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

阅读《红楼梦》，是一种灵魂的深度对话。本书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父子、夫妇、兄弟、主仆等一系列家庭伦理道德规范为参照，梳理并分析了《红楼梦》中30多个主要人物作为“家庭角色”的种种表现。本书宗旨是，精细地阅读文本、回归传统文化语境，倾听红楼人物发自内心的真实声音，由此走近曹雪芹、走近《红楼梦》，并通过《红楼梦》了解传统家庭文化的精华和糟粕，为个体人格的完善、家庭生活的和谐美满、家庭道德重建提供有益的参考和借鉴。

在红学史上，特别1949年以后，研究《红楼梦》的著名专家学者中，不乏有女学者、女教授的身影，早在20个世纪50年代的王佩璋先生，可以称之为新中国位女红学家。而在红学新时期更是涌现出一批卓有成就的女红学家，当年红学界曾有“金陵十二金钗”的说法，是戏谑十二位女红学家，她们其中的杰出者至今还活跃在红学领域，如今都是红学界令人尊敬的前辈大家了。当年的“金陵十二金钗”都指谁？我已经说不清楚了，今天的中青年学者恐怕更是说不清楚。但人们一说起当年红学界的“金陵十二金钗”如何如何，都会联想到当下活跃在红学领域的女学者、女教授。的确，今天的红学界也涌现出一批女学者、女教授，成就突出，令人刮目相看，其中自然有段江丽教授。毫无疑问，段江丽教授是当下很有成就很有影响的女红学家之一。可能有人会说，称呼“女红学家”似乎有对女性歧视的意味，为什么不称呼“男红学家”呢？我不是这样看，我倒觉得“女红学家”的称呼非常好，符合中国人的文化和习惯，更能表达对这些女教授女学者的由衷敬意。《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是段江丽教授推出的一本学术专著，也是一本很有特色很有学术价值的著作。这本专著的主要价值，一是论述《红楼梦》人物有新的视角；二是论述《红楼梦》人物有新的见解。像这样从“家庭角色”的视角论述《红楼梦》中的人和事，而且论述了那么多人物，论述得那么细腻、生动、深刻，这在《红楼梦》研究中是很少有的。《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无疑是当下《红楼梦》人物论的重要收获。从题材而论，把《红楼梦》列为家庭小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红楼梦》主要描写了一个贵族家庭生活，演绎出这个贵族家庭在衰落过程中，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为代表的一群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婚姻悲剧、人生悲剧等。我们常说《红楼梦》展示了广阔的生活场景，可仔细想一想，《红楼梦》描写的“生活场景”几乎都没有超出大观园和荣宁二府的范围，《红楼梦》中种种故事大都发生在大观园里和荣宁二府中。也就是说，《红楼梦》中的人物主要是以家庭角色的身份出现的，即使是有“公职”的人物如贾赦、贾政、贾琏等，他们在《红楼梦》中的故事，大多都与“公职”无关，倒是与“家庭角色”息息相关，他们或是以丈夫的角色，或是以父亲的角色，或是以儿子的角色出现在《红楼梦》的故事中。至于说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更是以家庭角色的身份出现，因为他们就没有什么“社会身份”，也没有多少机会到大观园和荣宁二府以外的地方去。但令人遗憾的是，我们以往在论《红楼梦》人物时，往往忽略了人物的家庭角色的身份。当然，从家庭和家庭角色的视角论述《红楼梦》人物，并不能代替所有的视角，但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视角，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样的研究《红楼梦》中的人物更符合作品实际。以家庭角色的视角解读《红楼梦》人物形象，可以摆脱从概念出发的人物论，摆脱“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之类简单武断的人物论，可以更真实、更具体、更全面地揭示人物的性格特征，特别是人物形象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在该书的导论中，段江丽教授说：“为了更好地理解《红楼梦》中的人物个性以及《红楼梦》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我们拟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父子、夫妇、兄弟、主仆等一系列家庭伦理道德规范参照，从小说文本出发，梳理并分析《红楼梦》中众多主要人物作为‘家庭角色’的种种表现，包括：人物作为家庭成员扮演的各种‘角色’；人物扮演每一种‘角色’时有什么表现？为什么会有这些表现？曹雪芹如何评价人物的表现？我们今天该如何评价人物的表现？”像这样的从家庭角色的视角论述《红楼梦》人物，以前确实很少见的，而这样的论述确实可以帮助我们更全面深刻地认识《红楼梦》人物。以家庭成员角色的视角看《红楼梦》人物，主要是从传统家庭伦理道德的角度，分析人物的心理及行为。而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中，传统的家庭伦理道德，可以说制约着每一个人，千百年来家庭伦理道德观念成为人们的行为准则，对于曹雪芹笔下的人物，也不例外。当我们从家庭角色的视角，从传统伦理道德的角度，分析《红楼梦》人物的时候，这些人物形象的丰满、复杂、矛盾就会生动地显现出来。当从“作为儿子的贾政”“作为丈夫的贾政”“作为父亲的贾政”的角度看贾政的时候，我们对贾政这个形象一定会有新的认识，对“宝玉挨打”时贾政的“狠”“泪”一定会有新的认识。当从“作为妻子的凤姐”“作为‘三层’媳妇的凤姐”“作为母亲的凤姐”“作为管家奶奶的凤姐”的角度看王熙凤的时候，我们眼中的王熙凤就绝不会仅仅是“美女蛇”“女曹操”的形象，我们就会更深刻地领会为什么“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这种复杂的阅读感受了。《红楼梦》第二十八回，宝玉对黛玉说：“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有些人可能感到有些奇怪，宝黛之间那种爱情，怎么在宝玉的嘴里林黛玉成了“第四号”人物呢？当从“作为小辈的宝玉”“作为兄弟的宝玉”“作为主子的宝玉”角度看贾宝玉的时候，我们就会理解为什么林妹妹在贾宝玉的心中仅仅排在第四位。据说段江丽教授的《红楼梦》人物论，在大学生中很受欢迎。宋璨璨有一篇《当红学遭遇新媒体——当代小说微信公众号所刊〈红楼梦〉文章问卷分析报告》，问卷的对象是安徽师范大学2015级汉语言文学专业选修《红楼梦》课程的本科生，提问“选出你喜爱读的3篇文章”，段江丽教授的《贾母的少女及主妇时代》《往生天界的两位祖宗——贾演与贾源》均入选。“赞赏有加的理由是”：“选题新颖，吸引读者兴趣。语言简单平直，通俗易懂，轻松活泼，可读性强，从细微处论证，层次分明，有说服力”，“丰富了《红楼梦》人物形象分析”，“为红学研究提供了新思路，从贾母的角度切入，实际上是以贾母为焦点划一条贾府近百年来的家庭兴衰史”。这些大学生的阅读感受，是不是会对我们的研究有所启发呢？多少年来，人们一直期待着红学的突破，期待着有什么新的发现，任何与曹雪芹和《红楼梦》有关系的事和物的“发现”，都会令人们兴奋一把，都会轰动一时。我本人当然也很期待这种种发现，而且好都是真的。当然我知道这种期待无疑是一种奢望，是“痴人做梦”。没有文献、文物的发现，《红楼梦》研究就不能发展了吗？当然不是。《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作品，研究文学作品的根本，在于对文学作品的阐释，在于认识作品的思想艺术成就。一部伟大文学经典的主要价值就在于它的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因此对文学作品的精彩阐释，其实也是“发现”，只要这种“阐释”是符合作品实际的，像段江丽教授这本专著从家庭的角度解读《红楼梦》、欣赏《红楼梦》，并通过《红楼梦》了解传统家庭文化的精华和糟粕，从而为个体人格的完善、家庭生活的和谐美满提供有益的借鉴，这对深入研究《红楼梦》人物提供了新的视角，这就是了不起的贡献。我期待在《红楼梦》研究中有更多的这样的“发现”。是为序！张庆善2018年9月3日于北京惠新北里

阅读《红楼梦》，是一种灵魂的深度对话《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是我近10余年断续论述红楼人物家庭角色之专题论文结集。说到该选题的缘起，有一段有趣的往事。2007年6月28日，在南开大学主办的“中国小说史”研讨会上，有专家提出了名著研究中学术性与普及性相结合的问题，引起与会者的热烈讨论。我受到很大的触动，于是顺理成章地联想到向来关注的《红楼梦》，边听报告边思考，拟了一个题目叫“偶开天眼觑红尘——《红楼梦》的人生百味”。“偶开天眼”是想强调《红楼梦》的“石头”视角，“红尘”是想强调太虚幻境的一干痴男怨女来到凡间之后充满质感的现实人生，选题的宗旨是希望将《红楼梦》所蕴含的形上层面的哲理、美学意义与形下层面的世俗人生结合起来谈。晚上就此话题与同住一室的“学术闺密”立波女史交流。立波建议，题目不能太雅，也不能太俗，还不能太复杂，要雅俗共赏、简洁明快、易懂易记。我们一起想了好几个题目，比如“《红楼梦》与中国家庭”“《红楼梦》与传统家庭文化”“《红楼梦》中的饮食男女”等。我们还谈到了叙述者、视角、隐含作者等叙事艺术方面的问题。6月29日，我们预定搭乘7点10分的“南开—北大”的班车，定了6点的闹铃。结果，6点差几分时，我从一个关于《红楼梦》的梦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依稀记得两点：一是正在海选角色的新版电视剧《红楼梦》中王夫人一角由立波担任；二是我的书名定为“家庭视角看红楼”。至今回想“梦”之情形，犹不禁莞尔。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后将选题确定为“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之所以选择“人物的家庭角色”为切入点，主要出自以下两方面的考虑。一是受到吴组缃先生的启发，深觉人物分析是解读小说的重中之重。吴先生在《贾宝玉的典型形象》一文中曾经指出，《红楼梦》研究一定要从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入手进而探讨全书深刻的思想内蕴与卓越的艺术价值，因为“《红楼梦》的伟大与不朽之处，是在它以无比丰富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真实具体地反映了生活和历史的内容”。（吴组缃《说稗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148页）可以说，“丰富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正是优秀小说的本质特征之一，深入分析人物形象无疑是走进作者文心、把握作品精髓的重要锁钥之一。二是基于对红学史的回顾，意在对既有研究做有益的拓展和补充。自清代评点家涂瀛的《红楼梦论赞》，到当代萨孟武先生的《红楼梦与中国旧家庭》、王昆仑先生的《红楼人物论》、李希凡先生的《〈红楼梦〉人物论》、胡文彬先生的《红楼梦人物谈》等，先期成果可谓珠玉满眼，极大地丰富了红学研究。但是，从传统家庭文化的角度集中讨论《红楼梦》人物“家庭角色”特征的论文尚不多见，专著更是阙如。因此，我希望在这方面有所补充和发明。我的基本思路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父子、夫妇、兄弟、主仆等一系列家庭伦理道德规范为参照，梳理并分析《红楼梦》中众多主要人物作为“家庭角色”的种种表现，包括：人物作为家庭成员主要扮演了哪些“角色”，人物扮演每一种“角色”时有什么表现，为什么会有这些表现，作者如何评价人物的表现，历代读者如何评价人物的表现，我们应该如何评价人物的表现，等等。为了既见“树木”也见“森林”，“导论”部分特就《红楼梦》的类型归属及家庭小说性质进行专题论述；“结语”部分则在众多人物分析的基础之上概括提炼《红楼梦》所呈现出来的传统家庭伦理的本质特征。在对人物的具体分析中，强调以下三点：，将人物放在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网络中，从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立场去考察，尽可能还原人物形象的多面性；第二，在一定程度上突破长期以来阶级分析的局限性，还原历史语境，从人性人情的角度去分析人物性格的复杂性；第三，对传统家庭文化抱辩证性反思的立场，既看到其弊端，也看到其正面的质素，从家庭文化这一角度挖掘《红楼梦》的当代意义。总之，我希望抛开一些程式化的定见或偏见，尽量回归传统文化语境，从文本出发，深入分析众多红楼人物的家庭角色特征及其背后隐含的家庭文化本质。希望能够尽可能走近曹雪芹、走近《红楼梦》，并通过《红楼梦》了解传统家庭文化的精华和糟粕，从而为个体人格的完善、家庭生活的和谐美满、家庭道德的重建提供有益的参考与借鉴。确定了选题与思路之后即列出提纲，然后利用零散的时间，对《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一个一个地分析。每分析一个人物，都会以这个人物为中心，将有关情节内容做全面、反复的梳理、研读。为了突出人物的家庭角色特征，一级目录采用“祖辈”“老爷”“少爷”“太太”“少奶奶”“妾室”“女儿”“亲戚”等典型的家庭身份标志设题，原本还有“丫鬟”“仆妇”等章节，限于时间、精力，只好暂时搁置了。在二级目录的设计上，大多数人物前面都有一个修饰语做主标题，比如“福慧双修的老祖母：贾母”“缺席者：贾敬”“清雅的寡妇：李纨”，等等。这些主标题当然代表了笔者对人物主要性格特征的概括，其命题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直接选自小说原文，典型如“‘尴尬人’：邢夫人”“‘慈善人’：王夫人”“‘水性的人’：尤二姐”，等等；另一种是根据文本描写的内容、参考包括脂评及清代评点家在内的历来论者的评价之后自拟，典型如“庸儒：贾政”“滥情者：贾琏”“理性自制：薛宝钗”，等等。无论采取哪一种命题方式，均以贴近原著、简洁明了、雅俗共赏为原则。此前，在中国红学会主编的《话说〈红楼梦〉中人》中，我负责撰写了“贾府的太太和姨娘（邢夫人、王夫人、赵姨娘）”“贾府的少奶奶（李纨、尤氏）”“贾府的亲戚（薛姨妈、薛蟠、夏金桂、薛蝌、邢岫烟）”等章节，因此，这几个人物此次属于改写，其他人物均为本选题确定之后新写的“专文”。从文末所署日期来看，新写的人物系列中，篇是“贾母”，完成于2007年9月18日；后一篇是“尤二姐”，完成于2018年4月14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平儿”，完成于2015年2月19日，农历正月初一。“红楼人物家庭角色”系列论文中的部分章节曾刊于《曹雪芹研究》《细读》《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等学术杂志和傅承洲教授主编的会议论文集《中国古代小说考论》，相关文章末尾均注明了初刊信息。再有，自2017年12月8日开始，该系列论文节选了一部分在苗怀明教授主持的“古代小说网”微信公众号上发布，至今共发了17篇。其中，篇幅短者全文照发，如“往生天界的两位祖宗：贾演与贾源”“缺席者：贾敬”“无德者：贾赦”等；篇幅长者则为节选，如“贾母”篇之“贾母的少女及主妇时代”、“贾政”篇之“作为父亲的贾政”、“宝钗”篇之“夫妇伦理中的宝钗”，等等。这些小文，每一篇都经过苗怀明教授精心插图、编排处理，既增加了美感，又丰富了学术信息，再凭借公众号、微信朋友圈、门户网站等新媒体的优势，达到了超乎想象的传播效果，点击人数少则数千，多则数万，其中《滥情者：贾琏》一文在发布24小时之内，在搜狐网上点击人数竟达7万多。特别有意义的是，每篇文章末尾，几乎都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专家、同好、读者留言，或溢美鼓励、或指出疏漏、或提出异见，让我受益良多。此次整理出版，即从网络留言中吸取了诸多宝贵的意见！无论是相关杂志、文集等传统纸媒，还是相关公众号、微信朋友圈、门户网站等新媒体，有太多的专家、学者和其他读者为拙稿提供了有益的帮助，在此一并致以诚挚的谢忱！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俞晓红教授指导她的学生宋璨璨同学撰写了题为《当红学遭遇新媒体——古代小说网微信公众号所刊〈红楼梦〉文章问卷分析报告》的论文，就2016年9月30日—2017年12月26日期间，古代小说网微信公众号上刊发的66篇红学文章在大学生群体中的接受情况做了调查和分析，共有101份有效问卷。在同学们推荐的9篇文章中，拙文《贾母的少女及主妇时代》（2017年12月21日发布）名列。大学生们推荐的理由包括：选题新颖，吸引读者兴趣（59人）；语言简单平直，通俗易懂，轻松活泼，可读性强（54人）；从细微之处论证，层次分明，有说服力（49人）；丰富了《红楼梦》人物形象分析（10人）；为红学研究提供了新思路（4人）；等等。不得不说，这些评价正是本选题预设的目标！在感谢同学们的厚爱与鼓励的同时，真有一种知音一遇的惊喜！通过宋璨璨同学选题新颖、内容充实、分析比较准确的论文，我们可以从一个侧面了解当代大学生对《红楼梦》的理解以及对红学研究的期待！感谢俞教授和宋璨璨同学适时且具前沿意义的研究成果！自2007年设计、确定选题至今，寒来暑往十一载，对《红楼梦》中30多个主要人物的深度分析，让我深刻地体会到，阅读《红楼梦》是一种灵魂的深度对话。当我抛开种种成见，走进《红楼梦》的世界，跟随不同人物的足迹，观察其言行举止、体验其喜怒哀乐时，他们不再是纸上的、某种标签化的观念载体，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穿越时空隧道，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向我“讲述”自己的生存境遇和行为逻辑，并“解答”我的种种疑虑。在这种“对话”中，我看到了贾母福寿康宁中的不圆满，贾赦丧德败伦中的一点人性微光，王夫人为母则“刚”导致的恶行，邢夫人无权无势导致的苟且，贾琏滥淫之外的贵族精神，宝玉痴情之外的消极不作为，凤姐强悍之下的屈辱，黛玉清高之下的自卑，等等。总之，我听到了这些人物发自灵魂深处的真实的声音。他们的灵魂，有的高尚，有的卑污，更多的是在超越与沉沦、高尚与卑污之间挣扎煎熬，因而没有的黑白之分，并且都有其生成演变的内在逻辑。而这一点，恰好是超越时空的生活本质所在。何其芳先生曾经说：“（《红楼梦》）以十分罕见的巨大的艺术力量，描绘了像生活本身一样丰富、复杂和天然混成的封建社会的生活的图画，塑造了可以陈列满一个长长的画廊的性格鲜明的人物和典型的人物。”（何其芳《论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年，第131页）事实上，《红楼梦》中“可以陈列满一个长长的画廊的”人物群像的性格特征也像“生活本身一样丰富、复杂和天然混成”，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众多性格鲜明的人物成就了《红楼梦》的伟大！每个读者，都可以抛开成见，与这些人物展开深度的灵魂对话，从而获得鲜活的审美体验和深刻的人生感悟，这一点无疑是《红楼梦》的永恒魅力所在！值得特别说明的一点是，先师周先慎先生的古代小说研究主要以“鉴赏”著称。恩师曾坦承自己的鉴赏性研究方法来自吴组缃先生的教导与影响，还特别举例说明，吴组缃先生在《古典小说研究》专题课中讲《聊斋志异》时，对一些名篇，“几乎是逐字逐句导读，精细警辟、阐幽发微，使听者得到了极大的思想和艺术享受”；恩师曾将自己小说“鉴赏性研究”的特点概括为三个字：细、深、广，并进一步阐释说：“‘细’，主要指文本细读以及细致的分析。‘深’，则指深思，以及细读、深思基础上对文本深层意蕴的挖掘和发现。‘广’，是指视野、眼光要开阔，具体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则要有广阔丰富的历史知识、生活知识；二则要对作品做整体的把握，要着眼于全书（篇）的人物关系，不论是分析一个人物或是一个情节，都要瞻前顾后，左顾右盼，揭示人物与人物之间、情节与情节之间实际存在的内在联系。”（段江丽《严谨求实　博观约取——周先慎教授访谈录》，《文艺研究》，2011年第12期）从吴组缃先生的“逐字逐句”“精细警辟、阐幽发微”的导读方法，到周先慎先生以“细、深、广”为原则的鉴赏性研究，关键的一点都是文本细读，这种方法无疑是解读古代小说乃至所有文学文本的不二法门！而拙稿《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则是在方法上努力继承导师衣钵的尝试！治学方法的师承无疑是学术事业薪火相传的题中要义！先师所标举的“鉴赏是一种发现”的研究境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拙著“红学三书”之《红楼梦文本与传播影响》《红学研究论辩》《红楼人物家庭角色论》能够忝列由辽宁人民出版社策划、出版的“中青年红学论丛”批图书之中，深感荣幸！这3部小书稿，是我从事红学研究20余年的阶段性小结，它们见证了我从青年到中年的许多美好岁月！愿以此积累多年的浅见薄识，向先师周先慎先生，向硕士导师黄钧先生以及诸多教导、帮助过我的学界前辈、老师、朋友们致敬致谢！后，由衷感谢张庆善先生赐序鼓励，为拙稿增色！感谢辽宁人民出版社领导的关心和帮助！感谢责任编辑为拙稿付出的辛劳和智慧！感谢北京语言大学提供的宽松自由的学术研究环境！感谢孟庆跃、黄园园两位硕士研究生在书稿校读工作中提供的帮助！感谢亲爱的家人们无条件的爱与支持！2018年9月20日改定，于北京海淀墨砚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