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明与现代史学/新史学（第22辑）

《新史学》被中国社会科学研究评价中心正式列为“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来源集刊”，与美国多家史学杂志合作，注重国外史学理论的发展，加强国内与国家间的交流。本书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多卷本《西方城市史》（17ZDA229）阶段性成果。 
 

本辑共收录文论23篇，内容涉及三个方面，一是研究和论述古代埃及、希腊以及欧洲历史、哲学和文化，如《试析晚期青铜时代的东地中海世界朝贡体系》《古代埃及社会中的舍尔登人》，有10篇文章；二是论述近现代英国的城市、住宅等历史，如《17世纪海外移民与英国诺里季毛纺织业研究》《论十九世纪中后期英国政府对煤矿业的干预》等6篇文章；三是对当代西方史学理论的研究和批判，如《反潮流：哈维•曼斯菲尔德对美国现实政治之强力批判》《历史哲学的新形态——马克思的实践历史哲学》等六篇文章。本辑作者多是专业领域学者，所讨论的问题为当今史学界较为关注的热门话题，研究成果代表了当今世界史研究的新成就。本辑学术价值较高，对当代史学研究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王刘纯，编审，硕士研究生导师， 新闻编辑出版科学研究所研究员，任中国编辑学会理事，全国大学出版社协会常务理事等职。从事中国古典文学、出版学、中国书法等方面的教学和研究。先后在河南人民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书法通用教程》、《出版学思录》等书法、古典文学、出版专业的学术专著，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

陈恒，1968年生，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主任。1993年进入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孙道天先生门下学习希腊史，从此与希腊化研究结下了缘分。

1996年毕业后到上海师范大学历史系工作，讲课之余情系希腊化研究。把硕士论文的一部分《关于希腊化时代的若干问题》投到《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发表。是为其一篇学术论文，而且得到了认可，《新华文摘》（1997年第7期）、人大复印资料《世界史》（1997年第6期）等报刊做了全文转载，这更加激励其继续研究这一课题。

1998年又到复旦大学历史系随张广智教授攻读博士学位，并得到了导师的诸多鼓励与悉心指导。取得博士学位，不久又出版之，即《希腊化研究》（商务印书馆2006年）。

曾任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副院长，现任上海师范大学社科处处长。

古代埃及法老时代的奴隶辨析

 

摘要：长期以来，法老时代的埃及是否有奴隶以及是否存在奴隶制始终是埃及学界热议的课题。 通过对被学者们译为“奴隶”的
ｍｒｔ、ｂａｋｗ、ｊｔ 和 ｈｍｗ
等四个埃及语术语的梳理，我们发现，这几个术语的出现与内涵的演变与古代埃及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发展密切相关。 出现于古王国时期的 ｍｒｔ 和
ｂａｋｗ 以及出现于中王国时期的 ｄｔ 都不完全具备“奴隶”内涵，只有 ｈｍｗ 与“奴隶”的内涵为接近。
然而对这一术语的社会和法律地位进行深入考察后发现，虽然大部分出身于战俘的 ｈｍｗ
隶属机构或个人，可以被其监护人随意处置，但是他们仍然不是我们现在意义上的奴隶。 据此，法老时代的埃及，那种明确的奴隶制度是不存在的。

 

关键词：古代埃及；法老时代；奴隶；ｈｍｗ

 

谁是古代埃及金字塔的建造者？ 以往的答案几乎是一致的：奴隶。 近年来，伴随着金字塔工匠村考古发掘工作的不断深入，这一论断受到严重挑战。 考古资料显示，金字塔的建造者是有人身自由的农民，他们在尼罗河泛滥无法耕种的农闲时期被征募参加包括建造金字塔在内的国家工程，并从国家领取实物形式的薪酬。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劳动是自愿的，因为古王国时期的埃及国王在埃及人的心目中就是神，为神服务是他们的荣光。 如果金字塔这样浩大的国家工程的建造者不是奴隶，那么古代埃及是否存在着奴隶和以奴隶劳动为主的奴隶制呢？ 关于这一问题，学界一般认为，只有到了托勒密王朝以及罗马征服时期，埃

及奴隶制才得以创建和完善。 而法老时期（即从公元前３０００ 年王朝的建立到公元前 ３３２ 年亚历山大征服埃及的第三十一个王朝时期）埃及是否存在着奴隶制，学者们却始终没有达成共识。 詹森（Ｊａｓｓｅｎ） 从经济学角度认为：在古代埃及，确实存在着奴隶买卖的现象，但无法确定被卖的是人，还是他的劳动。 为此，根据第十八王朝时期因

战争而俘获的战俘数量估计，战俘就是奴隶的情况很多并不是历史事实。 他认为，“在古代埃及，奴隶仅仅与家内生活有关”
 。 与此同时，巴克尔则坚持认为，奴隶所有权普遍存在于古代埃及，甚至社会地位不高的中产阶级都可以拥有奴隶。
 诺曼从宏观视角对奴隶制进行了考察，他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几乎每一个人，无论他们的社会地位如何，都是国王法理上的奴隶。
 凡此种种，未能达成共识。
为此，本文拟以法老时期为时间段，通过对几个都曾被学者们用以指代“奴隶”的术语进行考察，进而对这一时期的埃及奴隶问题进行梳理，以期对古代埃及是否存在奴隶和奴隶制作一合理的解答。

 

一、 是“奴隶”，还是“人民”？ ———术语 ｍｒｔ 的含义辨析

 

　　ｍｒｔ 是与“奴隶”或“农奴”的含义相接近的术语中出现得早的一个，也是应

用为广泛且含义为复杂的一个。 它出现于古王国第五王朝，并一直沿用到新王国时期。

 

古王国时期的 ｍｒｔ 是埃及的主要农业劳动力。 根据古王国时期的自传体铭文记载：“我从其他州调来了许多人口为这个州的人烟稀少的乡镇增添活力，这些新来的人便是这个州的
ｍｒｔ。”根据这段文献，我们可以将 ｍｒｔ 的工作理解为一种永久性的劳役，并且在他们被征用后不可能再次被征用。
因此，当他们被分派到诸如考普托斯（Ｃｏｐｔｏｓ）的敏神神庙这样的可以被免除劳役的地方工作时，他们将不再被派往其他的地方。
第五王朝国王奈菲尔瑞卡拉（Ｎｅｆｅｒｉｒｋａｒｅ）的敕令这样写道：“没有任何人可以私自将已经在某些神庙的土地上工作的 ｍｒｔ
强行派往其他地方。” 由此可见，ｍｒｔ 被王室成员以及各级官员的农庄所雇用，是由中央政府直接控制的人口。

 

ｍｒｔ 不仅由中央政府直接控制，而且还由中央政府分配任务。 实际上，他们是一种定向的劳动力，是被永久派遣的，这与在某一段时间为了特定目的而被征用的完全相反。 中央政府分配给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作为农业劳动力，在各类农庄进行耕作，并经常与土地一起被国王赠给神庙以及其他机构或个人。  ｍｒｔ 也被神庙中的手工作坊所雇用。 与工作在农庄中的 ｍｒｔ 一样，国家也明令禁止征用在手工作坊工作的 ｍｒｔ。

 

第五王朝后期，作为主要劳动力，ｍｒｔ在埃及国家的经济生活特别是农业生产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由此专门设立了监管 ｍｒｔ 的劳动力监管部门。 从这一时期开始，他们取代了古王国早期的 ｎｓｗｔｙｗ（“小土地占有者”），成为埃及国家的主要农业劳动力。
根据第三王朝末期和第四王朝早期的梅腾铭文记载， ｎｓｗｔｙｗ是拥有土地并可以自行处理的小土地所有者：“我从 ｎｓｗｔｙｗ 手中购买了 ２００
阿如拉的土地。”  因此，第五王朝末期 ｎｓｗｔｙｗ的消失和 ｍｒｗｔ
的出现，实质上是当时埃及国家土地占有形式的一场变革，即私人小土地所有者开始被大土地所有者所兼并。  到第五王朝末期，ｎｓｗｔｙｗ
这样的小土地占有者完全被 ｍｒｗｔ 所取代，直到新王国和后期埃及时期，他们又被 ｎｈｍｗ（“自由民”）所取代，成为埃及社会的主要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