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0024991

你若逃到水里,我便填平所有江河。”
她乔装小道姑摆摊算命,他赖上她骗吃骗住
前尘镜中她看尽爱恨痴心,却不知自己亦是镜中人
他算计好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会喜欢上她。
一段凄美迷离的奇幻异世之恋!
“你不是想看塞外的落雪和江南的烟雨么?阿潋,救了她,我们就远走高飞。”
她笑,这也许是她听过*动听的谎言……
世间有神器——青玉命盘、前尘镜、招引琴、流光剑、狼血印、玲珑石,传说将这六件圣物聚在一起,有起死回生之效。
她是大周*小的公主,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为了保命,游走在平行世界寻找圣物,活在世间的夹缝里。
他是散漫而深不可测的翩翩公子,初见时他倒在血泊中,软磨硬泡求她收留。
她被预言活不过十八岁,因他一朝心动,从未如此想活下去。可,他靠近她,只是为了救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六件圣物好寻,你却不好寻。只有拿你当做药引,才能救九辞的命。”
原来,她不过是一件祭品。
灼灼桃花,相思饮尽。观星台上,夜风彻骨,致命的术法终是朝她打来……
楔子
序章
※初•狼血印:万里江山不及她※
※次•招引琴:恨若渴,忆茫茫※
※再•玲珑石:红妆十里,南柯一梦※
※终•流光剑:伤心桥下,惊鸿照影※
※尾•美人心:此生有你,无忧无求※
九重宫闱深深,她每踏出一步,心便沉一分。当她看到榻上面容苍白的女子时,她知道,自己的病或许治不好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将目光从榻上绝色女子的苍白脸上移开,回头对上贺连齐的眼。
那双凝了她千遍万遍的眼,当初她为何没有看出,原来他只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阿潋,救救她。”他的声音难得有丝紧张,无数次面对危险境遇他连眉峰都不皱一下,竟然也会紧张。
她微微敛目,像是极力思索。良久,唇边竟漾起一丝笑,“我可以救她,可你用什么东西来换。你知道的,我从不白白救人。”
这真是一个难题,他身上的两件圣物尽数给了她,当真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和她交换了。
屋子里静的只能听到榻上女子因痛苦发出的细微呻吟,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字地吐出她曾梦了千百遍的画面,“你不是想看塞外的落雪和江南的烟雨么?阿潋,救了她,我们就远走高飞。”
她笑,这也许是她听过动听的谎言。可谁让她是沈潋,谁让国师曾预言说她活不过十八岁,谁让能救他未过门妻子的,只有她。
只因为她跟她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陪在她身边这样久,久到连她都相信,也许上天并非薄情寡义,将他带至她身边,过去受的种种苦难都算不得什么。可这一切,竟都是哄她去救榻上的这女子。
她伸手覆在眼睛上,像是在遮窗棂投下来的刺目阳光,“你想救她,直接告诉我就好,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我可以救她。只是你以后看到她的脸,会不会想到我?”
他愣在原地,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日影斑驳,她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踏出压抑的殿内,像是从没有走的这么稳当,“我会救她,只是贺连齐,我在宫中的这些日子,能不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她见到祁颜时正逢十日后的血月,她淡淡地同他说起要救一个人,语气无关紧要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祁颜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她,只是本该温柔的眸色此刻却深如寒潭,“阿潋,你该知道,六件圣器百年才开启一次。若是救了她,就再没有办法救你自己。”
她抬眼望向天边朦胧月色,半晌,淡淡道:“他既不爱我,那便让另一个我,去爱他罢。”
序章
在鬼街呆久了的人,许是会听到这样一桩算不得传说的传说:有女沈氏名潋,无人知其来处,亦无人知其身世,只听闻其能救人于膏肓,夺人于阎王殿前。
换言之,只要人没死或是没死透,这位名为沈潋的女子便能将他救回来。
面前两个耕农打扮的男子说起这些的时候,我正嚼着隔壁王大娘卖给我的包子,听着他们言语之间把沈潋吹嘘成一个九天下凡的仙女,随手正了正头上有些歪斜的道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其实我前来大燕才不过半年,已经在三天之内第四回听到关于沈潋的传言。可见这名声,传得有多快。
几人走远,王大娘才拍了拍沾满面粉的手,做贼似的凑过来,紧张道:“沈姑,这位道姑,我家儿子的病,烦请您什么时候再去看看。”
王大娘家的儿子有咳血之症,我初到大燕时无意间在城郊十里外将他救下,把他送回家后随手写了平日里自己用的药方。煎药服下之后咳嗽果然好了些,王大娘便千恩万谢直呼我高人。许是觉得这样的称呼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并不贴切,连唤了三四天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我姓名。
过去的十六年寻常人都唤我帝姬,父王母后一并几个兄长胞姐唤我一声阿潋,还着实没有遇到过自报姓名的时候,就随口回了句——沈潋,这才回想起来大燕之前师父嘱咐我不可以真名示人。但我又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在陌生的镜中世界并没有人认识我。可不出一月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摆摊算命的,这个摊位恰好就在王大娘的包子铺旁边。
此时对上她救子心切的殷切目光,我犹豫道:“不到病入膏肓,我是看不了的。”这是我曾跟她说过的话。
可能自古高人都有怪癖,听到我这样说王大娘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讪讪地回到蒸笼前,自顾自嘟哝:“沈姑娘本事这般大,在镇上开个医馆岂不是更好。在鬼街摆摊算卦,一日能挣几个钱。”
我刚想说若我当真大张旗鼓开一个医馆,一传十十传百,乡里乡亲伤风头疼都来我这里看病,那我也就不用在镇子上混了。话未出口喉咙里又涌起一阵腥甜,我咳嗽一阵,赶紧吞了两口包子咽下。对上王大娘疑惑的目光,我掩了掩嘴,笑嘻嘻答她,“这是,天机不可泄露。”
因着旧疾复发,今日收摊便早了些。临走之前王大娘又拿油布多包了几个包子,塞到我怀中,“听说道姑近日收了徒弟,这些带回去给他吧。”
我看着怀中的油布包有些愣神。徒弟这回事,着实说来话长。
其实我并没有传言里那样神乎其神,我能救的只有将死之人也是句句属实,只因我救人的手段与寻常大夫有些不同。
我本不是大燕人,甚至不属于这块大陆。我来自另一个尘世,那里有一统五湖四海的大国——大周。生为皇室中小的帝姬,自幼父王母后便多疼爱我一些。只因我出生时国师曾替我占过一卦,说我命格有异,生来注定命不好,也许活不过十八岁。
生在帝王家还被预言命不好,相信这是一件很损皇室颜面的事。父王很是震怒,一气之下将当时的国师关入地牢。
但我满月时寝殿无故失火,三月时险些落水,一岁时收到一碗有毒的羹汤,听说那原是罪妃害我母后的,不知为何会转到看护我的奶娘手里。
父王终于率文武百官,亲自从地牢把国师迎出来,并且官复原职,客气询问如何才能破解我的命数。
国师也很为难,抚着长须思索半晌才颤巍巍说道:“的办法,只能对帝姬多家照看。”
“多加照看”有许多种理解方法,而父王的理解是将我寝殿的侍卫和宫女增加了一倍,比起将要继承父王之位的世子哥哥还多。
我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只知道兄长姊妹们经常微服出宫,只有我时常微服但还没有出宫就被请回寝殿。为了安抚我,父王倒是会时时赏赐我些不寻常的小玩意儿——镂空的玉葫芦,会学人说话的鹦鹉等等,羡煞了我的那些长姊。
若是非要让我对这桩事情作出评价,我只能说,那时的我,痛并快乐着。
后来国师送我一个玉盘,嘱咐我玉不离身方可无忧。
我将那雕的极为精细的玉盘摊在手中,日光投下来,映出其中浅浅的玉痕。玉质倒是通透,只是同样的物件在国库中也能一下寻出两三样,珍贵固然,却谈不上稀奇。
那时我才十二岁,并不知道这玉盘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用处。可自从配上它之后,倒真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四年后,恰逢中秋月圆家宴。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我独自一人在八角凉亭里撑着腮醒酒,偶有风过飘来阵阵月桂花香。花香夹杂着酒香是醉人,几乎快要睡着之时,眼前蓦然现出一阵耀眼的白光,还未等我清醒过来就已经失去意识。神思恍惚之际蓦然想到,这道白光似乎来自国师送我的那枚——传说能保我性命的玉盘。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却是站在陌生的大街上。
耳畔隐隐有飘渺的声音传来,像是隔着万重山水,“大千世界有无数凡尘,称作镜中世界。大周是其中一处,而你身在的是另一处。青玉命盘便是连通各个尘世的圣物。”
这另一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并没有说清楚。而我此时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回到大周,以及回去之后要如何去找已经告老还乡的国师算账。
这处街景倒是繁华,行人的衣着也同大周别无二致,道边几株木荷开的正好,我却无心欣赏。只抱着酒壶站在宽阔街道中足足立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再有什么异动。
牟足力气回想,后的记忆却停留在玉盘上绽出的耀眼白光。我思索良久,把怀中的玉盘或捏或揉或捧或抱都没有半点反应。
我又琢磨想要回去或许得在夜中,当天夜里还特意找到一处凉亭,可玉盘却再无生气。
我整整在不知名的地方呆了三日,第三日清晨正当我打算出城再试试别的办法,忽见城门口丈高的告示牌前层层叠叠围着许多人。
其实我并不喜欢凑热闹,可想来我一时半会也是回不去的,就凑上去看了看。奈何看热闹的人着实太多,我探头看了半晌,也只能看到宣纸的一角仍然有未干的墨迹。
人头攒动,看热闹的心情登时没了大半。我转身欲走,忽听挡在我身前的一人道:“世子广发名帖请遍名医,是为了救谁?”
另一个道:“听说是陛下旧部的遗孤,后来还被封了帝姬。自幼与世子可是青梅竹马……”远处走来一队巡逻侍卫,他清清嗓子,扯一把身边人的袖子,“咳,皇室之事又岂是我等可揣度的。走走走,我请你去吃酒。”
宫廷秘辛向来是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在大周时,今日谁同谁互许终生,明日谁又同谁反目成仇,我多半都是在市井上听到的。
一听到帝姬两个字,我的兴趣又被提了起来。
待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离开后,我才看清告示上的内容。大概因为时间紧迫,告示写的很是着急,结尾的地方一勾一画像要飞起来似的。内容约莫是说有一位帝姬重病,张榜以相请名医,无论是否世家出身都可以一试。
除了名医,同时还要寻一枚青玉做的命盘。又有人疑惑道:“救人和寻玉盘,这二者之间可有什么关系?”
有人小声接道:“听说这玉盘能救那位帝姬的命。”
我听得云里雾里,又看向告示的末端,那里似乎配着一幅画。仰头努力辨认一阵,心口蓦然一阵狂跳。
这玉盘,真是眼熟的不能再眼熟。
眼看日头逐渐升起来,城门口的人也越聚越多。我几步走到人群僻静处,低头瞧了眼自打来到这里之后就从不离身的罪魁祸首,头一遭觉得父王嘱咐我出宫带着侍卫何其重要。
人命关天,究竟要不要将玉盘交出去成为我那几天的一块心病。并不是我贪财,而是这玉盘是我回到宫中的办法。若是将它拱手相让,估摸着我这辈子都无法回到大周。
一块玉能救人性命,从前的我必定是不信的。可如今它竟将我带到别的世界,就由不得我不信了。
眼下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一探究竟。能说出这玉盘可以救那位帝姬的人,或许也会知道如何让我回到大周。
于是我又多呆了两日,多番打听这才知道传言似乎出自城东郊外十里清华寺的一位住持口中。
清华寺依山而建,赤色斑驳的朱门前植着重重松柏,时节才入初秋却有莫名的冷意。有灰袍僧人半弯着腰清扫石阶上的落叶,我将盖住大半边脸的兜帽压得更低,低声问道:“请问住持现下在何处?”
我本以为这位住持定会是位避世高人,已经做好三顾茅庐四顾就直接在寺院打地铺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位高人竟还兼着在前院做扫地僧的职位。
住持缓缓直起腰,在看到我时分明愣了一愣。还没等我说出来意,他已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闭眼摇头念出两个字,“孽缘。”
我被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正待再询问清楚时,寺院中不知从哪里涌出来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执长矛长剑,齐刷刷的指向我。
明晃晃的铁器晃得我一阵头晕眼花,我错愕地看向住持,他面露不忍之色,又低声重复一句:“这位女施主,你来到此处实属孽缘,如此做法并非老僧所愿,施主莫怪。”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匡了。原来是住持下了个套让我往里钻,估摸着是为了我手中的这件圣物。
活这么大别的没见过,就是大阵仗见得不少。我沉沉吸口气,向着领头的侍卫柔声问道,“不知小女子犯了何事,竟惹得将军这般动怒。”
其实看打扮他多是个侍卫头头,被称作将军一定很高兴。果不其然,当身后的侍卫冲上前想要将我绑了的时候,他掩着嘴角干咳两声,继而一脸严肃道:“一切等世子来后再做定夺。”
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世子是谁,估摸着就是今日发下告示的人。若是真等着他来,我怀里的这件宝贝一定留不住。
可恨父王请先生教我琴棋书画,单单没有教我武艺。
山寺晨间微寒,我裹紧了披风想着如何才能逃命。待否定了第五种方案时,远处忽见一顶软轿缓缓而来。鹅黄的轿顶宝蓝的轿帘,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极为不和谐的落在敞开的山门前。
脑海里飘过的桩想法,并不是侍卫口中的世子来的也太快了些,而是堂堂世子并不像我那几位哥哥驾马飞驰而来,竟然坐着软轿!
轿夫在山门口堪堪停住,侍卫们纷纷露出畏惧之色,为首的那位竟还往我身后缩了缩。我有些不大理解为何他们竟会如此惧怕,难不成他们的世子是位凶狠险恶之人?然还未想得透彻,忽见宝蓝色的轿帘半掀开来,只露出半截修长的手指,一道声音冷冷淡淡响起来,“二哥命你们在此,是有何事?”
回答他的是侍卫们齐齐单膝跪地的悉嗦之声。远处有薄薄雾霭遮住日光,过了许久领头侍卫才小声问安:“五世子。”
五世子却仿佛没有听到,用闲话家常般的语调道:“二哥为了一个女子便这样大费周章,若是日后继承王位,国岂不是要毁在他手中。”
领头侍卫露出为难神色,刚刚气势威严的侍卫头颅低垂,竟没有一人敢答话。
须臾,帘子里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既是这样,这女子,本世子便带走了。”
领头侍卫猛地抬头,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急道:“五世子,二世子吩咐属下若不将她带回去便要属下提头来见。还请五世子不要为难。”
话未说完,已被堪堪打断。这位五世子空有一副好嗓子,似乎是带着笑的,说出的话却是冷的渗人:“你的头,与我有何关系?”
软轿后忽然涌出许多执剑侍卫,将围着我的侍卫又重新团团围住。
来到陌生的国度短短几日,却让我见到一出争嫡夺位的好戏。
自幼我便痛恨宫廷内斗,可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感谢内斗。两面交战,我眼看着周围的守卫逐渐松懈,脚底抹油准备趁乱逃走,却恰好被不知哪一方的侍卫看到,挥着长刀向我冲来,大喝一声:“她要逃了,快捉住她!”
避之不及,这一刀堪堪划伤了小臂,我惊呼一声,眼见血线蜿蜒,粘稠的触感滑过手心,始终被我攥在手里的玉盘顿时白光大盛。模糊中似乎看到软轿中的男子飞身而出,还未到我面前我已经晕了过去。
我再一次睁眼的地方,好巧不巧,是父王书房的前院。
失踪六日,父王母后的紧张程度可见一斑。当我在殿中讲述这几日在其他尘世的境遇,父王眉心隐隐暴起青筋,还未等我说完,他已经猛地挥舞着宽大的袖袍拍向龙椅,啪的一声,把我唬了一跳:“阿潋,平日我只当你贪玩些,可如今你竟学会说谎了。”
我恭敬叩首:“父王,儿臣并未说一句假话。”
可父王又怎会相信,回头想想,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必不会信。可他却断定我在说假话,君主面前又岂可儿戏,父王当即大怒便要命人将我带去教养嬷嬷那处动用家法。
动家法是小,丢了面子是大。平日里因父王对我多些宠爱而对我冷眼相待的胞姐们,此时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来。
母后拖着坠地的裙摆踉跄地从高台上奔下来跪在我面前,一手护在我身前,眼中有盈盈泪光:“陛下知道阿潋不比其他帝姬,便是贪玩些也是有的,若是真的动家法,阿潋她哪里吃得了这苦。”
父王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母后又扯着我的衣袖:“阿潋,你就跟父王说你错了,好不好?”
我咬着下唇不应声。
传言我们沈家风骨颇硬,当年父王遭藩王陷害硬生生挨了皇爷爷三十军棍,被打断两根肋骨哼都没有哼一声。再回眼看看如今我的境况,我想这可能是遗传。
父王怒,母后悲,眼看一场意外终要以我见血收场,是后来赶来的祁颜将父王拦了下来。当年他还并非我的师父,只是燕国年轻的国师。我从前素来是瞧不上他的。因我一直很不理解他空有一身好武艺,为何不去领兵打仗而要当什么劳什子国师。
而令我更加想不通的是,为何父王会将五行八卦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的他捧得高高在上,却不愿相信他们的亲生女儿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去往其他尘世。
祁颜把玩了我的青玉盘很久,之后才神色凝重道:“帝姬,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请将玉盘交由微臣保管。”
虽然就地位而言他对我确实该自称一声臣,可平日里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似乎瞧谁一眼都是万般恩赐。如今他这话说的万分严肃,一双修长眉眼定定地看着泛着墨绿光泽的玉盘,那本该风姿凉薄的身形认真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很没出息的点了头,将那害得我险些受了家法的玉盘推给他,生怕它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亏得前一任国师还说,它能救我性命。
看来对于未知的事物,每个人都会有莫名的恐惧。
许是当时只他一人相信我,自那之后我跟师父也格外亲近些。
十六岁那年冬天,边境小国作乱,前线战事胶着。虽以大周的国力并不足为惧,可素来贤德的母后仍是禁了礼乐笙歌,许久不曾热闹的宫中更像是冬眠一般沉寂。我趴在窗格子上看庭院中一片白茫茫的落雪,几只寒鸦落在干枯数枝上,蓦地一声脆响,才觉出些生气。
侍女捧上乘着红梅的白釉瓷瓶,俯身道:“帝姬,是国师送来的。”
我素来爱这些鲜活事物,只因宫廷生活着实无趣。红梅开得甚是欢喜,我着手边的热茶饮了一口,刚想让侍女服侍我梳头,打算亲自去园中赏梅,喉头蓦然一阵腥甜。
鲜红的血滴和着茶渍喷在雪白衣角,颇有几分刺眼的意味。我望着星星点点的红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被侍女一声尖叫唤回意识:“帝姬,您,您……”
我的咳血之症便是发在那年冬天,太医院所有御医都前来会诊,逐个把完脉之后却无一人敢开药方,齐齐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般。父王震怒,隔了院判的职,花重金广邀天下名医,只要将我的咳血之症治好,便是赏金千两封官加爵。
此帖一出,是引来不少能人异士,可却无人见过与我相同的病症。
日日饮着一碗碗苦涩的药汁,病情并不见好转。
不由想起玉盘将我带去的异世,想起同样病重的那位帝姬。在重重宫闱中,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本该美丽的年纪,寂寞的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临的死亡。
太医和侍女对我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姿态,好像我是一个极易被打碎的瓷娃娃。也只有母后从不把我看作生病的帝姬,她每次来时都会在榻上拥着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发梢:“阿潋,我苦命的女儿。”
我总是笑着宽慰她:“母后,开春了我陪你去琼山上赏花。”
然现实却与我的想象相差甚远。
咳血的次数愈发频繁,身子也愈发孱弱,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完整都会被急促的咳嗽打断。太医院送来的药始终维持在一种味道,只因换遍了药方从来都是只治标不治本。
放弃希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我尝遍了世间的幸与不幸,可察觉到生命每一日都流逝一些还是无法坦然面对。
哥哥们还未与我同去塞外赛马,嬷嬷还没有教会我女红刺绣,我甚至还没有觅得一位如意郎君,连情窦初开是什么滋味我都未曾体会。
像被蒙着双眼,身后有一只大手将我缓缓推向悬崖。不知何时会一脚踩空,又不知前面的路究竟还要走多久。万念俱灰,却无可奈何。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寻找良方的祁颜归来。
所有人都告诉我,他带来了好消息。可他只带着一幅画卷,经年日久边角已有些泛黄,墨迹也微微散开。他将它摊在我面前,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些,都牢牢记着。”
画卷上描着六样器物,我一一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玉盘上。
祁颜说:“那是青玉命盘。”
我这才知道前任国师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是真的。祁颜说,只有找到这六件圣物才可施法救我的命,但必须我亲自去寻找。且每过一段时日我便要去往镜中世界,只因这样才能在时空的夹缝中生存。
于是我来到大燕,在这里每过三月青玉盘便会蓄一次法力,开启去往镜中世界的大门。
他说,我这一身本事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也曾央求师父跟我一同去大燕,可师父说手上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待处理完便会来看我。
我没等到祁颜,等来的都是他每月一封的亲笔书信。果不其然,咳血的次数比以前少了许多。若是从镜中世界归来,便有十余数日完全无碍。
那是我开心的一段时日,只因没有什么比将要失去时又重新得到更为珍贵。
本以为在大燕的日子该是独自一人生活,却忘记老天向来以作弄凡人为乐。
有一日我在鬼街瞧着两个老头下棋,瞧上了瘾。一不留神回到道观时天已黑,远处有影影绰绰的华灯,我怀里揣着仍然冒热气的包子,眼风稍稍一望,便看见房檐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个人影。
“谁?”我颤颤巍巍喊了一声。
那人影动了动,间或还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偶有风过,鼻息间飘来淡淡的血腥。
血?
我的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鬼街名字虽然恐怖,但民风向来淳朴,夜不闭户已成习惯。入室抢劫之类的勾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何况在这破道观里,值钱的东西除我以外,也不做他想。
我又大着胆子喊了一声,随手去拿了灯笼点着。
房檐下的阴影里,白衣男子微合着眼睛,曲起一条腿坐在血泊之中。怀里还抱着一柄已经看不出原材质的剑。
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我手中掉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他脚前,男子低头轻轻一瞥,眸中似有幽暗月光。带着重伤竟还能扯出一丝笑,即便那笑容淡的像是将将枯萎的昙花。
“可是沈姑娘?”
男子的声音隔着暗淡火光传来,竟觉得有些熟悉。但此时的情况实在超出我的预料范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呆愣愣地瞧着他。
男子扯了扯嘴角,又道,“在下烦请沈姑娘,帮忙救一个人。”话毕,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土。
当日他的悲惨形状确实激起了我的恻隐之心,本帝姬就好心救了他一命。
可万万没想到,我在城东医馆里佘了五吊钱外加一根人参把他救醒后,这人睁开眼看到我的句话竟说:“原来素有圣手之称的沈姑娘,连这点小伤都治不了。”
彼时我正站在窗前倒满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在熬药之前,特意替他将薄被盖至肩膀,只露出一张模样甚好的脸。照从前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料想该是一段美好邂逅,却被蓦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险些没把药碗扔出去。
我愤然回头,刚想谴责他没有半分感恩之心,却被他一副看戏的表情噎的无话可说。
恍然回忆起昨夜他说的话,我将药汁倒好,随手将药碗搁在床头,偏头看他,“我记得公子晕倒之时,说是请我救一个人来着。”又笑吟吟的看向他微微有些僵硬的脸,“既然公子怀疑我的医术,想来这人,也不用我救了?”
本以为他会回嘴,可他从我回头起,目光就落在我的脸旁久久未移动分毫。我疑惑的伸出手在他脸前晃了两下,“喂,你受伤时难不成还伤到了脑子?”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呢喃自语道:“竟然这副样子。”
我不大听得明白:“什么样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看上去也并不生气,只是重新将我打量一番,若有所思:“沈姑娘,似乎甚是面熟。”
我正一勺一勺舀着碗中的药汁,氤氲水汽中对上他的狭长眉眼,又想起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很认真的想了想:“你是,想要搭讪么?”
他愣了愣,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事,答非所问道:“姑娘救了我,在下无以回报,唯有……”
我惊恐的后退一步:“你该不是想要以身相许吧?”
他握着刚刚掀开一半的被角愣在当场,含着笑的眉眼变得有些惊讶。似乎在说一个姑娘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格子照进来,他身上只着了未穿稳妥的中衣,隐约可见胸膛绑着得绷带上点点猩红。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唇有些泛白,应当是失血过多所致。可看他每一句话都说的清晰,反倒觉得这伤并不很重。
见他并不答话,我以为他默认了。再后退一步,摆手道:“还是不要吧,我家规矩甚多,想要娶我很困难的。更何况你我初初相识,若论起婚嫁还应当相互多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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