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海沉沙

     古潼看到的，竟然是那八个负责看守海盗的同事，此时他们都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封死，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俘获了。古潼下意识举枪四处瞄准，他猜测，肯定是在他进入树林的同时，留在外面的人就立刻被人控制了，而且控制他们的人，还先于一步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前面，但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看来对方是高手。
　　可是古潼没有在附近看到其他的人，就连前面的那些海盗也都不见了踪影，好像这片树林里，只有他自己和这些被五花大绑的同事。
　　被绑的人在看到古潼之后，全部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嘴里怪叫着让古潼赶紧给他们松绑。古潼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给他们解开身上的绳子，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其中一个人就着哭腔道：“你刚离开，就有一伙人偷袭了我们，对方动作很快，我们全部被放倒，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古潼听了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也许他们刚一上岛，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对方把这些人放在自己前面是在示威。
　　古潼刚想说赶紧撤离，却忽然听到脚底下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低头一看，竟然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套无线耳麦，此时耳麦里好像有人在说着什么。古潼把东西捡起来，发现这不是他们的装备，刚才只顾着救人，没看到这个东西，肯定是对方留下的。
　　古潼把耳麦戴上，立即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古潼先生，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不过你的反应能力和警觉能力比当年可下降了不少啊……”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古潼听到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免有些惊讶。刚开始他以为是那些海盗，毕竟他的名字在海盗组织里面都是明码标价的，可是他听着对方的口音，又感觉不像是海盗，反而有点像J国人。他快速分析着对方的话，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些飞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只不过，他还是无法准确判断出对方的具体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这对我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对方回道。
　　“什么意思？”古潼一边问，一边对身边的八个人打手势，告诉他们慢慢往后退。
　　“你想让他们突围吗？”对方忽然说道，“看来你在怀疑我的诚意，那好，我送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就从你身边近的那个开始……”
　　古潼忽然意识到不妙，立即对着其他人喊道：“隐蔽！”可是已经晚了，几乎就是在同时，他听到从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他亲眼看到距离自己近的一名同事的脑壳一下子就爆了开来，脑浆和碎骨全部喷在了自己身上。
　　“全部散开，注意隐蔽！”古潼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迅速散了开来，分别找到掩体进行隐蔽，他对着耳麦喊道，“如果你是我认识的人，就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躲在暗处打黑枪算什么本事？”
　　“你可真不要脸，如果不是我们提前有准备，那些海盗岂不是也被你打了黑枪？”对方语气相当轻蔑。
　　古潼当然知道跟犯罪分子是讲不了规矩的，他这样说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在这种绝境当中，更多可以用来周旋的时间，往往是可以救命的关键，于是古潼继续说道：“你不要开枪，他们都是普通人，所有的事情我跟你谈。”
　　“你的套路我都懂，所以省省吧……”对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下，紧接着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游戏开始了，注意你的九点钟方向，金属箱子里面的东西，就要到达你们所在的位置了，祝你们好运！”
　　声音断了之后，古潼暗叫了一声不好，下意识往树林的九点钟方向看去，只见透过一些树木和植被的缝隙，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一道黑色的光影正在迅速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了过来，而且速度极快，完全看不出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只是看着那个影子，块头应该不小。
　　“所有人小心！”古潼一边喊着，一边扣动了突击步枪的扳机。
　　古潼枪法极准，几乎每一发子弹都打在了那个黑影身上，可出人意料的是，那个黑影仿佛并没有受到子弹的阻挡，而是在转眼间就到了他们附近，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一个看上去赤身裸体，浑身布满了青色鳞片，身高足有两米多的人形生物。
　　这个长相怪异的东西，就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水生物种，身体的线条就如同女模特一样完美，此时身上还湿漉漉的，散发出一种十分刺鼻的味道，只不过它的脸可没有女模特那样诱人，而是极度狰狞，它的眼睛看上去跟人类的眼睛非常相近，只不过并没有眼睑，而是像鱼一样，眼珠子完全凸出眼窝。
　　看到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所有人都震撼到了，有一个从小生活在海边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大叫：“我的天，这是鲛人！它是海里的恶鬼，赶紧打死它……”
　　可是已经晚了，怪物转瞬间已经蹿了出来，嘴里发出一阵阵怪叫，上来就扑倒距离它近的一个人，几乎就是在一瞬间，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的胸腔一下子就被鳞片怪物的一只手给捅穿了，然后怪物露出满嘴的獠牙，一口咬断了那个人的脖子。
　　古潼一看被袭击的人肯定没得救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骂了一句粗话，然后对着怪物的脑袋扣下了扳机，子弹瞬间倾泻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怪物身上的鳞片相当厚实，就如同一层厚厚的金属甲片，子弹打到它身上的时候，只在中弹的位置爆开一层血红色肉花，而无法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不过怪物在吃到子弹之后，开始变得更加暴躁，竟然开始四处跳蹿，企图躲避子弹的攻击。但是它并没有放弃继续袭击古潼他们，而是一边躲闪一边在找时机继续扑向离它近的人，很快又有一个人被它抓了过去，直接就被撕碎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古潼一边开枪，一边喊着撤退，而此时他的耳麦中又传来了那个陌生男人挑衅的声音：“怎么样，怕了吧？不过我们花了那么多钱才买到这么一个宝贝，又正好遇到了你们这样合格的试验品，我是不会让这场游戏就这样结束的……”
　　对方的话音刚落，古潼一方的人再次遭到了狙击步枪的射击，在撤退过程中跑得快的一个人应声倒下，古潼一边开枪抵挡怪物，一边不得不喊停了后撤计划。不过对于那个怪物来说，这种轻武器对它的毁伤性实在有限，整个过程中还是再次有人遭到袭击，而且毫无还手之力，眼看这片树林已然成了一个修罗场。
　　古潼心里算是明白了，看来确实有人买下了海盗手里的金属箱，此时正利用箱子里的东西对自己这一方进行屠杀，这是一个陷阱。自己这次遇到的对手，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敌人。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已经死了一半的人，照这么下去，距离全军覆没为时不远了，他必须赶紧想一个办法，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得争取一下。
　　情急之下，古潼对着耳麦喊道：“我知道你在看着这一切，如果你能让怪物停止攻击，我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你！”
　　耳麦里很快就传来对方的回复：“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我有资格骗你吗？”古潼立即回道，一半是缓兵之计，一半是出于无奈。
　　“看来人在绝望之下还是会放弃所有原则的！好吧，你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游戏暂停一下也无妨！”对方说完就挂断了无线电。
　　紧接着，古潼听到从远处的半山腰位置，传出了一阵十分奇特的声音，这种声音如同用海螺吹出来的，刚一听上去还有些悠扬的感觉，可是在听了几秒钟之后，就会感觉这种声音里面又充满了一种哀怨和诡异，就像是有人在用这种声音演绎出一个无比凄凉的故事，让人十分不舒服。
　　但奇怪的是，当这个声音响起来之后，鳞片巨脸生物竟然立刻就停止了所有的攻击动作，而是侧耳倾听起来，嘴里不时还发出一阵“呜呜”的低吟，随后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半山腰方向走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的深处。
　　古潼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剩下的几个人也早就吓得半死，所有人眼睛里都布满了恐惧的神色，看着古潼，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鳞片生物消失之后，古潼听到那个人悠然自得道：“你看，本来是从你们的海里捞出来的东西，而控制它的方法却在我们手里，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谁说了算？”
　　“既然我们见过，你为什么不出来，我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还担心什么？”古潼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再次激怒隐藏在暗处的人。
　　“痛快！”对方似乎很有成就感，“把他们留下来作为人质，你自己离开这里，去麒麟岛海域那片被炸开的礁石下面取一样东西，然后拿着东西来交换人质。”
　　“你他妈说什么？那次爆炸是你们干的？！”古潼惊讶道，但他想不通对方这样要求自己的理由，随即问道：“鬼都知道麒麟岛海底全是礁石，你让我给你取什么？石头吗？那你要多少都行！”
　　没想到对方非常傲慢地笑了笑，说道：“你可真是孤陋寡闻，那里有一个地下古建筑群的入口……不过也不能怪你，我们也是炸了很多地方之后才确定了位置。刚才袭击你们的那个宝贝，就是在那次爆炸中被炸出来的，然后落到了那群海盗手里。我们获知这个消息后，查阅了所有的档案，确定这个东西来自麒麟岛的地下建筑群内。那么，一切的事情就变得明朗起来，我们必须出动，得到那里的东西。”
　　古潼越听越感觉对方的这个要求过于古怪，一时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的疑惑到达了极点，只能顺着对方的话问道：“既然你找到了地方，为什么不自己去取？”
　　对方回答十分干脆：“风险太大了！本来很多年前我们有机会亲自把东西取上来，但当时出了一些状况，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不过这次你的忽然出现，倒是给了我启发，让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通过这种交换的方式，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
　　“我答应你，但你得保证我的人都得活着，否则你的行为只能招来毁灭性的报复，你既然了解我的过去，就应该知道我的做事风格！”古潼说道，觉得对方刚才说的那些话似乎有点不符合逻辑。
　　此时此刻，古潼无法立刻进行反击，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对方是有需求的，而这种需求其实就是对方的弱点，对于古潼来说，这是一个反制的机会。所以，终古潼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他继续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有弱点的人果然好对付，这是硬伤，你们得改改这个毛病。”对方语气有些嘲讽地说道。对方话音刚落，从四周的树丛里，一下子钻出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海盗，把所有人都绑了起来。
　　海盗头子看到古潼，眼睛顿时一亮，就好像看到了向往已久的猎物，一拳就将古潼放翻在地，然后蹲下来拍打着古潼的脸，恶狠狠地说道：“竟然是你小子，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吧！还记得你们打死过我多少兄弟吗？要不是那群J国变态非要你去取什么狗屁东西，我他妈真想现在就把你割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古潼咬着牙，忍受着这种屈辱的对待，没有搭理这个本来该死在自己枪口之下的人，而是看了一眼被困的同伴，用眼神告诉他们：我一定会想办法来营救你们，活下去！
　　古潼站起来，对着海盗头子道：“可惜，这次你没有机会杀我，而我还有机会杀你……”
　　可是话音未落，古潼就感觉自己的脖子瞬间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颈部动脉，随之而来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他晃悠着身体，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知觉。
　　这是古潼后的记忆，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他已经躺在一家医院，他向一个来查房的护士问自己是在哪里，护士告诉他这是A市医院，是几个渔民将他送来的。
　　这时候，古潼所在单位的上司白鲸走进了病房，同行的还有两名身穿制服、拿着笔记本和文件夹的人，看样子是公安机关的。在听完古潼的汇报之后，白鲸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公安人员说道：“这位同志语言混乱，要么是撒谎，要么是精神出了问题，我建议等医院确诊该同志精神没有问题之后我们再来核查事实。”
　　白鲸客气地笑了笑，跟公安人员说道：“两位同志，这是我们机构的工作标兵啊，曾经当过兵，退役后来到我们单位，为祖国的海洋环保事业立下过汗马功劳，人格肯定没有问题，不可能说谎，我想他现在肯定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还请你们跟上级反映，再等几天他说不定就彻底清醒了。”
　　“好吧，我们过几天再来，但是在事实调查清楚之前，他需要随时配合调查。”公安人员说完就离开了。
　　古潼见公安人员走了，就问白鲸：“怎么回事，我是怎么回来的？”
　　一提到这个问题，白鲸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但还是说了出来：“现在的处境对你非常不利，一个星期前，你带着另外十五名同事的人头乘着一艘皮艇，在麒麟岛海域被一艘路过的渔船救起，那时候你已经昏迷了，之后就被安置进了市医院，你现在已经是嫌疑犯了。”
　　“人不是我杀的，你了解我的！而且，那个人答应我，只要拿东西做交换，就不会杀人！在他没有得到东西之前，杀人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古潼几乎抓狂了，他开始头痛欲裂，怎么也回想不起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逻辑是清晰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撒谎。
　　白鲸走上前，握住古潼的手，让他平复一下心情，然后俯身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古潼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以形容。
　　后白鲸起身，对古潼点了点头，并打了一个敬礼，说道：“请接受一个老兵的敬意！”
　　古潼坐在病床上，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原来白鲸也是军人出身，怪不得他会那么器重自己。
　　虽然古潼已经很久没有再打过敬礼，但出于习惯，看到白鲸对他敬礼，他也缓缓抬起手回了一个敬礼，但对于一个打过无数次敬礼的人来说，古潼这一次抬手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千斤之重。
　　白鲸向古潼所说的事情，其中大部分是古潼无法理解，甚至是无法相信的，但是白鲸似乎并不在乎古潼是否能够立刻相信和理解，他只是让古潼记住那些话并永远烂在肚子里，不需要告诉任何人，只需要在时机到来的时候顺着事态的发展去执行就可以了。
　　只是有两句话，古潼听是听懂了，却不得不去反复思考它的意义。
　　句话是：“从这天起，你被开除了。”
　　而第二句话的内容是：“记住，万物主宰，只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