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5484611
1.选取了邵丽在《十月》《人民文学》等杂志发表的新作,力图呈现作者近年来中短篇创作的新成绩;
2.新世纪作家文丛由白烨担任主编,李敬泽、阎晶明、雷达、吴义勤、贺绍俊、施战军担任顾问,邱华栋担任名誉主编,作者阵容强大,《北地爱情》一书所选篇目有较强的故事性和艺术性。
001糖果儿
153寂寞的汤丹
182明惠的圣诞
214城外的小秋
246马兰花的等待
279木兰的城
323北地爱情
381在荆棘里发现花朵/李云雷
388创作年表
糖果儿
优秀的作家并不会对生活下各种结论,他发现的是生活的质量。
——R·M·亚当斯
一
我要在历史和心灵之间进行一次艰难地旅行,因此,对于我写下的这些文字,很难说清楚它是一段经历,还是一个故事。其实对于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这种区别并没有太大意义——实际上,我们已经进入这样一个时代,所有事情的意义正在被无情地解构。毕竟这既不是一个好时代,也不是一个坏时代。不好不坏也许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当它突然捕获一个人并将之纳入自己的逻辑和秩序的时候,则一定要意味着什么——好,或者坏。
某一天,周围的一切依然如故,所有的人都在按照自己固有的方式生活,只有你从生活的链条上突然滑落了,坠入一个你认为永远不会落入的境地。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在想,那些看起来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就像一副牌,你漫不经心地出错了一张,结果,后来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所谓命运,无非是这样一种东西:除了死亡的结果是你预知的,其他的一切,在没有发生之前,你都无法知晓,甚至一点先兆和口信都没有,但又必须硬着头皮去经历它。
说实话,在没有经历过足够的挫折和疼痛之前,我这人远远不够通透,尤其是在家庭生活方面,常常敏感地在一些事情上纠结——当我的生活被刀锋般的严峻撕扯得七零八落之后,我想,所谓的幸福,就是这种能够细致地与自己的亲人斤斤计较的能力和资格啊——这总会把先生弄得很恼火。一旦他愤怒起来,我又赶着求他原谅,反而让自己很没面子。好在亲人之间的尊严不那么具有刚性,闹了又好了,在好好闹闹之间,日子倏忽之间就过去了。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白痴》里,伊波利特对公爵说:“宁肯不幸而心中有数,也比幸福而被蒙在鼓里强。”其实这话看怎么理解,说真的,我可真不想像陈琳那样,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哀鸿遍野。陈琳和老公周健的婚姻曾经是我们这个城市模范婚姻的一个标志。不过,今非昔比,怎么说呢,也许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过去他们有多少爱,现在他们就有多少恨。其实,何必呢?就婚姻的本质而言,它无非就是为人生这个孤独之旅找个伴儿,是用一个孤独解脱另一个孤独。当然,既然是个伴儿,就难免磕磕碰碰丁零咣当,它比世俗更世俗。如果你执意把它弄成一个蜜糖罐儿,早晚有一天它会招来蚂蚁,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实际上,现在他们的婚姻就像一根被白蚁蛀透的柱子,只需要一点点外力,就会让它轰然倒塌。
是的,相信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有时候,当我一个人独处,把电脑打开,面对着我和她们的故事,我总在想,婚姻之所以出现问题,就在于我们太在乎对方。开始我们寻找对方,总是觉得他是那么独特,他不像我们(也不是完全不一样,有那么一点一样,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也不像别人,就像他自己。我们为了他是他自己而倾心于他,我们把这称为爱。然后我们要求他一直保持这个模样,不要有任何变化,如果有变化,也要变得是我们称心如意的样子,而不能像“其他人”。其实,这难道不是以爱的名义进行的一场绑架和囚禁吗?我们是让对方属于我们还是不属于我们呢?如果一定要属于我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那他还是伴儿吗?如果根本就还是他自己,也就是说,你还是你,他还是他,怎么证明你确实待在真正的爱情里。
突然在五月被击沉之前,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五月;很多我欢喜的事情都发生在五月,比如,写一部长篇小说,获得一个全国文学大奖。重要的是在五月,满地黄花的季节,我生出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让我的生命有了质地和重量——从产后的虚脱中醒来,我的个念头就是,我成为一个母亲了!这个词一蹦到我的脑子里,我的心怦怦地跳了半天。我扭头打量着这个十个月来与我呼吸与共的陌生人,看着她兀自在自己的世界里踢腾抓挠,根本无视我的存在,禁不住泪流满面。我的女儿!她一天天地成长,终于在这个走马灯般的乱世里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她把头拱在我的怀里,在我身上吃喝拉撒睡,任由口水鼻涕流得我满身都是。我在她蛮横的侵略里心花怒放,总是带着炫耀的心情召唤我的朋友们来看她。我说:看,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不怕他们骂我自恋狂,不能吹嘘自己的小说写多好,但我完全有理由炫耀我的女儿生得好。真的,朋友们看了我的孩子,都由衷地赞叹,这活儿的确干得漂亮。哈哈哈,我那时得意得很无耻。女儿是我生命中的安慰,我平生好的一部作品。
幺幺出生在五月,我亲爱的五月,那是傍晚,准确地说是下午十七点四十分。一院子的树都绿着,叶子像水洗过一样熠熠发光,它们那绿色的喧闹让我的心情既熨帖又高涨。我临产的前一天,靠近院门的一棵紫薇很茂密地开了一树艳红的花朵。孩子出生那一刻,天空突然间绽放出一大片霞光。女儿生下来后,我的公公,一个早年读过私塾的老学究,立即给小人儿起了一个名字:斯晚。他在摇头晃脑地喝了两壶老酒后,觉得这个世界上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能衬得住他的孙女儿,于是他蘸着酒水在桌子上描了一个又一个,瑾珠、缪琪……这些名字尽管后来皆因多种原因没有使用,但那个时刻,全家人的情绪的确为这个小女娃娃的诞生而格外亢奋。
不过,不管将来她取什么名字,当时家里人无一例外地喊她毛妮儿——她生下来时大头圆脸,黑眼睛闪闪发光,浓密鬈曲的头发足有两寸长,身上也长满了绒毛儿。幺幺这个称谓则是后来的事儿了,她上大学的时候是全系年龄小的一个,她们的队长是四川人,自然呼她为小幺。后来大家就完全忘记了她的大号,连学姐学兄都只认得文学系乖巧漂亮的幺幺了。
我的孩子,她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长大了?她过去是那么的小,小得让人疑虑重重。在我们的忽视里,有一天她忽然变成了“我”。一次,她把重音狠狠地落在这个字上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反问她,你?你是谁啊?我就是我!她眼皮都不抬,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我直直地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好陌生。她脸上的绒毛已经没有了,眼睛也能在瞬间变化出一大堆互不关联的语言和符号,还画着淡淡的眼线。“毛妮儿。”我吃力地寻找着下一句话,可是,那些过去脱口而出的语言,像尘埃一样地飘浮在空中,一个都抓不住。
“毛妮儿?”她哈哈大笑,笑声被哈根达斯融化得黏糊糊的,带着一股甜腻腻的陌生凉气,“还毛妮呢?”
是啊,昨天还粘在手上的毛妮儿,今天已经脱手而出,成了大学生幺幺了。上大学不一定意味着她的独立,但也不一定意味着她不独立,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在什么时候,当着谁的面。
有时候,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叹气,我说,毛妮要是恋爱了,我们怎么办?这个问题是问我先生,也是自问。它像盘磨一样,已经在我心上反反复复碾压了许久。先生敬川就把我的手拉过来放在他手心里,说,你没算算她多大了,还毛妮儿呢?泪水突然汪在我的眼眶里,心窝里又暖又痛,又惊又喜,像有一只把我从睡梦中挠醒的猫仔拱着我。她多大还不是毛妮儿?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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