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61385586
本书截取陈忠实人生历程中24个重要节点,收录陈忠实个人影像、手迹等150余幅,独家记录陈忠实先生*后的日子及社会各界送别陈忠实先生的情景,是国内*部以画传的方式记录文学大师陈忠实传奇人生的图书。谨以此书,向陈忠实先生致敬!
作者在陈忠实的人生历程中截取了24个重要节点,客观地勾勒出一条线条简单明晰的“路线图”,展现陈忠实的人生之路和文学之路,书中配有珍贵照片和资料图片百余幅,为陈忠实作品爱好者和研究者提供了一份翔实的作家生平档案和背景参考材料。
1 西蒋村
7 不要耽搁了自己的行程
13 爱上了文学
17 “神童”的启示
21 文学道路上的第二个导师
26 小学民请教师
29 “处女作”的诞生
34 “半个艺术品”修复了文学神经
41 《接班以后》一炮打响
47 《无畏》之畏
55 《信任》获奖,重拾信心
64 在灞桥文化馆的日子
73 “剥离”与“寻找”
84 蛰居乡村的写作生活
95 生命的警钟
100 “寻根”与“挖祖坟”
108 “作家”与“书记”之选
117 “咋叫咱把事弄成了!”
125 《白鹿原》的出版
136 持续二十年的火与热
150 主席之位
162 原下的日子
180 后的日子
188 送别
192 附录一 陈忠实年表
196 附录二 陈忠实著作年表
西蒋村
1942年8月3日,陈忠实出生于灞河南岸、白鹿原北坡下的西蒋村。这一天是农历的六月二十二日,在五行中属火。陈忠实后来说,他的生命中缺水,不知与这个火命有无关系。他母亲说,陈忠实落地的时辰是三伏天的午时。落地后不过半个时辰全身就起了痱子,从头顶到每一根脚趾头,都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热痱子。只有两片嘴唇例外,但却爆起苞谷粒大的燎泡。整整一个夏天,他身上的热痱子一茬儿尚未完全干壳,新的一茬儿又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褪掉的干皮每天都可以撕下小半碗。2006年9月23日陈忠实在其散文《回家折枣》中说,曾有一个乡村“半迷儿”的卦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木命,而他自小受喜欢栽树的父亲的影响,也喜欢栽树,也许就是应了木命之说。这一年的属相是马。
西蒋村如今隶属于陕西省西安市灞桥区席王街道办(新中国成立后先后隶属于毛西乡、毛西公社、霸陵乡),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村以“蒋”名,如今却没有一户姓蒋的人。陈忠实介绍说,西蒋村、东蒋村和位于白鹿原半坡上的史家坡这三个自然村,相距很近。据作为内部资料印行的1989年版《陕西省西安市灞桥区地名志》介绍,咸宁、长安两县续志载,东、西蒋村原来是一个村,1936年,蒋村分为东、西二村。居东者名东蒋村,居西者名西蒋村。西蒋村当时有58户人家,263人,耕地403亩(26.87公顷)。
据陈忠实的哥哥陈忠德介绍,陈姓祖先应该是在清朝嘉庆年间或嘉庆前从别处迁移而来的。何处迁来,难以查考。陈忠德回忆说,当年西蒋村的东边和西边各有两个小庙,“文革”中“破四旧”时被拆毁,庙里供奉的佛像也未能幸免。拆庙毁佛时他在现场看热闹,看到一尊泥胎佛像身子中间是一根木棍,木棍外边绑着稻草,稻草上面再糊泥,这样泥塑的佛像结实。他说他记得很清楚,棍子上还绑着一本老皇历,他当时把那本老皇历还拿回家了,翻看时记得其中有一页画有红色标记,他认为那个红色标记应该就是建庙的吉日。可惜这本皇历后来不知去向。他还记得,佛像胸前有护心镜,护心镜是一个嘉庆元宝。由此判断,村中建庙之年当在嘉庆年间。村子建庙,应该是村子初成规模之时。据的说法,西蒋村陈氏家族的祖先迁移到这个村子后,曾给后代起名字排辈分,一共起了十个字,现在这十个字已经用完。陈忠德说他们现在只能记得后六个字的辈分,依次是国、嘉、步、广、忠、永。“永”字辈的都是解放后出生的。十个字就是十辈,一辈的岁数差距按大致二十年算,十辈人也就是二百年的样子。算起来,从清朝嘉庆年间至今,也就是二百年多一点,时间大致能对上。因此推断,陈氏家族居于此地或者说西蒋村的历史大致也就是二百年。
从现在可考的历史看,西蒋村的陈家是一个世代农耕之家。除了“耕”之外,陈家还重视另外一个家之脉,这就是“读”。耕读传家,这是中国人也是乡村文化基本的价值信念。
陈忠实的曾祖父陈嘉谟,曾是私塾先生。其人个子很高, 腰杆儿总是挺得又端又直。他从村子里走过去, 那些在街巷里在门楼下袒胸露怀给孩子喂奶的女人, 全都吓得跑回自家,或就近躲进村人的院门里头去了。
陈忠实的祖父陈步盈,也做过私塾先生。陈步盈这一辈有兄弟三人,分属两支,是堂兄弟。陈步盈为一支,单传;到陈忠实的父亲陈广禄,仍是一个,单传。另一支“步”字辈的是两个亲兄弟。他们是陈忠实的祖父辈。其中老大去世早,陈忠实没有见过面,老大有两个儿子,“广”字辈,是陈忠实的叔父。老二在分家时住于陈家祖屋的上房和门房之间的西边的厦屋,陈忠实这一茬孙子称其为厦屋爷。厦屋爷有两个儿子,据说都属于不安分守己种庄稼过日子的人,跟着一个外来人走了,后来一前一后各回来过一次又走了,此后再无消息,于是就把老大的小儿子过继给了厦屋爷。这个小儿子是个孝子,他把厦屋爷从厦屋搬到了上房的西屋。陈忠实稍长,有了一些辨识能力的时候,他看到的厦屋爷已经出进于上房的西屋了。陈忠实对爷爷辈的人见过面还有印象的,就是这个厦屋爷。但是这个厦屋爷也在陈忠实八九岁时就去世了。这个厦屋爷与孙子辈关系不太亲密,陈忠实对他的印象模糊而陌生,的印象,是他手里总捏着一根超长的旱烟杆儿,抽烟时需要伸直一只胳膊,才能把燃烧的火纸够到装满烟末子的旱烟锅上。直到快四十年后,陈忠实在创作《白鹿原》的过程中,要写差不多就是祖父那一辈人物的性格和命运的时候,鬼使神差似的,恍惚中听到了厦屋爷在夜深时的呻唤声,那一声重一声轻的呻唤声,在刹那间唤醒了他沉眠已久的某些记忆。这当然是后话。
陈忠实祖居的老屋坐落在白鹿原北麓,坐南朝北,面向灞河和骊山南麓。陈氏家族应该在陈忠实曾祖父陈嘉谟那一代就确定了分家的格局,陈忠实的祖父陈步盈和父亲陈广禄在同辈兄弟中居长,东为上,陈广禄便继承了上房的东屋和中院东边的厦屋。上房的东屋和西屋之间是一间明室,作为两家共有的通道,而东屋和西屋是窗户对着窗户门对着门,其间的距离不过三大步四小步。陈忠实家的两间厦屋用土坯隔开,南边的做厨房,北边的做牛圈。陈忠实一家人住在上房的东屋。这是陈忠实出生后至成年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的家庭院落格局。
陈忠实出生的时候,他的祖父陈步盈已经过世。在《家之脉》中,陈忠实回忆过他祖父留下的遗物,那是当过先生的爷爷用毛笔抄写的一堆书。祖父的遗物实际上也是一份遗产,遗产中为珍贵的,应该是它包含着一些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文化信念,这也就是他父亲所说的,“当先生先得写好字,字是人的门脸”;也包含了一些源远流长的文化信息,这需要陈忠实在后来的日子里长久地去体悟。
陈忠实的父亲陈广禄生于1906年,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但他会打算盘,也能提起毛笔写字,还能读小说、剧本乃至《明史》这样的书,这在当时的农村,算是有些文化的人。陈忠实记述说:“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比村子里的农民多了会写字会打算盘的本事,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劳作的空闲里,躺在祖屋的炕上读古典小说和秦腔戏本。他注重孩子念书学文化,他卖粮卖树卖柴,供给我和哥哥读中学,至今依然在家乡传为佳话。”(陈忠实:《家之脉(代序)》,收录于散文集《家之脉》,广州出版社2000年版,第3页)陈忠实从对父亲的评价说到了家族之脉。他说,从做私塾先生的祖父到他的孙儿这五代人中,他的父亲是艰难的——既没有了祖父那样的做私塾先生的地位和经济条件,且作为一个新中国的农民,土地和牲畜交公,也无法从中获取可能有的劳动成果,可以说一无所有——但还是心强气盛,拼死也要供着两个儿子读书。父亲陈广禄耐劳、勤俭,性格耿直,这些同左邻右舍的村人并无多大差别,但是父亲坚定不移的文化信念却是陈家可称道的东西。陈家虽然说不上是书香门第,但对文化的敬重,对子女教育的重视,耕而且读,这才是陈家几代人传承不断的脉。
陈忠实的母亲贺小霞,生于1915年8月20日,是白鹿原上的狄寨镇伍坊村人。
陈忠实上有一姐陈希文,一哥陈忠德,下有一妹陈新芳,他排行第三。
陈忠实后来在他的散文中几次提到神汉给他们家看风水禳灾的事,可以见出陈家当年的一些家庭境况。《火晶柿子》中说,20世纪50年代,他读小学时,由于家里几年来灾祸连连,一个小妹夭折,一个小弟长到四五岁也夭折,又死了一头牛,父亲陈广禄就请了一位神汉到家里检查风水,神汉从前院审视到后院,让把后屋和厦房过道间的一棵火晶柿子树砍掉。他父亲读过古代演义类小说,不用神汉解释,便悟出其中玄机,“柿”谐音“事”,就去掉了柿树。
父亲陈广禄是地道的农民,他当年对陈忠实的要求也很实际。“要我念点书,识得字儿,算得数儿不叫人哄了就行了,他劝我做个农民,回乡务庄稼,他觉得由我来继续以农为本的家业是合适的。开始我听信父亲的话,后来就觉得可笑了,让我挖一辈子土粪而只求一碗饱饭,我的一生的年华就算虚度了。”(陈忠实:《忠诚的朋友》,收录于散文集《生命之雨》,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410页)
陈忠实不愿意过那种“只求温饱而无理想追求的猪一样的生活”,不愿意虚度年华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但他的一生应该如何度过,西蒋村还不能告诉他。
生命的警钟
1986年,陈忠实44岁。这一年,陈忠实很清晰地听到了生命的警钟。
这种生命的警钟并不仅仅是在这一年敲响。早在1981年,在他临近40岁的时候,他感觉生命已到中年,就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紧迫感,考虑着要在文学上寻求一种更大的突破,只有如此,才能不辜负自己。
44岁这一年,生命的警钟再次敲响,而且是那样强烈。44岁,是生命的正午。生命已过不惑,迫近知天命之年。陈忠实遥望50岁这个年龄大关,内心忽然充满了恐惧。他想:自己从15岁上初中二年级开始迷恋文学至今,虽然也出过几本书,获过几次奖,但倘若只是如以前那样,写写发发一些中短篇小说,看似红火,但没有一部硬气的能让自己满意也让文坛肯定的大作品,那么,到死的时候,肯定连一本可以垫棺材做“枕头”的书也没有!而且,到了50岁以后,日子将很不好过。这种“不好过”,乃心理压力,乃一个作家特别是专业作家承受的心理和责任的压力——没有一部硬气的作品,不要说对世人交代,关键是,如何对自己交代?陈忠实此时的心境,倒确实有一些“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况味。
也是在1986年,37岁的路遥在夏天完成了他的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部的创作,11月,广州的《花城》杂志在第6期刊载了这部长篇小说,12月,北京的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了该书的单行本。陈忠实与路遥同在作协大院工作,都是专业作家,路遥的创作情况如果说对陈忠实一点触动都没有,似乎不大可能。但已经44岁的陈忠实,对于文学创作,有自己的体会和见解。他认为,创作是作家的生命体验和艺术体验的展示,别的作家的创作,写的是别的作家的生命体验和艺术体验,羡慕也好,嫉妒也好,对自己的创作都毫无用处,关键是,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对自己来说,也不能视文友们的辉煌成果而感觉压力在顶,心理要平衡,心态要放松。
1985年8月20日至30日,中国作协陕西分会于延安、榆林召开长篇小说创作促进座谈会。陈忠实和路遥、贾平凹、京夫、王宝成、李小巴、王绳武、董得理、任士增等三十多位作家和评论家与会。召开这个会议的起因,是连续两届茅盾文学奖评奖,陕西省都推荐不出一部可以参评的长篇小说。自新时期以来,陕西的新老作家尚无一部长篇小说出版,所以会议要促进一下。会议讨论了国内长篇小说的发展状况,深入分析了陕西长篇小说创作落后的原因,制订出三五年内陕西长篇小说创作发展的规划。会上,有几位作家当场表态要写长篇小说。会后,路遥就留在了延安,开始写《平凡的世界》部。陈忠实在会上有一个几分钟的简短发言,一是明确表态,尚无写长篇小说的丝毫准备,什么时候写,也没有任何考虑;二是谈了阅读马尔克斯长篇小说《百年孤独》的感受,认为如果把《百年孤独》比作一幅意蕴深厚的油画,那么他迄今为止所有作品顶多只算是不大高明的连环画。
没有想到的是,当陈忠实回到西安写他构思已久的中篇小说《蓝袍先生》的过程中,一个若有若无的长篇小说的混沌景象却不断地撞击着他的心,就此萌发了创作一部长篇小说的念头。
1985年8月底到11月间,天气转凉,陈忠实动笔写《蓝袍先生》。在此之前,陈忠实的小说创作基本上是紧密关注并且紧跟当下的现实生活,有几篇小说涉及解放前,如《康家小院》《梆子老太》等,基本上都是作为一种故事背景简单提及,重在描写现实生活,而这一部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有一定历史内涵的“历史人物”。蓝袍先生徐慎行的性格和命运从解放前延伸到解放后,在描写这个人物的性格和心理、展现其命运的时候,特别是发掘这个特意把“耕读传家”的“耕读”二字调换成“读耕”的亦读亦耕的人家的时候,这个悬挂“读耕传家”匾额的门楼里幽深的宅院以及这个宅院所能折射出的一些民族文化心理的隐秘,那历史深处某些重要而神秘的春光乍泄,让陈忠实久久凝目并且沉思。仿佛一个急着赶路的人,陈忠实的眼光一直盯着前面和脚下,未曾歇脚,未曾回首来时的路,偶尔一回顾,倒让他暗暗大吃一惊。身后的风景居然还有那么多迷人之处,而且,身后的更远处,迷茫的历史烟云飘忽不定,脚下的路正从那里遥遥伸展而来。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仿佛黑暗的夜空突然燃起了一束明亮的火花,陈忠实心里一亮,那苍苍横翠微之中有着创作的巨大宝藏。这里曾经是自己所忽略的。但是,理不清来路,就不知道去路,由此引发了他对民族命运这一个大命题的思考。陈忠实决定用五六年的时间继续这一思考。
1987年8月,陈忠实到长安县查阅长安县志和有关党史、文史资料。有一天晚上,他与笔名叫李下叔的《长安报》编辑记者李东济在旅馆,一边喝酒吃桃一边闲聊。两人说得投机,陈忠实次向外人透露了他创作《白鹿原》的信息。说到后来,陈忠实谈起自己艰难而又屡屡受挫的创作历程,叹说自己已经是45岁的人了,说一声死还不是一死了之,愧的是爱了一辈子文学写了十几年小说,死了还没有一块可以垫头的东西呢。关中民俗,亡者入殓,头下要有枕头,身旁还要装其他物什,这些东西,有时是由死者生前准备或安排妥当的。陈忠实说:“东济,你知道啥叫老哥一直丢心不下?就是那垫头的东西!但愿——但愿哇但愿,但愿我能给自己弄成个垫得住头的砖头或枕头哟!”(李下叔:《捡几片岁月的叶子——我所知道的〈白鹿原〉写作过程》,《当代》1998年第4期)也就是说,弄不下个像样的能给自己交代的作品,陈忠实大有死不瞑目的恐惧。
李下叔用“豪狠”来概括陈忠实的气性,陈忠实觉得“豪狠”这个词很得劲,也很对他的心思。他写《白鹿原》,应该说,使的就是这个“豪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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