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纽约时报》和《读者文摘》评为“世界十大文学名著”之一的杰作
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真谛,你将从这本书里找到答案。
◎读《童年》,读人性深处*宝贵的美德;读《母亲》,读关于母爱的催人泪下的“生死笔记”
◎俄中直译全译本——全面修正转译讹误;名著就要读全本,拒绝低估孩子的领悟力
译者郑海凌,北师大教授,文学翻译彩虹奖获得者,有几十年深厚的俄国文学翻译经验,名家陪你读名著,原汁原味更贴心。
◎难词注释,轻松扫除阅读障碍
知识扩充,如《圣经》中关于耶稣的小故事;难词解释,如“霍霍尔”“俄式茶炊”等;还有大量俄罗斯风俗、习惯等知识点,助你实现无障碍阅读。
《童年》
阿廖沙三岁丧父,与母亲寄居在外祖父家。在那个充满仇恨、小市民气息浓厚、令人窒息的家庭里,两个舅舅为争夺家产与外祖父大打出手,母亲因忍受不了压迫而离家出走。外祖父时而善良仁慈,时而暴力冷血,经常殴打家人,外祖母的发卡被他一拳打得插进了头皮,阿廖沙被他打得双腿失去知觉。在这个如地狱般的家庭里,外祖母是阿廖沙*的依靠,她给他讲传说、历史故事等,给了他应对困苦生活的源源不绝的勇气。阿廖沙开心的时光不多,不久母亲便改嫁他人,结果遇人不淑,形容消瘦,死于肺结核;她生下的几个孩子除阿廖沙外,也相继过世。母亲离世,阿廖沙被迫过上了一种乞丐式的生活,捡瓶子和破木板来帮衬外祖母应对生活,直到*后,外祖父对他说:“你自己出去混口饭吃吧!”他便独自走上了社会。
《童年》 是高尔基自传体三部曲之一,被誉为苏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作。该作真实再现了十九世纪俄国底层人民的艰难生活,字里行间涌动着一股生生不息的热望与坚强。
《母亲》
《母亲》是高尔基的名篇之一,被誉为 “一部超越国界的伟大文学作品”。
作品中的母亲曾经逆来顺受,每日遭丈夫毒打,额头前遗留下了一个大大的伤疤。她是一位慈母,儿子追求真理,她便做他坚强的后盾;儿子被逮捕进监狱,她就接过儿子身上的重担,传播起理想与自由。她把对儿子的担忧和一个母亲关怀的泪水流进了心里,化成献身革命的满腔热忱;她不仅爱儿子,还爱与他并肩作战的每一个战士。在被敌人掐住喉咙的*后一刻,她说:“哪怕血流成河也扑灭不了真理……”
生命中有一种情感不计代价、不计回报……这个人就是母亲。
《童年》不仅是一部艺术珍品,而且是高尔基的传记,是他全部创作的注解,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珍贵的。
——苏联著名翻译家 科尔涅伊·丘科夫斯基
在俄国文学中,我从来没有读过比《童年》更美的作品。
——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 罗曼·罗兰
他(高尔基)的一生,就是大众的一体,喜怒哀乐,无不相同。
——中国著名作家 鲁迅
他(高尔基)带着不可制服的锐气与力量走进文学界,把俄罗斯大草原的健康气息带给世界各国的读者。
——中国著名作家 巴金
在世界各地都有因为《母亲》而*次过问政治的人。
——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 福克斯
狭小的房间里,光线很暗。父亲直挺挺地躺在窗下的地板上,身上蒙着白布,身子显得特别长。他光着脚,脚趾古怪地张开着;那双时常爱抚我的手一动不动地放在胸前,手指也是弯曲的;他那双时常乐呵呵的眼睛紧闭着,眼皮上盖着两枚圆圆的铜币;他那张和蔼的面孔变得乌黑,难看地龇着牙,看上去怪吓人的。
母亲半裸着身子,穿着一条红裙子,跪在父亲身旁,正在用那把小黑梳子给我父亲梳头,把父亲那长长的柔软的头发从前额梳到后脑勺。那把小黑梳子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常常用它锯西瓜皮。母亲给我父亲梳头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嗓音低沉、沙哑。她眼睛红肿,仿佛要融化了似的,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流下来。
外婆拉着我的手。她长得胖乎乎的,大脑袋,大眼睛,鼻子上皮肉松弛,令人发笑。外婆身子软绵绵的,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这时她穿着一身黑衣裳,也在哭;但她的哭跟我母亲不同,她总是伴随着我母亲哭,像唱歌似的,哭得很老练。她全身颤抖,使劲拉着我,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我向后扭着身子,躲在外婆身后,不肯朝前去。我心里害怕,同时又感到难为情。
我还从来没见过大人哭。外婆一再对我说的话,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快去跟你父亲告别,往后你就见不到他了。他死了,乖孩子,他不该死啊,他还不到年龄……”
我刚刚大病初愈,才能下床走路。我清楚地记得,在我生病期间,父亲照料着我,他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后来,他突然消失了。我外婆,一个很古怪的人,接替了父亲来照料我。
“你是从哪儿走来的?”我问外婆。
外婆回答说:“从上头来,从下面来,我不是走来的,是搭船来的!在水上可不能走路,傻瓜!”
她这话真可笑,简直让人莫名其妙。我家楼上住着一些留着大胡子并且染了头发的波斯人,楼下的地下室里住着一个黄脸皮的加尔梅克族老头儿,是个卖羊皮的小贩。在楼梯的栏杆上可以玩滑滑梯,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就会翻着跟头滚下去,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这里哪儿来的水呢?全是糊弄人,前言不搭后语的,真叫人好笑。
“为什么说我是傻瓜?”
“因为你爱吵闹。”外婆说,她脸上也带着笑。
外婆说话语气亲切、快活,富有乐感。自从我第一天见到她,我们俩就成了好朋友。此刻,我多么希望她快点带我离开这间小屋啊。
母亲使我感到压抑。她的泪水,她的号哭,都使我感到新奇,使我惊恐不安。我第一次看见她今天这个样子。母亲平日神色很严厉,很少说话。她个子很高,人高马大的,总是打扮得干净利索。母亲的身体很结实,一双强壮的大手有劲儿极了。可是现在,她似乎全身肿胀起来,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看上去令人难受,仿佛她的一切都乱了套。往日她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头上,像戴了一顶油光锃亮的大帽子,现在却披散在赤裸的肩头,滑落到脸上。她有一半头发被编成一条辫子,不时摆来摆去,轻触着父亲那张沉睡的脸。我在房间里站着,站了好长时间,但母亲没有理睬我,甚至没有抬眼望我一下。她一直在给父亲梳头,不停地哭,哽咽着,泣不成声。
几个穿黑衣服的乡下人和一名巡警站在门口朝屋里望了望。那巡警气呼呼地喊道:“快点抬走!”
窗户上挂着一条深色的大披巾,代替了窗帘。披巾被风吹得鼓起来,恰如一张船帆。有一回,父亲带我乘小帆船游玩,忽然,响起一声霹雷。父亲笑了,他用双膝紧紧地夹住我,喊道:“别怕,卢克,没事儿!”
这时,母亲忽然吃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但立刻就坐下了,仰面躺下,头发披散在地板上。那张惨白的脸变得铁青,她两眼紧闭着,像父亲那样龇着牙,用吓人的声音说:“快关上门……把阿列克谢抱出去!”
外婆连忙把我推开,跑到门口,喊道:“亲爱的街坊们,不要害怕,不要多管闲事,看在基督分上,快走开吧!这不是霍乱症,是女人临产。老爷子们,行行好吧!”
我躲在箱子后面黑暗的角落里,从这里看见母亲躺在地板上,身子不停地弯曲着,哼哼呀呀地叫着,牙咬得咯咯响。外婆在她身边爬来爬去,不停地安慰她,那声音听起来既亲切又快活。
“为了圣父、圣子!忍着点儿,瓦留莎……圣母保佑……”
我心里很害怕。母亲和外婆在地板上忙来忙去,就在父亲身边,有时碰着父亲的身子,又是呻吟,又是喊叫,可我父亲却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说不定还在笑呢。外婆和母亲在地板上折腾了好久,母亲不止一次地站起身来,然后又躺下去,外婆像一只柔软的大黑皮球似的,有时跑到门外去,不一会儿又跑进来。后来,黑暗中忽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感谢上帝!”外婆说,“是个男孩!”
接着,外婆点燃了蜡烛。
我可能是在屋角里睡着了,后来的事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留在我记忆中的第二个印象是,在一个阴雨天,在一个荒凉的公墓的角落,我站在滑溜溜的黏土小丘上,望着墓穴。这时,父亲的棺材已经被放进墓穴里,墓穴底部有积水,还有几只青蛙。此时有两只青蛙已爬到米黄色的棺材盖上了。
在父亲墓前,除我以外,还有外婆以及浑身被雨淋湿的巡警和两个乡下人。那两个乡下人满脸怒气,手里拿着铁锹。暖融融的细雨像细小的珍珠似的洒落在大家身上。
“开始封土吧。”巡警说着朝一旁走开。
外婆用头巾下角捂着脸哭起来。那两个乡下人躬下身子,急急忙忙地给墓穴封土,墓穴里的积水被土块打得啪啪作响。爬在棺材盖上的青蛙急忙跳下来,刚要往穴壁上爬,马上就被土块打落到墓穴底部去了。
“你离远一点儿,廖尼亚。”外婆抓住我的肩膀对我说。我挣脱了她的手,我不愿离开这里。
“真是拿你没办法,上帝啊。”不知外婆是在埋怨我,还是在埋怨上帝。她久久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墓穴被填平了,她依旧站在那里。
那两个乡下人用铁锹重重地拍打着坟墓上的泥土。忽然起风了,细雨旋即随风而去。外婆拉着我的手,领我来到远处的一座教堂前,那里有许多深色的十字架。
“你怎么不哭啊?”她领我走出墓地的围墙,问道,“你应该哭啊!”
“我哭不出来。”我答道。
“哼,哭不出来,这样可不好。”外婆轻声对我说。
这种事说来令人奇怪。我很少哭,只有受了委屈我才哭,因为怕疼我是从来不哭的。我哭鼻子的时候,父亲总是嘲笑我,而我母亲会大喊:“不许哭!”
后来,我们乘坐一辆轻便马车行驶在宽阔而泥泞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房屋是暗红色的。这时我问外婆:“那些青蛙能爬出来吗?”
“不,爬不出来,”外婆回答,“愿上帝保佑它们!”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曾像外婆这样言必称上帝,仿佛上帝是她的亲戚。
几天以后,我便同外婆和母亲一起,搭上了轮船。我们坐在狭小的船舱里。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马克西姆死了,躺在船舱一角的小桌上,身上裹着白布,外面扎着红带子。
我趴在包袱和箱子上,从轮船的小窗朝外望着,小窗圆圆鼓鼓的,活像是马的眼睛。湿漉漉的窗玻璃外面,浑浊的河水翻着泡沫,哗哗流去。有时河水翻起浪花,朝窗玻璃扑来,这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朝后躲,跳到地板上。
“别怕!”外婆对我说。她用柔和的双手轻轻举起我的身子,又把我放回到包袱上。
河面上升起潮湿的大雾,灰蒙蒙的。远方偶尔呈现出黑黝黝的土地,不一会儿又消失在浓雾和河水里了。四周的一切在颤动,唯有母亲纹丝不动。她把双手放在脑后,身子倚着舱壁,坚定地站着。她的脸色暗淡,呈铁青色,两眼紧闭着。她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连她身上的衣服都令人觉得眼生。
外婆多次轻声劝她:“瓦丽娅,你吃点东西吧,多少吃点,好吗?”
我母亲一声不吭,也没有动弹。
外婆跟我说话时像说悄悄话,同我母亲说话声音高一些,但总是赔着小心,怯生生的,而且话很少。我觉得,她是害怕我母亲。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对外婆更亲近了。
“是萨拉托夫。”我母亲突然气呼呼地高声说,“那个水手哪儿去了?”
瞧,她连说话也是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萨拉托夫?水手?
一个体格宽大、头发花白的男人走进来,他穿一身蓝色衣服,手里拿着一只小木匣子。外婆接过木匣,把弟弟的尸体放进木匣里,放好之后,她便伸开双臂,托着小木匣,小心翼翼地朝舱门走去。但外婆身体太胖了,只有侧着身子才能通过狭小的舱门。她在舱门口踟蹰不前,样子十分可笑。
“哎呀,妈妈!”我母亲喊了一声,从外婆手里抢过木匣,接着她们俩都不见了。我只好留在船舱里,仔细端详眼前这位穿蓝衣服的人。
“怎么,小弟弟死了?”他朝我俯下身来,问道。
“你是谁?”
“水手。”
“那萨拉托夫是谁?”
“萨拉托夫是城市的名字。你朝窗外瞧瞧,就是这个城市!”
窗外的大地在浮动。地面上雾气腾腾,有一些悬崖峭壁,看上去黑乎乎的,活像一大块刚刚切下来的面包。
“我外婆哪儿去了?”
“去安葬外孙了。”
“要把他埋在地下?”
“当然啦,埋在地下。”
我对水手说,安葬我父亲的时候,有几只活青蛙被埋在了墓穴里。水手把我抱起来,紧紧地把我搂在胸前,亲了亲我。
“唉,老弟,你现在什么也不懂!”水手说,“青蛙没什么好可怜的,有上帝保佑它们呢!你该可怜母亲才是。你看她多痛苦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啦!”
汽笛在我们头顶上尖叫起来。我事先已经知道这是轮船,所以听见汽笛声并不害怕,但是那水手却急忙把我放下,转身向外跑去,只说了一句:
“得快点跑。”
这时,我也想往外跑。我来到舱门外面。狭窄的过道里光线很暗,连个人影也没有。距离舱门不远的地方,镶在阶梯踏板上的铜片闪闪发光。我向上方望去,只见人们都背着行李,提着包袱。显而易见,乘客们正在下船。这么说,看来我也该下船啦。
然而,当我跟随一群男人走过去,来到船舷上的踏板跟前的时候,人们都冲我喊叫起来:“这是谁的孩子?你是谁的孩子?”
“我不知道。”
于是,人们对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盘问了好长时间。最后,那位花白头发的水手终于来了,他把我抱起来,对大家解释说:“他是从阿斯特拉罕来的,他自己从船舱里跑出来的……”
他飞快地把我送回船舱,让我坐在包袱上,临走时他伸出一个指头威吓我说:“当心我揍你!”
头顶上的喧哗声渐渐平静下来,轮船已不再颤抖,也不再发出咚咚的响声了。船舱的小窗仿佛被一堵潮湿的墙挡住了,船舱里变得黑乎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包袱也似乎膨胀起来,不时地挤压着我。一切都变得令人讨厌。莫非就这样把我一个人永远留在这艘空空的轮船上了?
我来到舱门跟前。舱门打不开,铜把手拧不动。我拿起一只装着牛奶的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门把手砸去。奶瓶被砸碎了,牛奶溅在我的腿上,灌进我的靴子里。
遭遇失败以后,我苦恼极了,趴在包袱上小声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是,我醒来的时候,轮船又咚咚地响起来,并且不停地颤抖着。舱里的小窗户变得像太阳一样明亮。外婆坐在我身边,她正在梳头,不时地皱着眉头,还低声嘟哝什么。她的头发多极了。浓密的头发盖住了她的双肩、胸脯和膝盖,一直拖到地板上。乌黑的头发闪着蓝光。她用一只手托起拖到地板上的长发,搭在手上,另一只手吃力地把稀齿的木梳子插进厚厚的发绺里。她撇着嘴,黑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生气,而她的脸被浓密的头发覆盖着,显得很小,怪可笑的。
今天外婆显得怒气冲冲的,可是当我问她,她的头发为什么这么长,她马上就用惯常那种亲切、温和的声音回答说:
“大概是上帝惩罚我吧。上帝说,就让你长这么多头发,你就使劲去梳吧!年轻的时候,我常常向人夸耀我这头好头发,像马鬃似的。现在我老了,我讨厌这头发了!好好睡你的,时间还早着呢,太阳才刚出来……”
“我不想睡了!”
“好,不想睡就不睡了。”外婆马上就同意了。她在编辫子,一面抬眼朝长沙发上瞧了瞧。母亲睡在长沙发上,仰面躺着,身子挺得像弦一样直,问我:“你昨天怎么把奶瓶打碎了?小声告诉我!”
外婆讲起话来像唱歌似的,特别动听。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温柔、鲜艳、清新,很容易存留在我的记忆里,永不忘怀。有时候她微微一笑,她那一对像黑樱桃似的眼睛却睁得很大,闪烁着难以言传的快乐的光芒。她那洁白、坚固的牙齿也随着她的笑容展露出来,好不快活。尽管她那黑黑的面颊上布满了皱纹,不过她的脸整体看来还显得很年轻,容光焕发。只可惜那只皮肉松弛的鼻子,鼻孔张得很大,鼻尖红红的,损害了这张脸。她喜欢闻鼻烟,她有一只镶银的黑色鼻烟壶。她总是穿一身黑衣裳,但她内心充满着永不熄灭的愉快而又温和的光芒,透过她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她总是弯着腰,几乎成了驼背。别看她那么胖,走起路来却轻快敏捷,像一只大猫似的,她全身也柔软得像一只温和的猫。
外婆到来之前,我仿佛在昏睡,仿佛躲在黑暗中。她的出现唤醒了我,使我见到了光明,她把我周围的一切联结起来,把这一切编织成色彩缤纷的花边图案。她很快就成了我终生的朋友,成了我最贴心的人。她最理解我,也是我最珍贵的人,这是因为她对世界充满了无私的爱。这种爱使我感到充实,使我在艰难的岁月里充满了坚强的力量。
在工人们集居的村镇上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油烟。每天清晨,工厂的汽笛都颤抖着发出粗暴的吼叫。居住在灰色小木屋里的工人们,一听到汽笛声,就像受惊的蟑螂似的,慌忙地从家里跑出来。他们显然睡眠不足,疲劳的筋骨也没有得到恢复,于是哭丧着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天刚蒙蒙亮,周围寒气袭人。他们走在没有铺修路面的街道上,朝着砖石结构的高大如鸟笼一般的厂房走去。工厂正等待着他们,几十只沾有油渍的四方眼睛流露出冷漠和自信的神情。睡眼惺忪的工人们吵吵嚷嚷,不时地喊叫着,声音嘶哑,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划破长空。迎面传来机器嘈杂而沉闷的轰鸣声,夹杂着咝咝的蒸汽声。乌黑的烟囱像一些粗大的木桩似的,耸立在工厂上空,远远望去显得阴森恐怖。
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工人们从鸟笼般的厂房里急急地拥出来,像被工厂抛弃的废炉渣似的。他们沿原路回家,衣服被油烟熏得乌黑,脸上黑乎乎的,饥饿地龇着牙,全身散发着机油的气味。不过他们这会儿的谈话倒轻松一些了,甚至流露出几分愉快,因为一天的苦役终于结束,回到家里就可以吃晚饭休息了。
一天的时光在工厂的劳役中流逝。机器随心所欲地从工人们的身体中榨取他们的精力。这一天无声无息地从生活中消失了,人们在一步步地走向坟墓。不过,他们看到眼下还能享受休息的时光,还能到烟雾弥漫的小酒馆里去消遣一番,也就感到满足了。
由于长年累月的疲劳,人们的胃口很不好。为了开胃,他们就常常喝酒,以烈性伏特加来刺激食欲。
一到傍晚,人们就懒懒散散地上街闲逛去了。有雨鞋的人就穿上雨鞋,尽管天气干燥;有雨伞的人也都随身带上一把雨伞,尽管晴天大日头的。
工人们在街头碰面,就要谈论工厂的事,机器如何啦,工头如何啦,提起工头免不了要咒骂一通。总之,他们的言谈和思想都离不开做工。单调的生活枯燥乏味,人们很少转动脑筋,愚钝的头脑有时也闪现出零星的火花。回到家里同妻子争吵起来,经常动手打人,从不吝惜拳脚。小伙子们喜欢在酒馆里消磨时光,或者轮流在各家举办晚会,拉着手风琴,唱起淫秽的歌曲,跳舞,言语下流,酗酒无度。疲劳的人是很容易喝醉的。喝醉了酒,积聚在胸中的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就沸腾起来,要寻找机会发泄。于是他们就抓住每个机会来发泄这种无名之火,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斗殴,像凶猛的野兽似的拼命厮打。因此,这里时常发生流血事件,有时把人打成残废,甚至闹出人命案子来。
人们往往对彼此存有戒心,内心里相互仇视,这种压倒一切的情绪根深蒂固,像无法恢复的疲劳一样,难以消除。人们生来就带有这种病态心理,并且代代相传。这种扭曲的心理像黑影似的伴随他们终生,一直陪他们进入坟墓。人们在这种心理的怂恿下,于一生当中盲目地干出种种蠢事,表现出无谓的残酷。
在节日的夜晚,年轻小伙子们很晚才回家,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满身污泥,脸上带着伤痕,却幸灾乐祸,吹嘘自己如何用拳头教训了同伴。有的被人侮辱,心里窝火;有的受了委屈,眼泪汪汪;有的喝得醉醺醺,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看上去让人讨厌。有时,他们是被自己的父母拖回家的。父母在临街的围墙边或者酒馆里找到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儿子,打他一顿,并给他一顿臭骂,然后把他拖回家去,再多少给他一点关心,让他好好睡一觉,因为到了第二天早晨,当工厂的汽笛声像混浊的河水奔腾似的在空中吼叫时,还得叫醒他去上班。
父母要是打骂起孩子来都很凶狠,但年轻人酗酒打架在长辈看来却不足为奇,因为父辈在年轻时也酗酒打架,挨父母打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拘泥于那些牢不可破的陈规旧习,每天的思想和行为总是老一套,谁也不曾想过要改变这种生活。
偶尔也有外地人来到这城郊的镇子上。起初因为他们初来乍到,颇为引人注目;此外,他们谈到过去做工的地方,也使本地人产生一点表面的好奇。后来人们跟他们混熟了,不再觉得他们有什么新奇,也就不再留心他们了。
不过,有时候这些外来人也谈到一些本地人从未听说过的事。本地人不愿同他们争论,只是在听到他们所讲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时流露出一些疑惑。一旦发现外来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镇子上的人就对他另眼相待,时过很久还记着他。本地人对外来人总是放心不下,自觉不自觉地提防着他们,似乎害怕外来人搅乱他们的生活,破坏他们单调、沉重,但平静的生活秩序。对于生活始终如一的沉重压迫,人们已习以为常。他们并不希望发生任何好的变化,他们认为一切变化只会加重这种压迫。
每当外来人谈到新奇的事,本地人就默默躲开。这样一来,外来人只好悄然离去,只好再流浪到别处去。即使是留在工厂里,他们也拒绝与人来往,或者干脆表现得与生活单调的本地人毫无二致……
这样的日子过不了五十年,人们也就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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