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9979113
她终身顶着各种误解,
投入地活在那个时代的人间烟火中;
她无始无终地在真相和虚无之间行走,
等传奇转身,
只将功过化为春日流水与落花。
她不是孽海花,也不是我们所想象的传奇。
爱情是她每一次绝境逢生时的力量,虽然总是与悲剧不可分离。
她遭遇那些慈悲和残忍,疼痛和欢喜,
她与时光博弈,与岁月和解,
她风光背后藏着悲凉,悲凉尽头是一个粲然的笑。
到后,沾得一身的浮尘厌土,
但真相总算在春天抵达。
她不是孽海花(自序)
章 从花船姑娘到状元夫人
一 活着是的信仰
二 富记花船上的十年
三 遇见未来的个丈夫
四 从彩云到梦鸾
五 作别苏州
第二章 欧洲风光
一 启程远行
二 生命中任性而美好的三年
三 月亮化身的小孩
四 遇见俾斯麦
五 初遇瓦德西
第三章 繁华一梦终觉醒
一 回到北京
二 洪钧去世
三 重新漂泊
第四章 零落成泥香如故
一 再堕风尘孙作舟
二 上海故事书寓
三 上海故事李鸿章
四 天津金花班
五 八大胡同
六 生逢乱世
七 杨立山之死
第五章 谁成就了谁的传奇
一 一个会说德语的中国女人
二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三 与亲爱的德官重逢
四 议和赛二爷
五 人生唯有离别多
第六章 人生几度秋凉
一 无愧社会和苍生
二 深牢大狱
三 曲终人散
四 第二任丈夫
五 夫死女亡
六 种桃道士归何处
第七章 后一点的甜
一 上海京都赛寓
二 四十九岁时的一场“初恋”
三 后一次婚姻
四 如意郎君
五 爱别离 求不得
第八章 美人暮年
一 居仁里的“江西魏寓”
二 一纸呈文与新闻头条
三 生命落幕
赛金花年表
Chapter01
章
从花船姑娘到状元夫人
那个女子,满身都是洗也洗不尽的春色。
眸子闪处,花花草草。笑口开时,山山水水。
但那块发光的松石,却折射着她一生的因缘。
她坐在自己的深处避邪,起来后再把那些误解她的人白白错过。
一挥手,六尘境界到处都是她撒出的花种。
—仓央嘉措《那个女子》
每个人都有过那种一碰即碎的镜花水月的梦。
在赛金花的一生中,她大约只有几次想到过父母。一次是在京城刑部的深牢大狱中,隔壁狱友的亲人送来的饭菜香味飘过来,她忽然想起了母亲。一次是和魏斯炅结婚前,他问到她的家里人,她于是就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她的童年。还有一次是在她年迈之时,一个人孤寂地蜷缩在床榻上,旁边大红梳妆台上蒙了一层灰埃的镜子,折射出她的一张苍老而愁苦的脸,那神情像极了她的父亲。
除了父母为她取的闺名灵飞和乳名彩云之外,对一般人来说,名字的意义在于承载了上辈人的祝福,或者仅是个代号。而名字对于她,便是用以区分生命中各个卓然不同的阶段的标志。在浮浮沉沉的一生中,她曾有过十几个名字,分别代表着十几种时光。
她的名字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暮年时几乎都记不全,或者自己都能弄混淆。比如寄人篱下给苏州曹家做养女时的曹梦兰;夜泊秦淮弹唱《后庭花》时的傅彩云;身为宝马雕车香满路的状元夫人时的赵梦鸾;在天津组建“金花班”时的赛金花—当然这个名字为大众所熟知;还有飒爽英姿女扮男装于皇家园林中游玩时的赛二爷……可以揣度,那年瑟瑟寒秋,蜷缩在病榻中的赛金花曾说,她只希望自己从来都只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赵彩云,一个是赵灵飞。然而不管怎样,她知名的一个名字依然是赛金花,至少从她的隐秘的内心深处,对于这个名字也曾产生过不少的眷恋和骄傲。所以,我们就称她赛金花吧。
她出生在徽州黟县的一户曹姓人家。黟县是黄山脚下一个安静的古村落,相传陶渊明在此写下《桃花源记》,现代人所熟知的旅游景点西递村和宏村也正是在这里。她的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村落,老人们都说这个地方风景好但是阴气太重,村里处处弥漫着霜露凝重的阴湿。那一排排古村落老屋,藏在层层叠叠的光影中,就仿佛藏着一个个幽深的秘密。很多年以后,这个地方建起了一座赛金花故居,在里面造了不少景致,有的叫双桥截春,静寄弄鱼,有的叫远风耸逸,环碧秀色,给游客留下了不少想象空间。
早期在当地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谣:“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徽州人倒没有那么强的坚守故土情结,很多人少小离家,从此义无反顾地与故乡渐行渐远。
那生于斯而不长于斯的故乡,便随着少小离家的风烟而渐渐模糊了。
她出生那天是十月初九,南方一般从这个时候天刚开始冷。黟县民谣里有一首《十二月花名歌》,说到十月是这样的:“芦花似雪飞,初冬时节百花稀;山头枫叶呈奇采,赛过三春锦绣围。”黟县的乡亲们应该不会想到,几十年后,有一个同乡姑娘的名字比这首民谣要更出名得多。
在她出生后的一两年,太平天国运动已进入苟延残喘的尾声,仍有一支战火燃烧到徽州,四处捕杀清朝官员。她家是大学士曹振镛的后代,一听到风声,全家老少便急匆匆从徽杭古道逃往苏州。这条古道算是她生命的起点。而战争令她感到厌恶,大概就是从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开始。
到了苏州后,在一个远房婶娘的帮助下,全家躲进周家巷安顿下来,并在巷尾开了一片小小的当铺。赛金花成年后自称出生在苏州,倒不是为了刻意隐瞒这段逃难的日子。一来在徽州之前度过的短暂的婴儿时光,她自然很难记得;二来她真正开始有作为一个女孩的意识,也是从来到了苏州城开始。
邻家住着一个孀居的女人,近四十的岁数了,依然一身碎花袖口的衣裳、梳着齐齐整整的发髻,穿着一双绿色底上绣着一朵大红莲花的花丝鞋,顶着微雨,细碎的步子走在青条石板上,那行走时香风细细、娉娉婷婷的俏丽模样,深深地烙印在童年的赛金花的脑中。她经常会偷偷地站在她家的窗下,听她用一种醉里吴音相媚好的声调念一首诗:“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她有时候发现了窗外站着的小女孩,会对她说,小姑娘是听不懂的。赛金花便有几分羞赧地跑开,过几天又会如同着迷般站在她的窗户底下听她念诗。
每一个字她都不懂,但她深深地记住了她念的每一个字,也对那声音背后的寂寞似懂非懂。若是被祖母看见,一定会训斥她,少与那个每天涂脂抹粉的女人接触。她知道祖母不懂得这个美丽的女子,至少还不如她懂得。
虽然搬到了苏州,家里依然习惯做徽菜,有一道安徽的传统小吃叫作状元饭,据说得名于明朝的状元刘若宰。状元饭是用红米苋煮出苋菜汤,再加上熟猪油拌的糯米饭,一般人觉得油腻,她却非常爱吃。祖母经常边叹气边打趣道,可惜不是男儿身,要不然吃了状元饭便能当状元咯。
她从小就善于选择性地遗忘。比如她的脑中偶尔浮现状元饭红彤彤的样子,却想不起母亲做的那碗饭的味道;她的记忆里时常有那个从巷子里经过的邻居家美丽的女人,却很少会出现父母的形象。那是一对愁眉苦脸的中年夫妇,每天不是在担心追兵,就是在愁于生计。母亲是个典型的徽州女人,常年穿一身宽大的青衣黑裤,能干而寡言少语,只有在窗边飞针走线时才能看出她的满腹心事。
而父亲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是缺失的,他经常不在家,当铺的生意也都是祖母和母亲在张罗。起初据说在躲追兵,后来太平天国的残部都被剿灭了,他每天和一些旧时的朋友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谈什么,再后来那些朋友一个个都不再上门了,他每天仍旧出门,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家。父亲几乎没有单独对她说过什么话,只有一句训诫,也是她日后拼命想要忘记的: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长大后能正正经经嫁人,不沦落风尘就够了。
家里那种暮气沉沉的气息侵蚀着她的潜意识,她的一生之所以那么如饥似渴地追寻着生机和欢娱,源头正在于此。
赛金花到了十岁上下,出落得娟秀动人,身量虽还是幼女的样子,五官却不稚嫩,鹅蛋脸,纤巧的鼻子,充满女性的柔情。巷子里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总喜欢有事没事转到她家的当铺前和她说说话,就连那些成年男子,经过她身旁时也会多看几眼。邻居们都称赞她的美丽,只有母亲常常叹息,一个女人倘若生得貌美如花,注定会因此付出代价。
所以家里人都刻意不打扮她。她几乎没有一件鲜艳的衣裳,身上穿的都是祖母和母亲的旧衣服改做的,不是黑就是灰,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难得的素净。“披褐怀玉”这个词也可以有另外一个注解:身穿粗布衣裤,也掩饰不住面容的如花似玉。她渴望拥有一件漂亮衣服,哪怕只是借给她穿几天都好,她穿着这件衣服在巷子里翩翩行走。但她懂事,这份惦记从未向家人提起过。
到达苏州后的第三年,赛金花的父母就生病了。本就一般的家境更加一落千丈,日子过得很清苦。在她十岁到十三岁之间的三年内,亲人一个个地离开了,祖母去世时,她没有哭,姐姐去世的那一天,她没有哭,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掉下眼泪。童年时的经历是潜伏在她心里的一个深渊,即便扔一块巨大的石头下去,也发不出任何的回响。
父母双双病故的那一年深秋,她刚刚虚岁满十三。那个当初帮她们安顿在周家巷的远方婶娘又出现了,一阵抹泪顿足之后,收回了那处房子。她怔怔地站在海棠花纹的窗棂前,感觉一个属于她的少女的王朝就这样消失了。在那个少女的王朝里,虽然过得不富足也不幸福,终究是在家人的荫庇下,像其他的闺阁少女一样生长着。
婶娘带着哭腔搂紧了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长篇话,比如她家老公不争气几个孩子都吃不饱,比如她也很怜惜她但是家庭贫寒爱莫能助,但赛金花只听进去了一句话:“孩子啊,你该怎么活下去?”
这本是一句类似敷衍的措辞,却像忽然点醒了她。赛金花永远是个世俗的女子,是因为就从那天起,她无家可归,亦无篱可寄,她没办法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父母双亡后,还能投靠大户亲戚,尚有伤春悲秋的闲暇。
婶娘在哭够之后,给她留下一点吃的,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然拉住她的衣袖,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对婶娘磕了一个头,说:请您帮帮我,我想活着。
她那伶仃的小身躯,拼尽了十三年来的所有心力,想到的只是一个原始的本能:我该怎样活下去?按照现代女性的价值观来看,她正在通往一条自我堕落与自我毁灭的路途中,只有人格的自由和个性的独立才能拯救她。而对于身处那个年代、那样的情境之下的赛金花而言,活着便是的信仰。当全世界都要放弃她的时候,她还想要执拗地追赶并贴近这个世界,去见一见那些未知和新奇,去继续感知那些温度和光亮。这是一个十余岁小女孩的朴素的生存哲学。
婶娘停下来,迟疑地问: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吗?
她说,是。
婶娘略一迟疑,尔后露出笑容,点点头。很快她又背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这个婶娘,将她带到一条叫做富记的花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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