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轻型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70206575
目 录
严霜下的梦 / 1
我所见的辛亥革命 / 6
雾中偶记 / 9
雾 / 12
虹 / 14
红叶 / 16
雷雨前 / 18
谈月亮 / 21
黄昏 / 27
天窗 / 29
风景谈 / 31
白杨礼赞 / 37
大地山河 / 40
秋的公园 / 43
冬天 / 46
谈鼠 / 49
速写一 / 54
速写二 / 56
交易所速写 / 58
沙滩上的脚迹 / 62
我曾经穿过怎样的紧鞋子 / 65
忆冼星海 / 68
时髦病 / 73
闻笑有感 / 75
我们这文坛 / 79
升学与就业 / 84
大题小解 / 87
大旱 / 90
我的婚姻 / 96
海南杂忆 / 106
青年苦闷的分析 / 111
现代女子的苦闷问题 / 116
论“入迷” / 120
我这样教学《白杨礼赞》 / 执教:李方模 / 123
《白杨礼赞》教学设计 / 执教:余丹 / 132
雾中偶记
前两天天气奇寒,似乎天要变了,果然昨夜就刮起了大风来,窗上糊的纸被老鼠钻成一个洞,呜呜地吹起哨子,——像是什么呢?我说不出。从破洞里来的风,特别尖利,坐在那里觉得格外冷,想拿一张报纸去堵住,忽然看见爱伦堡那篇“报告”——《巴黎沦陷的前后》,便想起白天在报上看见说,巴黎的老百姓正在受冻挨饿,情形是十分严重的话。
这使我顿然记起,现在是正当所谓“三九”,北方不知冷得怎样了,还穿着单衣的战士们大概正在风雪中和敌人搏斗,便是江南吧,该也有霜有冰乃至有雪。在广大的国土上,受冻挨饿的老百姓,没有棉衣吃黑豆的战士,那种英勇和悲壮,到底我们知道了几分之几?中华民族是在咆哮了,然而中国似乎依然是“无声的中国”——从某一方面看。
不过这里重庆是“温暖”的,不见枯草,芭蕉还是那样绿,而且绿得太惨!
而且是在雾季,被人“祝福”的雾是会迷蒙了一切,美的,丑的,荒淫无耻的,以及严肃的工作。……在雾季,重庆是活跃的,因为轰炸的威胁少了,是活动的万花筒:奸商、小偷、大盗、汉奸、狞笑、恶眼、悲愤、无耻、奇冤、一切,而且还有沉默。
原名《鞭》的五幕剧,以《雾重庆》的名称在雾重庆上演;想起这改题的名字似乎本来打算和《夜上海》凑成一副对联,总觉得带点生意眼,然而现在看来,“雾重庆”这三个字,当真不坏。尤其在今年!可歌可泣的事太多了。不过作者当初如果也跟我现在那样的想法,大概这五幕剧的题材会全然改观吧?我是觉得《鞭》之内容是包括不了雾重庆的。
剧中那位诗人,最初引起了我的回忆,——他像一个朋友:不是身世太像,而是容貌上有几分,说话的神气有几分。到底像谁呢?说不上来。但是今天在一件事的议论纷纷之余,我陡然记起了,呀,有点像他,再细想,似乎不像的多。不过这位朋友的声音笑貌却缠住了我的回忆。我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平安不?一个月前是知道的,不过,今天,鬼晓得,罪恶的黑手有时而且时时会攫去我们的善良的人的。我又不知道和他在一处的另外几个朋友现在又在哪里了,也平安不?
于是我又想起了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鲁迅先生说过那样意思的话:血的淤积,青年的血,使他窒息,于无奈何之际,他从血的淤积中挖一个小孔,喘一口气。这几年来,青年的血太多了,敌人给流的,自己给流的;我们兴奋,为了光荣的血,但也窒息,为了不光荣的没有代价的血。而且给喘一口气的小孔也几乎挖不出。
回忆有时是残忍的,健忘有时是一宗法宝。有一位历史家批评最后的蒲尔朋王朝说:他们什么也没有忘记,但什么也没有学得。为了学得,回忆有时是必要,健忘有时是不该。没有出息的人永远不会学得教训,然而历史是无情的。中华民族解放的斗争,不可免地将是长期而矛盾而且残酷,但历史还是依照它的法则向前。最后胜利一定要来,而且是我们的。让理性上前,让民族利益高于一切,让死难的人们灵魂得到安息。舞台在暗转,袁慕容的戏快完,家棣一定要上台,而且林卷妤的出走的去向,终究会有下落。
据说今后六十日至九十日,将是最严重的时期(美国陆长斯汀生之言);希特勒的春季攻势,敌人的南进,都将于此时期内爆发吧?而且那雾季不也完了么?但是敌人南进,同时也不会放松对我们的攻势的!幻想家们呵,不要打如意算盘!被敌人的烟幕迷糊了心窍的人们也该清醒一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夜是很深了吧?你看鼠子这样猖獗,竟在你面前公然踱方步。我开窗透点新鲜空气,茫茫一片,雾是更加浓了吧?已经不辨皂白。然而不一定坏。浓雾之后,朗天化日也跟着来。祝福可敬的朋友们,血不会是永远没有代价的!民族解放的斗争,不达目的不止,还有成千成万的战士们还没有死呢!
1941年2月16日夜
(原载1941年2月25日《国讯》第261期)
雾
雾遮没了正对着后窗的一带山峰。
我还不知道这些山峰叫什么名儿。我来此的第一夜就看见那最高的一座山的顶巅像钻石装成的宝冕似的灯火。那时我的房里还没有电灯,每晚上在暗中默坐,凝望这半空的一片光明,使我记起了儿时所读的童话。实在的呢,这排列得很整齐的依稀分为三层的火球,衬着黑魆魆的山峰的背景,无论如何,是会引起非人间的缥缈的思想的。
但在白天看来,却就平凡得很。并排的五六个山峰,差不多高低,就只最西的一峰戴着一簇房子,其余的仅只有树;中间最大的一峰竟还有濯濯的一大块,像是癞子头上的疮疤。
现在那照例的晨雾把什么都遮没了,就是稍远的电线杆也躲得毫无影踪。
渐渐地太阳光从浓雾中钻出来了。那也是可怜的太阳呢!光是那样的淡弱。随后它也躲开,让白茫茫的浓雾吞噬了一切,包围了大地。
我诅咒这抹煞一切的雾!
我自然也讨厌寒风和冰雪。但和雾比较起来,我是宁愿后者呵!寒风和冰雪的天气能够杀人,但也刺激人们活动起来奋斗。雾,雾呀,只使你苦闷;使你颓唐阑珊,像陷在烂泥淖中,满心想挣扎,可是无从着力呢!
旁午的时候,雾变成了牛毛雨,像帘子似的老是挂在窗前。两三丈以外,便只见一片烟云——依然遮抹一切,只不是雾样的罢了。没有风。门前池中的残荷梗时时忽然急剧地动摇起来,接着便有红鲤鱼的活泼泼的跳跃划破了死一样平静的水面。
我不知道红鲤鱼的轨外行动是不是为了不堪沉闷的压迫?在我呢,既然没有杲杲的太阳,便宁愿有疾风大雨,很不耐这愁雾的后身的牛毛雨老是像帘子一样挂在窗前。
1928年12月14日
(原载1929年2月10日《小说月报》第20卷第2号)
虹
不知在什么时候,金红色的太阳光已经铺满了北面的一带山峰。但我的窗前依然洒着绵绵的细雨。
早先已经听人说过这里的天气不很好。敢就是指这样的一边耀着阳光,一边却落着泥人的细雨?光景是多少像故乡的黄梅时节呀!出太阳,又下雨。
但前晚是有过浓霜的了。气温是华氏表四十度。
无论如何,太阳光是欢迎的。我坐在南窗下看N.EvréinoffN.Evréinoff:尼·叶夫列伊诺夫(1879—1953),俄国剧作家、戏剧理论家和史学家。的剧本。看这本书,已经是第三次了;可是对于那个象征了顾问和援助者,并且另有五个人物代表他的多方面的人格的剧中主人公Paraclete,我还是不知道应该憎呢或是爱?
这不是也很像今天这出太阳又下雨的天气么?
我放下书,凝眸遥瞩东面的披着斜阳的金衣的山峰,我的思想跑得远远的。我觉得这山顶的几簇白房屋就仿佛是中古时代的堡垒;那里面的主人应该是全身裹着铁片的骑士和轻盈婀娜的美人。
欧洲的骑士样的武士,岂不是曾在这里横行过一世?百余年前,这群山环抱的故都,岂不是一定曾有些挥着十八贯的铁棒的壮士?岂不是余风流沫尚像地下泉似的激荡着这个近代化的散文的都市?
低下头去,我浸入于缥缈的沉思中了。
当我再抬头时,咄!分明的一道彩虹划破了蔚蓝的晚空。什么时候它出来,我不知道;但现在它像一座长桥,宛宛地从东面山顶的白房屋后面,跨到北面的一个较高的青翠的山峰。呵,你虹!古代希腊人说你是渡了麦丘立到冥国内索回春之女神春之女神:指希腊神话中春之女神普洛色宾纳。她被冥王普路同抢到冥界,后得到麦丘立驾长虹救回。但普洛色宾纳被骗食石榴子,每年都要回到冥界。该神话是古代希腊人对于冬春两季交替的解释。,你是美丽的希望的象征!
但虹一样的希望也太使人伤心。
于是我又恍惚看见穿了锁子铠,戴着铁面具的骑士涌现在这半空的彩桥上;他是要找他曾经发过誓矢忠不二的“贵夫人”呢,还是要扫除人间的不平?抑或他就是狐假虎威的“鹰骑士”?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书桌上的电灯突然放光,我从幻想中抽身。
像中世纪骑士那样站在虹的桥上,高揭着什么怪好听的旗号,而实在只是出风头,或竟是待价而沽,这样的新式骑士,在“新黑暗时代”的今日,大概是不会少有的吧?
(原载1929年3月10日《小说月报》第20卷第3号)
红叶
朋友们说起看红叶,都很高兴。
红叶只是红了的枫叶,原来极平凡,但此间人当作珍奇,所以秋天看红叶竟成为时髦的胜事。如果说春季是樱花的,那么,秋季便该是红叶的了。你不到郊外,只在热闹的马路上走,也随处可以见到这“幸运儿”的红叶:十月中,咖啡馆里早已装饰着人工的枫树,女侍者的粉颊正和蜡纸的透明的假红叶掩映成趣;点心店的大玻璃窗橱中也总有一枝两枝的人造红叶横卧在鹅黄色或是翠绿色的糕饼上;那边如果有一家“秋季大卖出”的商铺,那么,耀眼的红光更会使你的眼睛发花。“幸运儿”的红叶呵,你简直是秋季的时令神。
在微雨的一天,我们十分高兴地到郊外的一处名胜去看红叶。
并不是怎样出奇的山,也不见得有多少高。青翠中点缀着一簇一簇的红光,便是吸引游人的全部风景。山径颇陡峻,幸而有石级;一边是谷,缓缓地流过一道浅涧;到了山顶俯视,这浅涧便像银带子一般晶明。
山顶是一片平场。出奇的是并没有一棵枫树,却只有个卖假红叶的小摊子。一排芦席棚分隔成二十多小间,便是某酒馆的“雅座”,这时差不多快满座了。我们也占据了一间,并没有红叶看,光瞧着对面的绿丛丛的高山峰。
两个喝得满脸通红的旅客,挽着臂在泥地上婆娑跳舞,另一个吹口琴,呜呜地响着,听去是“悲哀”的调子。忽而他们都哈哈笑起来;是这样地响,在我们这边也觉得震耳。
芦席棚边有人摆着小摊子卖白泥烧的小圆片,形状很像二寸径的碟子;游客们买来用力掷向天空,这白色的小圆片在青翠色的背景前飞了起来,到不能再高时,便如白燕子似的斜掠下来(这是因为受了风),有时成为波纹,成为弧形,似乎还是簌簌地颤动着,约莫有半分钟,然后失落在谷内的丰草中;也有坠在浅涧里的,那就见银光一闪——你不妨说这便是水的欢迎。
早就下着的雨,现在是渐渐大了。游客们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减少了许多。山顶的广场(那就是游览的中心)便显得很寂静,芦席棚下的“雅座”里只有猩红的毡子很整齐地躺着,时间大概是午后三时左右。
我们下山时雨已经很大;路旁成堆的落叶此时经了雨濯,便洗出绛红的颜色来,似乎要与那些尚留在枝头的同伴们比一比谁是更“赤”。
“到山顶吃饭喝酒,掷白泥的小圆片,然后回去:这便叫作看红叶。谁曾在都市的大街上看见人造红叶的盛况的,总不会料到看红叶原来只是如此这般一回事!”
我在路旁拾起几片红叶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
(原载1929年3月10日《小说月报》第20卷第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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