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9999449
——告白小剧场:
*步
“我是认真的,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傅冬平温柔地看着任天真,“喜欢上一个人,就像一棵树想要开花的心情,哪怕枝桠被砍断,也要从断枝上发出新芽,天真,我遇到你,就想开花了。”
第二步
任天真本来气鼓鼓的,听到他这番话气泄了一半,狐疑道:“你不希望我去电视台当主播?”傅冬平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今晚感觉到危机。”他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自言自语:“有些人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宿命,而你,就是我的宿命。”
第三步
傅冬平听她语气似乎不太高兴,却也没隐瞒,“是我,我不想让你走。”“如果我非走不可呢?”任天真故意问他。“那你试试看吧。”傅冬平的语气沉下来。任天真没说话,看着茶几上那几本厚厚的《欧洲建筑年鉴》,那是她花了一下午时间在一家书店挑选到的精装版。“我给你买了礼物,但我现在改主意了,准备用它砸死你。”“买了什么?”“不告诉你。”“我不要什么能砸死人的礼物,我只想你给我做脆皮炸土豆吃。”任天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
章 雨夜鬼影
初春,云梦山细雨霏霏,放眼望去,山林间云雾缭绕,清亮的雨滴从翠竹的叶片间滑落,风声雨声沙沙作响。
“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又转回了原地?你看那块大石头,我记得半小时前就看到过。”夏霆宇指着车窗外给开车的同伴傅冬平看。
傅冬平剑眉微拧、表情坚毅,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我跟着导航提示开的,不会有错,那些石头只是长得像,并不一定就是同一块。”
夏霆宇摇下车窗看天色,“我们得快点,山里已经起雾了,天黑前再找不到流云驿站,就得在野地里过夜。”
傅冬平没做声,看了一眼导航仪地图,再次确认位置。
“你看,看那个亭子,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二十分钟前我看过一模一样的。”夏霆宇又叫起来,后还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了?不然怎么在山里开了这么久,还是在附近兜圈子?”
“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做个记号?”傅冬平一方面受不了他聒噪,一方面心里也着急,把车速减下来,停车在路边。
下了车,冷风冷雨扑面而来,直往脖子里灌,傅冬平打了个寒颤,把冲锋衣帽子兜在头上,天边的云层很厚,看来这场雨短时间内停不了。
“去前面休息一下。”夏霆宇点了一支烟,也没等傅冬平答话,径自走向十几米外的凉亭。
凉亭不知建于何年何月,亭顶和立柱看起来斑驳破旧,看到凉亭里坐着三个躲雨的年轻女孩,夏霆宇更来劲了,扔掉烟头踩了踩,从容上前。
女孩们看到有男人过来,纷纷抬头去看,目光中流露出警觉之意。
夏霆宇放下冲锋衣的帽子,主动跟她们打招呼:“美女们,雨太大了,借地方避雨。”
天有点冷,他搓着手。
见他俩都是年轻小伙,看起来还算斯文,女孩们稍微放下戒心,其中一人主动站起来,坐到同伴身边,把位子让出来给他们坐。
傅冬平看到亭子中间的破旧石碑上有文字,取出手机拍下来。
“这块石碑有些年头了。”夏霆宇也看到石碑上残缺不全的文字,探头问傅冬平,“你看像哪个朝代的?”
“螭首龟趺,石碑的主人应该官居三品以上,看花纹像是明代。”傅冬平仔仔细细替石碑前后拍照。他是学建筑的,对中国的古建史颇有研究。
“我也觉得像明代的,碑文依稀能看出是颜体,听说这一带在明代万历年出过一个探花郎,尤擅书法,以一手颜体字得到内阁首辅张居正赏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那位探花郎的墓碑。”
眼见三个女孩在一旁侧耳聆听,夏霆宇越说越来劲。
“这是墓碑?那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岂不是——”一个短发女孩害怕地跟同伴小声嘀咕。
她的同伴笑她:“这有什么,中国这么大,哪里没死过人,几百年前一块石碑有什么可怕的。”
夏霆宇自来熟,主动告诉她们:“这可不是一般的墓碑,能建碑亭,说明墓碑主人不仅有身份,在当地还极受老百姓爱戴和赞誉,坟墓和尸骨早已风化,碑亭却还保存着。”
短发女孩试探地问:“那这底下,是不是有墓室?”
夏霆宇笑说:“应该是没有了,在当地这么有名的人,墓肯定被盗墓贼光顾过,只剩个碑,当地的百姓为了保护这块石碑不受风吹日晒,才建了碑亭。”
“原来是这样。”短发女孩终于不那么害怕了。
夏霆宇主动跟她搭讪:“你们是到云梦山来旅游的游客吗?是不是去流云驿站?正好我们也去那里,可以跟你们结伴,天快黑了,你们几个女孩子路上不安全。”
流云驿站是云梦山好的民宿,来这里的游客大部分会选择入住那里。
“好啊好啊,我们正想找人结伴呢。”短发女孩忙不迭道,她早已注意到,对着墓碑不停拍照的那位是个帅哥,眼前这位长得也不错,有他们同行,旅途应该会很有趣。
“我叫夏霆宇,他叫傅冬平,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童曦,她叫奚瑶瑶。”短发女孩笑起来腮边有两个酒窝,看着俏丽可爱。
夏霆宇主动跟奚瑶瑶打招呼,叫奚瑶瑶的女孩瞅了夏霆宇一眼,又瞅了瞅傅冬平,跟他笑笑,而坐在奚瑶瑶边上的另一个女孩整张脸被压低了帽檐的棒球帽和口罩挡住,看不清面容。
“你们三个没开车吗,怎么上来的?”夏霆宇没话找话。
童曦主动告诉他,她和奚瑶瑶两人都是大三的学生,趁着寒假出来散散心,从学校坐长途车到云梦山脚下的县城,下车以后一路步行。
旅游攻略上说,步行四十五分钟就能到,但她俩走了快两个小时,还没找到,雨下得越来越大,她俩只好在亭子里休息休息。
“我的脚都走出泡了。”童曦忍不住抱怨,声音娇柔婉转,让人一听就生怜爱。
“嗨,原来你们也跟我们一样,迷路了。”夏霆宇既觉得幸灾乐祸,又有同病相怜之感。
“瑶瑶说,我们可能遇上鬼打墙了,我发誓,我看过同样的景物不止一次。”
“对对,我们开车在山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找到地方,说不定就是鬼打墙。”
“不是鬼打墙。”
众人一愣,才发现是那个一直戴着口罩没说话的女孩在说话。
“是这里的人故意建了一模一样的建筑物,混淆视线,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山。”女孩穿着棒球衫牛仔裤,编着松松的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年纪不大。
“你怎么知道是一模一样的,而不是同一个?”奚瑶瑶有点不服气。
女孩道:“我每到一处都做了记号,这个石碑没做过记号,所以肯定不是原来那一个。”
傅冬平看了那个女孩一眼,面目模糊,但眼睛很亮,抚摸着石碑,若有所思,“我也觉得不像是同一个,虽然刻纹和样式都是一样的,但细看每块石头风化的程度又不太相同,应该是古人故意为之。”
看雨势渐小,傅冬平打电话到流云驿站,询问一番之后,告诉众人,云梦山这里地形复杂,按导航走就没错。
几个人从亭子里出来,看到戴口罩的女孩独自走向前方,傅冬平喊她:“喂,你不跟我们的车走?”女孩没回头,只摆了摆手。
“你一个人走要走很久才能到,还是跟车走吧。”
女孩还是没回头,傅冬平只得作罢。
童曦和奚瑶瑶很感兴趣地看着傅冬平这辆威风凛凛的黑色悍马,叫道:“好酷的车,是悍马H2?这车得一百多万啊。”
“不错嘛,能认出型号。”夏霆宇替她们打开后座车门。
两个女孩上了车还在议论:“这车底盘可真高,一般人开不了。”
“这种车本来就是给男的开的,车身太大,女孩子开不动的。”
车发动起来,很快从戴口罩的女孩身旁经过,夏霆宇看看她身影,嘟囔一句:“真是个怪人,有车不坐。她跟你们不是一路的?”
“不是,我们不认识她,是在鹭岛来这里的长途车上遇见的。”
“她很傲的,我们拿矿泉水给她喝,她都不喝。”
两个女孩争先恐后把遇到口罩女孩的经过描述一遍。
“她大概经常独自旅行,警惕性很高。”傅冬平客观地说。
“你们也是鹭岛过来的?太巧了,我们也是。”夏霆宇惊喜不已,“你们是鹭岛当地人?”
“我们是鹭岛大学的学生。”童曦一看就很单纯,没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身份和学校报了一遍。
夏霆宇趁机跟她们说:“你们以后出门也要提高警惕,幸好遇到的是我们,要是坏人,千万不能上他们的车。”
“坏人脸上又不会写个坏字。”奚瑶瑶心直口快道。
“就是,好人坏人我们还是分得出的。”童曦附和她。
按着导航提示,车又在山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夏霆宇个看到流云驿站巨大的霓虹灯招牌,赶忙指给众人看,几个人都很兴奋。
流云驿站依山而建,四周绿树环抱,外表看起来很气派,有白色欧式立柱和拱形门,还有宽敞的天台和门前花园,此时天色渐暗,驿站灯火辉煌,仿佛从天而降的宫殿,令赶路至此的人心情不由得就振奋起来。
夏霆宇热心地告诉两个女孩:“听说这里以前是国民党某个高级将领的私邸,解放后收归国有,再后来又被地方政府卖给了现任主人开家庭旅馆。”
“我羡慕这样的生活了,采菊东篱,与世无争。”童曦爱幻想,觉得开民宿旅馆是个特别浪漫的事。
“那得有钱才行,买下这里肯定不便宜。”奚瑶瑶在一旁插话。
下车后,夏霆宇去前台办入住手续。童曦跟夏霆宇已经混熟了,看着他签字办手续,好奇地问:“夏哥,我们订的是二楼客房,你们住几楼?”
“巧了,我们也住二楼。”夏霆宇心花怒放。
山间旅馆停车的场地不是很大,好在此时不是旅游旺季,只有几辆车,地方还算宽敞。
傅冬平停好车下来,看天快黑了,下意识看向旅馆前的公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女孩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从停车场到驿站正门要穿过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两边种着园艺花卉,错落有致的鹅卵石铺成一条花间小径,和周围的景观浑然天成。
一走进旅馆大堂,傅冬平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高跟长靴包裹着细长的双腿,她对着落地窗,一边看书一边抽烟,很妩媚的样子,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那女人像是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扭头,正好和傅冬平的目光对上,傅冬平但笑不语,坦然地把视线移开。
女人看着他颀长背影,淡然地吐了口烟。
折腾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得以休息,夏霆宇一看到床,衣服也不脱,直接扑上去睡倒。傅冬平在一旁收拾行李。
“小冬哥,你看到旅馆的老板娘没有?长得很有味道。”夏霆宇悄悄问傅冬平。
傅冬平摇头,“哪个是老板娘,我没注意。”
“就是坐在大堂抽烟那个。”
“哦?她就是老板娘,长得是不错。”傅冬平回想起在大堂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又补充一句:“一看就不好惹。”
“不好惹才有故事。”磨蹭到饭点晃晃悠悠下楼,在走廊里遇到童曦和奚瑶瑶,夏霆宇慷慨地表示要请她俩吃饭,庆祝他们在旅途中相遇。
吃饭的时候,夏霆宇和两个女孩聊得眉飞色舞。
傅冬平见惯了他在女孩子面前演讲,只顾吃饭,并不插话。
这时候,一个女孩从外面进来,头发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刚洗过澡还是淋了雨,傅冬平听那女孩跟服务员说话的声音,辨认出她就是之前那个独自上路的口罩女孩。
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疏离感,她一路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时也不例外,也不知认没认出他们。
人清冷,吃东西也简单,她只点了一碗素面,用的还是自己带来的筷子。
“真不是一般的谨慎,筷子都不用店里的,难道怕这里是黑店,有人给她下毒?”童曦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惊叹。
“她应该再自己带个碗,好食物和水也不要吃店里。”奚瑶瑶见她摘了口罩后,那张脸漂亮得惊人,心生嫉妒,没好气地揶揄着。
“你们不懂,她那叫一招仙,我们这样的叫食通天,进了黑店,我们是老板娘的下酒菜。”夏霆宇对口罩姐没半点兴趣,觉得还是童曦和奚瑶瑶这样随和的女孩比较可爱,故意逗她俩。
“老板娘叫孙二娘还是佟湘玉?”童曦很配合地问。
几个人大笑起来。
这时候,服务员从外面进来叫人:“任天真,203号房的客人任天真在不在?”
“在,我在。”之前那口罩女孩举手。
原来她叫任天真,听起来很有一种韵味。傅冬平心中默念着,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任天真丢下吃了一半的面条,跟着服务员走了。傅冬平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晚饭过后,几个人上楼,夏霆宇询问两个女孩行程。
“明天你们去哪里玩?我们可以一起去。”
“去凌云峰参观云梦宫和中山草甸,听说云梦山是观音的道场,很灵验,我和瑶瑶想去拜一拜。”
“好啊,明早我们餐厅见。”
听他们说得热火朝天,傅冬平说:“我不去中山草甸,下午我要去鬼王村,参观那里的古村落遗址。”
奚瑶瑶听他这么说,灵机一动,赶忙改主意,“那我们跟你一起去鬼王村,听说云梦山的古民居古村落全国有名,特别是客家土楼,我在电视上看过,一直想去参观。”
“鬼王村是什么地方?听着怪吓人的。”童曦有点怯怯地说。
“不吓人,就是个地名而已。童童,有我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夏霆宇已经自行改掉了对童曦的称呼,转而用昵称。
“行啊,那就一起去吧。”傅冬平生性豁达,且为人随和,反正他的车大,多带两个女孩不算什么。
夏霆宇看看手表,时间还早,问两个女孩有没有兴趣跟他们玩斗地主,女孩们答应了。傅冬平让他们先回房,自己去楼下找服务员要两副牌。
他到前台的时候,看到任天真站在那里跟老板娘说话,隐隐听他们提到鬼王村,忍不住提议:“我们明天去鬼王村,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任天真目光转向他,双目亮如寒星,拒绝的话也很礼貌,“不用了,谢谢。”
老板娘等任天真离开,视线主动迎向傅冬平,妩媚的眼睛笑意盈盈,可丝毫不显轻佻,“下午打电话问路的就是你吧?声音听着像。”
傅冬平没想到她竟能听出自己声音,意外中又带着好奇,“是我,我们在山里开车迷路了。”
“我叫白素,是这里的老板,你怎么称呼?”老板娘主动伸出手。
白素,这个名字很好听,但不像是真名,傅冬平心思一转,大大方方跟她握手,“傅冬平,鹭岛来的游客。”
走近了看,她一张脸虽然妆容精致,眼眸深处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应该也是有点阅历的年纪了,纤纤玉手非常柔软,用柔弱无骨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客套一番过后,白素提醒他:“你们想去鬼王村?那里挺远的,从这里开车要两小时,山路不好走,特别容易迷路。”
傅冬平告诉她,他是建筑师,想去那里看看土楼和古建。
看他外表潇洒倜傥、仪容不俗,以为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没想到竟是专业人士,白素暗中打量他一番,提醒他,“之前有游客去那里,失踪了几天才在山里找到尸体,警方到现在没查清死因,听说那里常年闹鬼,你不怕?”
见她美目流盼中带着莫名的寒意,傅冬平不为所动,“我不信这些穿凿附会之说。”
白素见他固执,知道他是有意而来,便不再劝,把鬼王村大致的路线告诉他,嘱咐他,要是迷路了,就打电话给她。
傅冬平谢过她,要了两副扑克牌上楼,路过203号房的时候,见房门半开半掩,好奇地看了一眼,却见那个叫任天真的女孩坐在床边摆弄着一个物件,心里吃了一惊。
一般人不认识那东西,但傅冬平认识,那是能感应人体磁场的寻龙尺,用来测地理风水、寻找古迹、勘探地下水源,是古代堪舆师***的行头,就算是到了现代,风水先生和考古工作者也经常用。
这个女孩,看来是有目的而来。
和都市夜晚的喧嚣不同,驿站到了晚上万籁俱寂,很有一种荒山野店之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打牌到深夜才回来,傅冬平早已睡了一觉,听到开门的声音,懵懵懂懂坐起来,“怎么玩到这么晚?”
“我有点饿,又下楼吃了份宵夜,知道你睡了,就没给你带。”夏霆宇找衣服去浴室。
傅冬平本想把任天真的事告诉他,又怕他守不住秘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把话咽了回去。
“你知道吗,老板娘叫白素,跟卫斯理系列小说里卫斯理老婆的名字一样。”夏霆宇洗澡回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告诉傅冬平。
傅冬平睡意正浓,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傅冬平早早起床,看夏霆宇睡得正香,没有叫他,独自下楼去餐厅,刚坐下就看到任天真独自离开驿站。
仍是昨天那身棒球衫运动裤,这女孩子纤细高挑的身形看起来潇洒帅气,傅冬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帅气来形容女孩子,她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利落又神秘的感觉。
不知道她是发现了什么,走了不多远,忽然折返,傅冬平好奇地探头去看,却被餐厅门口进来的几个人挡住视线,好不容易等那几个人走开,任天真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上午的行程很顺利,傅冬平开车带着夏霆宇和童曦、奚瑶瑶去凌云峰云梦宫拜观音。幽静的山林紫光氤氲,优美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几个人玩遍了凌云峰,关系也越来越熟络。
太阳越来越高,阳光驱散了晨雾之后,温度逐渐升高,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热得穿不住外套。
童曦悄悄问奚瑶瑶:“瑶瑶,我们真要跟他们去什么鬼王村啊?能不能不去呀,听着怪吓人的,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奚瑶瑶眼睛瞟了瞟正在点菜的傅冬平和夏霆宇,“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况且跟着他们,有他们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山里的小饭店,吃的都是野味。童曦拧了半天拧不开酸奶的瓶盖,夏霆宇接过去帮她把盖子拧开。
奚瑶瑶眼珠一转,把自己那瓶给傅冬平,“傅哥,帮个忙。”
傅冬平笑笑,替她把瓶盖拧开。
见两个女孩吃得少,夏霆宇不时嚷嚷:“你们别客气,多吃点,多吃才有力气爬山。”
童曦呵呵笑道;“夏哥,我们饭量本来就小。”
“我以为你们是想减肥,不敢多吃。”
“傅哥,你跟夏哥都是鹭岛本地人?”奚瑶瑶找傅冬平聊天。傅冬平点头:“是啊,我俩是同学,从小玩到大。”
“你俩都是建筑师?”奚瑶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傅冬平。
“他自己开公司。”
走的时候,傅冬平买了一箱水在车上,给两个女孩一人一瓶,“鬼王村地方偏远,车要开很久,你们中途要是想下车方便,就跟我说。”
奚瑶瑶点点头,觉得他不仅长得帅,还特别善解人意。
离开饭店的时候,迎面遇上任天真,童曦跑上前跟她打招呼:“任姐姐,你也来吃饭呀。”看到任天真额头有汗,她很讶异,“你不会是走来的吧?”
任天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她:“你们吃过了?”
“吃过了,我们准备下午去鬼王村。”童曦忙不迭告诉她。
走了一上午?傅冬平估算一下,这里到流云驿站差不多有十五六公里的路,她不愿搭车,宁愿步行,也是奇了。
任天真去前台点菜,又是只要了一碗米饭一盘炒青菜。
童曦见她吃这么简单,“任姐姐,你吃这么少啊,这里的爆炒山鸡片和水煮鱼不错。”
“我不吃长脸的东西。”任天真淡淡回了一句,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餐具和水杯。
看出来了,她不喜欢用一次性餐具,都是自备餐具,傅冬平等其他人都走了,在前台买了一瓶红枣酸奶放她面前,“我们开车过去,你搭不搭车?”
任天真抬头,清丽白净的小脸,因为长时间步行而变得红润可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不可爱,反而有几分挑衅意味。
“你为什么老观察我?”
这丫头真敏感!
傅冬平微怔,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观察你了?”
“你自己知道。”任天真不看他,低头吃饭。
这略带嚣张的态度让傅冬平倒抽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恼火,看她一个单身女孩子,好心好意让她搭车,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怀疑别人,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眼看着傅冬平负气而去,任天真忽然说:“傍晚的时候会有大雨。”
外面阳光灿烂,一点也没有要下雨的样子,但山里的气候多变,一天几个气候也很正常,傅冬平心里这样想,却故意反唇相讥:“你未卜先知?能预测天气?”
任天真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没有跟他针锋相对。傅冬平反而佩服她,这丫头还挺会控制情绪。
按着前一晚白素给的路线,傅冬平画了张地图,怕迷路,又找服务生进一步落实。
服务生一听说他们要去鬼王村,脸上顿时出现惊讶又略带恐惧的表情,“你们要去鬼王村?那里可不吉利,很少有游客去的,听说那里以前死过很多人。”
傅冬平不气馁,“我们是想去看看那里的古建,你知道详细路线吗?”
服务生摇摇头,一脸的避之唯恐不及,“我没去过,不知道那个村子究竟在哪里,那里很偏僻,路不好走,你可以找我们老板问问,他在外面修车。”
傅冬平去找老板,老板听说他要去鬼王村,把手里的扳手放到一旁,用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油,“就你自己去?”
“有几个同伴。”
“那还好。”老板把地址详细告诉傅冬平,好心提醒:“那个村子里的人很排外,你们去了尽量少跟他们说话,看情况不对就回来。”
“谢谢。”傅冬平趴在他车上,手绘出详细路线图,标注在手机地图里。
听到自己的车传来鸣笛声,傅冬平知道车上的人等急了,信步而去。
夏霆宇等他坐上驾驶座,把车发动了,才调侃他:“人家不愿搭你的车,你就不要老是自讨没趣了。”
傅冬平耸耸肩,没说话。
童曦身子靠前,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问夏霆宇:“任姐姐是有点怪,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好心让她搭车也不愿搭,非要自己花几个小时步行过来。”
“岂止是怪,吃素就吃素,还说不吃长脸的东西。”奚瑶瑶略带不满地说。
几个人都笑起来,夏霆宇笑说:“你一定没看过《老友记》,《老友记》里Phoebe就不吃长脸的生物。”奚瑶瑶悻悻地撇嘴。
按着路线图,开车快一个小时才找到鬼王村,和白素和小饭店老板描述得差不多,鬼王村哪怕是在大白天,看起来也是死气沉沉,除了村口几户散落的民居,村子里显眼的是几座圆形的土楼,高大森严,看起来像是一个个堡垒。
走了几分钟,居然一个村民也没看到,就更让他们啧啧称奇了。
童曦拉了拉奚瑶瑶衣服,“瑶瑶,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冷?”
“是有点冷,阴风阵阵。”奚瑶瑶故意吓唬她,眼睛笑得弯成月牙,“鬼怪等着捉你。”
童曦没回应她地话,自言自语:“大门紧锁,看起来不欢迎游客进去参观,我们在外面看看就回去吧,免得惹麻烦。”
奚瑶瑶赞同地点点头,看到傅冬平拿着相机不断拍照,快步跟上他。
“傅哥,走到现在一个人也没看到,这个村子里到底有没有人啊?”奚瑶瑶站在傅冬平身后,悄悄问他。
傅冬平冷不丁听到她声音,回头看她一眼,“有人,人都在土楼里,这里地方偏远,当初建这些土楼的人把民居设计成这样,既是为了抵御外敌,也是为了防止野兽侵袭。”
“这些民居有五六百年了,圆形结构的叫圆楼,内部构造能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能住好几十户人家。”夏霆宇在一旁补充。
几个人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前,童曦不时抱怨:“这地方可真落后,连个水泥路都没有,都是羊肠小道,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你小心点,不行我扶着你。”夏霆宇热心地说。
奚瑶瑶在一旁笑而不语,乐得给他腾地方。
走了十几分钟,又看到另一个土楼,傅冬平用高倍望远镜看看,前面似乎还有土楼,看来这个村子的主体是个土楼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些土楼的分布有些奇怪。
“夏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我怎么感觉我们又绕到了个土楼外面?”童曦细心,个发现不对。
夏霆宇看看四周,眉头微拧,“好像是有点不对劲,你看那条狗,刚进村子没多久,我就看到它在路边趴着,现在又看到它了。”
傅冬平沉着,并没有轻易附和他们,而是道:“我找个人问问。”
看到远远过来一个挑担子的村民,傅冬平想过去问路,哪知道那个村民一看到这几个衣着时尚的外乡人,脸色都变了,低下头赶紧让到路的另一边,避免和他们打照面。
一连遇上几个村民,皆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停下跟他们说话,傅冬平在路边站了站,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赶了一群羊过来,才迎上去。
“小姑娘,我们是外地来的游客,想问问你,村里的土楼怎么走?”
赶羊的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同伴,用带着方言口音的生硬普通话告诫他:“你们好快点离开,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游客,你能带我们进土楼参观一下吗?”傅冬平近一步问。
这个提议似乎把女孩吓坏了,她忙摇摇头,“你们不能进去的,土楼不欢迎外来人,就连货郎也不能进。”
“那你能跟我谈谈吗,我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
“不行的,村里人要是看到我跟你们说话,回去会打我。”女孩像是很害怕,鞭子一甩,赶着羊跑了,
傅冬平看着女孩背影,从她过时的衣着看,这个村子确实很落后,大概是长时间不与外界沟通,过路的村民个个看起来像是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万分警觉。
夏霆宇走过来跟他商量:“不如先回去吧,两个女孩子都有点害怕,明后天我们自己过来。”
傅冬平同意了。
村里道路纵横,房子又长得一样,问路也没人回应,几个人绕了近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出口,两个女孩一心想回旅馆,夏霆宇陪她们走在前面,傅冬平不时拍照,落在后面。
画面框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傅冬平放下相机,看到任天真正和一个干瘦的老头说话,老头坐在路边抽旱烟,任天真蹲在他对面,手里还拿着个玻璃瓶,看样子像是在询问事情。
果然聪明,竟然想到带一瓶酒来贿赂老头,村里人封闭,但男人爱喝酒的习惯大江南北都有,尤其是农村老头,很少有不喜欢喝两杯的。
悄悄按下快门,傅冬平拍下这个画面以后,才在夏霆宇的不断催促下离开,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任天真到这里来,究竟想找什么?
把夏霆宇和两个女孩送到流云驿站,傅冬平独自开车下山去加油,本想去一趟县文化馆,看到天边黑沉沉的,乌云翻滚,想起任天真之前的话,只得改变计划,赶在大雨之前返回。
有了之前进山的经验,没有多绕路,他回程只用了半小时不到。
回到流云驿站,天已经黑透了,厨房里传出炒菜的香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傅冬平抬头看到二楼他们住的房间灯是黑的,就猜到夏霆宇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去哪里找乐子了。
一楼餐厅里,傅冬平探头望去,见夏霆宇和那两个女孩坐在一起,玩味一笑。
“我再讲一段鬼王村的故事给你们听。”
“快说快说。”奚瑶瑶听得津津有味。
“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童曦忍不住抗议。
傅冬平对夏霆宇那些鬼故事不感兴趣,刚要上楼,奚瑶瑶叫他:“傅哥,过来跟我们一起玩笔仙,凑齐四个人才好玩。”
“我没兴趣,你们找别人玩。”傅冬平猜到夏霆宇又要玩把戏,并不配合他,上楼去了。
奚瑶瑶见傅冬平不来,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三个人怎么玩啊,不然你还是继续讲鬼故事吧。”
夏霆宇双眉微挑,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鬼故事。我们下午去的那个鬼王村是个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你开始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呢?”童曦胆小,但女孩子向来好奇心重,听夏霆宇说得神神秘秘,忍不住又想听下去。
夏霆宇见两个女孩眨巴着漂亮的眼睛聚精会神看着自己,心中得意,故意把事情说得玄玄乎乎。
“有一次我和冬平翻阅云梦山的资料,无意中看到关于那个村子的一段描写,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鬼王村早叫双榕村,从明朝初年开始有记录,因为村口有两棵百余年的大榕树而得名,村民大多数是从四川迁徙过去的农民。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应天府,为了扩充福建海防,下令从人口比较多的省份迁徙一部分移民过来,随着经济发展,逐渐从一个人丁稀少的小村子发展成有百余户人口的大村镇。”
“那怎么后来会叫鬼王村?”奚瑶瑶插话。
夏霆宇说:“双榕村在明朝一直人丁兴盛,但是从清兵入关开始,人口逐渐减少,村里人都说,是改朝换代影响了那里的风水,又说是红毛子荷兰人在沿海一带烧杀掳掠,火烧妈祖庙,触怒了镇海女神,总之双榕村就是从那个时期开始,瘟疫横行,死了很多村民,到后来,听说附近几个村子都受到波及,没有人再敢踏进双榕村一步。有一段时期,朝廷甚至下令把整个村子封锁,以免瘟疫再传染。地方志记载,双榕村的村民死得死逃得逃,人口少的时候,村里只剩十二户,村民不足二十人,附近村子的村民偶尔从双榕村经过,说是白天看不到人烟,但夜里经常能听到鬼哭声,双榕村闹鬼的传闻从那时开始广为流传,渐渐成为地方上有名的鬼王村。”
夏霆宇越说越投入,两个女孩也听得入神,童曦忽然一声尖叫,指着窗外,奚瑶瑶下意识看过去,见玻璃窗外有个朦胧诡异的灰色人影,吓得也尖叫起来。
“鬼啊——”童曦和奚瑶瑶本能地抱在一起。
夏霆宇回头去看,什么都没看到,安抚她俩,“或许只是过路人的影子反射在玻璃上,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的话音还未落,那个灰色人影已经出现在餐厅门口,童曦吓得尖叫着闭上眼睛。
任天真拿掉头上的雨衣帽子,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三人,“胆子这么小,穿个雨衣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大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大晚上的你穿雨衣干嘛?还故意穿这种灰色雨衣。”奚瑶瑶没好气地抱怨。
任天真脱掉雨衣挂起来,“当然是下雨了才穿雨衣,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天上有透光高积云,料想傍晚前后会有一场雨,就跟白素姐借了一件雨衣。”
说话间,她已经看到奚瑶瑶她们面前摆放的笔仙盘,忍不住戏谑,“就你们这胆量,还玩笔仙?”
“怎样?跟我们一起玩吧,三缺一,我们正想再拉一个人。”奚瑶瑶一心想玩笔仙,看到傅冬平换了衣服过来,更起劲了,又叫他:“傅哥,任姐姐也跟我们一起玩笔仙,你要是不害怕,就跟我们一起玩。”
傅冬平没想到任天真也会有兴趣跟他们玩笔仙,挑眉看她一眼,见她发梢湿漉漉的,很是讶异,他下山一趟,以为她会先一步回驿站,哪知道她回来比他还晚,还遇上了傍晚这场雨。
纵然如此,傅冬平对笔仙这种无聊游戏还是提不起兴趣,推辞:“你们玩吧,我没兴趣。”
“不要扫兴嘛,来,我的位子让给你。”奚瑶瑶主动跑过去拉住傅冬平胳膊,把他按在自己椅子上坐。
“反正离吃饭时间还有一阵,这时候回房间也没事可做,一起玩玩吧。”夏霆宇虽然对任天真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但直觉告诉他,她和傅冬平要是加入这场游戏会更好玩。
眼看夏霆宇奚瑶瑶热情相邀,任天真不好再推辞,下意识看傅冬平一眼,见他被童曦奚瑶瑶一左一右挤在中间紧紧护住,心里有些笑意,便也坐下。
“你们都不怕?万一真请来了路过的孤魂野鬼。”傅冬平有意吓唬他们。
“不怕不怕,童童,我们都不怕。”奚瑶瑶冲童曦挤眼睛,示意她附和自己。
童曦心中纵有惧意,但见其他人都神色淡定,也只得强充胆大,讪笑,“不怕,我也不怕,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鬼呢。”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世界上鬼多着呢,既然要玩,气氛就要足,我去关灯点蜡烛。”夏霆宇去向服务员要一根蜡烛,把蜡烛点上以后,关掉房间里的灯。
黑暗让气氛变得压抑又诡异,奚瑶瑶和童曦大气不敢出,可还是强撑着要玩。请笔仙需要一男一女同时用双手握住笔作为主导,夏霆宇和奚瑶瑶自告奋勇。
“你行不行啊,手一直抖,别怪我不提醒你,意志不坚定的人容易鬼上身了。”夏霆宇感觉到奚瑶瑶手不停颤抖,调侃着吓唬她。
奚瑶瑶“啊”了一声,看了任天真一眼,见她面无表情,把笔给她,“任姐姐,还是你先来吧。”
任天真默然接过笔。
烛光中五张年轻的脸表情各异,任天真扫视众人一眼,“开始吧。”
几个人同时屏住呼吸,听她念念有词。
“笔仙,我们是过路的游客,请现身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愿意回答的你就画圈,不愿意回答的就打叉。”
众人足足等了快五分钟,笔尖纹丝不动,任天真睁开眼睛,扫了傅冬平一眼,“有人心不诚,笔仙不愿意现身。”
“怪我啰?”傅冬平戏谑中带着点挑衅。
“我没这么说。”任天真不理他。
童曦期期艾艾道:“怪……怪我,我有点害怕,怕鬼附身,刚才开小差了,我们继续吧,我一定克服。”她一边给调整呼吸,一边给自己打气。
第二轮开始,仍是任天真和夏霆宇握笔,其他人握住他俩的手。任天真把请笔仙的那段话念出之后,不到一分钟,笔尖微微抖动,众人都很兴奋。
见任天真一双明亮双目注视着自己,夏霆宇脱口而出:“是你吗?你愿意现身了?是的话请画圈。”
“三二一——”任天真轻声倒计时,声音飘忽,仿佛来自天际,众人都有一种沉醉梦境之感。
笔尖抖动得更厉害了,大约用了十几秒钟时间,在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个圆。任天真和夏霆宇对了个眼色,把笔握得更紧。
“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笔仙了。”
奚瑶瑶个提问:“笔仙笔仙,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将来的老公长得帅吗,有钱吗?”
“哇,你的问题也太无聊了吧。”夏霆宇怪叫。
众人还没来得及笑,笔尖抖动了,很快在纸上画线,关系到未来老公的长相和身家,奚瑶瑶紧张地眼睛都直了,笔仙像是有意要让她着急,故意磨磨蹭蹭很久,才画了个棱角分明的圆。
“这是圆形还是方形啊?”奚瑶瑶噘着嘴,有意看着傅冬平,问他。
“没有打叉,姑且就算是圆吧。”傅冬平怕她聒噪,顺着她意思说。
“嗯。”夏霆宇赶忙附和:“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笔仙大概也不太能确定。”
他们几个人说笑,没有注意到任天真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笔仙,请告诉我,云梦山是不是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鬼王村的传闻都是真的吗?”任天真问了一个令众人闻之都有些惊愕的问题。
这一回,笔尖抖动得很厉害,在纸上乱涂鸦好一阵,几个人举着胳膊举到胳膊都酸了,才看到笔尖慢吞吞地在纸上画圆。
“这么说,云梦山的传说都是真的,鬼王村真的闹鬼?”傅冬平追问笔仙,余光注意到任天真脸上有一丝异乎寻常的关注。
笔仙又在纸上画了个圈,这回线条很流畅。
“有人能破解云梦山的秘密吗?或者说,想知道真相的人,能不能平安走出去?”任天真问。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童曦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过了很久很久,笔尖开始抖动,这一回,它没有犹豫,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房间里顿时静到可怕,好长时间没人说话,终,任天真说:“好了,今天的活动结束了,笔仙,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事情,请回去。”
笔尖轻微抖动过后,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圈,一切恢复平静。众人知道,这是笔仙已经走了,集体松了口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白素招呼众人吃饭,傅冬平和夏霆宇过去帮忙摆桌子,任天真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霆宇一心和童曦闲聊,吃饭尤其磨蹭,任天真早早吃完,独自上楼,傅冬平瞥一眼她背影,若有所思。别人吃饭她也吃,但是吃得不多,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吃过饭以后,几个人陆续上楼。路过任天真房门口时,童曦跑去敲她房门。
“有事吗?”任天真已经散开一头浓密长发,看样子像是准备洗澡,长发间一张脸素颜清丽,有着不可方物的美感。
“那个——”童曦很想说,姐姐你真漂亮,可到了嘴边变成,“外面雨下得挺大的,还打雷,不如你到我们房间里睡吧,还能有个伴儿。”
“谢谢,不用了,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任天真维持着一贯的冷漠和疏远。
童曦讨个没趣,只得作罢。
“我就说她不会答应吧,你看,你偏要碰钉子,你就直说你害怕,让夏哥哥陪你好了。”奚瑶瑶在童曦耳边狡黠地笑。
“讨厌。”童曦搡了搡她,两人一路打闹着回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傅冬平有意问夏霆宇:“你觉得不觉得她有点怪?”
“你说谁?口罩姐?看样子你对她很有兴趣。”夏霆宇坐到床上,手按着电视遥控器,不停换台。
傅冬平自然矢口否认:“别胡说,我对她没兴趣。我就是觉得她有点怪怪的,这回到云梦山似乎有别的目的,下午我在鬼王村看到她,好像在找人打听什么事。”
“那又怎么样,也许她也听过那个村子的传闻,对那里格外感兴趣呢。”夏霆宇对任天真没有那些好奇心,虽说她长得漂亮,可拒人千里,不像童曦那么可爱活泼,让人一看着就喜欢。
“晚上玩笔仙,明明是她装神弄鬼,你们一个个却玩得不亦乐乎。”傅冬平再次点出一个事实。
这回,夏霆宇有些诧异地把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傅冬平脸上,见他不像是开玩笑。
“我也有种感觉,当时自己像是被一股外力给推动着,不知不觉手就跟着她动。”夏霆宇回忆着请笔仙时的情形,当时还以为真是笔仙附体。
“你被她催眠了。”傅冬平笃定地说。
“什么!”夏霆宇惊叫。
傅冬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请笔仙的时候,你跟她都是主导,她只有催眠了你,才能让那支笔听她使唤,她把她想说的话,都借笔仙的名义说出来了。”
“什么意思?”
“警告我们,云梦山和鬼王村有着巨大的秘密,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人会很危险。”
“卧槽!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对我们来这一招。”夏霆宇心中顿时像是有一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那她是怎么催眠我的?除她之外,在场四个人,她独独催眠了我,却没催眠你们,怎么办到的?”夏霆宇有点想不通,任天真说到底也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用眼神和话语对你进行心理暗示,让你的思维跟着她走,然后对你实施定向催眠。”傅冬平一边说,一边思索着。
“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警告我们不要再去双榕村?”夏霆宇想起次见到任天真时,那女孩沉着冷静,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却又蕴藏着无限神秘。
傅冬平努努嘴,“不光是我们,也是提醒对门那两只,不要好奇心太重乱玩笔仙,传说里,云梦山自古就是仙家和妖精杂居之地,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越说越玄了,照你这么说,我看那个口罩姐搞不好就是什么东西变的,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魅,也就是特别漂亮的女鬼,专门来勾你的魂。”夏霆宇打趣。
傅冬平冷哼一声,不理他,借着灯光翻看云梦山土楼的相关资料。夏霆宇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没意思,抱着笔记本玩游戏。
窗外夜雨阑珊,四处静悄悄的,直到一声尖叫打破了这种平静。
傅冬平迅速放下手里的资料,一个箭步跑出房间,其他房间也陆续有游客出来察看情况,童曦和奚瑶瑶更是一身睡衣就跑出来。
“怎么回事,好像有人怪叫?”
“我也听到了,像是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楼下有人在叫。”
众人议论纷纷。
童曦害怕地跑到夏霆宇身边,“夏哥,你听到声音没有?是不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夏霆宇趁机安抚她:“你跟着我,让冬平下楼去看看。”
众人都在,唯有任天真房门紧闭,傅冬平不放心去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奚瑶瑶在一旁说:“任姐姐会不会有事啊!不可能睡那么死的。”
这时候,白素上来告诉众人:“对不起,吓着大家了,刚才服务员阿兰在后厨洗碗,倒水的时候看到一只野猫窜过去,吓得大叫一声,大家放心回去休息,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虽有疑惑,却也各自散去,傅冬平把任天真的情况告诉白素,白素也有些担心,准备下去拿备用房卡开门。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后传来。
几个人转身去看,任天真淋得像只落汤鸡,一身衣服泥泞不堪,像是刚从泥水里滚过一遍,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们。
童曦赶紧迎上去,“任姐姐,我们还以为你在房间里呢,怕你出事,找白素姐来开门。”
任天真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那你怎么穿着睡衣跑出去,身上还这么脏,跟谁打架了?”奚瑶瑶看她衣角不停往下滴水,不依不饶地问。
任天真的表情依然清冷,“有小偷趁夜溜进我房间,我追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都去睡吧。”
分明是有心掩饰,傅冬平在一旁冷眼旁观,任天真瞧见他那种怀疑的目光,默默垂下眼帘,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把门关上。
众人被关在门外,心头都憋着一股气。
“什么人呀!人家是好心才关心她。”童曦嘀咕。
“就是,大半夜的到处乱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奚瑶瑶也抱怨,跟童曦一起回房间去了。
夏霆宇一回房间就看到傅冬平在翻背包和行李箱,纳闷道:“找什么呢?”“绷带和云南白药。”傅冬平翻了半天,终于找出药品。
“找这个干嘛?”夏霆宇好奇心顿起。
“任天真受伤了。”傅冬平平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傅冬平没解释,拿着药品离开房间。
夏霆宇本想跟去看看,转念一想,何必当电灯泡,坏了别人好事。
听到敲门声,任天真勉力站起来打开房门,见傅冬平站在门口,眉峰一蹙,“你还有事?”
“我看到你受伤了,我这里有药。”
看到他把药品举起来给自己看,任天真没再说什么,放他进屋。傅冬平刚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酒精味,知道她自己也在给伤口消毒。
傅冬平打量她身上的伤,“腿上和胳膊上的擦伤都是皮外伤,你伤得重的应该是右边肋骨下方,我看你刚才用手抵着那里。”
任天真坐下,右手揉着肋下的皮肤,忍痛说:“没伤到骨头,不要紧。”
“这是云南白药气雾剂,你喷一点。”傅冬平随手把药瓶给她。
“谢谢。”任天真接过去,回身向里,掀起衣服喷上药。
眼看着傅冬平没有离开的意思,任天真看他一眼,猜到他心思,“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对她爽快的态度,傅冬平微有讶异,但没有就此开始发问,视线落在她身上,“你右胳膊上有伤,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也不等任天真说话,他主动拿起消毒药棉蘸上酒精,替她清理胳膊上流着血的擦伤。
任天真“咝咝”吸着冷气,傅冬平下手很轻,可还是很疼。
理了理思绪,傅冬平开始发问:“你到云梦山真的是来旅游?你不像是一般游客。”任天真反问:“那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傅冬平抬眼看她,语气凛然,“既然你让我问,就是要回答问题,而不是问我问题。”
任天真见他眼睛里多了一丝严肃,这才说起正事,“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南明的永历皇帝,就是明英宗的孙子朱由榔,先是被封为桂王,后来又被明朝残余的一些旧臣拥戴成永历皇帝。”
傅冬平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疑惑地问:“我知道,但这跟你来云梦山有关系吗?”
任天真吸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是觉得傅冬平没有耐心,停了停才继续说:“永历皇帝继承了他父亲的王位和家产,后来又以大明宗室的名义在民间筹集了很多金银珠宝,作为反清复明的军资,甚至拉拢了葡萄牙传教士,从澳门发兵用红衣大炮帮他跟清兵对战。南明小朝廷被吴三桂推翻后,永历皇帝被吴三桂用弓弦勒死,但是他的墓至今没有找到。”
“你的意思是,他的墓地很可能在云梦山,还有他那些宝藏?”傅冬平怀疑地看着任天真,她并不像是觊觎宝藏的盗墓贼。
消毒过后,傅冬平又给伤口上了点药,女孩子的手臂白皙修长,偏偏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未免煞风景。
等药水干了,他用纱布和绷带把伤口包扎起来。怕弄疼她,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虽然不是专业医生,动作倒是一点也不外行。
他的目光深沉专注,双目上两圈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任天真怕他分心,耐心等他包扎完了,才缓缓放下胳膊。
“云梦山并不一定是永历皇帝的埋骨之处,但是南明小朝廷曾经以这里为据点进行反清活动,为了掩人耳目,伪装成当地的村民,双榕村在明朝中前期都很旺盛,到晚明忽然就败落了,其中很有蹊跷。”
傅冬平赞同她的分析,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解释地通,桂王,鬼王,大概后来人以讹传讹,把这里讹传成了鬼王村。”
说话间,他审视地看着任天真,苍白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明艳动人,一头乌黑长发卷曲微弯,从某种角度看,她简直不像尘世里的人,难道她真的是山里的精魂?
任天真并没太注意他的目光,淡淡然解释:“我父亲是研究民俗历史的学者,留下一本笔记,记载了在云梦山考察的情况,我这会来,就是想继续他的调查。下午我去了鬼王村,想找找有没有知情人,哪知被人跟踪,那人趁我睡觉的时候潜入我房间,等我听到声音追出去,那人已经跳窗而去。”
“所以你也跳了窗户?你功夫不错呀。”傅冬平带着点调侃意味打量她。
“二楼的窗户也没有多高。”任天真从不理会别人的调侃,表情始终冷冷的。
“果然高手在民间。”
任天真用手抵着肋下,忍痛抽气。回想起之前追踪那人的经历,此时她的心仍突突直跳,黑暗加上风雨,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声地阻止她行动,然而,越是遇到阻挠,她的决心反而越坚定。
傅冬平见此情形,忙说:“你别动,我去厨房要冰块,给你冷敷。”
厨房里,服务员阿兰正在打扫,看到傅冬平进来,停下手里的活,甜甜笑问:“小哥哥,你找什么呀?”
“有冰块吗?给我几块,用纱布包起来,有人受伤了要冷敷。”傅冬平简单说明来意。阿兰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纱布我们没有,只有蒸包子的笼布,可以用你就拿去。”
条件有限只能将就,傅冬平用笼布包好冰块,想起什么,装作随意问阿兰:“听老板娘说,你刚才在厨房刷碗,看到野猫跳过去,吓得尖叫,这里经常有野猫过来吗?”
“有的啊有的啊!”阿兰一惊一乍地说:“冬天野猫在山里觅不到食,经常会下山来找吃的,老板娘经常让我们放些剩饭在后面的山沟里,野猫会过来吃的。”
“那现在也不是冬天啊,已经春天了。”傅冬平自言自语。
阿兰没听清他说些什么,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个帅哥一住进来,她就注意到他了。他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语调。
“晚上有没有人来打听过住客的房间号?”
阿兰摇摇头,“这我不晓得,前台登记不是我的事,是阿川的事。”傅冬平看她一脸茫然,心知从她这里不会问出什么,也就不多事。
回到房间里,看着任天真把包好的冰块抵在肋下,傅冬平分析:“可能有人不想让你进一步探索鬼王村的秘密,所以才会来找你,想让你知难而退。”
任天真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看起来很温和,却又带着透视人心之意,然而,她虽然感激他对她受伤表示的关心,却也不想满足他这种探询的欲望,别过脸去。
两人一阵沉默。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傅冬平去关窗,下意识地从窗口望出去,雨已经完全停了,外面一片黑暗,隐隐能看到后面的山坡,爬满了杂乱浓密的藤蔓,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这样风雨苍黄的夜,隐藏着秘密也不奇怪。
傅冬平脑筋一转,想起一个疑问,“下午我们开车过去,你是步行去的,好像也没有慢我们多少,你抄了近道?”
任天真嘴角微抿,像是在思考,过了很久才答话,“有一条路,一般人不知道,车不能开,只能步行过去。”
“是山里的路?”
“嗯,要穿过一大片树林,还有一片乱坟岗。”
傅冬平啧啧称奇,“你怎么知道那条路的?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胆子真大。”
“我经常一个人野外探险。”
她并没有解释她是怎么知道那条近道的,傅冬平也就不追问,转而问别起她个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任天真起先视线落在别处,听他问起,心里嘀咕,你是警察吗?怎么跟查户口一样,视线迎向他,半晌缓缓道:“我没工作。”
“怪不得你有时间,还在上学?”
任天真瞟他一眼,心想,就算他对她受伤表示了关心,她也没有义务回答他这些问题,于是态度再次冷下来,“你问得已经够多了。”
谈话就此结束,傅冬平离开的时候有些悻悻的,报复性地想,长得倒是挺漂亮,就是胸有点小。回到房间,夏霆宇见傅冬平表情中似有惆怅,忍不住打趣:“小冬哥,你去探病时间可够长的,有一个多小时了,干嘛了你俩?”
傅冬平捶他一拳,无声地拿衣服去浴室洗澡。
民宿条件有限,每层只有一个洗澡间,游客都得轮着用,好在这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洗过澡了,浴室不用排队。
热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洒在身上非常舒服,傅冬平满脸水珠不断滑落,回想起任天真刚才那些话,直觉告诉他,她说的那些话只是她来这里目的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原因她并没有说。
她父亲既然曾来这里实地考察,必然知道鬼王村非常排外,有人不愿意外来的人追查往事,既然如此,她父亲怎么可能再把笔记交给女儿,并且让她独自来这里挖掘真相,难道不怕女儿有意外?
除非她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可到底是什么样的吸引力,能让一个女孩子不顾危险来调查真相?
这任天真,真是谜一样的人。
把手机里白天拍的照片点开仔细查看,傅冬平渐渐发现端倪,那些土楼错落有致,格局似乎有迹可循,他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古人在修建大型建筑群时会考虑风水和地理因素,将建筑物按照一定的图形来设计。
神秘的鬼王村,会不会像著名的八卦村那样,建筑物是按照风水方位来排列的呢?这个想法在傅冬平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照亮了黑夜,他迫不及待的把那些图放大、重新排列,寻找蛛丝马迹。一夜无梦,傅冬平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起床,神清气爽下楼去餐厅吃早点,看到任天真坐在窗前,到她面前坐下。
“你的伤还疼吗?”傅冬平关切地问。
任天真怔了一怔,原本以为他忽然坐过来,不知道又要问长问短些什么,哪知道他头一句话便是问她伤势,眼睛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真诚,倒有些不好意思,告诉他:“挺疼的。”
“休息两天就好了,你今天好别出门。”
任天真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锁的眉头依稀能看出她的忧虑。
阿兰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过来,放在傅冬平面前,连筷子也替他摆好了,“小哥哥,趁热吃,不够的话,厨房还有,你叫一声我就替你端来。”
声音甜得能滴下蜜来,一双眼睛妩媚地看着傅冬平,过度的热情,让傅冬平吃不消,好不容易打发她走,他才得空问任天真吃过没有。
“我吃过了。”任天真自有一种对周围人熟视无睹的功力。
“那好。”傅冬平低头吃面。阿兰虽然有些花痴,做饭的手艺倒是不错,面条做的很劲道,面汤也很鲜美。
见任天真凝思不语,象牙般光洁细腻的肌肤透着清冷的光,傅冬平找她说话,“童曦和奚瑶瑶没跟你在一起?”
“她们一大早就跟你朋友去金顶看日出了,上午还要去聆溪竹苑和三生泉,下午去看采茶戏,忙得很。”
“你对这些似乎都不感兴趣,你只关心鬼王村。”傅冬平浅笑。
“彼此彼此。”任天真斜他一眼。
“鬼王村是保存非常好的古村落,那些客家土楼对研究这一带的建筑和民俗非常有帮助。”傅冬平三句话不离本行。
“那又怎样?”任天真探寻地看着他。
傅冬平并不急着回答,优雅地用纸巾擦擦嘴,把面碗推开,把身子靠近她一点,悄声说:“既然我们都对鬼王村感兴趣,不妨来个信息互换,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也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知道什么?”任天真颇有些笑意,他能有什么值得她交换的信息?
傅冬平见她不大相信自己,主动说:“据我观测,鬼王村的土楼是按八卦方位所建,我们昨天一进村子,先看到的那一座土楼,那是八卦中的巽位,巽位是八卦阵中的风阵,主东南,所谓‘风无正形,附之於天,变而为蛇,其意渐玄,风能鼓物,万物绕焉,蛇能为绕,三军惧焉’,天地风云四阵是八卦阵的主阵,所以次去的人进了村子找不到出口很正常,不懂方位的人很少能找到出口。”
见任天真听得入神,傅冬平进一步说:“永历皇帝身边一定有一位非常精通风水的高人,以八卦为方位建了若干土楼用来抵御外敌和埋藏秘密。土楼在几百年里有所毁坏,现存的几座并不足以推断方位,我会继续调查,然后画出地图。”
“你的意思是,宝藏很可能就建在八卦阵的某个方位上,土楼群就是为了布下迷阵保护主楼?”任天真推测。
“对。”傅冬平说,“如果我们找到主楼,那应该就是埋藏宝藏的地宫入口,所以你想想,这么大的秘密,鬼王村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参与呢。”
“所以我非跟你合作不可?”任天真凝视傅冬平。
“对!”傅冬平再次强调。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
“你哪里来的自信?”任天真有些不屑地看着他。
“因为我是一流的建筑师,百年一遇的奇才,你不会遇到比我更精通闽粤一带古建的人,我的博士论文写的就是这个题材。”傅冬平自信地说。
任天真表情依然淡淡然,她并不是个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
见上面的理由并没有打动她,傅冬平使出杀手锏,“昨晚的游戏并没有真的请来笔仙,你只是催眠了夏霆宇,至于你的目的,你心里清楚。”
“你想要什么?”任天真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傅冬平说明来意:“如果我们能挖掘出真相,我希望你同意我发表一篇考察论文在国际周刊上。”
“为出名?”任天真不大相信他的目的如此简单。
“为了梦想,我要做这个行业的翘楚。”傅冬平丝毫不掩饰野心。也为了向某个人证明,他的才气并不是虚名。
“我要考虑考虑。”任天真思绪有些乱。
“你养伤这两天,可以尽情考虑。”傅冬平并不想追得太紧。
“你叫傅冬平,是吗?”任天真忽然发问。
傅冬平挑挑眉,故意做个失望表情,“怎么?你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任天真缓缓吐口气,看着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深沉,“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从事一样的职业,而且也是鹭岛人……难道你是傅聿林的儿子?”
傅冬平讶异不已,想不到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竟然知道他父亲的名字,看来父亲真的很有名。
观察出傅冬平那种惊讶中又带着骄傲和少许不甘心的复杂表情,任天真不无得意,“我说对了吧。你当建筑师是子承父业,你父亲是梁思成的再传弟子,业内大师。”
“算你聪明。”傅冬平悻悻然,“你连我的父亲是谁都知道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太不公平,既然要合作,你也该自报家门。”
任天真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他的外貌很出众,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带着点聪明,又带着点狡猾,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他几眼。天生一张和善的脸,哪怕是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亲切之感。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不等她回答,傅冬平自己先抢答:“让我猜猜,你是学历史的,或者是考古,所以你随身带着寻龙尺,进行野外勘测。”
“不对。”
“那是学地理地质的?经常在户外活动。”
“也不对。”
“那是学什么的?”
“很简单,气象学。”任天真揭开谜底。
傅冬平这才恍然,暗笑自己粗心,她看看云就能预报天气,不是学气象的是学什么,而且学气象的人对环境特别敏感,所以她出门总戴着口罩。
“在读吧,所以你昨天说没工作。”
“今年夏天研究生毕业。”
“你到云梦山,是偷跑出来的吧,既然你父亲来过,又知道鬼王村有很大的秘密,不可能同意你一个人过来。”傅冬平还是想探知她来云梦山的真实目的。
任天真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伤感,“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来只是为了完成他的愿望,他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云梦山双榕村,直到去世也没能解开秘密,他是带着遗憾走的。”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傅冬平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引出人家的伤心往事。
任天真凝望着他,手指轻叩桌面,像是提醒,又像是下结论,“你这个人好奇心太重,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也一样,也对神秘事物充满好奇。”傅冬平有意和她针锋相对,凝视她的眼睛,又问:“昨晚潜进你房间的人,你想到头绪了吗?”
“还没有,但我可以肯定,那人是鬼王村的人。”任天真白净脸上新月一般的双眉深拧,似乎陷入思考。
傅冬平说:“我看过了,这家驿站共有十间客房,二楼三楼各五间,二楼住满了,三楼只有两户客人,我去前台问过了,没有人来打听过你的房间号,我猜他是趴在墙上,一间一间地找。”
“壁虎游墙功?这个很难练的,起码得十几年的功夫打底。”
“没那么神,但也不是一般人,我看过外墙,有好几处能攀爬着力的地方,对方应该是个身轻如燕的小个子。”
任天真赞同地点头,想不到他不仅行动快,而且很善于观察分析。
傅冬平拿出随身携带的画板,画了一张草图。
他画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注意到,某个时刻,任天真看着他的目光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这个村子的五座土楼是这样分布的。”傅冬平把草图给任天真看。
任天真回过神来,看一下他画的草图,问他:“如果是八卦阵的话,是不是应该有八座土楼围绕太极阴阳两鱼的中军阵?”
“不一定,八卦阵中只有天地风云是主阵,龙虎鸟蛇四阵是奇阵,可以用虚,通常是堆砌草料、石碓、树木,用来迷惑敌人,这八阵每一阵都有六个小阵组成,加上中军十六阵,合成《周易》六十四卦,我们现在看到的五个土楼分别对应天、地、风、蛇、鸟,而缺少了云、龙、虎三阵。假如云阵为实的话,龙虎二阵必然为虚,也就是说,土楼本应是六座,有一座不知道是毁掉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傅冬平说起这些,如数家珍,任天真听得津津有味,补充:“我父亲的笔记里记载,鬼王村在文革的时候受到过冲击,村里的古建毁掉了不少,我猜想,云阵土楼就是那时候消失的。”
“可惜我们没有航拍设备,不然的话,从高空俯瞰鬼王村,也许会有收获。”傅冬平略有遗憾地说。
任天真眼睛一亮,“想俯瞰也不难,我知道有个地方,能看到鬼王村全貌,我昨天从那里走过。”
“哦?”傅冬平惊喜,“是不是就是你昨天说的那条,车开不过去,只能步行的路?”
任天真点点头,主动提议:“不然,我们一起去看看,拍些照片回来研究?”
傅冬平得意不已,笑谑:“你不是说不想跟我合作吗?改主意了?”
任天真见他志得意满,半恭维半揶揄:“看你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是否言如其实,给你个实地考察的机会。”
“可你受伤了,暂时不宜出行,不如等明天。”
“没关系,我能行。”
傅冬摇摇头,只要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他就知道她肋下淤青还疼,阻止她逞强,“别步行了,坐我的车去吧。”
说定了一起出发,傅冬平回房间把指南针、登山绳、匕首和常用药品放进背包里,换了一身冲锋衣,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任天真已经等在门口,也是一身探险装束,甚至她手里还拿着登山杖。
“你用这玩意?”傅冬平指了指她手里的登山杖。
任天真道:“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山路湿滑不好走,有备无患。”
第二章 怪村之谜
两人开车到前一天中午吃饭的小饭店,把车停在那里,按着任天真所说的路线出发去鬼王村。
一开始路程还算好走,随着密林深入,山路变得陡峭,脚下的青苔在雨后更是滑腻无比,傅冬平怕任天真摔倒,走在她身后,不时扶住她。
“累不累,不如我们歇会儿再走?”傅冬平见任天真有些吃力,劝她休息休息。
“也好。”任天真并不逞能,在溪水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拿起水壶喝水。
云梦山地处南方亚热带,丛林茂密、绿意环绕,此时还没到旅游旺季,他们走的又是偏僻的山间小路,树林里只有他们两人,伴着风声和潺潺流水声。
“水里有鱼,早知道应该把烧烤架带来,我们烤鱼吃。”傅冬平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不无遗憾地说。
“说得就跟你能捉到这些鱼似的。”任天真调侃他。
也不知为什么,她乐于跟这个人斗嘴。他要看人,就大大方方地看;想知道什么,就直截了当地问,自有一种洒脱,让一向孤僻的她都没法讨厌他。
山路泥泞,任天真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傅冬平及时扶住她,“天真,山路不好走,你又受了伤,不如让我走前面,你跟着我。”
任天真听他叫自己名字叫得那么自然,心里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什么,默然跟在他身后。
林木幽静,山路杂草丛生、蜿蜒不平,随时都有可能遇上陡坡,傅冬平有意放慢脚步,让身上的有伤的任天真不用走得太吃力。
他忽然止步,任天真差点撞到他身上。
傅冬平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任天真悄然看过去,一米开外盘踞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蛇身只比她手腕细一点,感觉到入侵者靠近,蛇头翘起呈三角状。
“像是蝮蛇,把你的登山杖给我,你往后退,我来把它弄走。”傅冬平扭头在任天真耳边低语。他在野外探险时经常遇到蛇,并不慌张。
任天真仔细观察那条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用登山杖把蛇挑起来甩到草丛里。
“胆子真大。”傅冬平夸她。
任天真无所谓地嗯一声,“那不是有毒的蝮蛇,是和蝮蛇很相似的颈棱蛇,没有毒,攻击性也很小,我在别的山里见过。”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而又默契前行,差不多快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任天真轻声道:“快到乱坟岗了,过去了就能看到鬼王村。”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不像是路,耳边有不知名的鸟叫,急促而凄厉,两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看到路边的草丛里隐隐有一堆白骨,傅冬平悄悄握住任天真的手,谁都没有说话,急于离开这个大白天也能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一路上,土坟无数,有些有墓碑,有些连墓碑都没有,大部分土坟经历多年风雨冲击,甚至已经暴露出白森森的尸骨。
“我不能想象,你一个女孩子从这里走过,竟然不怕。”
“我没说我不怕,来都来了,怕也不能回头。”
看到不远处一块墓碑上似乎有字,傅冬平快步过去,“这块碑像是新立的。”任天真也跟过去看,墓碑上的文字显示,墓主人是个老年男性,下葬于2013年。
“看来这里并不是乱坟岗,而是某个村子的集体公墓。”傅冬平四处瞭望,本想用手机拍下这里,想想不合适,也就放弃了。
没有多停留,两人继续赶路,傅冬平有意问任天真:“你有没有听过鬼王村的一个神秘传说?”
“什么传说?”
“我在网上看到的,说有几个驴友到云梦山来旅游,路过鬼王村的时候正好天下大雨,他们央求村里人让他们住宿一晚,村里人答应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床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房间里什么都跟前一晚一样,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就是人不见了。”
“少了一个人?怎么回事?”任天真没听过这个传说,好奇心顿起。
“他们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去问村里人有没有看见他们失踪的伙伴离开村子,村里人都说没看到,于是他们又回到房间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房间里那个黑色柜子的柜门敞开着,而前一晚他们来的时候,柜门是锁上的。”
“那个柜子有古怪吗?”在墓地里听这样的故事,哪怕是白天,也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有些好奇,就去找主人家问柜子的事,主人家一听说柜子的门打开了,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惊叫‘那个柜子不能打开呀,打开要死人的’。这下,那几个驴友吓坏了,他们那个失踪的伙伴恰恰是这伙人里好奇心的,说不定他就是趁着别人睡着了,偷偷打开了柜子。”
傅冬平说得煞有介事,语气惟妙惟肖,任天真听得入神,忍不住又问:“然后呢?那个人真的死了吗?”
“在他们的再三要求下,主人家把柜子的来历告诉他们,原来,那种柜子叫安魂柜,是他们村里世代相传的一个祭祀用具,每逢家里死了人,只要把死者的骨灰放在安魂柜里七七四十九天,等死者的灵魂安然归去后再下葬,就能保佑这个家族人丁兴旺。”
任天真听到这里,心思一转,猜到傅冬平这是在耸人听闻,反问他:“所以那个失踪的驴友是被柜子里的鬼魂给带走了?这种祭祀的柜子难道不是摆在祠堂里,而是放在卧室里?你下回编故事编得有点逻辑性行不行?”
对她的聪明,傅冬平讪笑:“这可不是我编的,是网上流传的一个故事,至于细节方面,我哪知道那么详细。”
他听过夏霆宇把这个鬼故事说给不少女孩子听,女孩子们无一不吓得一惊一乍,只有这个任天真,还考量真实性,网上的鬼故事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走了大约十分钟,终于远离了那片可怕的墓地,视线渐渐开阔,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宽、越走越平整。
“你看,那边就是鬼王村。”任天真指着远处的某个村落。傅冬平望过去,依稀可见村里已经有炊烟升起,而鬼王村标志性的圆形土楼则清晰可见。
傅冬平看看四周,从背包中取出登山绳,把背包给任天真,“你帮我拿一下,我要爬到那棵树上去看看。”
若是平时,任天真肯定也想爬到树上看看,但她受了伤,爬树不是很方便,只得在树下等傅冬平。傅冬平借助登山绳,很顺利地沿着树干爬上去,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站着,用望远镜眺望远方。
这一来,鬼王村的土楼看得更清楚了,傅冬平大致辨别出方位,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画了张草图,标注出地点,又拿手机拍了很多照片。低头往下看,任天真正在树下遥望前方,他玩心顿起,记起口袋里有个小苹果,拿出来向她丢过去。
任天真哪里想到不速之客从天而降,被苹果砸中脑袋,顿时猜到是树上那个人恶作剧,把苹果捡起来向他丢过去,傅冬平哈哈大笑,很快从树上爬下来。
“你为什么偷袭我?”任天真忿忿。
“看你有没有当牛顿的潜质。”傅冬平打趣。
“你真是我见过的无聊的人。”任天真嘟囔一句,把背包丢给他,自顾自走了。傅冬平跟上她,“我们现在去哪里?要不要再去鬼王村?”
任天真没有回答他,走的却是鬼王村的方向。傅冬平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洗干净的苹果,给她一个。
“你饿不饿,我背包里有熏肉三明治。”
“我不吃肉。”
“你是素食主义者?”
“我高中就开始吃素,以前看过一个动物保护组织制作的人类残杀海豹和鲸鱼的视频,被吓到了。”
“你的催眠术是谁教你的?”傅冬平始终觉得她很神秘。任天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妈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我看过。”
“那你——”
任天真打断他,“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不想回答,跟鬼王村无关的话题我都不想回答。”
傅冬平讪讪地耸了耸肩。
两人正往村里走,已经能看到村口有人骑车出来,傅冬平的手机响了。
“什么?瑶瑶找不到了?你们别急,先在附近找找,我这就开车过去。”傅冬平匆匆挂断电话,告诉任天真,夏霆宇和两个女孩准备下午去看采茶戏,经过一片山谷的时候,奚瑶瑶失踪了。
傅冬平说:“不知道是迷路还是掉进山沟了,他们一开始还听到她说话,顾着赶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不见了,回头去找,也没找到,让我们开车过去帮忙找找。”
任天真思忖片刻,“我们一起去找,反正鬼王村就在这里,等找到人再来也不迟。”找人事不宜迟,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回到小饭店开车去和夏霆宇他们会合。
看到傅冬平带着任天真一同过来,机灵的夏霆宇像是猜到了什么,跟傅冬平挤了挤眼睛,傅冬平故作不见。
“童曦,你好去车上等,我们几个去找人就行。”傅冬平怕童曦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走丢了。
童曦不同意,“瑶瑶丢了,我不帮着去找不大好。”夏霆宇也担心她会走丢,劝道:“童童,你还是去车上吧,这片山谷很大,说不定会有野猪什么的,万一你真的跟我们走散了,怕你会危险。”
童曦一心惦记奚瑶瑶,只得退而求其次,恳求夏霆宇,“夏哥,那要不我跟你一起走吧,也有个照应。”夏霆宇见她坚决想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傅冬平说:“那不如分组吧,你跟童曦一组,我跟天真一组,免得落单。”四人皆无异议,彼此留了手机号,分头行动。
山谷里林木幽深,景色非常怡人,傅冬平和任天真一前一后,相差从不超过三米以上。任天真从背包里拿出寻龙尺,想借助仪器测定方位。
“那玩意有用吗?”
傅冬平对寻龙尺的功效始终持怀疑态度,虽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连外国人都相信它强大的功能,但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任天真调整寻龙尺的角度和方位,“隋炀帝的陵墓就是考古工作者用寻龙尺找到的,你说有用没用?”
“你亲自实践过?”傅冬平还是半信半疑。
“找过人。”
山路难走,越是荒草茂密的地方越可能有危险,两人不敢大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风吹过树林和灌木丛,不时有悉悉索索声,任天真回头去看,眉头微微拧起来。
淡淡的雾气在林中氤氲,周围越来越静谧,任天真忽道:“前面有水源,水汽还不小。”
傅冬平惊讶不已,因为他记起来,之前看过地图,这附近应该有个大瀑布,是云梦山著名景观之一——三生泉。
步行五百多米,一挂瀑布映入眼帘,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越靠近,水声越大,霭霭的水汽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道夺目的彩虹,翠绿的藤萝和树枝从山崖挂下来,连天地都仿佛都融入了这幅水墨画卷,变得写意而悠远。
“这里的风景真美。”傅冬平不禁感慨。任天真站在泉边一块石头上,向瀑布方向张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奚瑶瑶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为了寻找三生泉,才会迷路?”傅冬平也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很有可能。”任天真冷静地观察周围环境。
“有道理,三生泉,缘定三生,女孩子都相信这些,不如我们在这附近多找找。”傅冬平大步往前。
等了半天,也不见任天真跟上来,他回头去看,却见她依然伫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不走?”
“瀑布后面好像有个洞。”
傅冬平顺着她指的方向,手搭凉棚看过去,隐隐能看到洞口,忙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
任天真跑过来,“那你带好手机,要是里面太深了,你就别进去。”傅冬平把手机小心翼翼放到冲锋衣内侧口袋里,又扎紧裤脚,把背包给任天真看着,小心翼翼沿着瀑布边上的山崖向瀑布后的洞穴靠近。
近水的山崖湿滑难走,有好几次傅冬平差点失足滑落到泉水中,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抓住一条藤蔓,并且借助藤蔓之力,一步步靠近了洞口。
果然是个隐蔽的地方,傅冬平穿过飞驰而下的水流,几乎是刚一走进洞里,就听到奚瑶瑶的求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奚瑶瑶一声声叫得既凄惨无助又有气无力。
山洞里手机信号不好,估计她没打通众人手机,才会选择原始的方式呼救,然而瀑布水流湍急,她的声音再大,洞外的人也不可能听到。
“瑶瑶,是我,我是傅冬平,你在哪儿?”傅冬平打开手电,到处照照,山洞很深,越往里走越黑得吓人,脚下的路也很不平整,稍不留神就能崴到脚。
“傅哥……傅哥我在这儿呢。”奚瑶瑶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傅冬平很快找到她,看到她萎顿地坐在地上,过去把她扶起来,“你的脚受伤了?还能不能走?”奚瑶瑶带着哭腔,“脚扭了,我站不起来。”
傅冬平只得把她背在背上,叮嘱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松开手。奚瑶瑶得到他救助,心里甜滋滋的,脚上的伤也不觉得疼了。
沿原路返回,背上有人,贴着山崖走路更加吃力了,傅冬平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时间,才顺利回到岸边上,一靠岸,累得筋疲力尽的两人跌坐在地上。
等傅冬平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等在外面的任天真不见了,他赶紧打电话给她,铃声嘟嘟响了半天,她却没接。
思忖片刻,傅冬平打电话给夏霆宇,让他和童曦尽快过来带走奚瑶瑶,他要去找任天真。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任天真会遇到危险。
夏霆宇和童曦就在附近,十多分钟也就赶了过来,傅冬平把奚瑶瑶交给他们,独自背包走了。奚瑶瑶看着他背影,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打了手机无数次,任天真终于接电话了,告诉傅冬平,她在追踪一个可疑人。
“回去再跟你说,我快追上他了。”任天真的呼吸声很急促,听起来像是在剧烈奔跑。
傅冬平怕她有危险,“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在瀑布的东南方三十度左右,大概通向鬼王村的方向。”任天真追人的时候,也不忘记记住方位。
好在傅冬平的方向感很好,按着她所说的路线一路疾行,很快就看到她身影,不仅是她,还有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两人正扭打。
任天真飞起一脚,把矮个男人踢到在地。
惊叹于任天真的拳脚功夫,傅冬平赶忙过去帮忙,和她一起制住了矮小男人,这才看清楚这个人约莫四十岁年纪,头发很长时间没剪,看起来像是野人一般,相貌算不得丑陋,表情却很狰狞。
任天真迎面给他一拳,一下子将他鼻子打出了血,“你说不说,不说别想走。”
“我不……不不……不……”矮小男人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本来就结巴,半天也没说个整句子。
任天真让傅冬平制住矮小男人,手指梳拢凌乱的长发,麻利地用皮筋绑了两道,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后取出针管针头,把针头对准矮小男人脖子上的血管,威胁道:“药水有毒,我这一针扎下去,你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别等我动手。”
矮小男人终于面如死灰,主动交代,“你们去我……我们村里以后,村里人都很害怕,让我监……监视你们,看你们有什……什么企图。”
“是谁指使你的?”傅冬平手上用了点力气,卡住矮小男人的喉咙。矮小男人嗫嚅道:“村……村长。”
任天真把针头对准他血管,再次威胁,“十五年前,有五个城里来的青年到云梦山旅游,后有两个人死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在什么地方?”
矮小男人一听说起十五年前,脸上先是出现惊愕表情,随即隐去,“在断肠崖那一带,听说……有人……摔……摔死过,是不是你说……说的人就不知道了。”
任天真收起针头针管,放进背包里,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细绳。
傅冬平知道她问得差不多了,不想多事,松开手把矮小男人放了,“我们只是游客,是你们村里人想多了,以后不许再跟踪,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矮小男人一溜烟钻进山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眼见那人跑了,任天真拉起傅冬平胳膊,急道:“你不该放他走的,至少也该把他捆起来或者打晕了,他回去肯定会叫人来,我们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冬平脸色一沉,“天就快黑了,你把他捆起来扔在这里,万一出了人命,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两人飞快离开,没多久就看到夏霆宇已经把车开过来,赶紧奔过去,上了车以后,众人都安全,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夏霆宇开车,傅冬平思考事情始终沉默,童曦不停安慰着奚瑶瑶,任天真缩在一角,表情严肃。
到了流云驿站,任天真和童曦一左一右架着奚瑶瑶下车回房间。
精通医术的白素观察了奚瑶瑶的伤势,给她做了简单治疗。奚瑶瑶的骨头没受伤,只是扭到了筋,而且受了惊吓,才会走不动,只要坚持冷敷,再用热敷,休息两天就会没事。
“白素姐,你是医生?”童曦见她治疗手法熟练,好奇地问。
白素说:“当过几年心理医生,外科只会皮毛。”
“瑶瑶,不如我们下山吧,找个医院好好看看你的脚,万一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童曦担心地说。
奚瑶瑶犹豫片刻,她刚和傅冬平熟络了一点,不想提早离开失去机会,可又担心自己的脚,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落下病根,心里几番挣扎,对自己的担心还是超过了一切,同意了她的提议。
任天真刚回房把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敲门声,料想是傅冬平,开门让他进屋。
傅冬平随手把门关上,看她手抵着肋下,关切地问:“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早知道今天不出去就好了。”
任天真勉力点点头,“本来已经不怎么疼了,在山上抓那个跟踪我的人时又撞了一下。”傅冬平扶她坐下,“你等等,我去绞一条热毛巾给你热敷。”
他去了几分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条热毛巾。任天真用热毛巾捂住肋下伤处,热量缓解了疼痛,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傅冬平拉过椅子,坐到她对面,“你会跆拳道?侧踢很专业。”
任天真忍着痛说:“练过几年。”
“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看起来功夫不错。”傅冬平沉吟着。她会跆拳道,跟那个矮小男人过招依然受了点伤,说明那个人也颇有些拳脚功夫,
“你随身带着针管是为了防身?里面是什么药水?”
“葡萄糖而已。”
“以后别拿出来,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任天真没说话。
傅冬平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思索片刻又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到云梦山的目的,不是为了永历皇帝的宝藏,而是调查十五年前那起命案,对吗?”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任天真平静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对。”
“两个死者里有一个人就是你父亲?”傅冬平再次大胆地猜测。这回,任天真没有沉默很久,就给了肯定的答案。
“十五年前,我父亲跟几个同学到云梦山考察,夜晚下山时发生了事故,他和一个同学先后摔下山崖遇难,我在他的遗物里找到了一本记载双榕村历史的笔记。”
傅冬平微拧着眉头,“你怀疑那次事故不是意外?”
“说不清。”任天真淡淡地抬起头,双目中隐隐带着惆怅,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一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说,傅冬平明白了,她为了调查父亲真正的死因,详细研究那本笔记后,过来实地考察,假如她的推论和调查方向是正确的,那双榕村的村民因为祖先和永历皇帝的宝藏有关,怕外来者发现他们的秘密,的确有可能为了保守秘密而不惜害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任天真眼神中那种略带忧郁的表情,傅冬平隐隐觉得痛心,十五年前,她应该还只是七八岁的孩子,父亲去世,对她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所以她才会如此执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想调查出真相。
“今天我们抓住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那天潜入你房间的人?”
“应该就是他,我记得他背影,个子不高,但行动很灵活,那天山里下过雨,路上又湿又滑,我不熟悉路,所以才没追得上他。”
“我看你不如报警,你这样一个人采取行动太危险了。”傅冬平劝道。
任天真摇头,“报警没用,我没有任何证据,下午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人脑筋不是很清楚,就算警方找上他,也问不出什么。”
傅冬平还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你有顾虑的话,可以不用跟我一起调查。”任天真从背包里掏出一本黑皮面的笔记本,借着灯光一页一页翻看。
想来她经常翻看,纸页都泛黄了,傅冬平看着她侧影,犹豫着是就此离去,还是再进一步跟她谈谈,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他却能感受到这个女孩身上有种不寻常的东西。
“幸存的三个人,你去查访过吗?”
“没有,他们……他们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实话的。”
傅冬平疑心顿起,“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任天真把脸转过来看着他,“我不信任他们!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我萍水相逢,有些事情,我也不能贸然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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