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盒装是否套装: 是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55905394
★由5次获得“中国*美的书”称号的设计师制作,32开精装,典雅精巧,世界大师的绘画做封面图。
★小说家的散文——
*不虚妄的文字
*不做作的性情
*不雕琢的思想
*不掩饰的本色
★“小说家的散文”丛书,打开另一扇窗,呈现小说家的本色。在散文里,小说家是藏不住的。他们把自己和盘托出,与*真实的灵魂照面。
本书包括:宽阔的台阶、永远的阿赫玛托娃、佛像前的沉吟、推开众妙之门、李白自天而降、重来、艺术的密码、为语言招魂、游踪记、梦与醉10册。
张炜
我小时候,大概是刚能阅读一点文学作品的年纪,读过一本没有封皮的书。这本书严格讲只是一部残卷,因为前后都撕去了一部分,前边一篇的题目只剩下三个稍大一点的字:“暴风雨……”所以我连这篇作品叫什么名字都不得而知,更不用说整本书的书名了。
这部残卷让我如痴如迷。它写了俄罗斯莽林,写了猎人和林中各色居民的生活,更写了无数的动物。这些处处洋溢着浓烈林野气息的文字,绵绵无尽的天籁,把我深深地笼罩和吸引了。
我当年也生活在林子里,那是海边的一处国营林场,林场又连接了几万亩滨海自然林和无边的荒野。书中景物与现实生活或可作比,我生活于其中的这片林野虽然远没有书中那么苍茫,但对我而言也足够浩大了。为不同的是林子里活动的人和动物:身边的林子没有那么多凶猛的大型动物,也没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职业猎人,更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故事。
这本书为我打开了一扇诱人的生活之窗。透过这扇窗户,我看到了世界上另一片神奇的土地。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的神思一直跟着书中的人物和动物,几乎寸步不愿分离,一起痛苦,一起欢乐。那些猎人的枪散发出的硝烟味,时不时地从我的鼻孔前飘过,让我永难忘怀。
这些文字让我入迷的原因,可能主要是它讲述的传奇故事,它展示的生活内容。时至今日,在经历了漫长的文字生涯之后,或许让我想得更多也更明白:一切绝非那样简单。这部残卷传递出的是更为复杂和丰富的东西,它难以言喻,这或可称之为一位苏俄作家所独有的生命气质与文学个性。如果仅仅是一则则曲折的故事,大概不会有那样的魔力。
因为它是一部残卷,作者是谁,书名为何,我一直不知道。
那是一个书籍奇缺的年代,能够遇到这样一沓好文字真是太幸运了。可我当时毕竟还读了许多其他的书,这其中也不乏经典,难忘着迷的却是这样一部残卷。我的写作自然而然地受到了它的影响,比如我常常讲述林子里的故事,这也是我的少年经历;更有趣的是,我笔下的人物也常常要背一杆枪。的确,我当年也看到了很多猎人,并曾经跟着他们在林中窜跑。林中生活和一些人的行迹让我如此难忘,当然是受到了那本残卷的影响。
长期以来,我深深地感激着一位不知名的苏俄作家。
十几岁的时候,我不得不离开海边林野,一个人在半岛地区游荡。我有一个背囊,里面装的全是自己的必需品,这当中永远有着这本残卷,外加我写成的一沓沓稚嫩的文字。
由于太喜欢这本书了,我曾不止一次将它借给旅途上的文学朋友。我希望他们也像我一样喜欢,我们能够一起分享这道精神与文学的盛宴。这是怎样愉快的时刻。这使我们有机会一起畅谈林野和文学——那时看来这二者是不可分离的。那是多么难忘的日子。
万分可惜的是,有一次远行,我把这本书遗在了一位朋友那儿,归来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生活匆促多艰,我当时站在路边,觉得两手空空,一贫如洗。后来许多年,我都尝试着寻找这部书,但一直没能如愿。
就这样,我失去了它。
我牢牢地记住了书的内容。我经常想念它,如同想念一位儿时的挚友。
我去城市上学,然后到了更大的城市工作。我终从事专业写作,并且写出了上千万字。不一定什么时候,我会突然想到这部残卷。在深夜,偶有失眠时,我会想起它。
不难想象,我仍然没有终止寻找,还在一次次做着努力。问题是我弄不清这部残卷的书名与作者。转过了多少图书馆,长时间站在浩如烟海的书目前。这真的是太难了。我差不多不再抱有那个希望了。
互联网时代来临了。我可以在网上搜索。但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这道难题并不好解。
一个好朋友听我说过这部残卷。他不仅是一个极为认真仔细的人,而且精于网事。某一天,在我完全没有预料、没有指望的情势之下,他竟然发来了一则短信,上面报告了一个喜讯。我一开始不敢相信,电话里交谈了一会儿,详细说到了一些内容,让我心里一阵滚烫。我们笃信不疑:是的,是它,这一回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少年之梦、儿时挚友,一个曾经伴我游走四方的挚友……这一夜差点失眠。
朋友迅速将从旧书网上求购的仅存几本的书寄给了我。五成新。中短篇小说集。书名:《猎人的故事》;作者:阿拉米列夫。首篇:中篇小说《暴风雨前》。它出版于1957年的作家出版社。书的扉页上有作者的黑白照片,让我久久端详——有些瘦削的长脸膛,深邃的目光。
从作者简介中得知,他生于1897年,仅仅活了57岁。
(选自《李白自天而降》)
萤火虫的故事
韩少功
在作家群体里混上这些年,不是我的本意。
我考中学时的语文成绩很烂,不过初一那年就自学到初三数学,翻破了好几本苏联版的趣味数学书。“文革”后全国恢复大学招生考试前,我一天一本,砍瓜切菜一般,靠自学干掉了全部高中课程,而且进考场几乎拿了个满分(当时文理两科采用同一种数学试卷)——闲得无聊,又把仅有的一道理科生必答题也轻松拿下,大有一种逞能炫技的轻狂。
我毫不怀疑自己未来的科学生涯。就像一些朋友那样,一直怀抱工程师或发明家之梦,甚至曾为中国的卫星上天懊丧不已——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让别人抢在先?
黑板报、油印报、快板词、小演唱、地方戏……卷入这些底层语文活动,纯粹是因为自己在“文革”中被抛入乡村,眼睁睁看着全国大学统统关闭,数理化知识一无所用。这种情况下,文学是命运对我的抚慰,也是留给我意外的谋生手段——至少能在县文化馆培训班里混个三进两出,吃几顿油水稍多的饭。可惜我底子太差,成天挠头抓腮,好不容易才在一位同学那里明白“论点”与“论据”是怎么回事,在一位乡村教师那里明白词组的“偏正”关系如何不同于“联合”关系。如果没有民间流传的那些“黑书”,我也不可能如梦初醒,知道世界上还有契诃夫和海明威,还有托尔斯泰和雨果,还有那些有趣的文学啊文学,可陪伴我度过油灯下的乡村长夜。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进入大学,在校园里连获全国奖项的成功来得猝不及防。现在看来,那些写作确属营养不良。在眼下写作新人中闭上双眼随便拎出一两个,大概都可比当年的我写得更松弛、更活泼、更圆熟。问题是当时很少有人去写,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文坛。国人们大多还心有余悸,还习惯于集体噤声,习惯于文学里的恭顺媚权,习惯于小说里的男女都不恋爱、老百姓都不喊累、老财主总是在放火下毒、各条战线永远是“一路欢歌一路笑”……那时节文学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才华。一个孩子只要冒失一点,指出皇帝没穿衣服,便可成为惊天动地的社会意见领袖。同情就是文学,诚实就是文学,勇敢就是文学。宋代陆放翁说“功夫在诗外”,其实文学在那时所获得的社会承认和历史定位,原因也肯定在文学之外——就像特定棋局可使一个小卒胜过车马炮。
解冻和复苏的“新时期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很像“五四”新文化大潮时隔多年后的重续,也是欧洲启蒙主义运动在东土的延时补课,慢了三两拍而已。双方情况并不太一样:欧洲人的主要针对点是神权加贵族,中国人的主要针对点是官权加宗法;欧洲人有域外殖民的补损工具,中国人却有民族危亡的雪上加霜……但社会转型的大震荡和大痛感似曾相识,要自由、要平等、要科学、要民富国强的心态大面积重合,足以使西方老师们那里几乎每个标点符号,都很对中国学子的胃口。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全球性的“大时代”——从欧洲17世纪到中国19世纪,人们以“现代化”为目标的社会变革大破大立翻天覆地,不是延伸和完善既有知识“范式”(科学史家T.S.Kuhn语),而是创建全新知识范式,因此都释放出超常的文化能量,包括重新定义文学,重新定义生活。李鸿章所说“三千余年一大变局”当然就是这个意思。历史上,也许除了公元前五百年前后古希腊、古印度、古中国等几乎不约而同的文明大爆炸,还鲜有哪个时代表现出如此精神跨度,能“大”到如此程度。
不过,大时代并非历史常态,并非一个永无终期的节日。一旦社会改造动力减弱,一旦世界前景蓝图的清晰度重新降低,一旦技术革新、思想发明、经济发展、社会演变、民意要求等因缘条件缺三少四,还缺乏新的足够积累,沉闷而漫长的“小时代”也许就悄悄逼近了——前不久一部国产电影正是这样自我指认的。在很多人看来,既然金钱已君临天下,大局已定,大势难违,眼下也就只能干干这些了:言情,僵尸,武侠,宫斗,奇幻,小清新,下半身,机甲斗士……还有“坏孩子”的流行人格形象。昔日空荡荡的文坛早已变得拥挤不堪,但很多时尚文字无非是提供一些高配型的低龄游戏和文化玩具,以一种个人主义写作策略,让受众在心智上无须长大,永远拒绝长大,进入既幸福又无奈的自我催眠,远离那些“思想”和“价值观”的沉重字眼。大奸小萌,或小奸大萌,再勾兑点忧伤感,作为小资们为严肃也为现实的表达,作为他们的华丽理想,闪过了经典库藏中常见的较真和追问,正营销一种抽离社会与历史的个人存在方案——比如好日子意味着总是有钱花,但不必问钱来自哪里,也不必问哪些人因此没钱花。中产阶级的都市家庭,通常为这种胜利大“抽离”提供支付保障,也提供广阔的受众需求空间。
文学还能做什么?文学还应该做什么?一位朋友告诉我,“诗人”眼下已成为骂人的字眼:“你全家都是诗人!”“你家祖宗八辈子都是诗人!”……这说法不无夸张,玩笑中却也透出了几分冷冷的现实。在太多文字产品倾销中,诗性的光辉,灵魂的光辉,正日渐微弱黯淡,甚至经常成为票房和点击率的毒药。
坦白地说,一个人生命有限,不一定遇上大时代。同样坦白地说,“大时代”也许从来都是从“小时代”里滋生而来,两者其实很难分割,或者说后者本是前者的一部分,前者也本是后者的一部分。抱怨自己生不逢时,不过是懒汉们标准和空洞的套话。文学并不是专为节日和盛典准备的,文学在很多时候更需要忍耐,需要持守,需要旁若无人,需要烦琐,甚至乏味的一针一线。哪怕下一轮伟大节日还在远方,哪怕物质化和利益化的“小时代”闹腾正在现实中咄咄逼人,哪怕我一直抱以敬意的作家正沦为落伍的手艺人或孤独的守灵人……那又怎么样?我想起多年前自己在乡村看到的一幕:当太阳还隐伏在地平线以下,萤火虫也能发光,划出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弧线,其微光正因为黑暗而分外明亮,引导人们温暖地回忆和向往。
当不了太阳的人,当一只萤火虫也许恰逢其时。
换句话说,本身发不出太多光和热的家伙,趁新一轮太阳还未东升的这个大好时机,做一些点点滴滴岂不是躬逢其幸?
这样也很好。
(选自《为语言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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