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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690421
★许知远将韩良露比作“江湖百晓生”——“早年闯荡文化江湖,到处逢场作戏,只为二三十年后可以说我在场、我知道、我记得的故事”。
★对韩良露而言,世界仿佛一本百看不厌的生命之书。她一向以热爱旅行、拥抱异国美食与文化著称,勇于尝试,无惧于表达自己的个性、主张与态度。《文化寻味》展现了韩良露的丰盛世界,书写了关于文艺、旅行、食趣、社会、记忆的精彩篇章。
★舒国治作序推荐,蒋勋深情怀念。“韩良露生活美学系列”:《台北回味》《良露家之味》《文化寻味》《二十四节气生活美学》《狗日子•猫时间:韩良露伦敦旅札》《露水京都》全面上市。
许知远曾将韩良露比作“江湖百晓生”——“早年闯荡文化江湖,到处逢场作戏,只为二三十年后可以说我在场、我知道、我记得的故事”。《文化寻味》以六十篇文艺、旅行、食趣、社会、记忆的精彩篇章,勾勒出了韩良露的“文化江湖”。对韩良露而言,世界仿佛一本百看不厌的生命之书。她热爱旅行,热爱拥抱异国美食与文化,勇于尝试,无惧于表达自己的个性、主张与态度。人到了中年以后,更像是有了万花筒般的视野,她不时地转动焦距,就看到了组合出的各种人生图像。
推荐序
做什么,像什么 严长寿
一剑干将,一剑莫邪 陈浩
自序 小露台私语
辑一美和文化是我们的命运
梦中小团圆
红楼梦的美味情事
伊斯坦布尔就是我的命运──帕慕克的呼愁
佛蒙特:美国失落的初心
东正教的神圣与救赎──俄罗斯的生命之歌
罪与罚——伦敦三部曲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天边一朵云中的色与情
在民国百年,我们岂能遗忘康有为?
过日子的横山家之味
美味的代价
炼出灵魂之金的编舞家伍国柱
牡丹亭上三生路
水动风凉听昆曲
悠听长戏
辑二不只是流动的飨宴
酒神的马德里
塞维利亚的色、身、香、味、触
澳大利亚大地之心
张爱玲的上海传奇
从上海神话到上海现实
城市时间的脸——河内、上海、东京、台北之联想
德国与法国的比较与联想
在印度的食物中
春神的正月食
私房菜
鱼味犹存
八大菜系在台湾
台湾本地滋味
辑三思索时感觉到地球转动
台湾年轻人的世界变小了
从房屋税谈起
城市向前看向后看
日月潭上的观光游船
道法自然或人定胜天?
咖啡馆里的平权课
蚯蚓或工蜂的文创活力
松本小城美好生活
京版神的差异化城市营销
日本东北的美与丑
安倍晋三的山口梦
纯真的篮球金童林书豪
中产阶级移民失落的美国梦
种族与阶级的美国多元比萨
政治文学带给人类的救赎
恐怖分子,他在注视
欧债危机与圣父、圣母信仰
辑四七十年代,回头看见我
唐•麦克莱恩以及我的青春时光
那些花孩儿都去哪儿呢?
网络不记得的往事
台南青春旧事
人生撞球台
孟祥森与克尔凯郭尔
动物园的歌声
找回心中的美丽岛
青春实验影片
政治擦边球
写在时代沙滩上的名字
终于向青春岁月告别
写给爱情的三封花简
时间的河流与母亲光阴的故事
推荐序一 做什么,像什么
公益平台文化基金会董事长严长寿
我所认识的良露,一直都是做什么像什么的人。
十年前,我力邀良露担任亚都丽致的美食顾问,就是看中她对美食的全面理解力,以及食之有“悟”的过人之处。有许多专业人士,比如厨师,对自身的领域过于熟悉,反而局限在狭隘的空间里。良露是美食评论家,但她也亲自下厨,因此走遍全世界,回头看台湾的饮食风景、巷弄文化时,她总能信手拈来,尽是文章。
有了足够的阅历,谈美食,不仅仅是从“吃”的角度,也可谈吃“什么”,把历史、源流、文化背景统统凝聚在文字中,这也是良露在台湾一直能够以美食生活作家的角色引起读者共鸣的主因。但美食只是良露生活中的一个方面。她是个美感与见识兼具的生活家、文化人,非典型知识分子;她的观察力不凡,永远能看到事情的一体多面,从而把知识转化为智慧;她的感官敏锐,集各种品味于一身。
但就像俗话所说“富过三代,才懂得穿衣吃饭”,良露很幸运地拥有比别人更丰富的生命体验,可是她不想只当个“快乐”的生活家,而是要做“睿智”的生活家,她并非活在象牙塔中,而是摆脱了学究式的关怀;因为拥有,所以更想把经验分享出去,回馈大众;因为真正活在文化中,所以相信文化有力量,能够传递价值。
2009 年,我回头审视生活,决定走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于是创立“公益平台”,卷起袖子,为“改变”探寻一条不同的路;角色虽然不同,初衷却不曾改变。良露也是,她一直是文化的观察者与参与者,只是形式和方法有所不同。
这几年来,她除了经营“南村落”,也主持“国际光点”及“文化护照”等计划。这些新的经验和观察,新的参与和沉淀,必定能够帮助她超越某些想象中的现实,让她积累更多文化养分,在更多文化领域展现其高度与深度。
欣闻良露在多年之后重拾出版计划,从台北开始,建构属于台湾的饮食地景,把“小露台”当成受到文化召唤的精神场域,我相信这样的角色转换,通过文字再出发,必定能为广大读者带来更多启发,并凝聚成一股力量,悄悄改变台湾。
推荐序二 一剑干将,一剑镆铘
云广科技总经理、资深媒体人陈浩
她永远使我惊奇。
我初识她是在17 岁青涩的少年时期。那时我像关在狗笼子里的家犬,她已经是惯于行走飞檐高墙的野猫。40 年后,我不过是一个惯于使用智能手机、应用软件的类人猿,她却早已是能以意念驾驭飞行器的女巫,而且是魔法学校里最聪明的那一个。
说得具体些吧!(聪慧读者如你都可以在书中寻到线索,我的作用是以肉身提供对照组。)在老蒋还未驾鹤西归,警察局还有少年队专治小流氓的年头,这位小姐就能因为操行成绩只得了30 分(逃课太多;而远在南部小镇苦读、准备升学的我得朝七晚十在学校里待15 个小时,等家里送两次饭),而被取消因总成绩全校第一获得奖学金的资格。
然后,喵小姐动动念头,就通过了台南女中很难考的转学考试,跑到南部来流浪(也许还恋爱)。流浪二字在南部纵贯线铁路沿线的诗社少年之间习用,更像是今日流行的游学——流浪于南部的诗人、画家及素人艺术家之间,体会浪掷青春的美丽。
在我受到枷锁束缚的苍白的青春期,我就难以明白为什么这个个子小小、爱说话的少女拥有那么多的自由和自我?为什么她能够悠游于教育体制的边缘,自觉地获取文学艺术知识,而我却只能看《读者文摘》和传记文学,而且还是为了作文分数?
在互联网已成为生活方式的今天,我形容的韩良露像是侏罗纪时代的恐龙,也许是翼龙而已。但是,我说的是20 世纪70 年代的台湾,当时本土的心灵正从文学艺术领域开始骚动。韩良露让自己站到一个最自由的前沿位置,她大口汲取的时代能量都化成了她的内力。
更幸运的是,来自小资家庭,有父母的宠爱,她自由的天花板比我们都高,眼耳鼻舌身意,她能张开的感官比谁都多,电影、音乐、文学创作或星象这些都不谈,光是美食,吃遍世界、吃遍台湾大小巷弄这一项,就不是头大身体小的人能有的阅历,那是命。
虽然幸运得令人艳羡,但在她二十三四岁的时候,父亲经商失败,背负上千万的债务,这时一向养尊处优的韩良露又让我看到了她的担当和能耐。她在朋友间极少谈到这段历程,那些年我也只知道她突然入行,写剧本拍电视剧,担任电视新闻杂志类节目的制作人,七年之后她不但清偿父亲的债务,还小小累积了一些财富,与夫婿环游世界去了。
多年之后,听她娓娓道来,我还是啧啧称奇。他们夫妻具有才气不在话下,举重若轻的本领我后来也常见识到,但在无线三台受到垄断的时期,无背景、无门路,靠本领杀进去,已是一奇,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更是不易。前者要有胆有才,后者要有识无求。我只能理解为他们有文人气质,有更多的在自己的天空中飞行的欲望,他们要自由,要自我。
我之所以不嫌烦,向读者念叨这些陈年旧事,都跟韩良露即将出版的两本书有关。
接下来说,韩良露夫妇出国多年,我们在台北重逢,已是人生的秋天。她依旧风风火火,开专栏写旅游、美食,开班讲星象学,参与各种文艺活动。我们仍然是当年无话不谈的朋友。不同的是,她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经年的阅历、知识、兴趣融入自身的慧觉,信手拈来都是人生的文章。她依旧热爱生活,又天生宽厚,有淑世的情怀。但令我惊异的是,她对人世多了一种直觉的洞察,像是经过了人生野战斥候兵一样的训练,这也让韩良露的文章多了不少迷人的魔力。
少年初识时,就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台北人的范儿,细读她的《台北回味》的原稿,更是赞叹:还有谁能把生活了一辈子的城,描写得如斯细腻,如斯“眼耳鼻舌身意”全面打开,让你跟着她一块儿回味的不只是此时的台北城,还有时间的流转、时代的向度。
读着读着,我竟然打开手机里的谷歌地图,一区一区、一巷一路地跟着她笔下的道路寻找。然而谷歌地图还是不够用,买一份纸质地图画来画去又挺麻烦,我不禁想起,伦敦博物馆推出的一款手机应用软件,能呈现出将人文味觉的足迹虚实整合起来的景象,令人惊艳。我真觉得韩良露的《台北回味》这本功力之作值得作为新媒体的应用范例,那才过瘾啊!
有鹿文化出版社忍了多年没出书,这回一次推出了韩良露的两本大书。如果《台北回味》是踏破铁鞋的行脚功夫,《文化小露台》就展现了她的内功实力,以论述为主调,游刃有余地进出各种不同的文艺类别,初见以为驳杂,细读却完全被她析论背后的丰富知识与洞见折服。
这又是韩良露让我惊奇之处,我深知她写文学艺术电影的能耐,而连房屋税都可以谈得头头是道,不免超出一般人太多了。但回想那些年她投入江湖,在电视台打工为父还债的历练,这投资理财的实用知识,她可是实打实地磨砺得来的。那日聊天,她谈起我东家近两年的股价起落,如数家珍。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对韩良露让你惊奇的本领感到惊奇。话说得远了,《文化小露台》展示了韩良露擅长论述的内功,文字的魅力丝毫不减。
我有幸收到两本书的文稿,可以互为参照,先睹为快,实在欢喜。别人十年磨一剑,聪慧敏捷的韩良露十年可磨十一把好剑,但这回沉潜下来,这两把干将、镆铘,也藏了多年才出手,双剑合璧,读者之福也。
美食只是良露生活中的一个方面。她是个美感与见识兼具的生活家、文化人,非典型知识分子;她的观察力不凡,永远能看到事情的一体多面,从而把知识转化为智慧;她的感官敏锐,集各种品味于一身。——公益平台文化基金会董事长严长寿
这又是韩良露让我惊奇之处,我深知她写文学艺术电影的能耐,而连房屋税都可以谈得头头是道,不免超出一般人太多了。但回想那些年她投入江湖,在电视台打工为父还债的历练,这投资理财的实用知识,她可是实打实地磨砺得来的。那日聊天,她谈起我东家近两年的股价起落,如数家珍。我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对韩良露让你惊奇的本领感到惊奇。话说得远了,《文化寻味》展示了韩良露擅长论述的内功,文字的魅力丝毫不减。——云广科技总经理、资深媒体人陈浩
过去九年间,我在工作及写作的“主屋”里,虽然做了不少自以为任重道远的推广饮食文化与城市文化的事,但在创作上,我仍需要有爱写什么就写什么的自由,完全不必在乎自己的专业是什么;只要是我真的关心也非想不可的事,我都像在小露台上想世界的事情般,写下关于世界的种种。于是就有了这本内容十分多元,姑且称之为《文化小露台》的书了。——韩良露
70年代,回头看见我
许知远说我像江湖百晓生,早年闯荡文化江湖,到处逢场作戏,只为二三十年后可以说,我在场、我知道、我记得的故事。
一、台南旧事
我喜欢台南那种缓慢的、懒散的、优闲的气息,潮湿的空气中飘浮着草木青味、黄昏时随着台南人上街漫无目的地散步,入夜后沉静的暗巷浮动着花香、夜访郡王祠深夜的阴森,晨探赤嵌楼黎明的苍茫。
我站在台南火车站月台上,等着南下的慢车从永康开来,载我去保安村,我并不是想赶时髦,去玩一趟永保安康的火车旅行游戏,而是想回忆一趟二十多年前的逃亡路线。
那一年,把青春日子过得像写坏了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我,实在厌倦了在台北的生活,突发异想地要到远方去念书,当年还不流行高中生出国,我只好在全岛选一个可以转学的地方。
父母当然希望我选离台北近的地方,虽然他们一直没有明白为什么我非要离家求学,一向只有南部的孩子离乡背井到台北唸书,哪有北部的学生一个人去南部唸书的道理。但我那一对开通或宽容到不可思议的父母,对我的青春浪荡生活早已不知如何是好了,高一念中山女中时,旷课加请假记录破建校历史,高二转去了辞修高中,依然不改本色,还闹过一次笑话,在全校朝会时(那一天我还是不在,事后经同学转告),校长宣布高二上年度全校第一名的奖学金得主韩良露,因请假加旷课太多,操行成绩只剩下了不到30分,因此被取消资格,当场引起全校哄堂大笑。
在台北其实也没什么压力的我,只是难耐那段想离家远远的冲动,想一个人过日子,想每天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向任何人交代地体会孤独和寂寞。
最后我选定了台南,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母系方面的亲人,虽然他们已经通通住在台北了,但台南对我一直有种神祕的牵引力量,长大后才明白当年我一定是听到了不明的、远古祖灵的召唤。父母说,考上了台南女中你就去吧!他们一定觉得我上不了,没想到两百多人考转学,只收了我一个人。
父母只好帮我租了房子,在府前路郡王祠旁的巷子里,两层楼的老式洋楼,屋主是在台电上班的高级职员,太太在家教钢琴,有一个正在唸私立长荣女中高三的女儿,这一户保守的人家,肯把房间租给外地学生,看上的是要唸台南女中的我,会对他正要考大学的女儿激起竞争鼓励的作用。
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注册入台南女中高三后的我,第一个星期摸清了学校有多少棵老榕树、受够了清晨朝会的团操,更受不了台南女中古怪的制服,更奇怪全班女同学为什么下课休息时都静悄悄的?
我又开始了逃学的日子,刚好认识了在台南美新处办画展的人,要我白天帮忙看画廊,反正是义工,我有空去时,就到图书馆借英文小说,画展看烦时,还可以丢下整屋的画,到门口的冰果室吃西红柿沾糖姜酱油和水果冰。
我旷课了一个月,认识了一些斯文秀气的台南男孩,一起骑单车去南鲲鯓,看还没开过画展只是传奇老人的洪通,一起在台南孔庙的大榕树下交换阅读彼此写的现代诗,这些男生都跟我的外公、大舅一样,会一种很柔软的台南腔及闽南话。很多年后,我去了京都及苏州,才了解到什么是古都人的声音。
旷课一个月后,学校开始查问了,我索性瞒着台北的家人,也骗了学校的教务主任说我水土不服,干脆办了休学,当时,我已经舍不得离开台南了。我慢慢地溶入了台南的古老灵魂之中,明白了台南人的压抑、保留、淡漠、守旧的外表下,潜藏着狂热、执着和骄傲。
休学了三个月后,父母终于发现了我的祕密,宣布要来带我回家。当夜,我四处联络台南的友人,凌晨带着行李偷偷离开租屋处,只惊动了客厅中正在打瞌睡的大狗。清晨,我从台南火车站搭上慢车,直赴保安村友人父亲的铁路宿舍落脚。父亲运气好,竟然等到了不知情的友人去找我,东打听西打听下,知道了我在保安村的藏匿之处。那一天晚上,父亲领我从保安村回台南,却遇上台南全市大停电。一个城市会为一个人的逃亡终结而停电吗?
二、人生撞球台
整个人生像一场无止尽的撞球,大家撞来撞去,但都在一个撞球台上,有的球早撞到,有的球晚撞到,但也有的球一撞离了台子没了音讯。
高一高二都在台北逃学四处混,别人也许以为我在混太妹,但如今回头一看,就像那句广告词说的,“学琴的孩子不会变坏”,我大概也可说成“爱文艺的少女不会变坏”。虽然不走正轨,却一直走正道,许多日子和男友逃学在西门町的“天琴厅”;也抽菸,奇怪的是抽了两三年后就自动不想抽了,大概是没吸进肺里,也喝未满十八岁的自由古巴鸡尾酒,但至今不酗酒;在天琴厅认识了一些办现代画会、剧场杂志的人,也开始去牯岭街找禁书看,看老舍、鲁迅、巴金、曹禺,还去记忆中小小的位于二楼的帕米尔书店买书,不知为何地深受克鲁泡特金的《面包与自由》一书的吸引。
年轻的我,并不了解人生有如长河,随时会遇到生命河道转弯的时候,后来我的人生的确波澜起伏,也转过几次人生的大弯,但有些核心的情感却始终如伏流。
高三最终又逃回了台北,准备考大学,补习班也没去,常常去的是罗斯福路台大校门旁的香草山书屋,当时罗智成、杨泽都还在那做书店工读生,当时看了不少法国作家的书,纪德的《背德者》、波特莱尔的《巴黎的忧郁》,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也认识了一批在编《影响》杂志的人,当时会去一个叫谢正观的人家里聚会,还曾见到但汉章,因为《影响》的影响,我开始去西门町的台映看艺术电影,也促成了我在大一升大二的暑假,竟然就一个人办起夏日艺术影展,每天从上午10点放电影到晚上10点,一天放五至六部当时一般人看不到的电影。当时我手上有个小电话本,记录了台北各大专院校的艺术电影同好者的电话,一通电话随时可以招来数名至十数名的影客。在没有网络的时代,我也不知自己如何掌握了当时的动员能量,这样的能量日后我都不曾用在任何政治或商业领域,直到近几年在南村落举办文化活动时才重新启动。
小电话本后来在我搬家时遗失了,真可惜,否则还看得到不少人的老电话号码。我常说我如今认识的一半的艺文界人士的名字都记在那小本里,但其实大多数人当时我也不熟,反而在日后的二三十年间逐渐和其中不少人变熟。说来也怪,我和许多男人的江湖交情都是在三十多岁以后才能熟(例如倪重华、罗智成、杨泽等),为什么?也许是我对偶像型、才子型的男人有先天的抗拒,不想成为仰慕他们的女生,因此要保持距离,直到彼此可以自在平等相处。
三、动物园的歌声
听过当年动物园歌声的人,还有多少人心底仍然保留着那些可以永远播放的歌声?是否有些晃动的青春身影还在那流连不去?
我在大一到大三年间,和淡江一批住在“动物园”的人走得很近,当时我年龄还小,不到20岁,看到大了半轮一轮的李元贞、王津平、李双泽等,都当他们是长辈,和他们没有太多直接的来往,却记得他们说过的话和唱过的歌。
因为动物园的关系,我才亲临了几次台湾现代民歌发展史上重要的现场。一次在淡江大学的礼堂,李双泽跳上台问“为什么不唱自己的歌?”后来他唱起了《国父纪念歌》,另一次是在中山堂,好像在陶晓清主持的西洋流行歌演唱会上,台下几位年轻的学生群起高呼“唱自己的歌”。对不起,当时真是年纪小,明明从高一就开始听齐柏林飞船摇滚的我也在那大呼小喊,这一次闹场事件,大概也促成了日后杨弦乡愁四韵的演唱会和校园民歌的兴起,但当年恐怕极少人明白,所有人类文明活动的本质都有左派右派之分,左派都想颠覆主流,右派却可以旧瓶装新酒。校园民歌后来成了流行音乐的主流,但左派民歌却消失了。当年左派民歌运动在广慈博爱院那场青草地演唱会中的杨祖珺,还有多少人记得?但因校园民歌崛起的歌手如蔡琴等人,至今仍红遍海峡两岸。
动物园的歌声后来沉寂了,人们也四分五散,70年代的歌声远了,在80年代人们唱起不同的歌,听过当年动物园歌声的人,还有多少人心底仍然保留着那些可以永远播放的歌声?
四、青春实验影片
电影梦恐怕还是在的,就像休眠火山不知何时爆发,我认识我先生朱全斌后,他曾经拿过一张黑白的老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竟然是他和当时我熟识的吴永毅、罗智成、张惠国等人的合照
当年,我身处的朋友圈子,有不少人在拍实验影片,记得在我升大二的夏天,就参与了几次制作,有一回在政大拍《竹林七贤》,参与的人记得有现在是画家的郑在东(他好像是导演),还有“给我报报”的冯光远,还有如今在美国教传播的张正平(好像拍摄的地方是他家或他邻居家),应该还有现在教文化研究的陈光兴,以及一些我记不起来的人了。这群人拍了快一个星期,一年多后看剪出来放映的影片,却只记得曝光过度不停晃动的人影和支离破碎的对白,如今回想起来,有趣的是当时这些20出头的年轻人,在那个时代,为什么对竹林七贤的题材有兴趣?
我也曾和一群淡江青年在沙仑荒废公寓拍八厘米,那次人更多,现场有十几人,加上来来去去探班的人,记得主其事者是吴永毅、林洲民、李玮珉吧!记得还有罗智成,我和郑在东也去帮忙,也不记得在帮什么忙,常常拿着银色的打光板发呆,大家当时工作都很没效率,但每一个人都说出国以后要学电影,但是后来都没实现。
因为到处帮忙拍八厘米,在大二升大三的那年夏天,我竟然被郑在东找去帮王菊金拍《六朝怪谈》,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这部当年被喻为台湾第一部实验性的艺术电影?当时连侯孝贤都还在拍风儿踢踢踩吧!台湾的新电影运动也没开始起步。记得《六朝怪谈》在澎湖望安岛拍片的日子,我们这群副导、助导、场记都很快乐,常常收工后去夜间的海边游泳、唱歌。
今天连数位相机都能拍出活动影像,大家是否已忘了那个年轻影友着迷拍八厘米实验影片的年代?
五、写在时代沙滩上的名字
在70年代末期,四方英雌豪杰群起,当时,对20岁的眼睛而言,许多的名字都是时代的象征,每一个名字都是自己城堡的主人,但隔了30年后回顾,才知道大部分的城堡都彷彿盖在时代的沙滩上,这些沙堡禁不起时代浪潮的冲洗而失去了踪影。
一直莫名其妙地会被时代能量吸引的我,最容易和朋友们混迹在一些时代磁场超强的地方,例如项子龙在罗斯福路开的“稻草人”,那里是遇见张照堂、张毅、余为政、舒国治的地方,来自屏东的陈达第一次唱〈思想起〉也在这间位于二楼的小咖啡馆里。
稻草人的时代结束于项子龙把店搬到今天的士林夜市那开了“异乡人”,却怎么也无法再兴文化的风浪。当年还不明白一切或和地理风水有关,罗斯福路在今天还在台北文化重镇的温罗汀街区中心,士林夜市商业大发达,却造不了文化的风头。后来项搬去了东区,换了两三个地方开谈话头也一样,吸引的能量最多是非主流的娱乐圈,再也不是次文化、反文化帮了。
“紫藤庐”在开茶馆前,早已是一座公共茶馆,从不见锁门。记得《夏潮》的苏庆黎、郑泰安在那时亲如姊弟,有一回我跟着苏和《夏潮》一帮人去今天晶华饭店旁那两个公园做田野调查,从当时“禚家饺子馆”的小巷口进去访问了好几位从大陈来台的同胞,我在其中的角色是什么呢?
在紫藤庐会看到某党外杂志正在开编辑会议,不知我怎么也在场?也会听到不少政治八卦,谁跟谁如何又如何,许多人情世故也在其中学会,还会看到当时党外知名的好男好女吵架和大打出手,真是没人在乎隐私的时代。
那个时代真有风云际会之感,虽然大家的角色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总编辑、小编辑、作者等,却都有着仰望时代的巨大心灵,但等到日后其中不少人都坐过大位后,回头一看那些大位反而把人都坐小了。
许知远说我像江湖百晓生,早年闯荡文化江湖,到处逢场作戏,只为二三十年后可以说,我在场、我知道、我记得的故事。
其中各方人物,都像写在时代沙滩上的名字,有些名字至今都让人忆起昔日的风信,像奚淞、黄永松、白先勇、黄春明、尉天聪,但也有不少名字令人叹息扼腕。每个人一生,都有自己的玫瑰名字,写在时代的沙滩上,虽然最终都会消失,但名字还被人们记得时,希望仍像玫瑰一般美好。
六、终于向青春岁月告别
每个人青春期的结束,都有自己的时程与方式,不是大伙都在法定投票年龄宣告终止。
我对于自己青春岁月的告别,有着很清楚明确的时间意识,当时我的生活正面临几个事件的转折,分别和工作、金钱和关系有关,我原本是很没有责任意识的我于青春无悔的人,但之后就被迫长大了,开始学习负起责任。
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刚好是我从初一到大四期间,所有影响我至今的重要人物、文学、艺术、政治、社会的思想和价值都在那十年中奠定,但当时的我哪里会明白自己一生的轮廓在彼时已打了底,身在青春中的人其实是活在无数的记忆碎片里,一定要等到中年后才有了万花筒般的视野,才可以不时转动焦距看到不同的碎片所组合出的各种人生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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