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精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2781430
在本书的主人公、画家托马斯·赫德森的身上,我们处处可以看到海明威的影子。
和海明威一样,他也有过几次婚变,而且始终对发妻念念不忘。
和海明威一样,他也有三个儿子,发妻生了一个,另外两个则都是第二任妻子所生。
和海明威一样,他也喜欢钓鱼、打猎、赛马、喝酒,对巴黎有一段难以忘却的回忆。
可以说,小说的一部分就是海明威生活经历的反映。
画家托马斯历经坎坷,先后有过两次婚变,婚后所生三子均归前妻抚养。他热爱自己的事业和孩子,常常陪孩子出海钓鱼,父子之间感情深厚。不幸的是两个儿子死于车祸,仅剩的一个儿子又在二次大战中牺牲。*后,托马斯决定放下画笔,抛却个人悲欢,投身于反法西斯战争的洪流中。在精神与肉体遭受严酷考验的情况下,托马斯始终坚忍不屈,顽强地与敌人周旋,在他的身上集中体现了海明威笔下经常出现的“硬汉”的特征,是一个塑造得相当成功的艺术典型。
译后记
《岛在湾流中》。乍一看这个书名,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湾流”是什么?翻开书来看了一两段,也就释然了。原来“湾流”就是墨西哥湾流或墨西哥湾暖流的简称。这是北大西洋西部最强盛的一股暖流,自墨西哥湾出佛罗里达海峡后,沿北美洲东海岸自西南向东北运行。这股暖流既深且广,对北美东部一带居民的生活有极大的影响,而且又是个鱼类繁殖极理想的所在。海明威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画家托马斯?赫德森,平生醉心于作画,又酷爱钓鱼,美、欧、亚、非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可是他中年以后却宁愿择居在巴哈马群岛中的比美尼,也常去古巴的庄上住,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岛子都处在湾流之中: 他喜爱这远远望去只见一片深蓝的极其壮观的湾流。
不过作者的意思似乎主要不是要表现画家在岛上作画钓鱼的生活,而是要请读者去认识一位一再受到厄运的打击却并没有倒下的硬汉子。画家有过几段婚姻史,可是我们在比美尼岛上和古巴庄上见到的他,却始终只是孤身一人。他有三个儿子: 两个儿子刚来岛上跟他欢聚了一阵,回去就遇上车祸双双身亡;剩下的大儿子于二次大战爆发后去支援了英国空军,在一次执行飞行任务中牺牲。这时他自己也已放下了画笔,担当起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带上一些志愿人员,伪装成科学家,驾着他的船在古巴北部沿海游弋,对付在那一带海上出没的德国潜艇——因为当时不但古巴岛上亲纳粹势力相当嚣张,附近海域德国潜艇的活动也颇为猖獗。大儿子牺牲后,他把悲痛都埋藏在心底,愈加坚定了要去履行自己责任的决心。一次在追踪一股犯有屠杀无辜平民罪行的纳粹潜艇残余人员时,他终于实现了战胜邪恶的愿望,却也流尽了自己的鲜血。
海明威虽然两次大战都经历了,但是他反映二战的文学作品却留下不多,所以这部《岛在湾流中》就很值得注意了。在二次大战中海明威有两件事是大可一提的,一是他曾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去欧洲报道过诺曼底登陆和解放巴黎的战斗,而且据说还同游击队一起搜集过情报,因涉嫌违反战地记者不得参与战斗的规定,还接受过审查海明威有一篇短篇小说《叉路口感伤记》,写的就是二战后期盟军开辟第二战场后,一支游击队伏击溃退德军的故事(见《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下册)。这篇小说在作者生前一直没有发表,很可能就与此有关。。二是他曾在1942年改装了他的钓鱼船,在古巴沿海一带巡逻,搜索德国潜艇。所以他笔下的画家托马斯?赫德森的海上猎潜活动,是完全有他的生活实践作依据的。也不妨可以说,小说中的这一部分,就是他这一段生活经历的反映。
其实认真探究起来,在画家托马斯?赫德森的身上我们还处处可以看到海明威的影子。他跟海明威一样,也有过几次婚变,而且始终对第一个妻子念念不忘。他跟海明威一样,也有三个儿子,第一个妻子生了一个,另外两个则都是第二个妻子所生。他也跟海明威一样,喜欢钓鱼、打猎、赛马、喝酒,对巴黎有一段难以忘却的回忆,在巴黎时同詹姆斯?乔伊斯、埃兹拉?庞德、福特?马多克斯?福特这几位作家都是好朋友。海明威甚至还可能有过一个设想,打算把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干脆写成一个作家海明威写过一部小说,没有完成,后人给他整理出前四章,题名为《那片陌生的天地》(见《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下册)。据《全集》的编者称,《岛在湾流中》有个初稿就是以这个片断作为原始素材发展起来的。其中的主人公是位作家。后来海明威在创作过程中改变了思路,放弃了这个打算。,不过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写成了现在这样。
这部原稿是在1950年底到1951年之间写成的,大概作者认为作品还需要进一步加工吧,所以写成以后就搁了下来,一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发表。海明威去世后不久,他的遗孀玛丽?威尔什一次在同苏联文学家谈话时曾表示过这部作品不够成熟,恐怕不一定能够出版。后来经过她同出版社的小查尔斯?斯克里布纳根据只删不增的原则一起作了校订整理,直至1970年始得跟读者见面。没有经过作者自己最后审订的遗稿尽管免不了会留下不少遗憾,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在字里行间看到一个熟悉的海明威在用他特有的语言讲述他的故事。
译者
1998年5月
1
一道狭长的岬角地把港湾跟外海隔开了,住宅就盖在这岬角地的最高处。房子已经经受过了三次飓风的考验,分毫无损,可见其结构之结实,简直就是当海船设计的一般。上有遮荫,是让信风吹弯了的高高的椰子树;一面临海,出了门只要爬下崖壁,穿过白灿灿的沙滩,面前便是墨西哥湾流了。平静无风的时候远远望去,湾流的海水通常是深蓝色的。可是索性走到水里细细一瞧,荡漾在那白灿灿细沙上的海水便只是泛着一派青灵灵的光了。大一点的鱼还远远的没游到海滩边呢,你在海滩上早就连鱼影子都见到了。
白天在这里洗海水浴倒是又惬意又安全,可是晚上在这里游泳就不行了。晚上鲨鱼专在湾流的边缘附近捕食,可以一直游到海滩边,每当无风无雨的夜晚,你只要上楼到阳台上去望望,就能听见不时有鱼落鲨口,挣扎得泼剌泼剌水声直响,要是你索性来到海滩边,那就连鲨鱼过处留下的一道道水花都看得见,望去亮晶晶的。到了晚上鲨鱼没有一点顾忌,谁都要怕它三分。不过在白天鲨鱼总还是离得远远的,不会游到这白灿灿一大片的沙滩跟前来,就算真有游来的,只要鲨影一出现,你老远就发觉了。
住在这房子里的是个叫托马斯?赫德森的,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画家,他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就在屋里作画,不在这屋里也总在这岛上。这里虽是低纬度的地区,可是日子住长了,人对季节的更迭也自会经心在意起来,何况托马斯?赫德森又是对这小岛很有感情的,所以他就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哪一季都舍不得离开了。
夏天,有时才到八月里风势就减弱了,也有六七月里信风根本就没来的,逢到这种年头,就热得够受了。到了九十月里又常有飓风肆虐,有的年头到十一月初还有来飓风的,有时候天气邪门起来,从六月份起就随时可能有热带风暴生成。不过就是在通常的飓风季节里,只要不起风暴,天气一般还是相当宜人的。提到热带风暴,托马斯?赫德森私下琢磨的年头也多了,如今只要一有热带风暴的苗子,晴雨表上还没有反映出来,他就早已从天色的变化中观测出来了。他懂得怎样推算风暴的来龙去脉,应该采取些什么样的措施来预防。他也明白在飓风袭来时团结全岛居民共度患难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战胜了一次飓风,大家相互间的情谊也就加深了一分。他心里还挺清楚: 飓风之猛,可以猛到人亡屋毁,无一幸免。不过他却始终抱定了一个宗旨: 如果真要来了这么个厉害的飓风,他倒很愿意亲身尝尝那个滋味,如果真要刮倒了房子,他也很情愿就跟房子共存亡。
这座房子与其说是一座房子,给人的感觉倒不如说有点像条海船。为了要能顶住狂风暴雨,屹立在高处,房子特意造得深嵌在地里,跟这岛子俨如浑然一体,可是从屋里却又扇扇窗子都能望见大海,而且窗窗相对,四面通风,就是在最炎热的夜晚,睡在这里也照样很凉快。考虑到夏天可以多散些热,房子刷得雪白,非常显眼,你随着湾流从海上而来,老远便能望见。如果不算那一大片高高的驳骨松林驳骨松,又称木麻黄,常绿乔木,高可达20米,往往栽种作防风林。,岛上就数这座房子最高了。你在海上远远望见这小岛,扑面映入眼帘的首先就是那驳骨松林。先是望见海平线上隐隐出现了黑乎乎驳骨松的树影,过不了一会儿,就看到这房子雪白的身形了。再靠近些,就整个岛子都看清了: 那椰林,那一座座墙板围护的房子,还有那白灿灿的一长溜儿是沙滩,沙滩背后好大一片是南国小岛的一派葱茏。托马斯?赫德森每次只要一看到自己的房子耸立在这岛上,心里就总会感到不胜快慰。他一向把这座房子看作他的宝贝儿,那种感情跟他珍爱自己的船简直一般无二。到了冬天这里北风劲吹,冷得可真够瞧的,可是自己的屋里却是又暖和又舒坦,因为岛上唯有他家有个壁炉。壁炉是敞口的,还相当大,托马斯?赫德森就把海上漂来的木头拿来当柴烧。
这种海上漂来的木头他积起了一大垛,都堆放在朝南的屋墙下。木头都被太阳晒得发白了,且又被风刮得像叫砂纸打磨过一般,有的木头样子显得很别致,他看得喜欢,往往有点舍不得烧掉。不过来一次大风暴,海滩上就又会漂来一批木头,再说,他发觉看得喜欢的木头烧起来也自有一种乐趣。反正大海还会弄上些姿态造型各异的木头源源不断送来,所以每当寒夜,他总要搬把大椅子来在炉火前一坐,移过盏灯来在厚木板桌上一放,就在炉边灯下捧了本书看,时不时抬起头来,听听屋外西北风的怒号、拍岸惊涛的澎湃,看看这形态各异令人叫绝的根根白木在熊熊的炉火中燃烧。
有时他就熄了灯,索性就地在地毯上一躺,看附在木头上的盐分和沙粒在火里发出色彩斑驳的光焰。躺在地上,他的两眼正好同燃烧的木头一般高低,因而可以把木头上腾起的火焰看得轮廓分明,这叫他看得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烧什么木头都好,他见了都会生出这样的感触。不过看烧海上漂来的木头,那份心情就更觉难描难摹。他想,那大概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该烧掉吧;不过既然烧了,心里也没有什么可不安的。
他这样躺在地上,似乎觉得风就吹不到他身上了,可是其实那哗哗的风却尽往屋子低处的角落里钻,尽往岛上洼洼沟沟里的草上扑,直扑到海草和苍耳的根根儿上,直钻到沙滩的内层儿里。身子贴着地,他感受得到那拍岸怒涛的搏击,他记忆中就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躺在一个炮台附近的泥地上,感觉到大炮的轰击也正是这样的。
壁炉在冬天当然是个宝贝,就是在其他的季节里,他见了这壁炉也还是难以忘情,内心里就会无限憧憬到了冬天又可以在炉前享受怎样的温馨。在这岛上,一年四季就数冬天最美妙了,他从春天盼到秋天,一直在巴巴儿的盼望冬日的到来。
2
那年,冬天早过了,春天也快到尽头了,托马斯?赫德森的三个孩子来到了岛上。事情是早就说好了的: 他们哥儿三个约好在纽约会齐,然后一同搭火车南下,再乘飞机离开美国本土,来到岛上。可是其中两个孩子的那位母亲总要闹出点疙瘩事儿来。她打算好要到欧洲去作一次旅游,事前自然也不会先跟孩子的爸爸通个气,而是自己的主意打定了,才说她要两个孩子跟她一块儿去度夏。孩子们夏天跟妈妈过,到圣诞节就让他们跟爸爸一块儿过好了;当然,那也得过了圣诞正日。正日还是要在妈妈那儿过的。
她这种花样,托马斯?赫德森如今已领教惯了,最后照例总还是折中了结。折中的办法是: 那小的两个孩子先到岛上来跟爸爸团聚,以五周为期,到时候就回纽约,在纽约买学生票搭法国班轮去巴黎,他们的妈妈在巴黎买上一些应用的衣物以后,就在那里等着带他们走。这去法国的一路上,则自有他们的兄长小汤姆照看。小汤姆到了法国就找他自己的母亲去,他的生母这一阵正好在法国南部拍一部电影。
小汤姆的妈妈并没有要儿子去,她倒是希望儿子跟爸爸在小岛上过一阵的。不过她觉得能见见儿子也好,所以一说她就同意了,相比之下这确实显得相当大度,不像那两个孩子的母亲,一向是说一不二的。那一位论人儿倒是挺有魅力、挺讨人喜欢的,可就是一辈子改不掉那个脾气: 打定了主意就决不更改。她有事总是在心里暗暗作出打算,倒很有一名良将的运筹决策,更有一名良将计出必行的那份雷厉风行。也不是说她就不能作些妥协,但是计划既定,就决不容许作涉及根本的修改,不管这是苦思竟夜拟定的计划也罢,是大白天一时气愤或到晚来酒兴之余冒出来的主意也罢。
计划好歹总是计划,决定也毕竟总是决定,托马斯?赫德森完全掂得出这个分量,再说经过了两次离异,他也是个过来人了,所以既然达成了折衷,孩子可以来住上五个星期,他也就感到很满意了。如果说时间只有五个星期,未免短了点儿,他想那也只能怨自己只有这么点福分。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一向乐与相处的人,能有五个星期的相聚也满不错了。说到头来,我当初跟汤姆他妈分手实在是何必呢?可是想到这里他马上就对自己说: 好了好了,这就不要去多想了。这档子事儿不想也罢。那后一个妻子生下的两个孩子不也是挺好的么?这种事情难说得很,也复杂得很,你不看看,两个孩子身上优点还真不少呢,其中有很多不就是从她那儿承袭来的么?这女人还是不错的,你跟她分手实在也是很不应该的。可是继而再一想: 不!不分手哪儿行呢。
不过他如今想到这前后两次离异的事,心上已经根本没有多大苦恼的感觉了。他早就已经不再感到苦恼了。他排解内心的歉疚有个好办法,就是尽量把心思扑在工作上,所以现在他别的什么都不在心上,他只盼着孩子们快来,让他们这个夏天能过得快快活活。遂了这个心愿以后,他就可以去埋头画他的画了。
除了孩子以外,别的他简直什么都可以不要,画画可以抵偿一切。他已经在岛上养成了一种不可动摇的规律化的画画生活,这就可以抵偿一切。他相信自己在岛上已经画出了一定的成绩,那不但将传之久远,而且还激励他一定要留下来、画下去。现在他就是怀念起巴黎来,也只是限于回味回味而已,去是不会再去的了。不仅怀念巴黎时是这样,对整个欧洲,对亚洲非洲好多地方,他也都只是怀念到这一步。
他记得当年雷诺听说高更要到塔希提去画画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在这儿巴铁诺尔巴铁诺尔是巴黎北部一个地区。作画不是挺好的吗,何必非要花那么多钱、跑那么远去画画呢?”用那法文的原话说起来就更传神了:“quand on peint si bien aux Batignolles?”“在巴铁诺尔不是画得好好的吗?”他托马斯?赫德森可早已把这个小岛看作了自己的quartier法语: 根据地。,他在岛上安了家立了业,跟左邻右舍都交了朋友,现在作画的那个刻苦劲儿,比起在巴黎的那时候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时小汤姆还只是个小娃娃哩。
他有时候也出了小岛,到古巴沿海去捕捕鱼,到了秋天则去山里逛逛。不过他在蒙大拿美国落基山区最北面的一个州。原有的牧场已经租给人家了,因为那里的黄金季节就是夏秋两季,如今一到秋天孩子们都得上学去了。
他时而还得跑跑纽约,去会会跟他打惯交道的那位画商。不过现在多半还是那位画商到岛上来跟他碰头,取了画便携画北返。他已是个很有地位的画家,在国内、在欧洲都颇受尊崇。他祖父本来还有一块地,是块放牧地,地虽然已经卖给人家,采矿权却还在手里,如今把采油权租给了石油公司,按时就有一笔收益归他承袭。这笔收入,有约莫半数就充作了赡养费,他靠了剩下的部分,生活也有了保障,完全可以摆脱“生意经”的压力,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而且还可以要住哪儿就住哪儿,想去旅游就去旅游。
除了结婚两次先后离异以外,在别的方方面面他真可说是无往而不利,不过说实在话,他的心也并不在这利字上。在他心上的,一是画画,二是孩子,还有就是: 他当初所爱的第一个女人,他至今还旧情难断。这以后他爱过的女人也多了,有时候也有来岛上小住的。他总得接触接触女人吧;来了,也会欢喜一阵。他很乐意把她们留住在岛上,有时留住的时间还相当长。不过结果总是,等她们走了才觉得心里一痛快,尽管有时候来的女人还是他挺喜欢的。他现在涵养已经到家,再也不屑去跟女人吵架了,而且他也学了一手,自有办法可以避免结婚的麻烦。学会这两条可不是容易的,其艰巨简直不下于使自己定下心来,把画画的生活纳入固定化、规律化的轨道。不过他到底还是学会了,学会了但愿就能终身不忘。至于画画,他早就很有些道道儿了,他相信自己每年也总还有些长进。不过他学会定下心来,刻苦作画,那可真是不易,因为他以前有个时期为人不知检点。真要说胡来一气,那还谈不上,可就是不知检点,狠心自私。他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不只是好几个女人当面这么说过他,连他自己也终于看出来了。于是他就下了决心: 自私,只能用于爱惜自己的画作;狠心,只有工作起来才不怕心狠;为人,一定要知所检点,有所约束。
他给自己规定了行为准则,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他就打算在这个范围内尽情享受生活的乐趣。今天他就非常愉快,因为小家伙们明天早上就要来了。
“汤姆先生,你不需要什么了吗?”家里的听差约瑟夫问他。“你今天不是已经收工了吗?”
约瑟夫高高的个子,手大脚大,一张脸儿怪长、怪黑的。他穿一件白色短上装,长裤底下却光着一双脚。
“谢谢,约瑟夫。我看就不需要什么了。”
“来一点金酒补汁金酒(杜松子酒)掺奎宁水喝,通称金酒补汁或金酒开胃汁。?”
“不了。我打算待会儿到博比先生的店里去喝一杯。”
“还是在家里喝一杯吧。又不花什么钱。我刚才到过博比先生的店里,见他一张嘴就没好气。说是调和酒的名堂多得天花乱坠,谁闹得清呵。敢情是一条游艇上下来了一位女客人,上他店里去要喝一种叫‘白丽人’的什么玩意儿,他没有法子,看见一种美国矿泉水的招牌纸上画着一个穿白网眼纱衫的女人坐在泉水旁,就拿来充了数。”
“我还是想去一趟。”
“那你先喝我一杯。领航船上给你捎来了几封信。你不妨一边喝酒一边就看信,完了再去博比先生的店里。”
“也好。”
“好极了,”约瑟夫说。“因为我早就把酒调好了。信好像都不是什么要紧信,汤姆先生。”
“信在哪儿?”
“还在厨房里。我就去拿来。有两封是太太们的笔迹,一封是纽约来的,一封是棕榈滩在佛罗里达东南沿海,为海滨度假胜地。附近有一城镇,名西棕榈滩。来的。字写得好秀气。有一封是纽约那位替你卖画的先生寄来的。还有两封我就认不出来了。”
“你愿意代我回信吧?”
“行啊,先生。只要你吩咐。别看我是个底下人,我还是上过好两年学的。”
“你去把信拿来吧。”
“就拿来,汤姆先生。另外还有一份报纸。”
“报纸不忙给我,留着明天吃早饭的时候再看吧,约瑟夫。”
托马斯?赫德森就坐在那里,一边看信,一边喝喝清凉的金酒补汁。有封信他又重新再看了一遍,看完这才把信全都收了起来,在写字台的一个抽屉里放好。
“约瑟夫,”他喊了一声。“孩子们快来了,你替他们都准备齐全了没有?”
“都好了,汤姆先生。我还特意多备了两箱可口可乐呢。小汤姆该长得比我还高大了吧?”
“还不会吧。”
“现在打起来我恐怕要打不过他了吧?”
“哪能呢。”
“我跟这孩子,以前在私底下是常打常闹的,”约瑟夫说。“真是太有意思了: 如今可要叫他先生了。要叫汤姆先生,还有一个叫戴维先生,一个叫安德鲁先生。三个全是数得着的呱呱叫的小伙子,真没说的。特别是安迪安德鲁的昵称。,最是机灵过人。”
“他小时候是很机灵,”托马斯?赫德森说。
“哎呀呀,他简直愈长愈机灵了,”约瑟夫对他欣赏极了。
“你今年夏天可要做个榜样,让他们跟着你学学咯。”
“汤姆先生,这话你可千万别说,要我今年夏天给他们哥儿做榜样,我哪儿当得起呢。倒退个三四年,那时我还不懂什么事,你这么一说我也许就胡乱应了。可今天呀,我倒还要跟着汤姆学学呢。他现在上了挺阔气的学校,学会了阔气人士的种种好规矩。要模样儿都跟他一般无二我办不到。可要学他的言谈举止那行。要像他那样,做到能不拘形迹,却又彬彬有礼。我还要学戴夫戴维的昵称。的那份精明。那可是最不好学的。我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安迪他能这样机灵到底有什么门儿?”
“可别摸着了门儿就到我这儿来弄鬼啊。”
“这我哪儿能呢,汤姆先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学得机灵点儿,不是为了对付你东家的。我自己过活,机灵点儿可管用了。”
“孩子来了你挺开心的吧?”
“还用说吗,汤姆先生,这是从来没有的开心事儿。我看这样的大喜事简直比得上基督再次降临。你还问我开心不开心呢。不瞒你说,我开心都还来不及呢。”
“我们得好好想些点子,让他们玩个痛快。”
“不行啊,汤姆先生,”约瑟夫说。“我们倒是应该多想些办法别叫他们闯祸才是,他们自己的花样就已经够多了,可吓人啦。这事还得请埃迪来帮个忙。对付这些小哥儿们他比我有办法。我跟他们混在一起惯了,事情反倒难办。”
“埃迪可好?”
“王太后陛下的华诞快到了,最近他就借这个名目总要喝两口。身体倒是棒得呱呱叫。”
“我还是赶紧去博比先生的店里看看吧,你不是说他这会儿正憋着一肚子的气么?”
“他刚才还问起你来着,汤姆先生。像博比先生这样有教养的人,这世上也真是不多见的,可游艇上来的那班无赖却常常要招惹他,连他都给弄得按捺不住要发火了。我临走的时候看他那光景,火儿都已经冒到嗓子眼里啦。”
“你去干什么了?”
“我是去买可口可乐的,顺便就打了几盘‘落袋’,免得把球艺荒疏了。”
“打得还顺手吗?”
“越发差劲了。”
“我还是赶紧去吧,”托马斯?赫德森说。“还得先冲个凉,把衣服换一换。”
“替换衣服我已经给你摆好在床上了,”约瑟夫对他说。“可要再来一杯金酒补汁?”
“不喝了,谢谢。”
“罗杰先生船已经到了。”
“好。我会去找他的。”
“他今天是不是在这儿过夜?”
“没准儿会。”
“反正我替他准备下一张床铺就是。”
“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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