工部的领军人物,主攻临终关怀。她本以为这个笔记本将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他回来了。
被院长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催眠专家江牧,彻底扰乱了她的生活,而那本能够穿梭时空的笔记本仿佛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唤醒。让她更不知所措的是,自己开始频频被召入患者的梦境,江牧也被卷入其中。
一个个身份迥异的临终患者,一段段从青春到暮年的爱恨情仇。
每个人都有梦境,每个梦境里都藏着他们的秘密……
序2·是呀,我们注定要遇见
目录
楔子·故事从这里开始
第二章 一念红尘
第三章 迷雾白城
第四章 因果轮回
第五章 意乱情迷
第六章 一吻天荒
第七章 深夜难眠
第八章 地动山摇
第九章 横生枝节
第十章 短兵相接
第十一章 旧爱重逢
第十二章 风起云涌
第十三章 水落石出
第十四章 大梦初醒
第十五章 梦回西洲
后记
巫山(知名作者,作品《暮色深处的你》等,愿一生写作,一生快乐。)
从这一刻开始,希望往下读的“你”和“我”都能成为两个幸运儿,如果能产生思想的碰撞就更好不过啦。
我和画画认识有好几年,也在魔都面基了几次,是一对名副其实的好朋友。她写这本书的时候,经常开玩笑说我是这本书的“干妈”,因为我见证了这个故事从一个雏形到生成完整的轮廓,终面世的全过程。
不得不说,《吹梦到西洲》是她非常用心也很用力的一本书。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成为这本书的个读者,同时也很感谢她邀请我作序。为了能好好地推荐这本书,我想了很多个开头,不知怎么开始才好,事实上,我的脑袋里一直不停地回响着一句话:“我真是太幸运了。”
为什么幸运?因为这个故事真的真的让我很惊艳。
首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因为许多言情小说给予读者的是一场对爱情的虚假幻想,无论阅读的时候怎么感叹它的美妙,但合上书都知道这不可能成真。真正的好故事是让你相信生命中一定会有这样的爱情,且能够从中看到光亮。这本书里的爱情很难拥有20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也难以拥有从清晨到日落的耳鬓厮磨,更不是一场你追我赶的盛大狂欢。相反,在这个故事里爱是沉静的,像一条流淌了千年的长河。但它也是浓烈的,像天坛火窖中酒,像无边无际的月光。
其次,这个故事里除了爱情,更有深刻的人性,以及那些有关生与死、爱与恨的挣扎。画画笔下创作的每一个人物都是那样的鲜活,面目可憎却又性感可爱。这里面所有的人物都不是尽善尽美、非黑即白。她告诉我们,不管未来遇见多么黑暗的时刻,依旧要相信身边存有一线光明和温暖。这本书虽然构架庞大,人物关系错综复杂,但后呈现出来的故事脉络就像一棵百年老树,拥有漂亮的纹路和让人窒息的真实,她写了百年以来永不褪色的人性,而这,恰恰是一个爱情故事原始的样子。
假如你认认真真地看完这个故事,还不能让你发出一声“妈呀,原来这才是真相”又或是“天啊,怎么可以这样”,那么,也许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这个故事里有很多梦境,有的让人遗憾,有的让人悲愤,有的让人回味无穷。
梦是一个连锁反应,就像蝴蝶效应那样。
就像你在梦中可能会遇见这样的场景:某一天你因为无聊从高楼之上扔下一个空的易拉罐,路边的行人感觉到头顶有团阴影而下意识地躲闪,结果撞到了路边的小孩,小孩摔在街道中心又引发了一场交通意外,来不及刹车的司机汗如雨下,电话里的妻子正在痛哭……
在这个梦里,你的无心之举改变了至少四个人的命运。很假吗?不,很真实,因为现实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唯有在这样的真实里,你才有可能看到真正意义上的爱情,而这也是这本书所蕴涵的真谛。
读完这本书,我总忍不住感叹,它脉络里的爱太复杂,太发人深省,也太干净了。为什么要说干净,因为在这个“梦”里,在至少四个人被改变的命运中,后的走向仍旧是光明的。我也相信,这是作者想传达给你的两样东西——温暖、治愈。这不是简单的两个词,而是人性。
譬如赵院长那样在利欲浮浪之间挣扎的领导,也会独自在黑夜里懊悔与迷惘。
譬如年主任那样善良温柔的男人,内心也深藏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
譬如宋晚那样普通纯真的小女孩,也曾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又譬如男主角江牧毒舌又深情,而女主角林念恩坚强又柔弱。
又譬如温柔的人都害怕残忍,暴戾的人都恐惧独身。
我们都是复杂的矛盾体,但唯有真理是亘古不变的——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能拒绝温暖。
一切但凭感知。
说到这里,我想也许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翻过这一页往下看,但容许我再多说两句。我期待你能有所表现,在看完这本书后不只是哭一场或是笑一场,哪怕只是动过那么一丁点念头,能让你感受到这个故事之内、之外的一些东西,那么它就是鲜活的。
我想,这的确是个值得一读、让人有所思考的故事。
序2·是呀,我们注定要遇见
颜小玩(资深图书策划编辑)
谢谢亲爱的你翻开了wuli画画的新书《吹梦到西洲》,看到了我这篇序。
画画邀请我写序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大概有四年没有为作者作过序了,而且我写文的技能没有点满,哈哈哈,可我好喜欢这本书,就硬着头皮写了。
从事编辑这个行业已经是第八年了,我一直相信作者、编辑、读者之间是有可爱的缘分存在的。比如过去埋头写稿的画画,现在在编辑部写序的我,将来抱着书读到这里的你。这种对话很奇妙,对吧。
在八年里,我结识了许多超棒的作者,我们一起讨论小说的人设和剧情大纲,我们变换时空走进故事里,看遍悲欢,走遍古今,过一遍主角们的人生。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除了作者之外,我可能是个读完故事的人。
我在这些故事里看过世间百态,也体验过浪漫与深情。等故事印成铅字,装帧包装好,便成了你们在书店里带回家的书。而这些作者朋友,也在这些年里成了读者深爱的“太太”。
近,有一个特别火的话题:如果提前知道你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有勇气前来?
当然要来,不来的话我们所喜欢的一切、所经历的美好,都不复存在。
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也像我们看的每一个故事,有起承转合、悲欢离合,才会动人,才值得拥有。我们看过很多快穿和穿越文的主角会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你会感受到新奇有趣和完全不一样的历险,但与现实不一样,已是不一样的阅历与人生。
说回新书,我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画画的这个作品,并且与主编时间敲定签下了它。
如果你喜欢像《请回答1988》《Signal》这一类豆瓣高分剧,为导演和编剧的妙思与细致折服的话,你应该会喜欢这部《吹梦到西洲》——由一本红色笔记,开启的不可思议的梦境历险。每一趟旅行,你都不会空手而归。我保证,当你开始看个故事,你就会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翻书翻得停不下来。
如果你喜欢与众不同的男女主角,戴金丝眼镜妖媚众生的大催眠师与从事临终关怀看透众生送走每一个灵魂的女社工,这么带感的CP你觉得如何?
如果你喜欢天马行空的幻想,我们送给你一本可穿梭时空的红色笔记,进入梦里回到过去,你会去做点什么呢?
如果你热爱一环紧扣一环的烧脑小说,它也一定不会令你失望。这一本9个月200多天来我们反反复复推敲时间线和事件线,不下10次的主线与人物设定推翻与重建的作品,直到我写序的现在,它还在被画画修改细节与文字。就在今天,画画还告诉我,直到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次,她突然找到了笔下这些人物的灵魂。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画画,我见过太多的作者修稿是为了达到出版要求,而她真的是为了向我们每一个读到这本书的人,呈现一个好的故事,这一版后的定稿让我特别惊艳。真的真的很用心,可以说是十万分的诚意了。
以上,就是我的安利。
感恩这一次幸运的相遇,给阅读本书的你比一个小心心。
对了,我喜欢这句诗,所以画画的这个书名,我们用的原书名没有改动。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故事从这里开始
西洲,敬亭山。
山下不远处的工厂里,一排竖起的烟囱正向上排出袅袅白雾。蔚蓝的天空下,层峦叠嶂的翠绿一眼望不到边。
林念恩拾阶而上,哼着小调的少男少女一股脑儿从她身旁快速掠过。
她下意识地避让,不料身后还有人。对方走得急,他们撞了个正着,只听沉闷的声响,一只铝合金的银箱子掉在地上,周身反射出耀目的亮光。
“抱歉,抱歉……”林念恩正想过去将它捡起来,却冷不丁撞入一道沉沉的视线。
酷酷的棒球帽、纯色的T恤、白色的运动鞋……蓬勃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
男生没理她,蹲下身子将箱子打开检查,黑色的镜筒从绒布里露了出来,看上去价格不菲。而那镜筒蓦地生出一道裂缝,不过须臾的时间便蔓延到地面,像是要把脚下的路生生劈开。
林念恩整个人僵直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裂缝如游蛇般逼近自己。
原本明亮的光线变得混沌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石块、泥土、树木……一切都开始疯狂下坠,距离她不远的男生也向后仰去。
“小心!”她的叫声湮没在一派地动山摇中。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她抓住了他的手。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猛地拽向地面,她整个人趴在石块上,胳膊上有血汩汩地往外流。
男生悬在半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
“抓紧我!”她咬紧牙关,手臂因过度负荷近乎失去知觉。
“放开。”男生挣脱她,昏暗不明的视线里,他的那双眼睛格外平静。
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了。
……
林念恩从梦中惊醒时,窗外夜色正深,天空灰蒙蒙的。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强降雨,云层格外厚重,几乎要压下来。
宽阔无人的街道,像是谁都没来过,又像是谁都没离开。
床头柜上是一个相框,上面是一张全家福。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鲜红的牛皮纸上印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古朴、陈旧。
忽而,一阵强劲的风卷起窗帘,笔记本快速地翻动。
终它停在哪一页,故事便从哪里开始。
雨,终于来了。
章
无名尸骨
·真正高明的催眠师,不需要借用一草一木。只要他看着你,就足以沧海桑田。梦和现实……你靠什么区分?也可能你现在的所见所闻,都只是一场梦。
1
西洲医院,社工部。
新年,冬末。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上午敬亭山下有具白骨被挖了出来。法医鉴定后说那尸骨的主人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女,死亡时间差不多在八年前。而且因为地质气候和事故发生时坠亡的惨烈,尸骨损坏严重……难怪前段时间老有人说敬亭山晚上有鬼火闪动,搞不好是怨灵太多。”
实习生裴梦尧平日爱说鬼故事吓唬其他女孩,她一说完,其他几个胆小的姑娘已经皱着脸吞了吞口水。
宋晚若有所思地接口道:“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两天我去重症监护室的时候,有好几个护士对我说,她们曾经看到有白色的身影半夜从监护室门口闪过,并且只要那身影一出现,没过多久就会有人去世。”
原本热闹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了几秒,大家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真的假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晚听了,连忙凑到人堆里,摆出一张严肃脸:“听说凌晨三点是阴气重的时候,你们说,会不会是病人的……”
“魂……魄?”伴随着冷幽幽的两个字,一只手从后面拍在了宋晚的肩膀上。
“啊——”凄厉的惨叫一呼百应。
宋晚吓得脸色惨白,心跳快得吓人。
所有人连忙站起来,异口同声道:“念恩姐!”
林念恩用手戳了戳宋晚的脑袋,叹了口气:“平常连侦探片都不敢看的人,竟然还在这儿聚众讲鬼故事,要是给主任看到,免不了一顿训。”
宋晚委屈地撇撇嘴,带着哭腔:“这可不是鬼故事,人家护士都说见过啊。”
“行,以后多给你排几个夜班,到时候你专程过去鉴定一下。”
“啊?我才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宋晚拉了拉林念恩的袖子,哭丧着脸。
“那还不赶紧去工作,现在可是上班时间。”林念恩抬眼扫了一圈,大家憋着笑纷纷散开了。
林念恩进更衣室前,将裴梦尧拉到一边:“近这段时间,你不仅工作任务不能按时完成,还总在查房的时候玩手机。”
“有消息过来我才会看,并没有玩啊……是谁又在背后嚼舌根?”裴梦尧不服气地撇撇嘴。
“这不是嚼舌根,而是各科室对我们社工部的日常反馈。你刚来我们这里实习没多久,我可以给你慢慢进步的时间和机会。但是如果你自己不端正态度,那不管过多久,你都很难有进步的。”
裴梦尧本来还想辩解什么,但看林念恩表情严肃,只好讪讪一笑,吐了吐舌头说:“我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希望你说到做到,去忙吧。”林念恩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更衣室。
裴梦尧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等我实习完了,才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她冷哼一声,“我听之前来这里实习的学姐说,这个林念恩从来不会因为病人的去世而掉眼泪。这么冷酷无情的人,难怪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
“这么冷血?一点也不像社工的样子啊……”
“可是大家都说她除了对工作比较严苛外,私下里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就是不太热衷派对这样的娱乐活动罢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林念恩刚换好白大褂出来,她打开门,发现是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大概是一路跑着过来,她的双颊通红,说话时还喘着粗气:“不好了,昨天刚收进来的15床病人突然大吵大闹,吊瓶砸了一地,里面都乱成了一团,年主任叫我赶紧来找你。”
15床?这个病人她还没顾得上接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岔子。
“好,宋晚你跟我去,其他人在原地待命。”林念恩不敢再耽搁,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宋晚紧随其后。
电梯里,林念恩一边扎头发一边回想这个病人的资料。15床的病人是个女孩,叫姜珞,西洲人,二十五岁,基因型多发性骨髓瘤末期,目前临床尚无治愈先例,基本已处于临终阶段。她刚入院就做了一次大手术,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等她赶到病房,入目之处一片狼藉。穿着病服的女孩正被几个医生按在床上,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点滴瓶在地上摔出了一个裂口,空气中蔓延着刺鼻的药水味。
旁边的姜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音又苦又哑:“我还不如跟你一起死了算了,你爸也不在了,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做什么?”
林念恩让宋晚先将姜妈妈带到外面去安抚。她缓缓地走到床边,柔声对姜珞说:“你好,很抱歉今天才来见你,我是这个医院的医务社工,我叫林念恩。之前在金华医院陪伴你的许社工是我的好朋友。”
姜珞原本失去焦距的眼睛终于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这样,我让医护人员先出去,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们聊会儿天,如何?”
林念恩弯着腰,尽量和对方的视线平行。
终,姜珞点了点头。林念恩心中松了一口气,重症科主任年永春赞许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原本按着姜珞的医护人员迟疑着松开手,这时,姜珞突然死死地盯着蹲在地上做清扫的保洁员的动作。
保洁员正在用报纸将地上的玻璃碴儿包起来,下一秒姜珞突然冲了过去,一把夺过那包东西拼命地往嘴里塞。
原本已经快走出病房的人见状连忙又冲了过来,两个人抓住她的手,一个人想将她嘴里的东西拽出来。
“报应报应……都是报应!”姜珞反复地说着这句话,她用力挣脱束缚,抱着头躲到了角落里,浑身发颤。
“她是不是疯了?”周围有人小声说。
林念恩也十分困惑,她本以为刚刚是个不错的开始,但突然间情况却变得更加棘手。她想,姜珞的那双眼睛,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精神失常的人会有的。
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银质手链,应该是刚才姜珞在挣扎时掉落的。她蹲下身准备捡起来,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她抬起头,视线中陡然闯入一道颀长的身影。
“你们先出去。”低沉醇厚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带着一种波澜不惊的清冷和笃定。
林念恩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侧脸,他便从眼前匆匆晃过。
此人身形修长,穿着便装,身份不明。等她站定,他已经走到姜珞的身旁蹲下来,剪裁服帖的皮革外套显得他肩膀十分宽阔。
“你是……”林念恩话还没说完,年永春对她使了个眼色。原来副院长赵泽远正背着手站在门外,他对他们招招手,所有人都乖乖地退到了门外。
赵泽远聚精会神地看着病房里的情况,大家都没说话。林念恩见那年轻男人正埋首帮姜珞戴手链,单看背影都能觉察到他的温柔。姜珞已经没有再发抖,只是仍坐在地上,双眼睁大,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她摸着自己的手链,痴痴地笑了,目光中盛满了爱意和贪恋。
不知道那年轻男人说了什么,只见姜珞点了点头。然后他牵着姜珞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步子走得很慢。之后姜珞竟乖乖地躺回了床上,她的另一只手压在手链上,生怕有人会夺走似的。很快,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弯起一个恬静的弧度。
赵泽远突然感叹道:“这种清醒催眠,我以前只在书上和电影里见过,这次是头一回亲眼看到。”
林念恩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上周有传言说赵泽远三顾茅庐挖回来一个宝贝,据说是美国S大心理学系的博士。现在看来,那个宝贝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原来他刚才对姜珞实施了催眠,没想到短时间内就有如此效果。
病床上的姜珞已经睡着了,那男人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走出病房。
推拉门缓缓合上。
“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医生现在可以进去了。”他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尽管有领导在场,他说话时仍透着几分桀骜。
林念恩终于看清他的正脸。
以前宋晚总在她耳边叨叨,说什么男人一旦穿了白大褂,颜值能直接上升一个台阶。
这话她从没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
他身形很高、面容冷峻,在一众亮眼的白色里格外出挑。薄薄的日光斜切下来,给他那副无框眼镜镀了层金色的边。黑色短发看上去利落而清爽,高挺的鼻梁之下,颌骨流畅的弧度清晰可见。
只是他的那双眼睛,悉数隐匿于光影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但是,那双眼睛熟悉极了,之前那个惊险而诡谲的梦境中,她拼命想要拉住的人正是他……
赵泽远拍了拍那年轻男人的肩膀:“做得好,不枉我跟江教授说破了嘴皮,让他把你从国外请回来。”
顿了顿,他转过身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本来想在下周的媒体宣传会郑重介绍的,赶早不如赶巧……这位是江牧,心理学高才生,也是咱们科研所江东元教授的独子。他将担任我院的特聘心理医生,主要负责为临床无法接受麻醉的病人催眠以及心理疏导。还有,因为他和江教授负责的重大课题需要大量临床案例支撑,你们平常也都要尽量支持他,这也算是我们医院的一项成果了。”
林念恩还在回想那场梦,什么也没听进去,除了“江东元”这三个字。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算陌生。江东元曾经和她的父亲在西洲科研所共事,他是她父亲的下属。她对他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以前他经常来家里和她父亲小坐。没想到世界这么小,这个江牧竟然是江东元的儿子。
见赵泽远笑得合不拢嘴,她心中也有几分动容。自从西洲没落,医院也跟着人才流失严重,不少专家辞职去了外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人愿意加入,的确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咳咳,对了……这位是我们社工部的顶梁柱林念恩,她临床经验比较丰富,你们以后可以通力合作,多多交流。”
林念恩将目光转向江牧。
不知是谁在喝拿铁,空气中浮动着甜甜的奶味,周遭霎时安静下来。这一刻,太阳被薄云掩住,有漏网的阳光从他的镜片上一晃而过。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被隐去锋芒的眼睛,如黑曜石般璀璨明亮,又如潭水般冷冽深邃。
他也沉沉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她伸出手,笑容清甜:“你好,我是林念恩。很好奇你刚刚究竟对病人做了什么,看上去效果惊人。”
江牧垂下眼,伸出手,虚握住她的指尖,抬眼时嘴角上扬:“那只是一点心理暗示罢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这种突发情况可大可小,贸然处理只会惹出麻烦。按病人刚才的状态,无论是伤人还是伤己,结果都不会太好。”
他嗓音低沉,此时如被风推动的海浪般缓缓而出。
短短两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是在嘲笑她业务不精,还是指责她险些酿成大祸?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很不舒服。
她咬了咬牙,但面上仍端着笑:“哦,多谢提醒。隔行如隔山,我们有不同的切入点。催眠解决不了根源上的问题,只是让人逃避现实,躲在梦里。”
此话一出,空气中突然多了几分尴尬。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个林念恩也太不给领导面子了,她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啊。
江牧看着她,倒没急着答话。
两人对视了片刻,林念恩突然有点后悔。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你们俩以后有的是时间沟通,人家江医生天过来,还没熟悉环境呢。”赵泽远连忙上前打圆场。
领导一发话,其他医生也连忙附和,气氛又活络起来。
林念恩耸耸肩:“抱歉,我刚刚也就随口一说。总之,欢迎你来我们医院。”
她向其他人点点头,算作告别。
“你可能有点误解。”突然,清冽而沉稳的声音撞入耳膜。
林念恩愣了愣,回过头,看到江牧微微昂着下巴,目光幽深迫人。
“,在医院工作,无所谓什么切入点,没什么比病人的安危更重要。刚刚的情境,如果病人误伤了自己或是伤了你,责任在谁?”
他顿了顿,突然拿下眼镜,好似无意地揉了揉眉心。
“第二,我很好奇,梦和现实……你靠什么区分?也可能你现在的所见所闻,都只是一场梦。”
他的眼镜还拿在手上,而他的那双眼睛此时毫无遮挡地直视着她,如深渊般悠远冷寂。
林念恩忽然听见四周响起了钟表上指针嘀嗒走过的声音,紧接着,地上出现了一只怀表,她弯腰去捡,那表像是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她的整只手臂都吞噬进去,她吓得连连后退……
“念恩姐?”
她猛地回过神,忽然看到宋晚正站在她身旁。地上没有怀表,四周和往常一样。
至于赵泽远,早已带着所有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只留下一排白色的影子。
“你是不是也看呆了?这个人排场可真够大的,还没开始工作就有赵院长亲自带着。不过我刚刚瞄了一眼,他长得可真帅啊!”宋晚依依不舍地看着已经走远的一队人,内心已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
林念恩的心跳尚未平复,后背也冷汗涔涔。
如此听了,心中有些发闷。自己刚刚产生的幻觉一定是拜那个江牧所赐,他分明是给她下马威,好让她知道催眠的厉害。
真是够阴险的!
“咳咳,你什么来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晚一愣:“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傻站在这里,像丢了魂一样。”
“昨晚没休息好。”林念恩连忙岔开话题,“姜珞的妈妈怎么样了?”
宋晚吐了吐舌头,连忙答:“已经好多了,护士正在给她输葡萄糖。”
“她怎么说?姜珞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宋晚摇摇头:“以前没有过。她说早上有个护工拿了一沓报纸进来,大家也没注意,姜珞就突然那样了……”
报纸?林念恩的脑中浮现出姜珞将报纸往嘴里塞的画面来,突然灵光一闪。
“你继续陪着姜珞的妈妈,有任何情况立刻通知我。”
林念恩快步走去保洁室,恰好那个保洁阿姨正在收拾垃圾。她心下一喜,忙问道:“阿姨,刚刚那个15床的报纸,您是不是全部收走了?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你来晚了一步,那堆垃圾已经被送走咯,怕是找不回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林念恩有些失望,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异样。
“你们怎么都要这个报纸?刚才有个大帅哥也来找我要,奇怪……”阿姨摇了摇头,又继续干活了。
林念恩脑中陡然闪过一双让人无法抗拒的眼睛,轻易便叫人深陷其中。她以前听过一堂课,主讲的老师也是一位催眠师。他说:“真正高明的催眠师,不需要借用一草一木。只要他看着你,就足以沧海桑田。”
或许,江牧就是这样的存在。
2
傍晚,林念恩去看望姜珞时,对方正熟睡。
不知做了什么梦,姜珞突然哭着从床上坐起来,拉着林念恩的手说:“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就好了,现在我有报应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说完,她又如一株枯萎的芦草瘫倒下去,重重地喘着气。
静谧的空气里,林念恩取出笔记本,忽然发现手心里像是有一股灼热感散播开,原本空白的页面变成了写着日期的格子。
2018年1月18日。
照此推算,再过十天,姜珞就会离世。
虽然这样的情况对林念恩来说,已经不是次了,但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
这个笔记本是她很小的时候得到的。
年少时,在老家的她意外落水,被救出后一直高烧不退,险些没命。好在有惊无险,转危为安,清醒后就意外地发现了这个本子。当时她并没有从老家带走它,直到太奶奶家的房子拆迁,整理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了它。
时隔多年,像是命中注定般,笔记本回到了她的手中。那一年,恰逢她入职西洲医院,专门为临终病人服务。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这个笔记本并不是普通的东西,像是有预示功能,一旦上面出现日期,便意味着有病人正等待着她去解开心结。
一个日期,一场梦。
林念恩记得太奶奶生前总爱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说不定我们每个人都活在梦中。”
可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这问题江牧也问了她,究竟答案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清楚的是,有了这个笔记本做梦境的媒介,那些濒死之人都将在梦中获得救赎与解脱。每一天,医院都有人离开人世,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冥冥之中,这个笔记本有自己的选择。
而姜珞,就是下一个被选中的人。
可不知为什么,和之前的病人相比,林念恩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每周例会。
因为社工部主任还在日本做交流,林念恩仍旧代班主持会议。她刚走进会议室,便看到女孩们都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个个面色绯红,像盛放的桃花。
“这个新来的江医生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只可惜他似乎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怎么说呢……他对每个人都是点到即止的礼貌和友好,不至于让你觉得高高在上,也不会让你觉得触手可得。”
“人家自小在美国长大,肯定阅人无数,寻常人自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啊。”
“有道理,我听说昨天就有好几个自称睡眠不好的小护士去找他,可他五分钟就把人家打发了。”
“要是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被他催眠一次,五分钟也是好的。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了!”
“你前几天还无精打采地吵着要辞职,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想辞职的可不止我一个,现在想找个大一点的商场逛逛都难,人家都说不久之后西洲就会成为一座空城。只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坚守到后一刻,和西洲共存亡!”
“帅哥的魅力就是不一样……”一片嘘声。
“对了,我有一个惊天发现!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江医生经常换眼镜吗?今天是优雅金丝圆边,昨天是黑色复古半框,前天是轻薄无框,大前天是深玳瑁经典方框……我敢说,他是一个眼镜控,说不定家里有一整个柜子都放着眼镜!”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不过他看上去不像是近视,应该只是用眼镜装饰。你们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戴眼镜的男人大都性欲很强,因为是斯、文、败、类……”
站在门口的林念恩终于听不下去,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将一堆文件夹掷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
议论声陡然中止,一伙人纷纷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催眠虽然短时效果好,但病人醒来后呢?还不是要继续面对问题?如果不从根源上找出问题所在,倾尽全力去解决问题,到头来也不过是些花头罢了,你们能不能把精力多放一些在工作上?我……”
“咚咚咚——”
发言突然被人打断,林念恩皱了皱眉。她回过头,只见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江牧正抱着双臂斜倚在门边,乌黑的短发衬着一双熠熠生光的眼,衣服笔直的线条更显身形修长。
他的鼻梁上正架着一副金丝圆边眼镜,看上去像民国时期留洋回来的贵公子。
女孩们都看直了眼,下一秒,她们又有些尴尬地瞥了林念恩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抱歉打扰一下,我有点事想找林社工帮忙。”江牧望向她,沉沉的声音如同拨动低音琴弦般缓缓而出。
林念恩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对方的眼镜上,一时间有些发窘。她慌忙移开视线:“进来说。”说罢,她又对宋晚交代了两句,转身进了办公室。
江牧对在场的人微微颔首,紧跟其后。
三秒后,女孩们像炸开了锅,所有人纷纷抻长了脖子往办公室里看。
办公室里。
“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江医生?”林念恩驻足,露出礼貌而疏离的笑。
“出于收集案例和研究的需要,我想看一下病人姜珞之前在医院接受医务社工服务的资料。”江牧的目光从办公室里一堆卡通人偶和粉嘟嘟的抱枕上掠过,语气淡淡的。
林念恩奇怪地看向他:“很抱歉,恕我不能提供。这好像不是江医生你的工作范畴?”
闻言,江牧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面前的女人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莹白如瓷玉,在暖气的作用下透着浅浅的粉色。本该是恬静柔和的样子,却偏偏要露出敌意和冷冽。
看见她脸上的防备和抵触,他倒也不恼,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翻了翻。
“对病人的心理辅导……”他笑笑,“这好像也不是你们的工作范畴。”
这一刻,林念恩满脑子都是刚入行时来自各方的质疑和瞧不起。
她曾试图向每一个人解释“心理医生和医务社工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社会工作更强调人与环境的互动”……然而一番热忱并没有换来别人的理解和尊重。所以她宁可没日没夜地扎在临床,用行动来证明一切。当她成功地劝服一个想要自杀的患者并让其结束对医院无休止的谩骂后,质疑声才慢慢减弱。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昔日的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一些假想敌,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她真正的对手。
“如果我说我给不了你,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对我催眠,然后把东西拿走?”林念恩也冲他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江牧眼里,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爬到桌子上示威。
“上次的事并非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念恩疑惑地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一时间竟觉得空气加快了流动,她的手下意识地在口袋里微微收紧。
“其实,催眠能做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他凑近她,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瞳仁。
“你……”她突然发现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四肢僵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江牧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而后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达成目的,你一定要选复杂的?”他的声音又缓又沉,视线专注而炽热。
林念恩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挪动步子,她暗暗咬牙:“我的确给不了你,因为资料今天都拿到主治医生那边去了,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了。”江牧扶了扶镜架,干脆地离开,带起一阵风。
在他离开之后,林念恩开始自我检讨。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牧一出现,自己就全面开启了战斗模式,像是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反观对方,应付起她来游刃有余。
这实在太奇怪了。
重症监护室。
林念恩去查房时,发现姜珞的病房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正在门口徘徊。等她走过去,他便转身离开了。他在旁边的长椅上留下一盆紫色的风信子,上面挂着一张小卡片:早日康复——陆洋。
林念恩抱起那盆风信子,心中觉得奇怪。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这个叫陆洋的人与姜珞的心结有关,自己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下。
这样想着,她便抱着风信子拉开了门。
病房里,姜珞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她面容憔悴,看上去一点力气也没有。
“刚刚有人留下这盆花就走了,好像是叫……陆洋,是你的朋友吗?”林念恩一边说,一边将风信子递到她面前。
谁知姜珞看也不看:“把它丢了。”没有发脾气,语气悲凉得让人心酸。
林念恩意识到什么,心中一动,仿佛看到了突破口。她想了想,笑道:“多好看的花,不如我先帮你养着,你什么时候想要再跟我说。”
姜珞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表情淡淡的。
“我不过是个濒死的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没有人能帮我,除非人生重来一次。”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可下一秒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胡乱抹了抹,却越抹越多。
从始至终,林念恩都只是坐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不知过了多久,姜珞突然破涕为笑,这是林念恩次看到她的笑容,纯粹、清澈,让人想到白净的栀子花。
“听说你很冷血,竟然连纸巾都不给我递过来。”这话听上去是埋怨,但姜珞却是笑着说的。
林念恩挠了挠头,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的。我读研的时候,有个老师曾对我说,当别人哭的时候不要忙着递纸巾,因为会传递‘不许你哭’的信息。但我觉得能哭出来是件好事,每个人来到世界上的件事就是哭,那是生命的开始。当一个人连哭都不会了,才是真的可怕。”
姜珞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原本晦暗的眼睛像是突然亮起了火,但很快又熄灭了。
“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过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我伤害了一个女孩,那时她才十七岁,还是一个花季少女,但是……如果可以,我真想做一个可以回到过去的梦。”
“如果这个梦永远都不能成真呢?”林念恩问道。
“若是场美梦,也值了。”姜珞的目光中写满了憧憬和祈盼。
这场对话比想象中的顺利很多,林念恩临走时对姜珞说:“今晚早点睡,愿你有个好梦。”
等林念恩查完房回办公室,宋晚将两份报纸递到她手里:“喏,我打听过了,那天送到姜珞的病房的就是这两份报纸。”
“干得不错。”她对宋晚竖起大拇指。
宋晚见她手里拿了一盆紫色风信子,颇有兴趣地打量一番。
“听说紫色风信子代表歉意和原谅,怎么,是谁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林念恩想,难道陆洋是姜珞以前的旧爱,后来做了对不起姜珞的事?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放下花:“你将姜珞之前接受心理疏导的相关内容整理出来,复制一份给江牧送过去。”
宋晚顿时眼睛一亮,又像是想到什么,她一脸狡黠地笑道:“人家江医生可是来专程找你拿的哦。”
“去还是不去?”林念恩一个眼神扫过去。
宋晚顿时乖乖闭嘴,溜回了座位。
林念恩无奈地摇摇头,转身便去研究手头的两份报纸。
一份是《娱乐周刊》,一份是《西洲晨报》。她将每条新闻的标题都浏览了一遍,城市建设、社会趣闻、法制专栏……杂乱的信息让她毫无头绪。
正当她准备合上报纸时,一则新闻突然跳入她的眼帘。
“昨日上午,有人于敬亭山下发现一具白骨。经法医鉴定,尸骨的主人为十七岁左右的少女,死亡时间约在八年前。”
十七岁的少女?
林念恩想起姜珞的话,心忽地往下一沉。
这天晚上恰好轮到林念恩值班。
整个住院部都静悄悄的,刺眼的白炽灯将走廊照得通透。
去往姜珞的病房时,林念恩忽然想到护士私底下的传言,那个突然闪过的身影也许说的就是自己?她突然有点想笑。
病床上的姜珞正在睡梦中,但看上去睡得不踏实。心电监护仪上的指标还算正常,可不知为什么,林念恩的心竟没由来地突突直跳。
手中的那个笔记本在此时变得鲜红,封皮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它迫不及待地翻动起来……
3
2010年5月28日,西洲,敬亭山。
林念恩环顾左右,蔚蓝的天空下是层峦叠嶂的山峰,迎面而来的山风送来清新的空气。
眼前的场景和之前她做的那个噩梦竟然惊人的相似。
“医生阿姨,我想问一下,观星台怎么走?”一个孩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念恩转过身一看,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她弯下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
其中一个孩子指着她身上的衣服说:“因为您穿着白大褂啊。”
林念恩低头一看,发觉自己果真穿着上班的衣服,心中不禁有些异样。
凭着儿时的记忆,她指着左边的那个指示牌说:“沿着那条路走到底就能看到……不过,你们去观星台做什么?”
“看流星啊!难道您不是专程来看的吗?”
流星?林念恩一愣。她四下看了看,发现有很多人都在往观星台的方向走。
那几个孩子礼貌地跟她说了谢谢,然后便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姜珞,和医院里的她截然不同,现在的她及肩的黑色短发,白皙粉嫩的皮肤,俨然是十七岁少女应该有的样子。她旁边的男生阳光帅气,两个人紧紧牵着手,看上去格外般配。
“陆洋,近你不要来找我了,不然被我妈看到,我又要挨骂了!”姜珞皱着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听你的。反正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了。”男生捏了捏姜珞的脸,笑容宠溺。
而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同龄女孩。在三五成群的游客中,她显得形单影只,一双俏媚的丹凤眼里夹着几分怨念,看得人不寒而栗。
其他同学想拉她一起:“周璇,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走开!”她狠狠地甩开对方的手臂,大步跟上前面的陆洋和姜珞,但由于刚刚动作幅度太大,她的手链从手腕上脱落,掉在了地上。
林念恩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突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小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那女孩疑惑地回过头,看到林念恩手中的东西,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快步走过来一把将链子夺过去。
“不要碰我的东西!”说完,她便扭头走了。
旁边有路过的人好奇地投来目光。
林念恩十分诧异于那女孩浑身散发出的戾气,不过是个妙龄少女,看上去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敌意。
突然间,身后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撞击的声音。她听到有人连声说“抱歉”,她转过头,便看到有人正蹲下身去捡一个银色的箱子。
眼前的这一幕仿佛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猛然重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的路便突然生出闪电般的裂缝。电光石火间,她只来得及抓住那个男生的手臂。身下是万丈深渊,天地间混沌一片。他仰起头看着她,英挺的脸上是黢黑且令她熟悉的一双眼。
他整个人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惊慌。
“放开。”他说。
“江医生——”
……
林念恩猛地从一张单人床上弹了起来,心脏疯狂地跳着,像是要冲破胸膛。她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发现完好无损,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周遭陌生的环境又让她警惕起来。
四处光线很暗,的光源来自正对着她的磨砂门。这是一间医生休息室,但看上去有点陌生。和她见过的休息室不同,这里一点都不杂乱,十分整洁。米色的布艺沙发和白色的办公桌椅,除此之外便是一个极具现代风格的书架。里面大多是一些硬壳的外文书,看上去复古又厚重。
空气净化器仍在运作,不时地发出杂音。
她下了床推开门走出去,刺目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睛。不远处有人正低头看书,整个后背都抵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肆意地伸向前方。见她走出来,头也不抬。
“醒了?”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
“江……江医生?”林念恩霍然睁大眼睛,大脑在这一刻嗡嗡作响。梦中那个她努力想要抓住的人,在生死攸关时却对她说“放开”的人,此时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书“啪”地被合上。
江牧从座位上站起来,衣服的下摆轻轻一扬。他走到林念恩面前,镜片下的瞳孔里盛满了笑意,他的目光在林念恩的脸上打了个转:“大家都是同事,麻烦管理一下你的表情,因为看上去像是见到了……鬼。”
似乎是句调侃,可一想到梦中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江牧坠入深渊,林念恩就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在姜珞的病房。”
江牧并没回答她,而是将手中的一份资料晃了晃:“不如你先回答我,为什么送了份错误的资料过来?”
“错的?”林念恩皱了皱眉。
“你自己看。”江牧将资料递了过来。
林念恩疑惑地翻了翻,心中顿时一阵懊恼。原来宋晚送错了资料,这根本不是姜珞的。那家伙平常不是这么粗心的人,该不会是故意让她在江牧面前出洋相吧?看来回去得好好说说她。
“抱歉,应该是她弄错了。现在太晚了,天亮后我亲自将资料送过来。”她顿了顿,语气中有些不耐烦,“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身为一个医生竟然深更半夜在病人床边睡得不省人事,为了防止你被扣工资,我就近把你带到这里休息……”江牧扬了扬眉,“中途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你吵醒,我的病人都渴望拥有你这样的睡眠质量。”
林念恩有些语塞,她此时拼命回忆,也只勉强记得自己在姜珞的床边坐了一会儿,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幸好江牧将她带出来,要不然遇到值班医生,又得费一番口舌。
“谢谢你啊……可能我太累了。”此时面对江牧,林念恩始终觉得很诡异,似乎梦中的江牧和眼前的江牧在某一秒反复重合和分离。
“这么晚,我也不好在这里继续打扰,我就先回去了。”说话间,她已快步走到门口。不料手刚扭动门把,一股与她相反的力道竟将门重新按上,霎时间清冽却又浓郁的味道从四周侵袭而来。
“这么晚出现在病房,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温热的气息从头顶铺洒下来,林念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说说你刚才的梦。”他缓缓道。
透过门上的玻璃,林念恩看到他修长而笔直的脖颈、肩膀宽阔的线条……甚至他按在门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正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在透明的镜片下显出几分异样的鬼魅。
空气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凝滞。
明明是寒冬,温度不算高,但林念恩连手心都在冒汗。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直视江牧的眼睛:“你们学心理的是不是都对别人的隐私很感兴趣?”
江牧扬了扬眉毛:“你好像对心理学成见不浅。”
林念恩笑了笑,不置口否。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的梦?”
“因为你在梦里叫了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一记闷雷在林念恩的心底轰然炸开。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她避开对方的视线,故作淡定地说:“会不会是你听错了,也许是我梦到了什么江河湖海……”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江牧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可能因为刚睡醒,她的双颊异常红润,让他想到小时候母亲种的杜鹃花。
“看来是个不错的梦。”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他向后退了两步,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红色的笔记本:“这是我在你脚边捡到的。这本子的材质很特别,封面上的花纹并不常见,没想到你喜欢这么复古的东西。”
林念恩看了,顿觉心头一震。
“只是个普通的本子罢了,不值钱。”在江牧专注的视线里,她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表面没什么波澜,心已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撒谎。”江牧正站在窗前,窗外是巨幅的夜幕。偶尔那么一瞬,他的目光投过来,沉得像一汪无垠的潭水。
他在试探她。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多少?
“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江牧忽然敛了笑意,他示意林念恩不要出声,而后指了指窗外。因为整个住院部呈回字形,重症监护室就在对面。
林念恩不解地走过去,只见白晃晃的灯光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姜珞的病房走去。她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陆洋。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她低声道:“这个时间来病房,我先过去看看。”
“一起。”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从耳旁传来,林念恩微微怔了怔,点头答了声“好”。
4
病房。
天空阴沉沉的,仪器的监测声衬得周围越发安静。
陆洋正捧着姜珞的手安静地坐在床边。他没有开灯,显示屏上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看上去竟有几分诡谲。
“你不肯见我,我不怪你。可是那些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非要那么执着,不放过我?”
他看着病床上的姜珞,似乎陷入了沉思。蓦地,他的手渐渐伸向了呼吸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僵直着,一点点靠近。
“你干什么?”林念恩不解地看着他的举动,脑海中冒出很多不好的念头。
陆洋的手一顿,转过头来。
“做什么亏心事呢?”江牧走过去,突然一把捉住陆洋的手,“到现在手还在抖。”
林念恩反应过来:“你想拔呼吸机?”
“不是!”陆洋的额头和鼻尖都在冒汗,一抹慌乱从他的眼底匆匆滑过,但很快就又变成了从容的样子。
陆洋甩开江牧的手,嘴边甚至浮现出一抹轻飘飘的笑容。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曾经无数次想要拔掉那根管子,这样她就不用再继续忍受病痛的折磨。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我可没那么蠢!”
不料他话音刚落,所有的检测仪器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警报声。江牧先反应过来,按了警铃,之后快速拿出手电筒检查姜珞的眼底。
陆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他一边摇着头后退,一边喃喃自语:“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这不关我的事……”
值班医生和护士已经赶了过来。
走廊里,白晃晃的壁灯一路排开,有人听到动静探出脑袋看了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确实,抢救这种事在重症科实在见怪不怪。
五分钟后,匆匆跑来的年永春也加入了抢救队伍。
红色的抢救灯已然亮起,空旷的走廊再次沉寂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陆洋靠着墙坐了下来,双手抱头,什么也没说。林念恩则有些茫然地在长椅上坐下来,闭上眼开始理头绪。
一直以来,她都以这个笔记本为媒介,给那些即将离开人世的临终病人一个回到过去的美梦。当他们苏醒过来,大都能感受到心结已解的释然。
可这次不一样的是,她竟然一同被笔记本带入病人姜珞的梦中。
为什么她也会被拉入梦中?
她的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梦不是偶然,像是想要透露什么讯息给她。
流星雨!
林念恩霍然睁开眼,打开手机的网页,输入“西洲敬亭山流星雨”几个字。很快一堆新闻涌了出来,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流星雨引致踩踏事件,多人受伤,一人失踪……”
似乎是个事故?她看了一眼上面说的时间,竟然是2010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八年。那一年她读高三,印象中确实曾有过去敬亭山的集体活动,但她因为生病了并没有参加。
“敬亭山,敬亭山……”林念恩在口中默念,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八年前一人失踪,而前几天有人在敬亭山下发现了一具十七岁少女的尸骸?
难道是……
急救室突然有了动静,两扇玻璃门自动推开,年永春和其他几名医护人员走了出来,江牧也在其中。
姜母连忙冲上去:“年主任,我女儿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你可以进去看她,但她还没清醒。”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见姜母进病房后,年永春将林念恩拉到一边,满脸凝重地问:“姜珞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言行?”
林念恩想了想,说:“我查了她以前所有的就诊资料,再结合我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面谈,她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心结,但并不愿意细说。她母亲那边似乎也不愿提及,由此看来,那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或许,有人知道那个心结是什么。”江牧的目光落在陆洋的身上。
一夜折腾,天已蒙蒙亮了,医院开始正常运转,四下里充斥着各种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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