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9227857
只有你能自救,上帝才能救你。
与《为奴十二年》齐名,充满血泪的黑奴吁天录,
被认为是引发美国南北战争的导火线,
开美国废奴主义文学先河!
托尔斯泰、狄更斯盛赞的现实主义力作!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一部反奴隶制小说。本书讲述了一位美国黑人奴隶汤姆被几经转卖,*后落到残暴的奴隶主莱格里手中。后来,这个驯顺、善良、虔诚的老黑奴为掩护两个逃亡的女奴而惨死在奴隶主的皮鞭下。与汤姆同属一个主人的女奴伊丽莎,她的孩子也将被卖,为了摆脱厄运,她带着孩子冒死潜逃,后来在废奴人士的协助下与丈夫会合,到达了加拿大,获得自由。
构成那次巨大战争——南北战争导火线的,想不到竟是这位身材矮小的、可爱的夫人。她写了一本书,酿成了伟大的胜利。
——第16任美国总统 林肯
1852年出版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在当时偶然的环境帮助下,对全世界造成了直接、可观与印象深刻的影响,而这些影响比此前任何一本书所造成的影响更为巨大。
——美国内战时期驻英公使 查理斯·弗朗西斯·亚当斯
《汤姆叔叔的小屋》搅动了美国表面的艺术,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并宣告一个特殊时辰的来临。
——美国学者 詹姆斯
包括《汤姆叔叔的小屋》在内的流行于19世纪的家庭小说,有着理智的复杂性、雄心与机智;而《汤姆叔叔的小屋》对美国社会的批判要比霍桑与梅尔维尔这些更知名小说家的批评更具毁灭性。
——美国著名文学评论家 汤普金斯
二月里的一天傍晚,寒气逼人,两位绅士坐在肯塔基州美国中东部的一个州,正式名称为“肯塔基联盟”。P城一间陈设考究的客厅里喝酒。旁边没有用人,两位绅士把椅子紧挨在一块儿,看来正在极其认真地商谈什么问题。
为了方便起见,作者一直称他们为两位“绅士”。其实。如果苛刻地打量一番,其中一位,严格说来,似乎不能算是绅士一流的人物。此君矮墩墩的,形容猥琐,却大模大样,摆着臭架子,一副竭力想往上爬的小人的模样。他衣着过分考究,穿着花花绿绿、十分俗气的背心,围着一条蓝底围巾,上面印着鲜艳的黄色斑点,再配上一条花哨的领带。这身打扮,跟此人的整体派头倒是十分相配。他双手又大又粗糙,戴满了戒指,身上挂着一条沉重的金表链,上面吊着一串硕大的五颜六色的印章。每逢谈到起劲之处,他就挥动表链,把印章摇得叮当作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谈话的时候,随心所欲地违背默里氏默里(1745—1826),美国语法学家。语法,并且一到方便的地方,便佐之以各种粗言鄙语,笔者本想叙述得栩栩如生,也不敢在此转述出来。
他的同伴谢尔比先生倒是一副绅士模样,屋子里的摆设和家政管理的气派,都说明此人颇为宽裕,甚至相当殷实。如前所述,两人正在认真地交谈。
“这事我想就这样办。”谢尔比先生说。
“这样做生意我办不到,实在办不到,谢尔比先生。”另外这位边说边举起酒杯对着灯光打量。
“哎,黑利,汤姆的确与众不同嘛。他稳重、诚实、能干,把我的整个农场管理得有条不紊,到哪儿都值这个价钱。”
“你是说,就黑奴来说,他算是诚实的了。”黑利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白兰地。
“不,我是说实话,汤姆的确是个稳重、精明、虔诚的好家伙。四年前,他在一次野营传教会上信了教,我相信他的确信了教。从那时起,我就把一切——钱、房子和马匹——都托付给他了,允许他自由来去。我发现他处处忠诚老实。”
“谢尔比,有些伙计不相信有虔诚的黑奴。”黑利摆摆手坦率地说,“不过我相信。我上回贩到奥尔良新奥尔良,美国南部沿海大城市,当时是个庞大的黑奴市场。去的那一批里面有一个,听那家伙做祷告,就像在教堂听布道一样;他性情温和,话也不多。我拿他卖了个好价钱。我买他的时候,卖主急着洗货,开价便宜,所以我在他身上净赚了六百块。不错,我认为,如果货真价实,没有掺假,黑奴信教倒很有好处。”
“嘿,汤姆信教可是货真价实,无人能比。”另外这位答道,“对了,去年秋天,我让他一个人到辛辛那提美国中部俄亥俄州西南一城市。去替我办事,顺便给我带五百块钱回来。‘汤姆,’我对他说,‘我信任你,因为我认为你是个基督徒——我知道你不会骗人。’汤姆果然回来了。我早就知道他会回来的。听人家说,有些可鄙的家伙对他说:‘汤姆,你干吗不逃到加拿大去?’‘唉,主人信任我,我可不能逃走。’——人家是这样告诉我的。说实话,我可真舍不得把汤姆卖掉。你得让他抵消全部债务才成。黑利,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一定会这样做的。”
“良心嘛,生意人能够保留多少,我就有多少——你知道,就一丁点儿,可以说刚刚够拿来赌咒用,”这黑奴贩子开玩笑说,“不过为了朋友,只要要求不过分,我还是愿意帮忙的。但是,这桩买卖,你知道,叫人有点儿犯难啦——有点儿犯难啦。”黑奴贩子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又斟上一点儿白兰地。
“那么,黑利,这生意你说怎么做呢?”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之后,谢尔比说道。
“这个嘛,除了汤姆之外,能不能再搭上个小子或小妞?”
“唉!——实在匀不出来了。说老实话,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压根儿就不愿卖呢。这些黑奴,我是一个也舍不得卖,这可是实话。”
这时门开了,一个四五岁的混血小男孩儿走进房间。这孩子长相特别秀美,惹人喜爱。他那一头黑发,细如绢丝,光滑而卷曲,托着那长着酒窝的圆圆的脸蛋;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目光柔和而又炯炯有神,从浓密的长睫毛下好奇地向房间里张望。孩子肤色微黑,气宇不俗,穿着做工精细、刚好合身的鲜艳的红黄格子花呢罩衣,使他显得越发秀美。他那滑稽、自信而略带羞涩的神情,说明他向来得到主人的垂青和宠爱。
“喂,吉姆·克劳!”谢尔比先生说,他吹着口哨,抓起一串葡萄干扔给他,“捡起来!”
孩子使劲跑过去捡那奖赏,主人哈哈笑起来。
“到这儿来,吉姆·克劳。”他说。孩子走过来,主人拍了拍那有着鬈发的脑袋,托着他的下巴。
“来,吉姆·克劳,让这位先生看看你唱歌跳舞的本事。”孩子唱起了一首黑人中流行的奔放而怪诞的歌曲,声音嘹亮清脆,边唱边手舞足蹈,全身扭动,动作滑稽,跟乐曲的节奏配合得天衣无缝。
“妙哇!”黑利喝一声彩,扔给他半边橘子。
“来,吉姆,学一学卡德乔叔叔风湿病发作的时候走路的样子。”主人说。
孩子灵活的四肢立刻装出畸形扭曲的样子,驼着背,扶着主人的手杖,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走着,稚气的脸上装出愁眉苦脸的表情,左一口右一口地吐痰,一副老年人的模样。
两位绅士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来,吉姆,”主人说,“给我们学学罗宾斯长老领读赞美诗的样子。”孩子把脸拉得老长老长,带着鼻音拿腔拿调地念起了赞美诗,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
“好哇!妙哇!小东西真不赖!”黑利说。“这小家伙真了不得,包你没错。这么说吧,”他突然拍了一下谢尔比的肩膀说,“搭上这小家伙,我就把这笔账勾销了——一笔勾销。喂,你看,这不是公道的法子吗?”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混血少妇,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走了进来。
只要瞟一眼孩子,再瞟一眼这少妇,就可以看出她就是孩子的母亲,一样炯炯有神、乌黑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样的绢丝般的卷曲的黑发。她的肤色是棕色的,但脸颊上透出红晕。她发现这陌生的男子盯着她看,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地欣赏着她的时候,那红晕更加深了几分。她的衣服再合身不过了,把她那窈窕的体态衬托得更加动人。她姿容中的其他一些细节——娇嫩的手、漂亮的脚和脚踝,也没能逃过这黑奴贩子敏捷的目光。他训练有素,漂亮的女性身上的全部特点,他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事,伊丽莎?”她停下脚步,犹豫不决地瞧着主人的时候,主人问道。
“我在找哈里,老爷。”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让她瞧他刚才捡起来放在前襟兜里的奖赏。
“好吧,带他走吧。”谢尔比先生说。她抱起孩子,急忙走了。
“天哪,”黑奴贩子转过身来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货色!这娘儿们拿到奥尔良去卖,你可以发一笔大财,错不了。我曾经多次见过有人出一千多块钱买黑娘儿们,而且人品一点儿也不比这个强。”
“我不想在她身上发财。”谢尔比先生淡淡地说。为了转移话题,他又开了一瓶酒,问同伴酒的味道如何。
“顶呱呱,先生,头等货!”黑奴贩子说。然后,他扭过头来,亲昵地拍拍谢尔比先生的肩膀,接着说——
“喂,这娘儿们你打算怎么卖?——我该出个什么价——你开个价吧。”
“黑利先生,这姑娘不卖,”谢尔比说,“就算拿出跟她的体重一样重的黄金,我太太也不肯把她卖掉。”
“得啦,得啦,女人不会算账,所以老是这样说。只要跟她们说清楚,跟一个人的体重一样重的黄金能买多少表、羽毛和首饰,我看情况就不同了。”
“告诉你,黑利,这事不要提了,我说不卖就不卖。”谢尔比断然说。
“好吧,不过你得把这孩子给我,”黑奴贩子说,“你得承认,对于这孩子,我是出了大价钱了。”
“你要这个孩子究竟要做什么用?”谢尔比说。
“嗯,我有个朋友,打算做这么一门生意——想买俊小子,养大了出售。全得是上等货——卖给肯出高价买俊小子的有钱佬,给他们当听差什么的。有个真正俊俏的小伙子应门侍候,可以给那些豪门大户添点光彩。这种货色可大有赚头呢,这小鬼这么滑稽,这么能歌善舞,正是这种货色。”
“我不想把他卖掉,”谢尔比先生若有所思地说,“说老实话,先生,我是个人道主义者,不忍心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先生。”
“啊,是吗?——噢,不错——是该讲点这劳什子主义,我完全懂。跟女人打交道,有时候很不愉快。我讨厌她们尖喊尖叫,哭哭啼啼的。这种场面的确很不愉快,不过我做生意的时候,总是能避免,先生。比如说,你把这娘儿们打发出去一天或一个星期,怎么样?那时事情就悄悄地办好了——她还没回来,事情就全过去了。你太太可以给她买对耳环、一件新罩衣或是诸如此类的东西,给她补偿一下。”
“恐怕不行。”
“老天做证,包你行!你知道,这些家伙跟白人不同,只要经营得法,她们就会慢慢忘记的。人家说,”黑利露出推心置腹的神气说,“这种买卖叫人心肠变硬,不过我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说实话,我从来不像有些家伙做生意那样,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见过有些人把孩子从女人怀里活活夺过来,摆出来卖,任凭女人整天发疯似的尖哭尖叫。这办法很不合算,会损坏货物,有时会使她们完全不适合使用了。有一回,我在奥尔良看见一个真正俊俏的娘儿们,被这种处理办法给完全毁了。买主只要她,不要她的毛毛。她是那种火气一上来就不要命的角色。告诉你吧,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哇啦哇啦,真是闹翻了天。我一想到这情景就脊梁骨发凉。他们把孩子抱走,把她关起来,她疯了,尽说胡话,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先生,一千块钱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完全是因为经营不得法,就是因为这个。什么时候都该讲点人道主义,先生,这就是我的经验。”黑奴贩子说完往椅子上一靠,双臂交叉,摆出矢志行善的神气,显然认为自己就是威尔伯福斯威尔伯福斯(1759—1833),英国政治家和慈善家,1787年起在废除奴隶贸易以及后来在废除英国海外属地的奴隶制中起过显著的作用。第二。
这位绅士对人道主义的问题似乎谈兴很浓。谢尔比先生若有所思地剥橘子的时候,黑利又提起这个话题,那态度带着恰如其分的踌躇,但仿佛事实的确如此,不得不补充几句。
“自吹自擂叫人听了不受用,不过我这样说,是因为事实就是这样。我相信,大家都认为我贩进来的一批批黑奴,全都是好的,起码我听人家这样说过。岂止是一批,成百批都是这样,全都状况良好,又肥又漂亮,而且损失比干这一行的谁都要小。这全都归功于自己经营得法,先生,人道主义,先生,可以说是我的经营办法的精髓。”
谢尔比先生不知说什么好,所以只应了一声:“真的?”
“唉,我的这些见解,还遭到过讥笑,遭到过指责呢。这些见解不受欢迎,不常见,可我坚持,先生,一直坚持到如今,而且凭着这一手赚的钱很可观呢。是啊,先生,可以说,这些见解可是知恩图报的啊。”黑奴贩子说了这句笑话,自己笑了起来。
关于人道主义的这番议论,又痛快,又新奇,谢尔比先生听了也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亲爱的读者,说不定你也笑了,但是你得知道,如今的人道主义是五花八门的,人道主义者会发出什么奇谈怪论,干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行径,是数也数不清的啊。
听了谢尔比先生的笑声,黑奴贩子说得更起劲了。
“我怎么也没法把这种见解灌进别人脑子里去,真是怪事。比如说,纳奇兹美国密西西比河下游东岸的一座城市。有个叫汤姆·洛克的,是我过去的合伙人。他是个聪明人,汤姆这伙计,不过对黑奴简直是活阎王——他这是按原则办事。论为人,他是再好也没有了,但对黑奴狠是他的原则,先生。我常常劝汤姆。‘喂,汤姆。’我常说,‘你的娘儿们哭哭闹闹的时候,敲她们的脑袋、捶她们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太荒唐了。’我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我看,她们哭哭没什么要紧。’我说,‘这是人之常情,’我说,‘如果情绪不用一种法子发泄出来,就会用另一种法子发泄出来。而且,汤姆,’我说,‘打只会把娘儿们都糟蹋了,她们会变得面黄肌瘦,没精打采,有些会变得很丑,黄皮肤的娘儿们尤其会这样,要把她们调养好得花好大的工夫。喂,’我说,‘你怎么不好言好语哄着她们?包你没错,汤姆,只要掺进一点儿人道主义,比你的打骂好处要大得多呢,而且更合算,’我说,‘包你没错。’可是汤姆怎么也不懂这个窍门。他糟蹋了许多娘儿们,他心眼好,办事非常公道,我也不得不跟他散伙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经营方式比汤姆的方式更有效呢?”谢尔比先生说。
“不错,先生,可以这样说。你瞧,凡是卖小把戏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只要做得到,我总是小心行事,把娘儿们支使开——眼不见,心不念嘛,这你是知道的——等到木已成舟,无可奈何的时候,她们自然会习惯的。你知道,她们不是白人。白人从小就受到教育,认为把老婆孩子留在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黑奴,你知道,要是调教得法,不会有这种指望;这样事情就顺手些。”
“这样说来,恐怕我的黑奴调教不得法。”谢尔比先生说。
“我看是不得法。你们肯塔基人把黑奴惯坏了。你们用心是好的,但说到底,这不是真正的好心。你知道,黑奴会给人摔来摔去,今天卖给这个,明天卖给那个,后天卖给天晓得哪个,如果让他们有了思想,有了指望,把他们娇惯坏了,那种给摔来摔去的苦日子就越发受不了,这不是什么好心。我敢说,要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贴身的黑奴会垂头丧气,而下地干活的黑奴却会像鬼魂附体一样,欢呼歌唱。你知道,谢尔比先生,人人都认为自己的一套挺不错的,人之常情嘛。我想,以是不是真有好处来衡量,我对黑奴已经够好的了。”
“这可是知足常乐啊。”谢尔比先生微微耸了一下肩说道,厌恶的心情已形之于色了。
“那么,”两人默默地盘算了老半天之后,黑利说,“你看怎么办?”
“我得再考虑一下,跟我太太商量商量,”谢尔比先生说,“在这段时间内,黑利,如果你想跟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事情悄悄地办了,那么好别把你在干什么的风声在这一带走漏出去。不然会传到我家用人耳朵里去。跟你先说明白,他们要是知道了,要想弄走我的人,可不会是特别悄悄的事儿了。”
“噢,当然,不走漏一点儿风声,一定做到。但我得告诉你,我时间可紧得很,想尽快得个准信。”他一面站起身,穿上大衣,一面说。
“嗯,今天晚上来,六七点吧,我会给你个回音。”谢尔比先生说。黑奴贩子欠身告辞了。
“恨不得把这家伙一脚踢下台阶去,”门关好之后,谢尔比自言自语地说,“那么放肆,那么自信。他是知道我身上有机可乘啊。要是以前有人对我说,该把汤姆卖给南方那些卑鄙的黑奴贩子,我会说:‘鄙人又不是狗,怎能做这等事?’现在,看来这事是免不了了。还得加上伊丽莎的孩子!我知道,为这事得跟我妻子费点儿口舌,连卖汤姆也得费点儿口舌。欠了债就得落到这步田地,哼!这家伙见有机可乘,打算得寸进尺呢。”
奴隶制度温和的地方,大概要算肯塔基州了。该州普遍从事平稳、按部就班的农业劳动,不需要更往南边的各州所要求的那种周期性的忙碌紧张的农忙季节,因此黑人的劳动强度比较合理,不会损害健康。主人满足于稳步获利的方式,没有导致心肠狠毒的诱因。人性是脆弱的,一旦看到有获取暴利的可能,而且损害的是那些孤苦无依的人的利益,没有其他顾虑,就会丧失人性,心肠狠毒起来。
凡是到该州的一些种植园去的人,目睹了主人与女主人和气宽容、奴隶亲热忠诚的情景,往往浮想联翩,想起常作为寓言来传颂的田园诗般的宗族制度。可是笼罩着这景象的是一片浓重的阴影,那就是法律。奴隶本是人,心脏在跳动着,有活生生的感情,但只要法律认为他们不过是主人的财物,不论主人心肠多么好,他一旦破产了,倒霉了,不慎重,或者死了,就可能使他们丧失受到好心的主人的保护与宽容的生活,落到痛苦万分、累死累活的绝望境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管理得出色的奴隶制度,也不可能从中发现美好、令人向往的东西。
谢尔比先生是个普通人,和蔼可亲,对周围的人随和厚道,在他的庄园里,能让黑人过得身心舒适的东西,一样也不缺。但是,他进行了大量的投机生意,做得很马虎,结果亏了大本;他的许多借据,金额很大,落到了黑利手中,这点小小的情况就是上述的面谈的来由。
事有凑巧,伊丽莎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谈话的部分内容,足以从中推断,一名黑奴贩子正在向主人提出要买什么人。
出来的时候,她本想站在门口听下去,可是女主人当时正在叫她,就不得不急忙走了。
但她还是觉得好像听见了那黑奴贩子提出要买她的儿子,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的心一紧,不禁怦怦乱跳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把孩子搂得紧紧的,弄得小家伙诧异地抬起头来瞧她的脸。
“伊丽莎,姑娘,你今天怎么啦?”女主人说。因为她叫伊丽莎从衣橱里拿件绸衣出来,伊丽莎却打翻了盛洗脸水的水壶,碰倒了做针线活的桌子,后心不在焉地递给她一件长睡衣。
伊丽莎一惊。“啊,太太!”她抬起头来说,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坐到一张椅子上抽泣着。
“怎么啦,伊丽莎,孩子!你怎么啦?”女主人说。
“啊,太太,太太,”伊丽莎说,“有个黑奴贩子在客厅里跟老爷谈话来着!我听见他说的话了。”
“哎呀,傻孩子,他们谈话又怎么样?”
“啊,太太,你认为老爷会不会把我的哈里卖掉?”可怜的姑娘扑在椅子上抽泣,哭得全身抽搐起来。
“把他卖掉!不会的,你这傻姑娘!你知道,老爷从来不跟那些南方来的黑奴贩子打交道,只要用人守规矩,哪一个他都不打算卖掉。唉,你这傻孩子,你怎么会想到有人要买你的哈里?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疼他吗?小傻瓜?得啦,宽心点儿,替我把衣服钩好。行了,再把我后面的头发照你前几天学的样子编起来。再也不要到门口去偷听了。”
“好,不过,太太,你绝不会同意……同意……”
“哪儿的话,孩子!我当然不会同意。你说这个干什么?我宁肯把自己的孩子卖掉。不过说实话,你现在把那小家伙也看得太重了。只要有人进了门,你就以为一定是来买他的。”
伊丽莎听了女主人自信的口气,放下心来了,就麻利灵巧地替女主人梳妆起来,还一边梳一边笑自己瞎操心。
谢尔比太太,无论在智力方面还是在道德方面,都是个超群的女人。人们常常认为,肯塔基州的女人都有个天生的特点,就是心怀博大慷慨,而她还加上崇高的道德观念与宗教原则,而且不遗余力地、干练地身体力行。她的丈夫虽然不说自己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是很尊重她始终不渝的信仰,说不定还对她的意见怀着敬畏之心。他太太心地慈善,为自己的用人的舒适、教育和修身养性做出种种努力,尽管他没有亲自参与,但可以肯定地说,他让她有完全的自由。事实上,尽管不能说他不折不扣地相信圣人积德多了可以超度他人的教义,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认为自己的太太虔诚仁慈,足够庇佑两人了,就是说,他模模糊糊地希望,自己虽然德行浅薄,但太太的德行绰绰有余,自己也可以托她的福升入天堂。
跟黑奴贩子谈过之后,他心头沉重的负担就是,可以预见考虑中的安排,迟早非向自己的太太透露不可——必然会遭到太太的反对和苦苦求情。
谢尔比太太完全不清楚丈夫的尴尬处境,只知道他平常心地善良,听了伊丽莎的疑虑,表示难以置信,这完全是真心诚意的。事实上,她想都没想就把这事放到了一边,由于忙着筹划晚上接待客人来访,这事给完全抛到脑后去了。第二章母亲
伊丽莎是由女主人从小抚养大的,一向受到宠爱娇纵。
游历过南方的人一定常常注意到,许多四分之一黑人血统和黑白血统各半的混血女子,生来就有一种特有的优雅的神态、柔和的声音和文静的举止。混血女子除了有这些天生的仪态之外,往往还配上如花似玉的美貌,几乎每一个都长得逗人喜爱。作者笔下的这个伊丽莎,并不是凭空虚构的,而是根据记忆描绘出来的。多年前,作者曾在肯塔基州见过她。对于女奴来说,天生丽质往往是一种诱惑,惹出许多灾祸,但在女主人的保护之下,伊丽莎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嫁给了一个黑白血统各半的混血青年,这个小伙子聪明能干,很有才华,是附近的一个庄园上的奴隶,名叫乔治·哈里斯。
这个小伙子被主人出租给一家麻袋厂做工。他心灵手巧,厂里的人都认为他是把好手。他发明了一架清麻机(这种机器实际上是肯塔基州一个黑人青年发明的),考虑到发明者的境遇和所受的教育,这项发明所表现出来的机械方面的天赋,简直可以与惠特尼的轧棉机媲美。
他长相英俊,姿态潇洒,在厂里人缘极好。然而,从法律的观点来看,这小伙子不是人,而是一件物品,他的这些超群的品质,全都受到一个平庸、狭隘、残暴的主人的控制。此君听说乔治的发明出了名,骑马来到工厂,想看看他的聪明的奴仆在干什么。雇主热情地接待了他,恭喜他拥有这么一个极有价值的奴隶。
他由乔治侍候着参观了工厂和厂里的机械设备。乔治兴高采烈,侃侃而谈,他体态挺拔,相貌英俊轩昂,使得主人不安起来,觉得自愧不如。自己的奴隶怎么能够到处乱跑,发明机器,在绅士们中昂首挺胸呢?他要马上制止这种事。他要把他带回去,叫他去挥锄挖土,“看他还能够这么到处出风头吗?”于是他突然要求把乔治的工资拿给他,宣布自己打算把乔治带回家去,厂主和其他有关的人听了不禁大吃一惊。
“可是,哈里斯先生,”厂主提出异议说,“这不是太突然了吗?”
“突然又怎么样?——他不是我的人吗?”
“先生,我们愿意增加租金。”
“我根本不图几个租金,先生。除非我愿意,我完全没有必要出租自己的奴隶。”
“但是,先生,他好像特别适合干这种活。”
“也许是的,可我叫他干的活,他从来没有适合过哪一样,我敢担保。”
“请想想他发明了这种机器。”一个工人很不知趣地插了一句。
“噢,不错,节省劳力的机器,是不是?发明那东西,他可愿意了,没错,黑鬼们干这个可是内行。可他们自己就是节省劳力的机器,全都是的。不行,他得走!”
乔治突然听见宣布了对他的判决,知道这权威是无法抗拒的,便像钉住了一样,站着一动不动。他双臂交叉,双唇紧闭,可是怒火填膺,像火山爆发一样,一股股火流流遍全身的血管。他呼吸急促,大大的黑眼睛像两团烧红的火炭,闪烁着火光。他本来要发作一场,幸亏好心的厂主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声对他说:
“让步吧,乔治,暂时跟他走。我们还会想法子帮助你的。”
那恶霸看见他们在说悄悄话,虽然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猜出了大概意思。因此暗暗横下一条心,一定要行使对自己作践的对象的权利。
乔治被带回去了,被迫干农场上下贱的苦活。他竭力压制自己的脾气,没有说出不敬的话来,但冒火的眼睛,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眉头,就是一种天生的语言,是压制不住的——那是无可置疑的标志,清楚地说明,这个人不可能变成一件东西。
乔治跟妻子相遇、结婚,就发生于他在工厂做工的这段快乐的时期。在这段时期中,他得到雇主的信任与青睐,出入工厂行动自由。这桩婚事得到谢尔比太太的完全赞同。她也跟一般女人一样,以善于做媒而沾沾自喜,高兴地把自己俊俏的宠儿许配给跟她同族、各方面都般配的小伙子。于是小两口在新娘的女主人的大客厅里成亲,女主人亲自在新娘的秀发上插上香橙花,给她披上婚纱。不用说,这婚纱下,从来没有过这般花容月貌。喜宴上,美酒佳肴,宾客满堂。客人们都戴着白手套,交相称赞新娘的美貌,称赞女主人的宠爱与慷慨。
婚后一两年,伊丽莎常常见到丈夫,日子本来过得幸福美满,只可惜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失去孩子,使她悲痛欲绝。女主人像慈母一样,为她着急,不得不婉言相劝,以理智与宗教来节制她那丧子之痛。
小哈里出生之后,她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她每一条泣血的情感纽带与搏动的神经,再一次缠到这小生命身上之后,似乎变得正常健康起来。伊丽莎一直过得很幸福,直到丈夫从好心的雇主身边被强行带走,重新置于法定主人的铁蹄之下为止。
乔治给带走一两周之后,厂主以为这时哈里斯的一时之气已经平息,就信守诺言,去拜访哈里斯先生,好说歹说,想说服他让乔治回厂复工。
“你不必费神再说下去了,”他固执地说,“我的事不用别人来管,先生。”
“我岂敢多管闲事,先生,只是认为您也许会从您的利益出发,可以按提出的条件把这个人租给我们。”
“噢,这事我明白得很。我把他从厂里带走的那天,你跟他使眼色,咬耳朵,我全都看见了,你别想耍这种花招来蒙我。这是个自由的国家,先生,人是我的,我爱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这么回事!”
这样,乔治后的希望破灭了,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做一辈子牛马。残暴的主人又挖空心思刺激他、侮辱他,日子就越发难熬了。
一位非常讲人道的陪审员说过,对一个人残忍的刑罚就是绞死他。不对,还有一种刑罚比绞刑更加残忍!第三章丈夫与父亲
谢尔比太太出门做客去了,伊丽莎站在门廊上,没精打采地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她回过头来,立刻笑容满面,眼睛里露出快乐的光彩。
“乔治,是你?吓了我一跳!你来得正好,我真高兴!太太今天下午出门去了,到我的小房间里来吧,一下午的时间全是咱们的。”
她边说边把他拉进一间整洁的小房间。房间面临门廊,她常常坐在门廊上做针线活,女主人一叫,就听得见。
“我多高兴!——你怎么绷着脸?——瞧瞧哈里——他长得多快。”孩子羞答答地站着,眼睛从鬈发下面瞧着自己的爸爸,手紧紧地攥着妈妈的裙边。“他长得不漂亮吗?”伊丽莎撩起孩子的鬈发,吻了吻他说。
“我巴不得他没有出世!”乔治恨恨地说,“巴不得我自己没有出世!”
伊丽莎感到意外,给吓着了,坐下来,把头伏在丈夫肩头,失声哭起来了。
“别哭,伊丽莎,我让你这么伤心,真是不应该,可怜的姑娘!”他温存地说,“太不应该了。啊,我多么希望你从来没有遇见过我——你也许会幸福些!”
“乔治!乔治!你怎么说这种话?出了什么可怕的事,还是将会出什么事?我认为直到近,我们一直很幸福。”
“是很幸福,亲爱的。”乔治说。接着他把儿子抱上膝头,凝视着他亮闪闪的黑眼睛,用手指梳理着他长长的鬈发。
“长得活像你,伊丽莎,你是我见过的漂亮的女子,也是我希望见到的完善的女子,但是,啊,我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啊,乔治,怎么说这种话!”
“我没说错,伊丽莎,活着就是受罪,受罪,受罪!我的日子像黄连一样苦,我的生命快给烧干了。我是个可怜、悲惨、没指望的苦力,只会拖累你,不会有别的结果。我们想有所成就,学点知识,做个像样的人,这又有什么用?活着有什么用?我巴不得一死了之!”
“啊,亲爱的乔治,你这话太晦气了!我知道你丢了厂里的工作,心里很不痛快,又有个狠心的主人,但是求你忍一忍,说不定——”
“忍一忍!”他截住她的话头说,“我忍得还不够吗?在厂里,人人都对我好,他却无缘无故地把我带走,我吭过一声没有?我挣的钱,一子儿不少,全都给了他——而且大家都说我干得不错。”
“这的确可恼,”伊丽莎说,“不过,你知道,他毕竟是你的主人。”
“主人!谁让他当我的主人!他对我有什么权利?这一点我真想不通。他是人,我也是人。我比他还强。做生意我比他强;管理我也比他强;识字我比他识得多;写字我写得比他好——全是我自学的,没有搭帮过他——而且是在他的阻挠下学会的。现在他有什么权利来叫我做牛做马?我干活干得好端端的,而且干得比他好,他有什么权利把我带走,强迫我干随便哪匹马都能干的活?他要达到目的,他说他要打下我的威风,叫我服服帖帖,所以故意叫我干苦、贱、脏的活!”
“啊,乔治!乔治!你这样说叫我害怕!你说这种话,我从来没听见过,我怕你会干出可怕的事儿来。你的心情我全理解,不过,啊,要小心,千万要小心——为了我,为了哈里!”
“我一贯小心谨慎,忍气吞声,可是日子越来越难熬了,血肉之躯再也受不了了。一有机会侮辱我、折磨我,他就绝不放过。我原以为可以把活干好,不声不响地过下去,干完活挤出点时间读书学习,可是他见我干得越多,就越是层层加码。他说,虽然我一声不吭,但看得出我心里有鬼,他要把我心里的鬼逼出来。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总有一天,这鬼一冒出来,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啊,亲爱的,咱们怎么办?”伊丽莎伤心地说。
“就在昨天,”乔治说,“我正在往马车上装石头,汤姆少爷站在那儿,挨着马摔鞭子,使马受了惊。我好言好语请他别摔了——他还是摔下去。我又求他,他却冲着我来,把鞭子往我身上抽。我抓住他的手,他又叫又踢,跑到他爸爸跟前,说我打了他。他爸爸怒气冲冲地走过来,说要教训教训我,让我知道谁是主人。他把我绑到一棵树上,砍下几根枝条,叫他儿子抽我,直到抽累了为止——他真的这样做了!我要叫他记起这件事,总有这么一天!”小伙子眉头阴森森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他年轻的妻子见了直哆嗦。“谁让这小子当我的主人?我真想不通!”他说。
“唉。”伊丽莎伤心地说,“我一向认为自己必须服从主人和女主人,不然就不是个基督徒。”
“就你的情况来说,这还有点儿道理。他们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拉扯大,给你吃的,给你穿的,宠着你,教导你,让你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们对你有权利,道理就在这里。可是我受到的只有拳打脚踢和咒骂,不来管我,就算是万幸了。我欠他什么?他养活了我,我已偿还过百倍了。我不会再忍耐下去的。决不!”他恶狠狠地攥紧拳头说。
伊丽莎浑身哆嗦,无话可说了。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有过这么大的怨气。她那些柔弱的伦理观念就像芦苇一样,经不住这怒潮的冲击。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只可怜的小狗卡洛吧,”乔治接着说,“这小东西就是我的慰藉。晚上,它跟我睡在一起;白天,它跟着我到处跑。它瞧着我的时候,那样子就像理解我的心情一样。不料前几天,我正在拿从厨房门口拾来的一点儿残菜剩饭喂它,少爷走过来,说我拿他的东西喂狗,他可没钱让每个黑奴都养狗,吩咐我在它脖子上吊一块石头扔到塘里去。”
“啊,乔治,你没这么干吧!”
“这么干?——我可不干,可是他干了。可怜的狗快要淹死了,主人和汤姆还不断地用石头打它。可怜的东西!它那么伤心地瞧着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见死不救。我不肯把狗淹死,自己还挨了一顿鞭子。我不在乎。主人有一天会明白,我可不是用鞭子驯服得了的。他要小心点,我总会有报仇的一天。”
“你打算怎么办?啊,乔治,可别干出什么坏事来啊,只要你信仰上帝,只要做好事,他会拯救你的。”
“我不像你,我不是个基督徒,伊丽莎,我满肚子怨气,不相信上帝。上帝为什么容忍这样的世道?”
“啊,乔治,我们必须有信仰。太太说,即使我们事事不顺利,上帝也在尽力帮助我们。”
“坐沙发、乘马车的人,这么说说倒不难。要是让他们处在我的地位,我想他们更会受不了。我但愿能做个好人,可是我的心在燃烧,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处在我的地位,你也咽不下这口气——要是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现在也咽不下这口气。你还不了解全部情况呢!”
“还有什么情况?”
“嗯,近来主人口口声声说,他让我娶别人种植园上的人,真是个傻瓜,说他恨死了谢尔比先生一家子,因为他们很高傲,不把他放在眼里,说我学你的样,也高傲起来了,他说再也不让我到你这儿来了,说要我娶个妻子,在他庄园上安家。开头,他只是骂骂咧咧,叨咕叨咕。可是昨天他对我说,要我娶密娜为妻,跟她住进一间小屋里过日子,不然就要把我卖到下游密西西比河下游,更南边的地区,那里的奴隶处境更悲惨。去。”
“可是你已经娶了我,由牧师主婚,就像白人结婚一样啊。”
“你难道不知道奴隶是不能结婚的吗?这个国家没有允许奴隶结婚的法律;如果他存心要拆散我们,我没法把你留下做妻子。我巴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你,巴不得自己根本没有出世,原因就在这里,那样对我们俩都要好些,要是这可怜的孩子没有出世,对他来说,还要好些。这一切也会发生在他身上啊。”
“啊,可主人心肠是那样好!”
“不错,可是谁说得准呢?——主人说不定会死去——那时孩子就可能被卖给天晓得什么人。他漂亮、伶俐、聪明,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告诉你,伊丽莎,孩子的每一个长处、优点,都可能成为刺进你心里的一把利剑;这些长处会使他成为无价之宝,你就保他不住了。”
这一席话,说得伊丽莎心惊肉跳,她眼前出现了黑奴贩子的影子,仿佛有人给了她致命的一击似的,她脸色惨白,喘不过气来了。她神经紧张地瞧瞧外面的门廊。孩子听腻了这严肃的谈话,到门廊上骑着谢尔比先生的拐杖,兴高采烈地走来走去。她本想跟丈夫说说自己的担忧,但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不——已经够他受的了,苦命人!”她心里想,“不,不能告诉他,而且不是真的,太太从来没骗过我们。”
“好了,伊丽莎,我的姑娘。”做丈夫的伤感地说,“要挺住,再见,我要走了。”
“要走了,乔治!到哪儿去?”
“到加拿大去,”他挺直了身子说,“我到了那儿之后,就把你买走,咱们就剩下这么点希望了。你的主人心肠好,不会不肯把你卖给我。我要买下你和孩子——上帝保佑,我一定这样做!”
“啊,太可怕了!万一你被抓住了怎么办?”
“我不会被抓住,我宁肯死!要么自由,要么死!”
“你不会自杀吧?”
“没那个必要。他们会杀死我,快得很,他们别想把我活着卖到下游去!”
“啊,乔治,为了我,千万小心哪!别干坏事,别自寻短见,也别伤害别人!你吃的苦头太多了,太多了,但是别干出坏事来,走是必须走,不过要走得小心、谨慎,愿上帝保佑你。”
“那么好吧,伊丽莎,听听我的计划。主人忽然想出个歪主意,派我到这儿来,送封信给离这儿一英里左右的西姆斯先生。我认为,他料到我会到你这儿来,向你诉诉自己的苦。他认为,这会让他所谓的‘谢尔比一家子’恼恼火,他就高兴了。我打算回去,装出听天由命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完了。我已经做了些准备工作——有些人愿意帮我的忙,一个星期左右之后的某一天,我就会失踪。替我祈祷吧,伊丽莎,你的祈祷,也许好心的上帝会听见的。”
“啊,你自己也祈祷吧,乔治,相信上帝吧,你就不会干出坏事来了。”
“好了,再见。”乔治握着伊丽莎的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他们默默地站着,后是临别的叮咛、呜咽声和凄惨的哭声,一种劳燕分飞、后会难期的情景,后夫妻分手了。第四章汤姆叔叔小屋里的一个晚上
汤姆叔叔的小屋是座圆木建成的小房子,紧挨着“大屋”——这位“模范”黑人是这样叫主人的住宅的。小屋前面是一个整齐的花园,精心栽培之下,每到夏天,花园里长满了草莓、悬钩子又名树莓、山抛子,落叶灌木,茎直立,高1~2米;枝具钩刺。和其他种类繁多的水果蔬菜,真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小屋前墙被一株很大的红花秋海棠和一株本地的多花玫瑰遮住了,两株花的枝条纵横交错,完全遮住了后面的粗糙的圆木。这儿还留出了一角,栽着鲜艳的一年生花卉,如金盏花、牵牛花、紫茉莉,到了夏天,一片姹紫嫣红。这是克罗大妈的喜悦与骄傲。
我们进小屋里去吧。大屋里已吃过晚饭,克罗大妈是掌厨的大师傅,饭做好之后,就让厨房里的手下人去收场洗碗,出来回到自己舒适的领地,给老头子做晚餐,所以,你看见坐在火边的无疑是她。她正在心急而又兴致勃勃地守着炖锅里什么吱吱作响的东西,过了不久,郑重其事地揭开烤锅盖,烤锅里立刻飘出香味,无可置疑地说明里面有什么“好吃的玩意儿”。她的脸圆溜溜的,黑中放亮,光滑得令人以为一定搽了一层蛋白,就跟她做的茶饼一样。她头上戴着浆得挺括的头巾,整个圆脸笑眯眯的,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态,如果要说实话的话,其中还有那么一点儿沾沾自喜的成分。这也难怪,因为克罗大妈是附近一带大家公认的头把掌厨好手。
她当然是天生的厨师,在骨子里,在灵魂深处,她都是当厨师的料。谷仓里的每一只鸡、每一只火鸡、每一只鸭,只要见她来了,都心情沉重起来,仿佛在考虑自己后的下场。不用说,她的确时刻在琢磨着炸翅、填料、烘烤之类的事,弄得每一只会思考的活家禽见了她就心里发怵。她做的玉米饼,名目繁多,什么锄头饼啦,玉米糕啦,小松糕啦,还有其他许多品种,真是不胜枚举,对于那些只会和和面、技术不精的厨师来说,她的技巧真是深不可测的奥秘。她常常讲述自己的同行拼命想学到她的高超技巧,结果总是白费心机,口气中带着真诚的自豪感,边讲边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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