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25252725
不能欺负你,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傲娇太子套路女神医:
“吾心有疾,你且进来看看。”
民间皇后的“强嫁”心得×不走寻常路的无厘头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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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子,我救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要以身相许? “
我毕舒婉只不过想当个小财主,没事儿玩个骰子收个租,没想到一局牌九赢回个相公!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相公竟然是当今皇上!(皇上婚事这么草率?!)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后走上人生的*,将来还要与太后婆婆展开一场恶斗?!
我吓得心肝一颤,陆澈却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看好你。”
《傲娇太子的改造方法》
天下*神医*女弟子苏君慧,因为一起失窃案,引出连环凶案,与当今*得宠的六皇子宋昭牵扯到一起。从此她踏上了为他治“病”的道路。可是她逐渐发现,殿下身体无恙,似乎是……
宋昭:“吾心有疾,你且进来看看。”
身娇腰柔的殿下他,躺平了……
章 救命之恩
(一)捡了个美男
(二)金主保卫战
(三)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章 以身相许
(一)此生为注
(二)赢来的相公是皇帝
(三)深宫皇后的惬意生活
第三章 后宫真逗
(一)丧心病狂的顾小姐
(二)严小姐入宫
(三)大闹琼华殿
(四)幡然醒悟
第四章江山谁属
(一)打闷棍这件事
(二)谁算计谁
(三)江湖再见
(四)设计逃脱
第五章一片冰心
(一)劫后余生
(二)婆媳过招
(三)她是何人
(四)水落石出
傲娇太子的改造方法
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二章 你竟然在本王身上睡着了
第三章 宋怿其人
第四章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你脑子有病,药不能停
第六章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第七章 谁偷走了梵天像
第八章 他夺走了我的初吻
第九章 调戏与反调戏
第十章 往事如梦
第十一章 我看上的宝贝,就是你
第十二章 祸从萧墙起,四方楚歌声
第十三章 君慧,我们走
尾声 我只求与你共华发
后记
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四月末,暮春,人间芳菲尽。
是夜,夜空无月,乌云蔽天,微风携来阵阵凉意。我蛰伏在南山行宫的屋顶上,伺机而动。
我要去刺杀当朝六皇子,宋昭。
不对,确切地说,应当是讨债。
我与宋昭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一切纠葛皆起源于几个时辰前的“惊鸿一瞥”。
话说今日晌午,师父命我进城采购药材,我怀揣一张百两大票就上路了。途经南山山脚时,恰巧遇见宋昭打马出游。
彼时,春阳煦暖,晴空潋滟,林间鸣声上下。
他着一袭月色织锦长袍,乘一匹枣色高头大马。玉冠束发,眉眼温澹。风度之翩然,如芝兰玉树,似皓月当空,美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随便那么一回眸就惹得路边的少女们嗷嗷直叫。
出于从众心理,我也象征性地跟着叫了两声。岂料身旁的少女越来越激动,争前恐后地向宋昭身边涌去。推搡间,我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痛得“哎哟”一声,手一抖,那张百两大票随风飘了出去,好死不死地掉在了宋昭的马蹄之下……
“吧唧”一声,四分五裂。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然后拨开少女,冲上前去向他索赔。
他居高临下地瞟我一眼,云淡风轻地甩了我四个字。
不是“实在抱歉”,也不是“稍后来拿”,而是……“有病吧你”。
说完,在侍卫的保护下扬长而去了。
这四个字刷新了我对他的看法,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
世人皆道宋昭文采风流,颖悟绝伦。五岁能赋诗,八岁能属文,十岁时同文渊阁大学士辩论,辩得众人哑口无言,羞愧辞官。刚满十二岁,便被封为清河王。非但如此,听说他还勤勉朝政,仁义爱民,且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深得皇上的器重与百官的尊敬。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人气爆棚的真正原因。毕竟这是个看脸的时代,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帅,还有病。
貌美、位高、多金、禁欲、病弱。
啧啧,这种设定听起来就让人狼血沸腾。
此次,他奉皇命编纂书籍,不好好蹲在皇宫用功,却说什么“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大意就是在京城缺乏灵感,想寻一处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放松放松。
于是乎他选定了京口城外的南山行宫,一待便是三个月。
我觉得这未免有点儿附庸风雅。编纂书籍,与环境何干。他若真心能编成,在哪里编并不重要,若是编不成,莫说是世外桃源,就算是上了瑶池仙境照样没用。
但偏偏还有一群人附和。
“哎呀呀,六皇子殿下不爱丝竹爱山水,真是谢安重生,陶潜在世!”
“就是!帅的人都在读书,只有丑的人还在睡觉!”
……
早在今年年初,京口城内便掀起了一阵抢购热潮。胭脂水粉、丝巾衣裙、珠钗首饰等女性用品变得十分紧俏。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日日在街上游荡,期盼有朝一日能与宋昭不期而遇,由此开启一段旷绝古今的奇恋。
汹涌澎湃的少女心就像吹绿了江南岸的春风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少女们头也不回地追着宋昭走了。
我蹲在路边,捧着支离破碎的银票,内心浮起一阵悲愤。
现在看来,宋昭这人的人品实在不咋地,吝啬,明明那么有钱,却连一百两都不给我。
师父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若是知道我弄没了银票,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五岁那年,爹爹身患重疾,却因家境贫寒而没钱治病。多亏师父好心收留我们父女,为爹爹赠医施药。爹爹辞世后,师父便收我为徒,非但将我养育成人,还教我医术,让我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在我心里,他是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却独独害怕惹师父不高兴。
即便师父不生气,那群为长不尊的师兄也一定会将我羞辱至死的!
考虑再三,我决定破釜沉舟,直接杀进南山行宫向宋昭要个说法。
要么赔我钱,要么赔我命!
其实刺杀这事儿挺玄的。
我的武功有一大半是跟隔壁老王学的,剩下一小半靠自己参悟。老王自己也是个半吊子,平日里靠着街边卖艺为生,舞刀弄枪还可以,真本事恐怕并没有多少。而南山行宫守卫森严,侍卫皆是人高马大,武艺高强,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把我碾死。
不过,机智如我还留了另一手——毒药。
讨债不成我就刺杀,刺杀不成我就下毒,再不济,我跟他同归于尽……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真的去死。
一列侍卫列队走过。
趁此机会,我以快的速度跳下屋檐。
不料,一枚碎瓦片从屋顶滚落,滴溜溜地落在地上,细碎的声响在宁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扎耳。
“谁!”侍卫大喝一声,剑拔弩张地折了回来。
我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屏息凝神,闪身避到假山后。
侍卫四处搜查一番,未果,嘀咕了几句,便悻悻离去了。
好险,差点儿出师未捷身先死。我捏了把冷汗,靠在假山上平复心绪。
夜风微凉,吹落枝头花瓣,若蝴蝶般翩跹而落。有一枚落到脸颊上,微微有些痒,我皱了皱眉,伸手拂去。
恰在衣袖起落时,我对上了一双男人的眼睛。
深邃,仿若寂寂无月的午夜,摄人心魄;灵气,似有万千星辉溶于其中,教人沉醉。
四目交汇的刹那,那双眼中忽然情绪涌动,仿若带了几分不敢置信。
我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起来,脑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一个念头:他认识我?
我握紧袖中匕首,压低声问道:“你是谁?”
此人身着夜行衣,腰缠软剑,一张精致的银面具将他的大半张脸遮住,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薄唇和宛若玉雕的下巴。
看他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潜伏于此,多半也没安什么好心。想来宋昭仇家不少。思及此,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痛快。
那人愣了一下,重复:“你是谁。”
“……我问你是谁!”
“你是谁。”他又重复。
我怒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是谁。”
什么,难道是个傻的?我狐疑地盯他一眼,坚持道:“快告诉我你是谁。”
“我告诉你我是你是谁。”
我:“……”
他无视我的困惑,好看的眼眸弯了弯,里面浮起一抹笑意:“我是你是谁。姑娘,后会有期。”说罢,转身跃入花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轻功,简直如乘虚御风,看来是个高手!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儿凌乱。
话又说回来,我分明是一身男装打扮,他怎么就看出我是姑娘了呢?
行宫依傍南山而建,宋昭的寝殿水玉殿位于东南制高点,与山顶读书台相邻。
离水玉殿不远的半山腰上,有一间两层高的小阁楼。阁内灯火辉煌,外有重兵守卫,应该是个极其重要的所在。
夜风转急,山间松涛阵阵。树影婆娑,草木沙沙作响。
侍卫拔刀四顾,行宫内忽地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气氛紧绷而诡异。
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跳上不远处的树梢,打算围观一下,半晌没看见任何动静,心下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还是我的百两大票要紧,遂继续向水玉殿潜行而去。
出人意料,水玉殿外冷冷清清,仅有两人把守,与方才那座守卫森严的阁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殿内烛火暖黄,茜纱窗上映着一抹清晰的剪影。
睫毛秀长,鼻峰俊挺,薄唇微抿,说不出的勾人心魂。
挑灯,铺宣,研墨,落笔。
一系列动作若行云流水,姿态娴雅,美不胜收。
乖乖,连身影都这么风骚,怪不得能骗走那么多少女心。我摇头叹息,对这个看脸的世界深感失望。
没过多久,殿内烛火熄灭,大约是宋昭准备上床就寝了。
见时机已到,我左手握紧匕首,右手捏紧毒药,轻巧地避开侍卫的耳目,从侧面的轩窗跳入水玉殿。
殿内伸手不见五指,我睁大眼睛,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着,光是避开桌椅摆设就费了全部力气,更别提分清东南西北。
这样不行,摸到天亮都摸不到宋昭的所在,必须另想办法。我蹲在地上焦躁地想。
周围一片死寂,宋昭的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
一般人当然不可闻,但我自小受到师父的魔鬼式训练,听觉较一般人敏锐百倍,听声辨位简直小菜一碟。
我调整心绪,屏息凝神,循着呼吸声顺利地来到宋昭的床边,而他似已睡熟。
一阵风吹过,拨云开月,微弱的月光透入殿内。我缓缓拔出匕首,锋芒闪动,话本中的相关桥段在脑海中浮现。
“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
没错,就是这句!
说时迟那时快,我正要将匕首架到宋昭的脖子上,威武地说出话本台词,却在此时,一股凌厉的剑风堪堪擦过我的脸颊,杀机立现!
我迅速侧身闪躲,不慎碰落一枚杯盏,只听啪啦一声,登时摔得碎裂一地。
须臾间,几道黑影自梁上跃下,挥剑向我刺来。
剑招铮鸣,隐有雷霆万钧之势。
在来之前,我想过许多种可能,包括刺杀不成与宋昭同归于尽,却独独没料到竟然一出手就被这么多人围攻。
我忙举起匕首抵抗,大呼道:“等下!你们这么多长剑欺负我一把小匕首,会不会太不讲道义!”
黑影们不予理睬,继续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围攻。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弹了下我的手腕,我吃痛地大叫,匕首倏然滑落。
慌乱中,我被自己的裙裾绊了一下,脚下猛一趔趄,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仰去。
我开始对自己愚蠢的讨债行为感到后悔。
然而,这个念头刚在我心里冒了个泡,脑袋就好死不死地磕在了桌角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我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再也无力抵抗。
眼前锋芒闪过,惊觉颈间一片冰凉。低头一看,数柄长剑已然齐刷刷地架在我的脖子上,只要稍一动弹,便会立时刎颈而死。
周围蓦地火光大亮,又有十余名凶神恶煞的侍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刀光剑影,寒光猎猎,晃得我睁不开眼。
以上所有动作的发生都只在眨眼之间,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一抹月白色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唇畔噙着冷淡的笑意,那鄙夷的目光好像在看一只瓮中之鳖。
“你是谁,你可叫我好等。”他是这么说的。
啊,他是宋昭?那那那……床上这个是谁!
我惊得回头,但见床上那人与宋昭年纪相仿,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贵气。
那人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顺带将我从上到下好一番打量,讶然道:“你是谁……怎么是个女的?”
这话几个意思,难道现在当刺客也有性别歧视?
我看了眼自己的胸部,虽然并没有很大但好歹也算显眼:“我不是女的,难道还是男的吗?”
他也看了眼我的胸部,面上浮起一丝困惑,对宋昭道:“不对啊,你是谁不应该是个男的吗?”
“我明明是个女的!”我捂着撞疼的脑袋,争辩道。
“莫非是易容术?”宋昭盯我一瞬,眸中锋芒乍起,冷道,“你是谁,既然你有胆来,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还玩这些花样做什么?”
“什么易容术!本姑娘行不改头、坐不换面,这张脸就是真面目!我是谁?哼,看来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义正词严道,“你今天下午踩烂了我的银票,我是来向你索赔的!快把银票赔给我!”
周围人都在憋笑。
宋昭嘴角微抽,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想了良久,才说:“是你?”
其实本来说句“是啊就是我”,然后索赔成功走人也就完事了。结果我为了耍威风说了一番让我后悔终生的话。
因为这番话,我的人生就此改写——
我扬扬得意地说:“哼,我乃江南神医岳振先的关门弟子,此生制毒无数,可下毒于无形。方才我已在这水玉殿中布下奇毒,你赔我银票,我给你解药。否则,在场所有人不出七日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你不得不信我。”
他冷笑道:“死没关系,拉你当垫背便是。你是谁诡计多端,你就算不是他,也定与他有莫大的关系。本王先把你关起来,还怕他不来?”
我有点儿乱了:“等下,你在说什么?什么你是谁?”
侍卫适时地扬起一轴画卷,画中之人风神朗润,剑眉星目,瞧着甚是眼熟。右上角,七个大字格外显眼——无影神偷,你是谁。
我倒抽一口冷气,立即想起方才假山后的那双眼眸:“这这这……这是……”
话音落下,又一侍卫匆匆赶来,急道:“殿下,大事不好,归燕阁中的白玉梵天像失窃了!”
宋昭咬牙,白玉面皮上闪过一丝惊怒,怒指我说:“好一招声东击西,你果真是他的同党!”
我简直百口莫辩。
“来人,把她给我押进牢房,仔细看守!今晚在场之人,若是有谁有个三长两短,立即大刑伺候!”说完,他倨傲地冷哼一声,甩门走了。
“注”定钟情
章 救命之恩
(一)捡了个美男
【意外地发现此人长得甚是俊俏。
修长的眉眼轻闭,
好看的眉梢上挑,
薄薄的嘴唇柔润,
下颚的弧度美好。】
低头冷风阵阵,举头寒月凄凄,今儿这夜色还真是应景。
我颤抖地摸出兜里两个铜板,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后头会将赢来的钱全都输进去,还搭上本钱,我便早早地走了,何必还赌到现在?可怜我那攒了好几个月卖胭脂的钱,揣在兜里还没捂热呢!就这么白白地送人了。
不赌了不赌了,再赌就将我这手指头剁了去!
我一边苦着脸在心里下着决心,一边将仅剩的两个铜板贴在胸口,心疼得快哭出来。多的已经输出去了,这两个再怎么也不能丢了。
哪知我今日还当真是霉神附体,心里还正想着,脚下就绊上个软乎乎的东西,身子毫无防备地一颠,瞬时整个人往地上扑下去。
“唉唉唉……哎哟!”
这惨叫声还没落下后一个音,手里的铜板便“嗖”地一声,齐刷刷地全飞出去了。黑夜里“叮叮东东”地滚了几下,全跑得没影儿了。
我欲哭无泪,眼下黑灯瞎火的,要找也找不着啊!
正预备回头去看看那杀千刀的罪魁祸首,还来不及回头,便听身后有人断断续续地道:“姑、姑……”
姑姑?
我默默然回想了一番,咱们毕家三代单传,传到我这一代还是个女子,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儿?
还正当疑惑,只听那人又马上改了个称呼,嚎道:“娘……”
我更是惊了一跳。
想我毕舒婉正当十七年华一朵花,还是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连未来夫君的影子都还没见着,什么时候又有个儿子了?到底哪个王八羔子在捣乱?
意识到是有人刻意作弄,我登时怒上心头,回头大吼一声:“到底哪个王八羔子要毁老娘清誉?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
哪知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立马吓得不轻。
只见脚边的不远处,不知何时竟睡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男子。从他满脸血污的模样来看,应当是受了重伤;从他腰上的玉佩来看,伤他的人应当不是为了求财;从他的年纪来看,此人不是我儿子。
天地良心!我毕舒婉即便早早地成了亲,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一顿钻研之后,确定他没什么行动能力,我方蹭着鞋底一步步朝他挪过去。哪知方挪到他身边,这个人竟又改口了:“舅、舅……”
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换了三个称呼,他到底要怎样啊?!
我抹一把额上的汗,连愁带气地蹲下身子,抡圆了巴掌就朝此人的脸上扇过去。
“醒醒!喂,你醒醒!”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扇了七八个来回,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吞了口唾沫道:“姑娘,救我。”
我听完身子一颤,敢情他方才要说的是这句?罪过罪过,之前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一个不注意,还真是给听岔了。
出于良心,我低头将他身上的伤势检查了一番,但为了自保,我还是打算快些赶回家去。
不是我不肯救他,实在是……此人肩膀的刀伤太深,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捅的,若是我救了他,万一那人找上门怎么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伤患,面对如此凶狠的对手,简直毫无抵抗之力嘛。
我望着他叹息一声:“对不住啊,我大约救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帮你报官,帮你叫人去。”
他张着嘴喘了两口气,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气,终模模糊糊地望我一眼,脖子一歪,整个人昏死过去。
我心尖尖上猛地一颤,生怕他就此丧命,赶紧继续抡圆了巴掌朝他脸上招呼过去。但大约是此人失血过多,眼见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心力交瘁之下这招登时就不管用了,抡了十几个来回,他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是报官去吧。
我一面想着,一面撒开蹄子就往外奔。
哪知方跑了两步,我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待回过头去一看,额上瞬时冒出两滴大汗,我那百褶裙的裙角不知何时竟被他给拽住了,血淋淋的一只手,抓得甚是牢靠。
我扯了扯,没有反应,再扯了扯,还是没有反应。
情急之下跪在地上扣、打、咬、踹,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这只手它就是牢牢地抓住我裙角不放,整个一赖上我的阵势。
你说他这伤也不是我弄的,非赖着我干嘛呀?伤得这么重,万一救回去就死了,那我岂不是要背上个谋财害命的罪名?
一面想着,我又一面将他的手指掰了几回,但终究是白费力气。
总不能将裙子脱了吧?
虽然我这个人脸皮比常人厚些,但一想到自个儿脱了裙子在大街小巷中乱窜的情景还是有点儿想死。岂止是想死,简直就恨不得老天爷降个雷将自个儿劈死,劈得连爹娘老子都不认识。
但眼下走又走不了,救也救不得,该怎么办呢?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开始了激烈的思想争斗。
善良的我和冷漠的我在天灵盖上一顿刀光剑影的交锋,打得那是一个风萧萧雨淋淋,雷电交加,一泻千里。终……贪财的我乘虚而入,胜了。
罢了罢了,瞧着他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错,腰间的玉佩也值个几两银子,此人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若将他救活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感谢费。我毕舒婉赌钱赌不赢,这回就拿他赌一赌运气。
就这么想着,我吭哧吭哧地将他背回了家。
所幸我那屋子离这儿不远,就在交河边上,一路背着一路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将他仍到床上,又抱着赴死般的决心将他的衣裳扒了,清洗、上药、包扎,一顿忙活下来,我已累得满头大汗。
既然没钱请大夫,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
我掬一把额上的汗珠子,又将他在床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欲在地上铺整铺整委屈一晚,却突然意外地发现此人长得甚是俊俏。修长的眉眼轻闭,好看的眉梢上挑,薄薄的嘴唇柔润,下颚的弧度美好。更加俊俏的是他腰上取下来的环佩,光泽圆润柔和,玉体纯净通透,看得我整颗心都要酥了。
发财了发财了!
我在心里默念着,正当窃喜的关头,胸口却猛地一跳。
回想当年的一起血案,又将他此时的状况一结合,竟发现这其中的细节有些惊人的相似。
我们封阳县向来太平,近的一场血案发生在四年前。而这件案子之所以发生,便是因为那西街的西门进长得好看又有钱,偏偏条件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走正道,专门挖别人墙角。结果与人家幽会的头一天晚上便被砍死在了床头,真是可惜啊可惜!
事后经知县大人调查,说这凶手就是街边卖豆腐的武小君。
说来这个武小君还真是人如其名,个头矮矮小小的又生了一脸的黑麻子,娶了个老婆却美得跟朵花儿似地,取了名儿也好听,叫潘迎春。也难怪会红杏出墙了,就武小君那个头,晚上拱被窝的时候够不够的着她肚脐还是问题。
当时现场那个惨烈啊!我还跟着隔壁街的小谷子一起去看了的!
西门进双目圆瞪,脱了一半的衣裳被血染得通红,伤口血肉外翻,活脱脱一个不能瞑目的架势。
当然,那时的我年轻浅薄,只看到西门进横死的惨状,小谷子比我大些,他已经懂得反思了。
记得小谷子当时说:“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不娶这么漂亮的老婆,看看武小君就知道了,老婆太漂亮了管不住。”
我听完这句,对他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觉得小谷子不仅勇于承认自己长得磕碜,还痛下决心将前例引以为戒。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
下一句,他说:“舒婉,我方才将附近八条街的姑娘都想了一遍,觉得就你合适做我老婆,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当即被我乱棍打出去。
回想西门进的状况,又将此人的状况与他一比较,我觉得事情的缘由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幸好他遇上了我,否则明日天一亮,他的尸身便只有戚戚然地摆在街头被人参观。阿弥陀佛,我真是有行善积德的天分。就凭这一点,日后赌牌九的手气总该有所上升了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又一边望一望案台上的财神,颇虔诚地往香炉里上了三柱香,便枕着赢钱赢到手软的美梦睡着了。
岂料这美梦才做到一半,外头瞬时传来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我眼睛猛地张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早已大亮,那敲门的声气也跟催命似地越来越猛。
该不是事主找上门来了吧?
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凑到院门处的门缝一瞧。只见大清早的,外头竟一下子围了七八个人,一边敲门一边道:“舒婉,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砸门了啊!这街里街坊的,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赶紧开门吧!”
我慌忙捂住了嘴巴。
只听外头又有人道:“我说舒婉,你半年前欠我的碾子钱到底什么时候还?我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要是客人个个都像你这样,我全家老小就只有去喝西北风了。”
我忧郁地皱了皱眉,昨日拿了钱本来是打算去还的,结果路过长乐赌坊的时候一个没忍住,将钱全都输出去了,现在哪有钱还啊?
这厢话音一落,那厢又有人道:“还有三月前你在我这儿买了一卷纱布,说是第二天来给钱,结果到现在还没来,你是不是打算抵赖啊?”
我再惆怅地捏了捏口袋,想起确有其事。我们毕家世世代代做胭脂为生,买那卷纱布便是作材料用的,当时在赌坊输光了钱,不得已才赊了账,这日子一久,竟然就给忘了。
但我忘了别人可没忘,眼下这家门口四面楚歌,要债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我说舒婉啊!你就赶紧开门吧,我们知道你在里头。”
“是啊是啊!你要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真要闯进来了。”
“舒婉啊!我老周奉劝你一句啊,这门万一砸坏了你又得请人来修,那不是雪上加霜嘛?”
“舒婉……”
我捂了捂脑袋,只觉这一声又一声的“舒婉”实在闹得人头疼,之所以赌牌九总输,我看多半就是被他们给叫输的。毕舒婉,必输完,也不知我爹当年取名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早早地丢下我去地府投奔了我娘亲也就罢了,连取个名字都这么坑自个儿闺女。
考虑到门坏了又要花钱,屋里又躺着个伤患,我狠心将自个儿大腿一拧,瞬时拉开院门,头也不抬地朝面前的几个人跪下去,怎么凄惶怎么喊:“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吧,你们看看我这家里头,穷得就剩下四面墙了,连个像样的桌椅都没有,实在已经当无可当了啊!”
几个人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昨天清平巷的王四还说见着你去了赌坊,你要是没钱,哪来的钱去赌?”
我噎了一下,赶紧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大腿,弱弱地道:“正因为去了赌坊,所以现在已经没钱了啊……”
“你!”杂货铺的庞婶呲牙咧嘴地指了指我:“有钱去赌没钱还账,把我们当猴耍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佯装着抹了把眼泪,抓着她的裙角摇晃:“我昨天本来赢了好些钱来着,但后来都输出去了,不信你搜搜,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啊!”
庞婶将脖子一歪:“我不管,你欠我那六钱银子已经好几个月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拿出来。”
眼见求她无果,我又挪到布庄的周掌柜跟前,哭着道:“周掌柜,您的布庄在咱们封阳县是数一数二的大,应当不缺那三钱银子吧?求求您,您就宽限我几天吧。”
岂料向来和顺的周掌柜这儿今日也不好使了,他叹一口气,不忍地将头扭到一边:“不是我无情,实在是你在封阳县已经信誉全无,谁知道你口中的几天到底是多少天啊?”
我腮帮子酸了一酸,心里苦闷极了,既然无法,那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求下一个。
米铺的陈大爷、药铺的李先生、盐贩卫老爷……
哪知挨个地求过去,说得嗓子都哑了,这几人就都跟串通好了似地,无人一理会我。纷纷顶着张冷脸,一副讨不到钱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跪得膝盖都软了,扭扭捏捏地挪到一边,干脆也不再说话。反正身上是没钱了,他们还能将我卖了抵债不成?
还真别说,这人一倒霉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债主们静了一瞬,人群中忽然就窜出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妈子来,这个人我认得,是隔壁街存香院的张妈妈。
张妈妈笑容可掬地弯下身子:“舒婉啊,大家做了十几年的街坊,今日见你落难,妈妈实在是于心不忍。”她望着天外叹息一声,大有惋惜之意:“你平日里虽不擅打扮,但调教调教也是个美人儿,不如索性跟了我,这些债妈妈都替你还了。”
我身子一抖,这不是乘人之危嘛?
我低着头撅泣了几下,又巴巴地望一望身前的债主们,指望着他们能给条活路。
哪知这些人真的是铁石心肠,但凡与我眼神对上的人都瞬时将眼睛挪到别处,像是见了瘟疫似地,毫不怜悯。
好吧,虽然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怜悯,但他们也不能这样逼良为娼啊!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扑倒在门槛上,大哭道:“苍天啊!我毕家世世代代只卖胭脂,你们却非要逼着我卖身,还有没有王法啊!若真要去那种地方,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我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脸从指缝里撇一眼众人的反应,瞧着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反应,干脆牙一咬,心一横,开始往门框上撞,嘴里嚎着:“我撞了,我真的撞了……”
如此反复了几回,不想嚎了半天也没个人站出来拉着,我只好继续捂着脸嘤嘤嗡嗡地哭。心想这到底是撞呢?还是不撞呢?这状况真让人有点拿不住。
正当骑虎难下,身后突然响起个好听的声音:“这位姑娘欠了你们多少钱?”
哎呀妈呀,真是润人心脾。
我赶紧收了声,回头呆呆地将他望着。
待看清楚来人,我登时虎躯一震。
谢天谢地谢财神,昨夜总算没白忙活,救回来的这个富家公子他竟然醒了。眼下看起来虽气色不好,但能动能说话,更重要的是,他打算替我还债。
债主们见着屋里头突然冒出来个虚弱得走路都翩翩然的公子,齐刷刷地一愣,左看右看,又将各自的账目一合计,伸出四根手指道:“总共四两六钱。”
我暗暗心惊,我竟欠了这么多钱?若要自个儿还清,那得不吃不喝地攒上大半年啊!同时也对债主们略有些鄙夷,我这屋里突然冒出个清秀俊逸的公子哥儿来,你们好歹惊上一惊啊!满脑子只知道钱,一股子铜臭气。
好在这位公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性子也豪爽,面对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债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你们别难为她了,我替她还了就是。”
唉呀妈呀,真是捡到宝了!
我强忍着心花不怒放出来,娇滴滴地道:“公子大恩,小女子一定舍命偿还。”
他瞄了我一眼道:“你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嫌门口太吵,这才决定出来替你解围的。”
我哑了一会儿,登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个没良心的,好歹我救了你一命,说话也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在害羞好了。
我谄笑道:“想做好事还不肯承认,您可真幽默。”
他没理我,只自顾自地在身上摸起来。哪知胸口、袖口、腰间都摸了个遍,就连一个铜钱也没摸出来。
我站在一旁真是急死了,想提醒他腰上的玉佩能当不少钱,又不好意思开口。
好半天过后,他才终于望见了腰上的环佩,解下来朝众人躬身一揖,笑眯眯地道:“不好意思,我出来得匆忙,身上没带银子,不如这块玉佩你们就先拿着?”
我心尖尖上一颤,这个败家孩子,这么好的一块羊脂白玉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给出去了?
震惊之余再望一眼跟前的债主们,他们个个都直愣愣地望着玉佩,看得眼睛都绿了。
我赶忙将它夺过来捂在怀里,凑过去道:“你傻呀!这块玉佩怎么着也能卖个三五十两!我才欠他们四两!”
他望着我皱了皱眉:“那……”
我抽了抽嘴角:“当然是拿到当铺去当了,换成银子啊!”
他眉头一展:“也好。”
我“呵呵”笑了两声:“那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了。你伤还没好,还是赶紧回屋里歇着吧,我先随他们去还债,很快就回来。”
他点点头,转身走回去,又回过来道:“记得回来的时候带些熟食,我好久没吃东西,肚子有些饿了。”
我慌忙点头。
望着他进了屋,方得意地转身面对着院子里的一排债主:“你们先别急啊,先回去等着,等我到当铺换了银子,再挨家挨户地给你们送去。”
众人瞧着我有钱了,也都笑眯眯的:“好说好说。”一窝蜂散了。
唯独那盐贩卫老爷却一路都将我跟着,时不时笑呵呵地道:“舒婉啊,方才这块玉佩我没看清,能不能再拿给我看看?”
我一边走着一边将它捂在怀里:“一会儿我当进了当铺你再找苗掌柜慢慢看,急个什么劲儿啊?”
被甩了冷脸,他依旧笑呵呵的:“这封阳县谁不知道,我平常就好这口。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十两,欠我的钱也不要了,你将玉佩转让给我如何?”
我愣了愣,卫老爷多精明的一人啊!这么轻松地就开出五十两的价钱,足以说明,这玉佩不止这个价。
我打了个“哈哈”,停下来道:“卫老爷,我一个做胭脂的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玉佩到底值多少钱更是心里没底,我们还是先去当铺看看吧,免得您价高了吃亏。”
他赶忙拦住我:“不亏不亏,你要是嫌钱少,我还可以再加十两,六十两如何?”
我心下一诧,想不到他竟如此大方,当机立断地道:“一百二十两。”
他眉头一皱:“你怎么坐地起价啊?”卫老爷掰出两根手指头:“这样这样,八十两。”
我睨他一眼,为难道:“我们还是去当铺吧。”说完便再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半晌,他在后头追上来:“咱们各退一步,一百两如何?去了当铺,苗掌柜还给不上这价呢!我估摸着你日后也赎不回来,干脆卖给我得了。”
我思考了一瞬,觉着一百两也不少了,起码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况且当初还只打算当个三五十两呢!当即拍门定板:“成交!”
随他去铺子里拿了钱,又挨家挨户地去把钱还了,再到隔壁巷口去给玉佩的主人买了两只烧鸡。一切办完,手里还剩九十五两。
我揣着银票一掂量,觉得如今有钱了,也是该给人家请个大夫好生医治着,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儿就不好了。这么一想着,就又跑到南巷的胡同里去找了封阳县有名的谢大夫随我一道回了家。
经他一诊治,却说此人身强体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开两副补血生津的药吃了便好。
我慌忙谢过,又拿着药方去药铺抓了药。
忙活一早上,真是跑得腿都快断了。不过捡了这么个金主,一切也都值得,这腿即便是真断了,也断得开心,断得快活。
就是奇怪,这么有钱的一个公子哥儿,不知究竟是何来历,砍伤他的人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想起来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钱,倘若钱还没来得及花就先把命给送了,黄泉路上也不能瞑目啊!尤其是见了我爹,他指定又要戳着我的脑门儿骂我不成器。
呃……虽然这些钱它不是我的。
但只要我想,它还是可以有一部分是我的。
趁着煎药的当口,我将怀里的银票分成了两分。一份五十两,一份四十两,还有一些散钱。我将其中四十两藏进了家中的一个破瓷罐,又将剩下的五十两和散钱拿出来,走到此人的床前,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方才谢谢你帮我解围,当玉佩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拿着。”
其实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我这个人还是颇有些良心的,起码是将多的那一半给了他,私藏了那一份少的。
床上的人将眼睛缓缓地睁开,丝毫不留意我手里的银票,只望了望我道:“我受了伤,恐怕要在你这儿住上一段了,这些钱就当我平日里的开销花费,你收着吧。”
我手一抖:“这也太多了,都够你住上好几年了,还是拿回去些吧。”
他两片薄唇微微上翘:“不必了,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姑娘照料,剩下的钱就当体恤姑娘辛苦了。”
我肩膀一抽,由衷道:“公子您真是个豪爽的人。”
毫不吝啬,爽死个人喂!我这次若不狠狠地捞他一笔,简直就对不起我爹当年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听了我的夸奖,此人斜倚在床头,笑笑地道:“人们之所以费尽心力地赚取钱财,无非就是想过的舒适些,我将钱交给姑娘,也是同样的道理,姑娘不必意外。”
我听了半天终于闹明白,他的意思是要我当他几天丫鬟。说白了,就是主顾与下人的关系。
原本我还有些生气,但仔细一想,我救他又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我,而是为了感谢费。当恩人也罢,当丫鬟也行,只要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我乐呵呵道:“公子说得有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然是要趁着活着的时候花掉才不枉此生。”
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皱眉道:“不知姑娘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呃……
我干笑了两声,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起来:“其实吧,我与公子对待金钱的理念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就是花钱的时候没掌握好分寸,只活了小半辈子,就先将一辈子的钱给花没了。”我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装钱的柜子:“好在如今雨过天晴了,不提也罢,呵呵,不提也罢。”
生怕他再追问下去,我道:“公子瞧着面生,应当不是本地人吧?”
他点点头:“我是京都人。”
京都人?京都离此地八百里,走路要走上大半个月呢!
遥想当年小橘子抢了小谷子捏的小泥人,小谷子气愤之下追了她六条街,总长至多也就十来里路,但尽管如此,却已经创下了封阳县有毅力的追讨记录。可这位公子的仇家活脱脱追了他八百里,该是有多大的怨气啊!
我感叹道:“你这仇家也不容易呵?”
他茫然道:“什么?”
我赶紧解释:“呃,我的意思是,公子身上这伤一看就是有人故意所为,且目的很明显,他想置你于死地。方才公子你又说自己是京都人,说明你这仇家是一路追杀到封阳县来的,可对?”
他望着我想了想:“八九不离十吧。”
我一拍大腿:“他追了你八百里,且路上还没跟丢,并准确地找到你扎了你一刀,这多不容易啊!想想就觉得佩服。”
他愣了一会儿,喃喃地道:“确实不容易。”过了一会儿又抽了抽嘴角,望着我道:“可是受伤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却反倒体谅凶手去了?”
“呃?”
我回想了一番话题为何会转到这里,待想清楚缘由,实在是觉得其间的脑回路复杂到可用九曲十八弯来形容。又猜测他这么问我多半是觉得自个儿受了委屈,埋怨我不仅不安慰他,反倒佩服起自个儿的仇人。
一顿思忖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与他比起来,你更不容易。尤其是重伤昏迷之际还强撑着意识抓住我的裙角要我救你,逼得我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委实好毅力。”
他再抽了抽嘴角:“过奖过奖。”
我不安地瞅了瞅他胸口的伤势:“话说你这仇家到底是什么人啊?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找到我这儿将我们两个一并给杀了?”
他拧了拧眉头:“有这个可能。”
我惊得站起来:“啊?”
他又将我拉得坐下去:“不过你别担心,我的随从很快就会赶到,到时有他们护卫,那些人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我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公子怎么称呼?”
他抱拳道:“我姓陆,单名一个澈字。姑娘呢?”
我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叫盈盈。”
陆澈皱了皱眉:“可是方才我明明听见他们叫你舒婉……”
我心下一怒,知道你还问?这不是存心找茬么?
但考虑到人家给了这么多银子,人又长得好看,也不好随意暴露我原本凶悍厚脸皮的本性。
遂矜持道:“盈盈是我的小字。”
他恍然。
其实“盈盈”确实是我的小字,且是街头灵验的算卦先生赐的。当日我输光了钱财跑去算命,那先生说我原本的名字取得不好,毕舒婉——必输完,于赌运是大大的不利,为了改运,便赐了我一小字——盈盈,取盈余丰获之意。
陆澈将我的名字默念了一遍,忽然道:“盈盈姑娘,陆某有件事想请教你。”
我再捋了捋鬓角的头发:“陆公子请说。”
陆澈吸了吸鼻子:“你帮我煎的药是不是焦了?”
我猛地抬头,赶紧取了巾子去将药壶端起来,揭开盖子一看,满满的一壶水早已干得见底,就剩点儿药渣子了。
我哭丧着脸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啊!”
他愣了愣,一字一句地向我解释:“哦,姑娘有所不知,我陆某向来有个习惯,那就是能不麻烦别人的事儿就尽量不麻烦别人。其实我方才刚闻到焦味时便一直在寻思着它到底是什么味儿,但本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的习惯,等好不容易想起来,它就已经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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