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08094182
夏朝粗蛮的小王子姒癸(夏桀),
对各部落方国严苛统御。
他逼死了商族老酋长,
燕图腾失色,天下噤声。
姒癸夺走了成汤(商汤)的梦中情人,
成汤为美人妺喜夤夜闯营,行刺未果。
聪颖的奴隶伊尹,助成汤揭幕血燕复仇,!
奸佞诱惑夏桀日渐荒淫无道,
商族首领成汤心怀厚德仁慈。
成汤蓄力二十年,血火拼杀十一战,
终使商部落赫然傲立,睥睨夏家天下。
成汤作《汤誓》,率领天下部落联盟
与姒癸血战鸣条山。剿灭夏家!
三千诸侯大会,推举成汤为商朝天子。
第 一 章 少年姒癸初露锋芒 九夷俯首示好朝廷
第 二 章 姒发赐名天下 燕燕往飞商汤出世
第 三 章 街痞赵梁献媚王子 姒癸示爱被逼比武
第 四 章 童年商汤立志成才 姒发遗嘱警惕九夷
第 五 章 商族觉醒普及学堂 姒癸霸权巩固江山
第 六 章 姒癸执迷封禅泰山 东巡遇刺故作大度
第 七 章 少年商汤猎狼炫耀 姒癸出兵征伐犮咙
第 八 章 示癸中魔离奇去世 商汤冒死上山引水
第 九 章 姒癸征伐只为猎色 妺喜被迫入献王宫
第 十 章 辛妤出嫁陪媵奴隶 伊尹设计激励商汤
第十一章 伊尹阴谋驱散长老 赵梁挥霍再建新宫
第十二章 长老弥留推荐仲虺 姒癸奢侈乔迁新都
第十三章 商汤抗贡被囚夏台 伊尹卧底私通妺喜
第十四章 九夷厌倦放弃中原 天下联军挑战朝廷
第十五章 鸣条大战夏军溃败 商汤革命流放姒癸
第十六章 姒癸妺喜同死南巢 商汤献身人祭大旱
章 少年姒癸初露锋芒 九夷俯首示好朝廷
下午,灰暗的天空不断有雷电闪过,沉闷的雷声慢慢回荡在地面上,警告人们一场暴风雨即将覆盖大夏帝都。
一只背羽黝黑、翅尖尾叉的燕子啄着虫子飞进了王宫议事大殿屋檐下的巢窝,独自享用美食。议事大殿里,宫人点燃油灯使光线稍稍明亮了一些。大殿中央的侧位上,少年王子姒癸表情冷峻,盘腿坐在笋壳编织的蒲团上,周边围坐着数名大臣和前来帝都纳贡的商国老国君示壬。不远处的墙壁上钉着一张硕大的牛皮,上边画着帝国疆域地图。
王宫院子里,十几名侍卫七手八脚抬来一口大铡刀,咚的一声放到了地上。司徒洪保生走进了大殿,施礼说禀王子,铡刀已经备好,随时可以行刑。
少年王子姒癸大喝一声:“把薛国的两名使臣押上来!”
薛国与商国一样,都是夏朝诸侯方国,位于大夏版图的中原偏东方向。
几名王宫侍卫押着五花大绑的两名薛国使臣走进了王宫大殿,少年王子姒癸咬牙切齿地说:“我再问你们后一遍,是否执意抗贡红宝石?”
其中一名肥胖使臣央求说:“王子啊,您亲自过去查看一番,薛国矿洞已采百年,完全枯竭,确实没有红宝石了。”
“市场上明明有人兜售红兔毛水晶,铁证如山,你还狂言枯竭!”少年王子姒癸大喝一声,“恶意抗贡,蔑视朝廷!将他狗头铡掉!”
几名侍卫押着肥胖使臣踉踉跄跄走出了大殿,肥胖使臣拼命挣扎……一阵惨叫传进了大殿,一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王宫大院的石头地面,几名侍卫也被溅了一身血迹。
另一名使臣吓得昏死了过去。少年王子姒癸吩咐:“把他扔上牛车,那点破高粱还让他捎回去,命他给薛国国君捎信,半年之后若不见红宝石,大军压境,鲜血和屠杀将教会他们敬重朝廷!”
昏死的使臣被拖出了大殿。
少年王子姒癸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商国老国君示壬,冷冷地说:“据我所知,老国君在自己宫中夜夜美女相伴,歌舞升平,老国君是没有时间处理政务吧。”
老国君示壬七十多岁,长得十分瘦弱,满脸皱纹,脸色苍白。由于旱涝交替,农业大幅减产,他连续两年没有给朝廷上贡了。今天,他带着五十岁的儿子示癸一起来到帝都,他知道凶多吉少,颤颤巍巍地说:“……禀王子,臣才疏学浅,对百姓指导无方,以至于国力衰弱、百姓逃荒,唉,民不聊生啊……”
示壬的儿子示癸跪在边上,不敢说话。
少年王子姒癸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老国君头冠上的美丽羽毛,说:“老头儿你不要东鳞西爪,死神已在等待,你有何遗言尽可提出,免得带到阴间。”
白发苍苍的示壬立刻蔫了,知道今日必死无疑,那口明晃晃的大铡刀已经沾染鲜血,少年王子姒癸一定不在乎多铡几人。示壬十分害怕王子姒癸,尽管他还是一名少年,可他身材高大,表情严峻,眼光锐利地像刀子一样直刺人心,他的威名远扬到大夏帝国疆域所到的每一个诸侯方国。
“哦……不不,王子明察,臣常年卧病,夜夜咳嗽不止,宫中不过丫鬟宫女端茶熬药而已,商国国力何以歌舞升平啊。”示壬连忙解释说。
一道闪电之后,天空传来一阵更加明晰的雷声。
“那我来问你。”身材健硕的少年王子姒癸横眉冷对,“你今日之行带来不少歌姬舞女,共有几何?”
“这个……我确实没有细数……”
“面对铡刀你还不如实招来,放心,我会安排你儿子把你的尸首送回商国。”
“不、不、不,我不能死啊,商国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去做……”
“不需要了,你死之后,他们会推选你儿子作为新国君。实话告诉你,我亲眼所见歌姬舞女足有二十辆牛车,民不聊生,哪来这么多歌姬舞女?”
示壬吓得双臂抱在胸前向少年王子姒癸施礼道:“王子明察,臣所带不过农妇村姑。按照惯例,诸侯前来帝都必定献歌献舞,以示敬仰。可是,商国没有舞女,只好民间选拔,臣已尽倾国之力,王子,我们献给朝廷的可是商国民众一片赤胆忠心啊。”
“赤胆忠心?那我再问你。”少年王子姒癸腾地站起身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气愤地说,“连续两年抗贡,你们哪有忠心?每逢朝廷出兵征伐,你们总是缩头缩脑躲在暗处隔岸观火,哪有赤胆?你要时刻牢记商国由朝廷分封,没有朝廷庇护,弱小的商国早已被其他方国兼并。你所作所为哪里谈得上敬重朝廷?哪里谈得上对朝廷忠诚?你懂得大夏法度,拒绝纳贡意味反叛,依我脾气早就砍了你,不然,朝廷政令今后如何向天下发布落实……”
又是一道闪电,雷声伴随着雨点飘落下来。王宫中的大臣们明显感到了一丝寒意。
臣知道王子心中有气,白发苍苍的示壬说:“那是因为去年您父亲……新夏后登基……臣未能及时接到通知……”
“什么?通知皆由我派专人送达,你竟敢说没有接到?”少年王子姒癸气愤至极,停住脚步,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指着示壬说,“可恨的是,老夏后……我爷爷驾崩的时候,你身为诸侯竟然缺席葬礼。你是大夏朝廷分封的国君啊,夏后驾崩你都不来,眼中还有朝廷吗?偷奸耍滑,我对你的言行早就洞察其奸了。”
“臣认罪……那时臣……病重在榻,获知消息十分滞后,以致延误行程,绝非故意……”示壬不断用衣袖擦拭白发间淌下的汗珠,说,“这次臣来帝都特意带足了三年贡品……”
“晚了!朝廷的法度是本年度抗贡就要征伐,再说朝廷不在乎你那点小麦。现在我不言征伐,我放过你的族人,还有你儿子,只砍你一人脑袋,好让你们商人记住今后必须按时纳贡。来人,将商国国君示壬押在大院中央,铡头示众。”
几名如狼似虎的王宫侍卫扑过来架起了白发苍苍的老国君示壬。
“不!”示壬的儿子示癸起身喊道,“商国冤枉啊,商国始终不敢对朝廷有二心啊……”
“怎么!你要和老国君一起死?”少年王子姒癸问,“还是你替老国君去死?”
“慢!”老国君示壬挣脱了侍卫,自己站稳身体,说,“他不能死啊,商国还要继续为朝廷做事,商国不能断代啊……”
少年王子姒癸说:“是你儿子执意要替你而死,我只好成全他……”
谁都没有料到,白发苍苍的老国君示壬突然大吼一声朝着大殿的柱子撞去,脑袋与柱子发出令人心颤的撞击声,示壬瘫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脸颊。
“父亲!”儿子示癸扑了过去,“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少年王子大声说:“擅自在王宫冲撞立柱,妄图自杀,要挑战朝廷威严吗?来呀,将他儿子示癸拉出去铡了!”
几名侍卫不由分说将示癸拖到院子里,按倒在大铡刀旁边,示癸拼命挣扎,大声喊道:“王子明察,我对朝廷一片衷心哪,我妻子怀孕在身,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啊……”
“夏后到!”王宫执事洪亮的嗓音传遍了王宫大院。
后,在夏朝时期是“王”的意思,帝王被尊称为夏后。
“住手!”夏后姒发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虽然低沉,却极具权威。
几名侍卫看见疾步走进王宫大院的新任夏后姒发,连忙松开示癸,示癸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夏后……是你吗……我商国的示癸,商国冤枉啊,我父亲冤枉啊,夏后只要给商国机会,商国一定加倍纳贡。”
“胡闹!这是怎么了,吾刚刚外出几日,谁敢在王宫杀人。”夏后姒发十分生气,他走近示癸说,“你是商国的?不要怕,跟吾来。”
夏后姒发带着浑身湿漉漉的示癸走进了大殿,身后随从收起了雨伞。
收起来!夏后姒发命令少年王子姒癸说:“王宫之中谁敢随意拔剑?”
“父王!”少年姒癸十分不满父亲的阻拦。
“够了!坐下!”夏后姒发快步走到大殿中央自己的位置盘腿坐下,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老国君示壬,心中明白一定是王子姒癸下的狠手。
少年王子姒癸气愤地将佩剑狠狠插入剑鞘。父亲是夏后,大夏朝廷的帝王,他说话姒癸不能不听。但是,姒癸并没有坐下。
大雨倾盆而下,雷声加上雨声从院子传进大殿,大殿里的气氛凝固了许多。
示癸跪在地板上扶起了父亲示壬,哆哆嗦嗦地说:“夏后明察……四百多年来商国始终紧跟朝廷,从来没有二心啊。”
夏后姒发口气缓和地说:“吾知道商国近有旱情,别的方国也有,关键是你们没有及时禀报朝廷。吾曾经数次接见老国君,深知他为人忠厚温和,少言寡语,经事小心,治国严谨,嗨,七十多岁耄耋之人不可能故意违背朝纲。过去之事一笔勾销,谁都不许再提。命太医给老国君疗伤。那个示癸,请你来讲讲,商国歌舞有什么特点,与其他诸侯国的歌舞、民风有何不同之处。”
两名太医快步走了过来,接过老国君示壬,为他检查伤口,涂抹草药。
夏后姒发指着附近的位置示意示癸坐下,少年王子姒癸狠狠瞪了示癸一眼,自己盘腿坐下了。
“好、好。”示癸擦了额头上的汗珠,不敢坐下,他察觉到了少年王子姒癸凶狠的眼神儿,只是装作看不见。他知道,若是将来这个姒癸坐上帝位,早晚会把商国当作出头鸟抹了脖子,甚至故意找碴儿灭了商国。
示癸哭丧着脸介绍说商国地处黄河中下游的中原地带,歌舞大多反映民众种地耕田,鼓点节奏比较明显,歌声比较高亢,舞姿动作幅度比较大……
夏后姒发看看周围说诸位大臣你们都不要沉闷,诸侯献贡亦是前来述职,有何需要了解询问的公务可以直接向商国提出来……没有也罢,王宫氛围严肃有加,今日又赶上雷雨,可能让老国君感到有些沉闷。那么……今日议事早点结束,也让老国君早些歇息。春雨贵如油,天神给了我们一个好兆头,今年会是丰收年。明日雨过天晴,吾决定在王宫外的广场演出商国歌舞,允许帝都百姓前来观看,人多热闹。吾正是让天下人看看,天下是大夏的天下,普天之下只有众心归一,华夏大地方才出现祥和的良好局面。
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明日的歌舞表演。
“来呀,”夏后姒发命令王宫执事,“送老国君示壬前往客栈疗伤歇息。”
“慢!”少年王子姒癸说,“商国还有一件重大机密隐瞒了朝廷,实属大逆不道。”
示癸和大臣们都看着少年王子姒癸,不知他要披露出什么惊天秘密。少年王子姒癸说:“你们商族,以燕子为图腾,每年春天你们商族领地有大量燕子对不对?”
“对!”示癸点点头说。
“前些日子,远在西边的尧国国君宲雍前来帝都,送给夏后十枚上等白燕窝,在尧国向你们商人偷买的,花了一千个贝币。我现在问你,你难道不知燕窝有特殊功效吗?”
“知道啊……”示癸又点点头,解释说,“不是家燕……可食用燕窝是金丝燕的窝,金丝燕每年春天从远方飞来商国山区筑巢产卵繁衍后代,燕窝具有奇特养生功效,治疗肺虚、咳嗽、盗汗、咯血、胃气虚等症,性平味甘,神奇的是女子服用能够百年不老,永葆青春……”
“那你为何隐瞒下来不向朝廷纳贡?”少年王子姒癸厉声问道。
“这个……”示癸说,“商国自从子契以来立有族规,四百多年从不许猎杀燕子,更不许食用燕窝,否则一律处死,所以谁都不敢采摘燕窝……”
“我不管什么家燕金丝燕,你们的族规在帝都无效,夏后大人已经食用燕窝,难道你要弑杀夏后不成?”少年王子姒癸问。
夏后姒发眯着眼睛没有说话。他知道商国示癸所述大致是实情,然而他需要朝廷之中有人站出来替他教训一下那些不太听话的诸侯,尤其是两年没露面的商国。姒发假装思索,任由王子姒癸发难。
“这个……”示癸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许猎杀燕子,那是你们对族人的规矩,你完全可以把燕窝献给夏后,夏后不要你们的燕子。”
“那……可不行!”夏后若是强令商国违背四百年族规,若是族人得知此事由我示癸而起,回到商国我会被族人杀死。
一名太医忽然起身说:“……启禀夏后……老国君已经死了,头上的青铜头冠卡进额头穴位,已经断气了……”
“死了?”少年王子姒癸说,“你们商人好厉害啊,动辄以死亡威胁,显示商人野蛮?朝廷害怕野蛮部族吗?”
示癸立刻起身扑向了示壬,哭着说:“父亲……您怎会这样,来时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加倍进贡,朝廷会原谅我们……”
少年王子姒癸说:“少在王宫哭丧!你今日必须答应!每年纳贡三百个燕窝,否则,你就死在帝都吧,免得回去死在族人手里。”
“天哪!我真不能那么做……”示癸双手抱头跪下说,“那是我们的燕图腾……四百年啊,商族先祖子契定下的规矩……子契与你们夏族先祖大禹是亲兄弟啊,他们当年共同治水,情同手足,怎么今日到了相煎相逼的地步啊……”
“纳贡燕窝,只要三百个,朝廷免去商国其他所有贡品。”少年王子姒癸非常肯定地说。
示癸看了一眼父亲示壬的尸体,他突然站起身来,发疯似的大喊一声:“冒犯图腾神是大逆不道!你们杀了我吧!我也不活了!”他冲出大殿,在倾盆大雨中冲向大铡刀,自己躺在上边,双手摸着把手向下拉。几名侍卫连忙扑过去掰开他的手,但是铡刀锋刃还是割破了他脖颈的皮肤,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在地上。
头冠羽毛的示癸躺在大铡刀下放声哭泣,哭得肝肠寸断,雨点不断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几名侍卫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个发疯的中年男子。
“好了!”夏后姒发说,“燕窝一事朝廷改天廷议,今日……司徒你派人安排送老国君遗体暂停客栈,好言宣抚,朝廷发放雨具,明日启程返回商国,商国舞蹈取消,不再演出。散朝!”
姒发知道,事情只能到此为止,既不能一味纵容也不能严肃过头。大夏帝国自大禹建立以来,历经召开与共工决战的涂山之会、有扈氏伯益武力争夺王权、姒启生活腐化荒于朝政、太康荒淫失国四十年、少康隐姓埋名艰难复国、孔甲王宫养龙遭天下耻笑,现在的大夏不再是四百年前那个一呼百应的大夏帝国,而且自然环境变化无常,不仅商国连年灾害,整个华夏大地农产歉收,百姓流离失所,国力锐减,朝廷已经没有能力征伐那些诋毁朝廷的诸侯方国。近十年来,很多方国纳贡时,国君不再亲自前来,使臣将东西扔下就算了事,弄得朝廷很没面子,又不便发怒。今日,毕竟商国老国君示壬带着儿子亲自上门纳贡,献其歌舞,给其他诸侯国做了一个榜样,这样的榜样夏后姒发十分需要,他需要更多的方国国君顺从朝廷,不要独自算计,更不要暗中与朝廷作对。
大臣们散了,撑着雨伞离开了王宫,大院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
大殿里只剩下夏后姒发、少年王子姒癸两人,夏后姒发突然发怒说:“从今日开始,你必须学会斯文,你才十几岁啊,不能动不动就杀人。”
“不杀就不能平天下。”少年王子姒癸恶狠狠地说。
“你的蛮横只会激化社会矛盾,引发更多人仇恨朝廷!从今日开始,你敢再杀一人,吾就宣布取消你储君身份!滚出吾的大殿!滚!”
示癸原本计划办完纳贡之事陪同父亲前往尧国探望国君宲雍,得知宲雍用几个燕窝出卖了商国,示癸立刻从骨子里仇恨宲雍。
垂头丧气的示癸拉着父亲的遗体打道回府,一路上猜想回到商国提出贡献燕窝时族人究竟如何当面翻脸,甚至将他杀了祭祀燕图腾。可是,父亲已经死了,他不能再死,不能让娘胎里孕育四个月的儿子或者女儿出生就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赶着牛车的示癸进入商族领地,披麻戴孝十分悲壮,然而,刚刚提及贡献燕窝,商族长老们立刻炸了窝,事态果然像想象的那样充满火药味,示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长老们猛烈围攻他,提议弹劾储君甚至杀了他,用他的人头向朝廷施压。
示癸知道事关重大,毕恭毕敬地将七位长老请到祖庙,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商议此事,同时商议为老国君大丧。
一些敏感的族人闻讯,纷纷跟在长老们身后走向祖庙,悄悄躲在外边偷听,希望能在时间获得重要信息。此时,关于储君示癸即将被砍头的猜测像瘟疫一样在族人之间传递,奇怪的是沿街犬只莫名其妙地狂吠,一些鸡鸭也纷纷冲上街道,或者飞上了矮树,预示商国将要发生一次地动山摇的大事件。
依据商族族规,长老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国君失职时有权弹劾国君另立新君。商族长老会的当家人是白胡子长老,三十岁就白了胡子,当时被称小白胡子,后来年迈又被改称老白胡子。
老白胡子首先发难,指着示癸的鼻子说:“住口!你敢再言燕窝,我立刻提议杀了你。”
示癸的手指有些颤抖,哭丧着脸说:“我父亲撞了柱子,你们不能让我也一头撞死在帝都才算尽职。”
一位性格温顺的长老拄着一根山梨木拐杖,拐杖扭曲细长足有一人多高,镶嵌一只羊头骷髅。他说:“大家不要太着急,听示癸把事情讲完,夏后怎会如此苛刻,难道他们夏族没有信仰?没有图腾神?”
另一位矮个子长老一蹦三跳地:“说不需要讲完,不需要!老国君已经死了,示癸你若想继位国君,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夏后,坚决不行!商族不会出卖高贵的信仰。”
老白胡子说:“你们听听外边的犬吠鸡鸣,畜生都知道此事没得商量。”
示癸说:“不是夏后……是王子提出的。”
“王子怎知燕窝功效?”矮个子长老质问。
“是……尧国国君宲雍……该死的宲雍编造谎言说咱们商人前往尧国经商,私下卖给他十个白燕窝,他花费一千个贝币,当作宝贝献给了夏后……”
“是谁?谁敢私采燕窝?”矮个子长老气愤地说,“我要亲手砍了他!”
“不知道。示癸说夏后没说王子也没说。”
“这事好办,”老白胡子说,“吩咐下去,看看谁去过尧国,问也能问出来,必须杀一儆百。”
“独眼子蒙去过尧国,顺便逛了帝都,我们一起回来的,很多族人都知道。”示癸说。
“你该审问他,你是储君,有权当场杀他!”矮个子长老瞪着眼睛说。
“我问了,他说没有,他不承认,我能如何。”
一位身材瘦弱的长老始终低着头,唉声叹气说:“罪过啊,即便杀了他,也难挽回局面了。”
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说:“还是派人把子蒙叫来,咱们一起审问他,当着列祖列宗他不敢不承认。”
子蒙被叫来了,他三十多岁正值壮年,一脸惊恐的样子。由于年轻时调皮,被山林乱枝戳瞎了一只眼睛。
老白胡子瞪着眼睛问子蒙:“你认识尧国国君宲雍吗?”
“不认识啊……商人只管经商,认识国君做什么?”
“你把燕窝高价卖给了尧国何人?”
独眼子蒙当时就跪下了,说:“不是我,我常年在外经商,偶尔回家待不了几天,跟妻子亲热还没时间,怎有心思上山采摘燕窝?再说我独眼难辨山道,从不上山……”
“族里……别人偷了托你去卖?”矮个子长老问。
“四百年族规啊谁敢违反,再说你们出去看看,天下到处都是燕子……”
“少那么多废话!”矮个子长老说,“你发个毒誓吧,毒誓。”
子蒙冲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说:“我子蒙在祖庙发誓,若我参与倒卖燕窝,天神罚我全瞎,出门就让雷公劈死……”
突然,地下发出一阵沉闷巨响,大地颤动起来。示癸的牛车停在祖庙外边,黄牛发出哞哞的叫声。
“你敢撒谎!”矮个子长老厉声说道,“雷公尚未生气,地公已经发怒了。”
子蒙晕头转向地看着大家,说:“或许是外族人采摘了外地燕窝,冒充商族燕窝也未必可知……”
“胡说!天下只有商族燕窝好,外人如何冒充得了。”矮个子长老说。
示癸捂着脑袋说:“我怎么会突然头晕……”
“地震了……是地震了……”独眼子蒙说着站起身来跑到了祖庙外边。
大地颤动起来,一些树木也在摇晃,祖庙屋檐的瓦片掉了下来,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快出去!”示癸向房间里的长老们喊道。
房屋顶棚的尘土肆意落下,长老们个个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不停地咳嗽。瘦弱长老被瓦片砸中了左耳,鲜血直流。祖庙外边的族人个个惊慌失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示癸冲着众人大声说:“定是地震了,大家快散开,都到空旷地方去。快!”
众人一哄而散,独眼子蒙跑了,长老们也纷纷散去了,不期而遇的地震打断了对储君示癸的审判。
示癸慌忙驾着牛车,捎上老白胡子、矮个子长老沿着街道四处查看,大声询问有没有人员伤亡。一直忙到大半夜,准确数字统计上来了,三死七十六伤,死者之一是独眼子蒙的患病妻子,倒塌的房屋掩埋了她;还有一位是瘦弱长老的儿子,他将老妈推出了房间,又将怀孕妻子拖出房间,然后他去唤醒熟睡的女儿,自己和女儿双双被房梁砸死了。
天亮了,余震过去了,一宿未眠的长老们回到王宫大殿,与示癸商议如何处置地震损失。
大殿中央墙上悬挂着一张牛皮,上边画着一只飞翔的燕子。
示癸盘腿坐在地板上,一脸疲惫地说:“谁家有困难都报上来,族人共同帮助他们,尤其是房屋倒塌的人家,赶紧复建房子,任何人都不能无家可归。”
瘦弱长老痛苦地说:“完了……咱们商族完了……这是天谴啊……”
几个人正说着,独眼子蒙号哭着闯了进来,进门就蹲在地上大声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糟老头子要赔我妻子,你们若不命我去祖庙,她不会死……”
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说:“子蒙你要节哀,我们也很伤心,谁都不知……”
子蒙哭着说:“当时我若在家定会抱她一起逃出……都怪你们逼我去祖庙……”
老白胡子说:“须眉男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常年在外经商,房屋年久失修,你若在家说不定你也被埋进去了。”
“我愿意去死啊,”子蒙说,“现在她死了,留下一个小童子我可如何办?我不能带着孩子四处经商……都怪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白发老头早该出去开阔眼界,燕子并非商国独有,天下到处都有燕子,中原有,沿海也有,人家外族就没有那么多族规……”
矮个子长老厉声说:“住口!子蒙你大不敬的言辞若是昨日在祖庙说了,定遭报应!”
“我光棍一个无所畏惧了!倒是你们这些黄土埋到脖颈的糟老头子动动狗脑子想想吧,我没做坏事我妻子却死了,你们拒绝向夏后进贡燕窝,商国立刻遭遇地震,到底什么是报应,房倒屋塌人畜伤亡,鸡飞狗跳哭声一片,天神啊,天下哪里有公理可讲……”
独眼子蒙哭喊着,站起身来疯疯癫癫地走了。
“疯了!他简直是疯了!”矮个子长老愤愤地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为子蒙刚才说的后一句话,究竟什么是报应呢?
示癸开口打破沉默,说:“其实我不想活了……我差点死在帝都,他们抬来大铡刀要铡我,我没屈服,他们逼我答应进贡燕窝,我死也不干,我扑向大铡刀自杀,你们看看我脖颈的伤口,他们又不肯……商族中了夏族魔咒,我不想活了,我已经年过半百……若非我妻子扶都怀孕,我当时就死在帝都了。唉,我没骨气啊……没骨气啊……”
“你意思是咱们必须向夏后屈服,没有别的选择?”矮个子长老质问。
“没有了,”示癸摆摆手说,“真没有,你们不信,自己去帝都向夏后解释吧,他根本不听。也有选择,就是打仗,若是商族军队血洗夏族,我们就不用纳贡了。”
“胡扯!一派胡言!老白胡子说屁大的商族如何打败统治天下四百多年的夏族?”
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说:“商族即使打胜也是第二个后羿,被万人唾骂,骂我们篡夺夏禹开辟的天下,后我们再被其他诸侯集体征伐,被杀得一个都不剩下。”
“朝廷即将征伐薛国,薛国抗贡红宝石。”示癸说,“回来路上我想了很多,到底族规重要还是族人性命重要?朝廷已经下诏,我们若是抗贡,朝廷军队打完薛国就会掉头回来,战火会蔓延到商国,妇孺老幼死伤无数。现在的办法就是赶紧训练士兵,趁着他们攻伐薛国,我们从背后偷袭他们,先下手为强……”
“偷袭他们?”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说,“我们多年不打仗,很多人外出经商,现在顶多凑齐二百壮丁,夏族军卒却有数千,还能征调周边方国军队数千人合力围攻商国,我们必亡无疑。”
“轰轰烈烈……平静等待……有何区别呢……反正都是死。”瘦弱长老抬起头来问道。
“我不管了,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你们长老会集体决定吧,纳贡还是打仗。”示癸赌气说。
矮个子长老说:“敷衍塞责!你这是懒政!是储君该言之语吗?这个大主意必须你拿。”
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张开没牙的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是该去外边转转了,子蒙说得对,我们不能总是憋在家里管中窥豹,我们可以去周边的有虞、有缗、有莘、薛国,看看他们是如何的祖制,如何对待燕子和燕窝……”
“不用去,”老白胡子说,“薛国国君仲虺是我朋友,年轻有为,经常过来拜访我,我曾经问询,他们那里没有这样的族规,有虞的图腾神是驺虞,也没有关于燕子燕窝的族规。”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向夏后屈服?”矮个子长老逼问道。
老白胡子说:“商国不可一日无君,示癸作为储君明日就继位,然后办理老国君丧事,同时全民皆兵开始战争防御,年轻壮丁二百人由青年春甲负责训练。燕窝一事交给新国君决定吧,他见过夏后,知道朝廷情况,他来决定并在祖庙向列祖列宗汇报。”
“我绝不同意献贡。”矮个子长老说,“宁可战死,绝不献贡,我同意训练士兵。”
瘦弱长老又低下了头,说:“天下怎会这样?图腾神啊,我们怎么可以冒犯?我们还有活路吗?”
示癸说:“当我父亲撞向柱子的时候,我也想过刺杀夏后,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他有儿子,还有数个侄子,他死了还会有新夏后!嗨,窝囊啊,商族窝囊啊,我父亲死了,我却活着回来了,我无脸向列祖列宗汇报,按照族规,你们长老会表决吧。”
老白胡子说:“那就表决,谁同意纳贡举手。”
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一个人慢慢举起了右手,其他长老都没表态。拄山梨木拐棍的长老看看大家,说:“你们确定要跟夏族打仗?飞蛾扑火?”
瘦弱长老慢慢举起了右手,没人说话,二比四的比例显然没有通过。
瘦弱长老看着大家,眼神儿充满抑郁,说:“反正都是死……让神灵惩罚长老……总比让战火烧死族人值得……族人无辜啊……”
矮个子长老说:“通知巫师前来占卜,谁也不能违背天神旨意,天神必定反对纳贡,也好让新国君下令备战。”
巫师带着两名贞人来了,老白胡子望着天空,跪下说:“今天商国国君示癸占卜,请问天神,商族是否可以违背族规向朝廷进贡燕窝。”
两名贞人备好甲骨,拿出刻刀开始记录占卜的内容和天神回答的结果。商族规定凡是国君占卜必须留下卜辞,贞人要把占卜日期、占卜者名字、占卜事情、吉凶应验结果刻上去,记录者名字刻在卜兆旁边。
示癸跪下了,长老们都跪下了,人人都要等待天神的旨意。
巫师表情严肃,取出一个龟甲,将龟甲钻一个凹穴,用火在龟甲凹处烧灼,然后仔细看着裂纹形状,认真断定所卜吉凶。过了一会儿,巫师慢悠悠地说:“天神的回复是……半吉半凶。”
矮个子长老十分气愤,说:“模棱两可,算是什么答复?”
示癸揉揉红肿的眼睛,发愁说:“我彻底迷茫了,商族一定得罪了天神,谁都不来帮助我们,等待打仗吧,让战火燃烧起来,或许商族能在大火中得到永生。”
示癸困倦地躺在了王宫地板上,伸展四肢像个大字。
“我刚才就想骂你,身为新国君如此说话能解决问题吗?你这是懒政!”矮个子长老埋怨说。
“天神不说话,你们不同意进贡,剩下的只有打仗了。”躺在地板上的示癸闭着眼睛嘟囔说,“我要把怀孕的妻子送回娘家,决不让她参与商族战争,那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天神已经说话了。”拄山梨木拐棍的长老恍然大悟说,“天神告诉我们应该纳贡一半,不可不纳贡也不可全纳贡,你们觉得不是吗?你们想想,我们昨天刚刚提出反对纳贡,商国就地震了,天神在惩罚谁呢?是我们长老会,不是新国君,更不是那个独眼子蒙。”
老白胡子伸个懒腰说:“好吧,大家通宵未眠,此事就先这样吧,村寨还有不少伤员,我们得去看看巫医救治得如何,人命关天啊。”
“问题还没解决,怎能散会呢?”矮个子长老说。
“今日紧要的是救治伤员,外边哭爹叫娘的我心里不安稳,或许还会有余震。”白胡子长老说,“我们还要去拯救更多的生命,既然天神已经明示,剩下的交给新国君吧,如何向列祖列宗汇报是他的事情。”
老白胡子走了,巫师和两名贞人也走了。
瘦弱长老叹口气,边走边说:“天神居然……同意纳贡?奇耻大辱啊,我没脸活着了。”
其他几名长老也纷纷站起身来,走出了大殿。
矮个子长老站起身来,气愤地喊道:“你们……你们怎能这样,救治伤员是巫医的职责,燕窝比那些伤员重要得多啊。”
没人回应,矮个子长老回头看着示癸,示癸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嘴里发出巨大的鼾声。
“哼!出卖祖宗的狗东西,一会还有余震,你就等着房倒屋塌吧,列祖列宗也要咒你早死!”矮个子长老十分不满,独自走出了王宫,边走边嘟囔:“狗东西你懒吧,懒得儿子都是老白胡子替你生的,懒得你老爹怎么埋葬都顾不上安排。哼!”
商国示癸离开帝都之后,夏后姒发期盼着商国的榜样力量尽快发挥效力,期盼更多诸侯能够前来帝都,哪怕经常路过串门聊天也好。可惜,商国老国君示壬死在帝都的消息传播得更为广泛,吓得诸侯们很少有人主动前来,加上商国地震,大家都在议论天灾人祸的商国是否惹怒了他们的燕图腾神。
那个被杀了使臣的薛国国君仲虺也没有前来帝都,商国地震波及他们的领地,他们骂骂咧咧的时候忽然在塌方山体处发现一处新的绿松石矿藏。在夏朝时期,绿松石是上等珍宝,比红兔毛水晶昂贵百倍,薛国国君仲虺立刻派人将样品送到帝都,夏后看了十分兴奋,武力征伐薛国的血腥事件就这么化作乌有。商国军事训练也渐渐停止了,他们很不情愿地给朝廷送来一百个燕窝,也算是向夏后低头了。
柳叶绿了,桃花红了,樱花白了,银杏黄了,一年过去了,又到了寒冬季节,谁都没有料到迎面扑来的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几百年来与朝廷刀兵相见的九夷联盟竟然前来献贡,事先没有沟通,且是大首领涅羽亲自登门。
凶悍的敌人前来献贡,让姒发感到惊喜,更感到恐惧,以为九夷预谋对中央朝廷发动攻击,连忙暗中命令军队向东做好防御准备。
九夷,不是夏朝诸侯方国,他们地处偏远,属于远古东夷联盟分支。很多年前,蚩尤败于黄帝之后,东夷联盟四分五裂,大部分归从黄帝部族,远在版图东郊的九夷与中央朝廷保持一定敌对距离,没有接受分封俯首称臣。约四百年前,第三任夏后姒太康失国就是东夷有穷首领后羿公然率兵一举攻占大夏帝都。
九夷从捕鸟为食、鸟羽为衣,慢慢发展到以鸟为图腾崇拜,并以鸟作为部族标志,再到姓氏名称。随着自然环境变化和战争不断,一部分夷族逐渐远迁洪荒东郊,其中一些氏族为强盛,历史上叫作九夷。
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为了御寒,王宫大殿燃起了炭盆炉火。
“今日……中原的冬天是否感到非常寒冷啊。”夏后姒发对九夷大首领涅羽的到来显得十分激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过去一直敌对,实在没有交往经历。出于警觉,姒发的座位刻意与涅羽保持一定距离,并且让少年王子坐在他们之间,一旦出现意外刺杀事件,王子可以冲出来掩护姒发。
涅羽连忙施礼,接过话题说:“九夷远在海边,冬季海风肆虐比中原更加寒冷。海边盛产鱼类,却无法长途运输,所以涅羽空着手来了,也未等信使来回传话,还望夏后见谅。”
“不必客气,大首领亲自驾临,比什么名贵物产都重要。”姒发赶紧接话,脸上堆满笑容说,“吾本人非常敬重九夷,尤其你们以美丽飞禽为图腾,吾非常赞赏,因为吾本人非常喜欢养鸟。”
“谢谢夏后。”涅羽说,“九夷不像中原传说那样凶猛丑恶,而是心地善良,为人淳朴,九夷人认为只有天上飞禽的七彩羽毛才是天下纯洁心灵的象征。”
“是啊,中原有个商族,很早之前就是从你们东夷分化而来。”
涅羽说:“四百年前,商族首领相土曾经频繁攻击东夷,现在,我们相互仇视,互不来往。”
姒发笑着说:“也是,商人非常小气,心胸狭窄,吾要他几个燕窝跟杀了他似的。”
“他们以燕子为图腾,要他们献出燕窝无异于与虎谋皮。”涅羽说。
少年王子姒癸插话说:“禀父王,大首领特意献给您一捆锋利无比的箭矢,儿臣看了,非常锋利,其材质非同一般。”
涅羽看了一眼王子姒癸,猜测这个身高马大目露凶光的少年一定非常喜欢兵器。
王子姒癸,一名履癸,当年出生时,爷爷姒皋坐在夏后位子上,父亲姒发还只是储君,数个王位继承人之一。看到夫人生了一个白胖小子,人到中年的姒发立刻觉得自己有了老有所依的希望。很快,让姒发失望的是儿子小姒癸太过调皮,整天不停惹祸,拿棍子戳死王宫鱼池里的金鱼、用油灯点燃宫殿帐幔、将不爱吃的青菜甩到宫女身上、大臣们议事时闯进大殿撒尿,不一而足,让爷爷姒皋、父亲姒发大伤脑筋。
好容易等到小姒癸长到五岁,文化教育成为大问题。哪位老师能够教育猴子一般的小姒癸呢?何况他是王子,打不得骂不得,谁愿当他的老师呢?
姒发思前想后,命令司徒洪保生罗列了数名性格各异的师者,准备轮番上阵施展手段,恩威并用,软硬兼施,必须把小姒癸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司徒洪保生把自己的老对手——太史令终南列在了师者名单末尾,本想羞辱终南水平差,没想到第二天夏后姒发看完名单居然说:“还是先让太史令试试吧,吾这个儿子太调皮,免得别的师者笑话。”
猴子一般的小姒癸非常有耐心跟随太史令学习文化知识,盘腿坐下十分安静,让父亲姒发觉得不可思议。太史令终南上课时还带上自己的儿子终古,终古比小姒癸年长二十岁,既是叔叔,又像大哥哥,终古负责课余时间辅导小姒癸。十年过去了,更让父亲姒发惊讶的是,早已超过识文断字水平的少年姒癸并没有因为学习文化变得柔弱,而是出落得高大威武,力大无比,没有一个伙伴敢于跟他摔跤角逐,因为少年姒癸赤手可以把拖曳绳索的铜钩拉直,可以把质地坚硬的鹿角折断,简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难得人才,被诸侯们赞誉为天下。
听说九夷进献箭矢,姒发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姒发装作十分高兴,说:“天下皆知自古以来东夷工匠善造兵器,这是蚩尤成为百姓心中战神的基础之一,以至于黄帝一统天下之后封蚩尤为兵主,并将蚩尤头像画在战旗上的原因所在。”
涅羽也爽快地笑了,锋利箭矢就是要给夏后一个下马威,暗示夏后不要小瞧远在海边的九夷联盟。
姒发猜到了,将兵器献给朝廷,一定在表明他们任何时候都能打败朝廷。来而无往非礼也,姒发决定邀请涅羽一同前往帝都不远处的深山打猎,亲自猎杀几只岩羊、麋鹿,让涅羽开开眼,记住朝廷有一位能征善战的帝王。
第二天,天空依然飘着大雪。为了显示勇气,姒发冒雪带着大首领涅羽、王子姒癸,还有一群侍卫骑马出发了。进山之后,涅羽挥舞弓箭比画了几下,并没有认真狩猎,既然在姒发地盘上,他要把露脸的机会留给姒发。可是,由于山中大雪,大部分动物都不再外出觅食,一直忙到下午,姒发只猎获两只野兔。
忽然,姒发在一片雪地上发现一只年幼虎崽,个头比成年家猫大一些。姒发立刻弯弓射箭,突然,一只凶猛母虎从大树背后雪窝里蹿出,挡住了虎崽。姒发的战马不仅嗅到了味道,而且看见了母虎,战马受到惊吓,连蹦带跳地躲闪开来,将姒发甩在了地上,姒发的箭矢射偏了,竟然射中一名侍卫的手臂。
由于多年没有战事,涅羽平日里骑射不多,更没料到猛虎出现,加上姒发与侍卫乱作一团,他不敢随意放箭。
姒发跌落在雪地上,给了母虎机会,母虎立刻向姒发扑来。远在数十米之外的涅羽认为自己露脸的机会到了,他迅速下马,拔出佩剑冲向母虎。王子姒癸突然跳下战马,大吼一声挡在父亲前边,就在母虎张开大嘴飞身跃起的时候,只见姒癸左手拨开虎爪,握紧右拳猛地击中母虎的脸颊,虎头偏向了一旁,虎尾像钢鞭一样向姒癸扫来。姒癸毫不含糊,一把抓住虎尾,铆足全身力气将母虎抡了起来,然后远远地甩了出去。姒癸借力而为,没有顾忌涅羽的方位,母虎向涅羽飞来,涅羽躲闪不及,顺势倒在地上,母虎从涅羽的上方飞过,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向大树,又落在雪地上,树枝上的白雪纷纷落下,竟掩埋了涅羽和母虎。
一群侍卫连忙搀扶起姒发,姒发着急地喊道:“快!砍死老虎!砍死老虎!”
发狂母虎从雪地上翻滚着爬起来,看不见涅羽,再次向姒癸扑来。姒癸毫不恐惧,立刻拔出佩剑,站好架势,母虎跃起前身的时候,姒癸将佩剑指向了母虎,就在母虎张开大嘴咬向姒癸的瞬间,姒癸狠狠地将佩剑刺进了母虎的大嘴,嘴外只剩下一个剑柄。
母虎乘着跃起的惯性将姒癸扑倒在地上,姒癸松开了剑柄,翻滚起身,此时,母虎使劲吐着嘴里的佩剑,屁股对着姒癸,姒癸扑上前去,猛地趴在母虎背上使劲用双手掐住母虎的脖子。但是,满嘴流血的母虎拼命挣扎,姒癸再次被摔在地上。
姒癸气急了,一骨碌爬起来,飞身扑向母虎,虽然鼻子碰到了母虎屁股,而且只抓住母虎的两只后爪,姒癸还是凭借自身力量站了起来,用足全部力气将母虎的两只后爪向两边撕开,呼啦一声,母虎肚皮被撕裂了,内脏喷涌而出,带着难闻腥臭全部倾泻到姒癸身上,弄得姒癸满脸满身都是血。
母虎还在挣扎,姒癸的眼睛被糊住了,喉咙仿佛进入了异物,呛得连连咳嗽。不得已,姒癸松开了双手,抓起地上的白雪擦拭自己的眼睛。
涅羽抖散厚厚的白雪钻了出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描绘眼前这位勇敢的王子。这场突发的与老虎的激战,他的锋利箭矢没有派上用场,但是,他的确看到中原朝廷不乏文武全才的猛士。
一群侍卫终于找到机会,蜂拥而上,一阵乱刀将垂死的母虎彻底送终。
看到儿子姒癸的蛮力之举,姒发惊呆了,仿佛魂魄飞出了体外。他在侍卫搀扶下哆哆嗦嗦走了过来,看看血肉模糊的母虎,又看看儿子姒癸露出棉花的衣袖,感慨道:“儿子啊,他们都说你力气大,没想到你胆量更大,竟敢如此与发狂母虎搏斗。”
“王子深居宫中竟有如此神力,令人敬佩。”涅羽跟了过来,抱臂施礼。
“哎,大首领没有伤着吧?”姒发关心地问。
“没事儿,夏后刚才没摔着吧?”涅羽也关心地问道。
“天气寒冷穿的衣服厚实,地上雪厚,安然无恙。”姒发说,“只是可惜这张虎皮,烂成了这样。”
禀夏后!涅羽施礼说:“在下请求夏后恩赐这张虎皮,在下要带回去做个纪念。”
“可是……已经烂了……若用你们的箭矢就好了,只有一个小洞。”姒发感慨。
“在下所带工匠有人懂得如何缝补虎皮,外人难辨刀痕。”涅羽说,“这张虎皮意义非凡,在下回去要悬挂起来教育子民,凡事必须勇猛向前才可得到回报。”
“大首领讲得极是。”姒发高兴地说,“那就命人运到大首领所居客栈,大首领炖了虎肉,可别忘记派人邀请吾呦。”
“客栈饮食不便,厨师也不一定擅长。待剥了虎皮,将虎骨虎肉送还夏后,还是请宫廷厨师来炖肉吧。”
“好啊,那就请大首领晚上一起享用。”
姒癸用雪水洗了眼睛,脸上还带着血迹,非常平淡地冲着一群侍卫说:“别盯死虎了,快去把虎崽抓住,我要带回饲养。”
大首领涅羽一惊,急忙回头问道:“王子说什么?”
“大首领。”姒癸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你一定听说过虎崽狼崽皆通人性,谁养它它就不会伤害谁。今日与大首领一起围猎,天神恩赐让本王子遇到这只虎崽。”
一群侍卫取出绳子捕捉虎崽去了,姒发赶忙问:“你准备在哪里饲养?”
“就在王宫呗。”姒癸依旧平淡地说。
姒发大吃一惊:“王宫?你要吓得大臣们都不敢上朝?”
涅羽没有说话,他看出姒癸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哪天他若执政,天下必然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腾出一间房子即可,加固门窗,不会伤到大臣。”姒癸又抓起一把雪擦拭脸上的血迹。
“那也不行。”姒发反对说,“听说王宫养有老虎,天下诸侯谁敢来帝都?”
姒癸坏笑着说:“那多好啊,明年商国国君献贡燕窝迟了,您直接把他拖出去喂虎。”
“不行!都不敢说话,王宫怎么议政?”姒发一脸严肃。
姒癸笑着说:“放心吧夏后大人,您可在王宫养鸟,我就不可养个宠物?这样吧,我在外边找个院子,派人做个结实的铜笼,把它禁锢起来还不行吗?您放心,一只小虎崽出不了铜笼,不会伤人。”
一群侍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那只虎崽,用绳子捆住四肢,押在牛车上带回王宫。虽然是一只小虎,又被困住四肢,驾辕的黄牛还是感到了身后存在的危险,瞪大了眼睛,不等主人命令就径直奔跑起来。第二章姒发赐名天下燕燕往飞商汤出世第二章姒发赐名天下燕燕往飞商汤出世
“报!”王宫执事前来禀报,商国国君派使臣来报,新国君示癸的儿子满三周岁了,希望夏后能够为他的儿子赐姓赐名。
“知道了……你让来人先住下,明日吾再答复他。”夏后姒发不耐烦地说。
“诺!”王宫执事走了。
姒发摆摆手,大臣们散去了,大殿中央仅仅剩下姒发和儿子姒癸。
姒发说:“你该知道商国……就是那年差点被你铡死的示癸,嗨,他五十岁才得儿子真不容易……”
“刚才我还与司徒说起他,进贡燕窝时寻死觅活,今日趁着赐名赐姓,他必须多多进贡燕窝。”
“唉,我真的老了,老喽!”姒发感慨道今后朝廷的诸多事情你要经常介入了。
“父王,您还没老呢。”
“可是如何赐姓赐名呢?吾真的想不起好词汇了。”
“这种事情何需夏后劳费心智。”姒癸指着不远处的太史令终南说,“您走上几步问问我老师不就得了,他是大学问家。您忙吧,儿臣要告退了。”
姒癸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小老虎,他要每天亲自给老虎喂食鸡肉。姒癸起身走出了大殿,向王宫院墙外的虎笼走去。
王宫大殿里,姒发恍然大悟,移步向太史令走去。太史令终南正在处理甲骨,看见姒发过来,连忙放下甲骨施礼说:“夏后啊,我老了,我想请辞回家了,今后的工作就让我儿子终古来做吧,我实在做不动了。”
“请辞这件事情吾答应了,你明天就让终古来王宫吧,他毕竟也是王子的老师。不过还有一事,商国国君示癸的儿子已满三周岁,希望吾能为他的儿子赐姓赐名,太史令认为赐什么姓名好呢?”
“这……得让臣想想……”
“嗨,要说也是,商族名字很奇怪,甲乙丙丁乱糟糟的,真让吾分不清谁是父亲谁是儿子。”
“臣以为这是他们排序的一种智慧,夏后赐名,明示商族与夏族友情绵延,显示夏后待天下诸侯如兄弟的胸怀。商族子姓是先祖唐尧赐予,不便再赐,至于名字,夏后不如赐他一个‘唐’字,勿忘唐尧赐姓的恩典。其实,商族请赐正想显示与其他诸侯不同,您再赐个‘一’字,大号子唐,又名天一,天下。夏后觉得如何?”
“他天下?其他诸侯如何看?”姒发提出反对,“您别忘了,商族……原来也是东夷一支,这些弱小飞禽为图腾的氏族骨子里都很野蛮凶狠。”
“夏后,现在的局势是谁跟朝廷交好,朝廷就鼓励谁。商族请赐是表示顺从朝廷,赐他又有何妨?假如每个诸侯都来请赐,岂不更好?这与图腾有何关系?况且商族图腾是小燕子,与东夷并不完全一致。”
“这个……有些道理,不过几百年来商人四处经商,势力不断扩大,朝廷该提防了。”
“不必在意,每个方国都有壮大之时,很快又被其他方国掩盖。瓮中之鳖,一只不能撞倒瓦瓮,一个方国成不了气候。比方,现在九夷很牛,势头逼人,可是他们信奉鸟图腾却要捉花鸟来供夏后赏悦。很早之前,商族首领相土比涅羽还牛,天下人颂相土烈烈,海外有截,武装势力范围到达黄海之滨。结果怎样?现在他们还只是商族,又从东海撤回商丘,他们信奉燕子为图腾神,却必须违反祖制供应燕窝给朝廷。这就是他们与我们,夏后不必担心。”
“唉,吾老了,没有继续争霸扩张的雄心壮志了。”
“至于经商,商族的王亥走遍天下,可他成王了吗?他被有易首领一刀砍死了,大卸八块,商族也没有因为经商得到上天格外恩赐,天下还是我们夏族的。所以,姓名就是一个符号。”
“可是……商族有个上甲,甲是,那小子凶狠灭了有易,吾曾经梦见他杀人,血淋淋的。”
“再凶狠也早就死了,商族依然是夏族仆臣,四百年没有丝毫改变,您担心什么呢?再说梦境都是反的,恰恰说明您过于仁慈,您该赐予商国国君的儿子一件兵器,以期改变今后的梦境。”
“好吧,好吧,他儿子拿不动兵器,还是赐一把精美的水果刀吧。明天就按照您说的回复商国使臣,大号子唐,又名天一。”
商族如同夏族一样,同为生活在华夏大地的先民后裔。
黄帝去世之后葬在桥山,王权几经传承,少昊、颛顼等之后,历史把机会留给了帝喾。帝喾仪表堂堂,道德高尚,衣着服饰却如同民众一般普通,混到市井之中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就在帝喾中年的某个春天,华夏大地一片阳光明媚,虽然这个日子并非借助帝喾的光辉,然而一只玄鸟唱着歌儿从蔚蓝的天空飞落在河畔,唱给人们一段无尽遐想和一个充满色彩的千古神奇。
有娀氏部落首领的长女是位美丽顽皮的姑娘,名叫简狄。简狄嫁给帝喾成为次妃,虽然婚后生活十分幸福,然而简狄一直没有怀孕。于是,郊禖成为后的选择。
这一天是春分时节、玄鸟北飞的明媚日子——波光粼粼的河水静静流淌,雀儿在林间嬉戏,大地充满生机,一派繁荣复苏的景象。简狄与两位妹妹跟从帝喾来到郊外,祭拜禖神,祈求自己早些怀孕生子传承血脉。仪式之后,众人小憩,简狄和两位妹妹一起在河畔戏水,一只玄鸟唱着歌儿从蔚蓝天空飞来,闯入她们视线之后落在了河畔。
玄鸟,就是舞姿翩翩、终生穿着一件漂亮燕尾服的小燕子。简狄与两位妹妹十分好奇,连忙跑去观看,玄鸟刚刚在河畔孵化了一枚小巧可爱的蛋卵,飞走了。
三个姑娘同时看到了那枚小巧玲珑、晶莹透亮、五彩斑斓的蛋卵,直奔蛋卵而来,简狄个抢到蛋卵,与妹妹抢夺之时把它含在了嘴里,谁知一不小心吞食了,蛋卵在简狄的肚子里翻江倒海,五脏俱震,简狄因此怀孕了。
燕子飞走了,郊禖结束了,大家纷纷上车回家,美丽少女简狄站在水畔不由自主地诵唱:燕燕往飞……燕燕往飞……
在商族民众眼中,简狄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哺育子契茁壮成长为一个聪明仁慈的男子,建功立业受封获得商族立足之地。从此,商族首领名谱不断延伸:契—昭明—相土—昌若—曹圉—冥—王亥—振—上甲微—报乙—报丙—报丁—示壬—示癸—天一(成汤)。
名谱中有一个人不得不提——使商人名扬天下的王亥。随着社会发展,剩余农产品及畜牧产品数量有所增加,王亥开始了一项前所未有的事业——从事商业贸易活动。
出于观测大火星的职务需要,王亥善于丈量、计算、记录,这为王亥外出经商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王亥带领商族民众用牛车拉着货物、赶着群羊来到相距甚远、从无往来的其他部落去做交易。商族民众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人们亲切地称他们为商人。王亥之后,部分商人形成了专门从事远方贩运货物的职业商贾,一年四季都在流动易货,将华夏大地的各种物产换来倒去,满足各地百姓需求。由于他们来自商族部落,他们的交易就叫商业。
岁月弹指一挥间,商国国君终于换成了老实巴交的示癸。示癸身体瘦弱,是有名的大龄青年,脑垂体有些问题,同龄青年的孩子都满地玩耍了,他还孤单一人,没有姑娘与他交往。直到三十岁时,在老爹示壬的催促下勉强迎娶一名女子,算是完成了婚姻大事。
更加奇怪的是,这位名叫扶都的年轻女子与示癸同床共枕二十年都没有怀孕。直到有一天,三十七岁的扶都在院子里望见天上白气贯月,竟然怀孕生下一个儿子。现在,这个儿子经过夏后姒发赐名,取名子唐,又名天一。
小天一与众不同,从小不爱哭泣,总是喜欢凝望,或者盯着别人,或者遥望天空,仿佛永远在思考问题。
示癸担心地问妻子扶都,说:“这孩子将来长大不会是傻子吧?”
“去!你才是傻子!哪能这样诅咒自己儿子!”
“我担心啊,别的男孩子爬高上低一刻不停,他为何如此安静?”
“他就是爱静而已。妻子扶都说有人爱动,有人喜静,喜好不一有何担心呢。”
“这孩子过分安静,现在三岁了,三年里没听见他哭上几声。”示癸愁眉苦脸地说。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小青铜匕首,牛皮套十分精致,这是夏后姒发赐予他儿子的,希望小天一长大成为一个好猎人。
族里收获的燕窝都让你搜刮去了,我说要几个给儿子补补,你还不答应。
朝廷命令必须全部上缴作为贡品,我能有何办法?示癸又说:“长大之后……他会不会不爱与人为伴呢?”
“喜爱独处有何不好?当年与姒禹一起治水的姬弃,童年就喜爱一人独处,静看庄稼成长。结果怎样,长大之后进入朝廷担任了后稷官职,专门负责农业生产。”
“我说的不是这个,”示癸担心说,“在朝廷做官和部落首领不同,部落首领必须鲁莽粗暴,雷厉风行,果断处事,他不爱运动就不能好好成长,手无缚鸡之力,性格必定柔弱,怎能统领商族民众?要不现在把他扔了吧,扔到野外,咱们再生一个……我以后天天晚上与你做那个,咱们多生几个。”
“扔了?夏后已经赐名,夏后问起来你如何作答?”
“我不是嫌弃他,而是怕你麻烦。”
“你五十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孩子,你还能生吗?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要我要,你跟别的女子生去吧。”
“我早已说过要从我开始形成一种固定制度,国君必须一夫一妻。”
“也有娶妾的,你娶一个吧,我不嫌她,你给我两个燕窝就行,我炖给儿子吃,或许他就说话了。”
“不行!我不能违背夏后命令!夏后需要三百个燕窝啊,今年燕窝产量大减,我正发愁呢,再说我身体虚弱,年年要喝汤药,我还不敢偷吃燕窝呢。”
“你带领族人在山崖建造数百个木质燕屋,产量怎会少呢?”
“燕屋方便燕子建巢,可是今年春天南来的金丝燕十分稀少。”
“都怪你自己,商族从来不许食用燕窝,更不给外族人,你却违反族规献给夏后,能怪谁呢?”
示癸拉下脸来,咚的一声将青铜小匕首扔在几案上,盘腿坐下大声说:“你这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我愿意吗?还不是粮食减产,商族缺乏贡品,加上尧国出卖咱们,夏后诏令必须进贡燕窝,他的妃子吃上瘾了,年年都要,步步紧逼,我也没法。唉,那一年……我差点死在帝都。别提了,提起来就伤心。”
“海边也有燕窝,夏后为何不向九夷索取?”扶都不服气地问。
“他们不是诸侯方国,夏后怎能开口?再说只有商族的白燕窝好,养阴润燥、美颜肌肤,延缓人体衰老。”
“你真是傻子!你该命令商人四处宣传商族燕窝没有功效,嫌弃燕窝,就像你嫌弃儿子一样,夏后就不要进贡了。”
“嗨,我怎能嫌弃自己儿子,仅是说说而已,我担心商族将来没有合格首领。”示癸喝口水说。
“人慢慢会变,说不定哪天儿子会猴子一般上蹿下跳。”
“但愿!不过,若像猴子一般也让人讨厌。唉,商族为何没有出现一个像王子姒癸那样文武双全的后生呢?”
“姒癸叫履,咱们儿子叫唐,名字含义都不一样,为何都要文武双全呢,说不定咱们儿子将来会像唐尧那样以德服人、治理天下呢。”
示癸指着儿子说:“他治理天下?哼哼,先治理好四肢再说吧,这辈子文不敢说,武绝无可能了,男孩子如此文静,怎么可能谈及武呢?唉,废了,已经废了。”
“你怎么不盼儿子好呢?他刚三岁,你怎知他以后是何样子?”
“三岁就能看到老!废了!废了!”
“国君,国君在家吗?”门外站着几位商族长老。
国君示癸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开门走了出来,拄山梨木拐杖的长老发愁地说:“国君您看到了吗,金丝燕来得太少了,这可如何是好?您是否派人前往帝都请示夏后,商族燕窝就不要进贡那么多了。”
“不行啊。国君示癸说我年年请示都没获准,今年天寒春晚,再等等吧,或许燕子会来的。”
老白胡子缓慢地说:“我们刚刚得知,瘦弱长老在家中悬梁自尽了……国君去看看如何出殡吧……他留下遗嘱说梦见先祖子契怒骂了他……”
矮个子长老叹气说:“我们违反了四百多年的族规啊,将来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四百多年啊,人怨天谴,我也没脸活着了……”
“若是列祖列宗托梦给你们,抑或天神责怪,你们就砍我示癸的人头祭祖祭神吧,反正我儿子三岁了,后继有人了。”
“就你那个儿子?”矮个子长老下意识地看了老白胡子一眼,想起族人传言小天一是老白胡子的种。
老白胡子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质疑,气愤地说:“你看我干什么?”
矮个子长老又对示癸说:“嗨!你儿子更像一根蔫豆芽,指望他后继国君,商族更没希望了。嗨!我真没脸活着了……”第三章街痞赵梁献媚王子姒癸示爱被逼比武第三章街痞赵梁献媚王子姒癸示爱被逼比武
由于经常去市场为小老虎买食物,王子姒癸认识了一个街坯子赵梁,两人十分投缘,很快成为哥们儿。从此,每天中午,赵梁都要陪同姒癸去市场闲逛,购买活鸡活鸭拎到虎笼。
上祀节第二天,姒癸临时有事耽误了,一直忙到傍晚才抽出时间。赵梁埋怨姒癸今日出来太晚,在王宫外边好等;姒癸埋怨赵梁昨天走得太早,买了鸡肉不等送到虎笼就溜了。两人一边往市场走,赵梁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昨晚与一位姑娘交媾做爱的细节,听得姒癸热血沸腾,心里痒痒的,裤裆鼓得老高。
“我说呢,你小子昨天早早溜了,原来是去郊外。”姒癸惋惜地说,“我知道民间有上祀节踏春习俗,可是昨晚,王宫里举行流船曲水。”
“曲水是什么,喝酒吗?”赵梁问。
“你满脑子就知吃喝,非你想象那样,是大臣们按秩序坐于流波曲水边,小木船顺流而下,止于谁面前谁就要作诗,作诗不成便罚酒,这叫宴饮游玩。”
“嗨,何时不能喝酒,偏偏三月三……浪费宝贵时光啊。”赵梁说:“你知道吗,三月三在民间是结交异性的好节日,尤其到了晚上……还有野合习俗,你知道吗,野合。”
“野合?”姒癸问。
“就是男女在野外交媾,你想想,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大好时节,”赵梁指指自己的裤裆说,“憋了一个冬天的大家伙该出来会会女子了。”
“如何会呢?”姒癸乐得两眼放光,春心荡漾。
“嗨,白天踏青赏春,结伴游乐,看上了谁,只要愿意,晚上便可在河畔林中交媾,那种快乐别提了……”
“然后呢?”姒癸又问。
“各走各的,愿意也可以婚娶。”
“你准备娶了昨晚那个女子吗?”
“我?我才不会婚娶,这样多好,随便野合。再说,昨晚那女子定是已经婚嫁,我能感觉出来,她把两腿翘得老高,一定是无法满足才出来野合的。”
“我知道三月三由伏羲和女娲的故事演绎而来,啊,协和万物,萌动青春,踏青社交,春天就是美好啊。”姒癸感叹道,“可惜我必须待在宫中。”
“嗨,我若是您,早把宫女们全都睡一遍了……”
“胡扯!宫中有规矩,乱了规矩要被处罚,甚至砍头。”姒癸说。
两人拎着几只活鸡准备离开市场,忽然,赵梁停住脚步,同时给姒癸使眼色,姒癸顺着赵梁的目光望去,街道对面的织布坊里走出一老一少母女俩,年轻姑娘大约十五六岁,俊俏的脸庞白里透红,像是刚刚长熟的水蜜桃。
被赵梁撩拨得激素萌发的姒癸一眼就看上了姑娘,立刻被姑娘的纯嫩美貌所吸引,灵魂出窍飞到了姑娘身边,仿佛自己的成长就是在等待这位不知名的姑娘。
赵梁快步上前超过姑娘母女俩,伸开双臂拦住去路说:“慢着!”
随着赵梁伸开双臂,手中的活鸡也受到惊吓,扑棱翅膀尖叫着,使得场面更加恐怖。
“怎么?你要打劫吗?这可是帝都,天子脚下。”母亲紧张地问,她盯着赵梁,然后发现后边跟来的身材魁梧的姒癸。
“哈哈,”赵梁笑了,“我只想问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你问这个作何?”母亲把姑娘拦在身后,若不离开我就喊人了。她看到街道上还有一些行人来往,并不惧怕身边两个手拎着柴鸡的男人,他们手中的柴鸡不时挣扎几下。
“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姒癸赶忙解释说,“我们两人来自王宫,出来采购鸡肉……啊……是要喂……”
赵梁抢过话头说:“这位官人看中你家小姐,想托人说媒。”
母亲半信半疑地看看姒癸,姒癸说:“是……是的,我们都是好人。”
母亲说:“你们不用说媒,我们明日就离开帝都。”
“离开?你们是哪里人士?”赵梁赶紧问。
“你们不要问了,总之明日一早我们就走,谢谢这位官人,我们不想在京城沾亲带故……”
母女俩几乎是夺路而逃,姒癸顾忌自己王子身份,并未阻拦,任由她们远去了。
“你说这姑娘真的漂亮?”姒癸似乎又疑惑了。
赵梁甩着手叹息说:“我的大爷,我见过那么多舞女歌姬,都没有这个姑娘清纯,也只有您的身份才能享有神仙一般的女子。”
“那也不能强求,派人四处查查,她们住在哪家客栈,晚上不要叨扰,明日一早再与她们商谈。”
母女俩急匆匆回到客栈,一边吩咐客栈小二结账,一边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客栈小二说:“你们不用怕,帝都没人敢在白天抢劫。”
“他们要托人说媒……我们不认识他们,不愿意在帝都惹事……所以我们想今晚就出城。”母亲说。
“若是这般,大可不必,天色已黑,你们还没吃饭,再说城外道路崎岖漆黑,你们女人行路反倒不安全。这里是帝都,天子脚下,即便抢亲你们也可一口回绝。放心,这里紧挨王宫,若是被人欺负,我带你们去喊冤,夏后会保护百姓的。”
看到母女两人有些犹豫,客栈小二又说:“你们就放宽心吧,明天早晨我安排牛车送你们出城,没人敢阻拦。”
母女俩听了,觉得有道理,决定再留宿一晚,按照原定计划明天一早离开帝都。
第二天一早,姒癸带着赵梁等候在驿站门外,母女俩走出房间,一眼就看见了他们,而且,客栈小二正在唯唯诺诺地汇报:“她们是母女俩……没有牛车,步行来的,住了四五天……昨晚就要走,是小的劝说她们留下了。”
“坏了!母亲说他们真是串通好的,咱们难以逃脱了。”
“昨日,我听说客栈有后门,咱们去试试。”姑娘拎着包袱带着母亲向后院走去,穿过马厩,几经探望,终于找到后门打开门闩悄悄离开了客栈。
客栈小二信心满满地回到客房,却没有找到母女俩,又寻遍整个客栈,还是不见踪影。客栈小二连忙出来向赵梁禀报说:“母女俩失踪了,可能从后门溜走了。”
赵梁听罢,立刻埋怨说:“都怪王子太过仁慈,昨晚把她们抢进王宫,现在怎会出现麻烦?”
姒癸说:“算了,既然离开干脆不找了,我还要到王宫议事。人生无缘,何必强求?”
“那么,王子请回,臣再去城门处看看,或许她们没有走远。”赵梁还是不太甘心。
“几处城门,你也没分身之术,即便能够找到,你不可强求,只能商议。我是堂堂储君,不想留下骂名。”
“放心吧,臣知道分寸。”
姒癸返回了王宫,赵梁根据客栈后门方位,径直骑马去了帝都南门。他知道,这是距离客栈近的一处城门,一般外人来到帝都对几处城门不太熟悉,若是急于出城,一定会把距离作为条件。按照时间来算,他骑马完全可以追上母女俩。
然而,赵梁急匆匆赶到南门,一路上并没有发现目标,询问守门士兵,谁都没有见过赵梁描绘形容的那对母女。
奇怪,难道她们没走南门?她们尚未离开帝都?
赵梁想,她们走得慢,我在城门多等一会儿。
赵梁把马匹牵到城门外边,路边找棵小树拴好,自己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城门,静静地等待,唯恐那母女俩像苍蝇一样飞走。
空等了半个时辰,赵梁只好起身解开缰绳,悻悻地骑马走进了城门。时间还早!赵梁想,我该去其他城门看看,万一她们还没有出城,或许能够碰见。
赵梁转遍了几处城门,都没有看见那对母女,只得作罢。
这天晚上,姒癸做了一个春梦,梦见自己与那个年轻姑娘在水畔野合,快乐至极。他不知道夜幕下竟能将年轻姑娘白皙柔软的身体看得如此清晰……就在自己爆发的时候,忽然身下的年轻姑娘变幻成她的母亲……姒癸惊呆了,可又收不住,大喊一声从梦中醒来,发现裤裆里湿了一大片。
两个月时间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天,夏后姒发接到使臣报告,说有虞国国君病重,可能时日不多了。姒发念起当年先祖少康复国曾经得到有虞鼎力相助,思前想后,决定派王子姒癸前往有虞看望病重国君,体现朝廷对诸侯的关爱体贴。
姒发提醒儿子有虞距离商国、薛国很近,应该多多带上侍卫一同前往,王子姒癸笑着说:“父王你不是不知,儿子的名声早已传遍天下,十个八个武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姒癸带上赵梁出发了,两人各骑一匹马,后边跟着两辆牛车载满礼品。
有虞氏族起源北方,以后逐渐南迁,支族繁衍。当年,大夏王权仅仅相传三代,夏后姒太康被东夷有穷首领后羿驱出王宫,霸占了王权和妃子。后来,寒浞杀死后羿,继续霸占王权以及后羿的妃子。直到四十年后……当年逃出帝都的王子姒少康在有虞氏族掩护下隐姓埋名慢慢长大,有虞首领虞思不仅把女儿嫁给了姒少康,还把一块十里方圆的肥沃土地和五百户人丁作为女儿的陪嫁送给姒少康,姒少康这才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具备了起家本钱,开始匡复大夏的筹备活动。姒少康以纶邑为根据地,体察百姓疾苦,宣传大禹功德,暗地里抚恤招纳散亡的夏族遗民旧部,发展生产,积蓄力量,努力争取民众支持他复兴故国。一直到姒少康的儿子姒季杼成长为一名少年的时候,姒少康终于公开召集拥护自己的队伍杀进帝都王宫,杀死寒浞,夺回了大夏王权。从此,大夏朝廷对有虞氏族格外照顾,视同手足。
整整走了三十天,姒癸赶到了有虞都城。有人连忙向病榻上的国君报告,怎奈国君病重,不仅不能隆重接待,而且只能躺在床上拜见王子姒癸。姒癸问寒问暖,转达父亲的心意,卸下牛车上的礼物,匆匆告辞,前往客栈休息。
半夜里,姒癸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先祖太康失国,后羿带领有穷氏士兵星夜兼程,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刀剑出鞘,杀气腾腾,分两路扑到河洛大地,包围京城斟鄩。硝烟散尽了,姒太康只得流落他乡抑郁而亡,临死前,姒太康把姒癸唤到床前,叮嘱他……若是某日你做了夏后,一定要敬业执政,胸怀天下,千万不可再为游猎玩耍误事误国……
半夜,姒癸醒了,借着朦胧月光起了床,喝了半碗凉水,然后呆呆坐在榻边回忆刚才的梦境。
姒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赵梁和两名车夫早已等候在客房门外了。匆匆吃了早饭,姒癸带着赵梁和两辆牛车往回赶。原本第三天夜晚要赶到商国领地客栈住宿,中午时分才走了少半路途,仍在有虞领地。赵梁有些着急,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到商国领地,那就得赶夜路了,磕磕绊绊还不安全。赵梁在前边带路,决定抄近道,从山间小路走回去。
下午,姒癸骑马走到一处山边,看见岩石下有间草屋,屋前草席摆放着几只茶碗。
“喂!这里有茶摊儿,渴死我了。”姒癸说着下了马,径直走向茶摊儿。
赵梁原本想抓紧时间赶路,扭头看见姒癸下马,也只得掉转回来,吩咐两名车夫牵了马匹去喂水。
姒癸在草席边坐下,问:“有人在吗?”
“有。”一个长发姑娘从草屋里走了出来,“是要喝茶吗,请坐吧,我来烧茶。”
“不必了,有凉水更好,我喜欢喝凉水。”姒癸说着回头指着赵梁问,“咱们来时怎未看见这家茶摊儿?”
“来时牛车载有泥陶,害怕颠簸,山路崎岖,没走这里……”赵梁话未说完愣住了,抱着陶罐的就是在京城消失的那个姑娘,“她怎会在这里?”
赵梁一脸惊喜,赶紧走过来坐在姒癸身边,不停地向姒癸挤眉弄眼。姒癸说:“你有话就说,荒郊野岭说错了也没人治你罪。”
姒癸转过脸来,忽然意识到她就是相思未见的那个姑娘。姒癸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长发姑娘并未察觉姒癸的惊讶,只顾低头将陶罐中的凉水倒进碗里说:“你们先喝着,我再去烧些热水,只有热水才能沏茶。”
不必麻烦。赵梁连忙说:“我家主人喜欢凉水……那个什么,你能去炒些热菜好,该付多少钱尽管说了便是。”
“你们要在我家吃饭?”长发姑娘放下陶罐问,“我要问问我娘,家里还有些什么菜。”她也看出来了,眼前说话的这个瘦高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会儿,长发姑娘又出来了,说:“现在就做饭炒菜,请客人稍等。”
母亲端着热气腾腾的米饭走出了草屋,刚刚放下米饭,她一眼就认出了赵梁,立刻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问:“你是否从帝都而来?”
“是的,是的。”赵梁以为找到了共同话题,连忙承认,“咱们在城里还说过话呢,就在织布坊门外……第二天我们去了客栈,不想你们竟然先走了……”
“走开!茅草小屋不欢迎你们!”母亲的脸上聚起了怒容,“我不想和你们说话,更不会做饭给你们吃。”
“不是的,您误会了,您听我解释……”姒癸连忙插嘴说。
“你不用解释。”母亲态度坚决地说,“虞姬把米饭端进屋里,我宁可喂猪、喂鸡,也不会给坏人吃。”
名叫虞姬的长发姑娘瞪了赵梁一眼,将米饭端了起来。
赵梁着急了,起身一把拽住虞姬的衣袖,说:“做买卖要童叟无欺,明明有饭,为何不卖?我们吃饭给钱的……”
虞姬与赵梁撕扯起来,母亲一把夺过米饭朝远处摔去,陶罐碎了,冒着热气的米饭散落了一地,几只咕咕叫着的母鸡立刻冲了过来,开始啄食米饭。
赵梁气得大声说:“你们太过分了,宁可将白花花的米饭喂鸡……”
“我们不要你们的臭钱!也不让你们吃!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吹响牛角了,山上猎户都会下山,到时候你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吓唬谁呢!”赵梁看了姒癸一眼,压着内心怒火说,“……大家讲话做事都要讲道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大夏有法度,普天之后莫非王土……”
“走,还是不走?”母亲下了逐客令。
“不走,今日我就赖到这里了。”赵梁拗上劲儿了。
“不走?”母亲从墙上取下牛角,用手搓了一把上边的灰尘,憋足力气吹响了牛角,牛角发出低沉嗡鸣,迅速向四周传播开来。
“怎么了?”草屋后边闪出一位头戴斗笠的中年大汉,他身背弓箭,右肩扛着一根长矛,左手拎着几只从山上猎获的雉鸡。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母亲连忙走上前说,“就是他们,我跟你说过那天在帝都城里耍流氓,企图抢走咱们闺女虞姬。”
中年大汉看了姒癸、赵梁一眼,又看看远处走来的两个车夫,知道他们人多不好对付,就扔下雉鸡,又摘了斗笠扔在地上,双手握着长矛厉声问道:“刚才谁在说普天之后莫非王土?”
“我!”赵梁站起身来,向前一步大声回答。有姒癸在,他谁也不怕,姒癸是王子,又是神力,何况眼前只有中年壮汉一人,姒癸自己就把他收拾了。
山间又有牛角响起,显然不是回音,而是有人接力吹响牛角,通知更远地方的人们。
“就是他!那天不是我们跑得快,一定被他劫走了。”母亲气愤地指着赵梁说。
“既是王土之上,你怎敢光天化日在帝都抢亲?”中年壮汉问道。
“什么?抢亲?”赵梁笑了,“我若真要抢亲,她们母女还能回来吗?”
“那么,你承认准备抢亲了?”中年壮汉横眉冷对。
“大家不要吵,赵梁,你闭嘴!”姒癸放下水碗站了起来。
中年壮汉看到了,眼前这个青年虽然皮肤白皙,却身材高大,膀大腰圆,若是动起手来,自己一定打不过他们四个人。
“我来解释一下。”姒癸向中年壮汉施礼说,“我们可以不喝茶、不吃饭,现在就走,不过我想解释一句,请不要把我们误认为坏人。”
“你是谁?”中年壮汉问。
就在这时,山边又跑来几个身背弓箭的猎户,一边把食指弯进嘴里吹着呼哨,一边手持利刃围拢过来。远处山上不断有呼哨吹响,更多的猎人向山下奔来。
赵梁明显感到了畏惧,立刻拔出佩剑挡在姒癸前边,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不就是喝碗茶水吗,竟然要动刀动枪。”
中年壮汉看到同伴们陆续赶来,胆量壮大许多,厉声说:“有虞茶水备给善良之人,不给你等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之流。”
母亲大声说:“大家看到了,就是他们两个企图抢劫虞姬,若非从客栈后门逃走,我们就死在京城了。”
“不能放过这帮恶人!”围拢过来的猎户们义愤填膺,举起刀枪大声喊道。
“这位前辈,若真是那样,你们完全可以到王宫喊冤……”姒癸说着,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赵梁。
“对呀!夏后会主持公道的。”赵梁也说。
姒癸回头瞪了一眼,赵梁不再吱声了。
“我喜欢这位姑娘,当时就想问问住址以便托人前来说媒。”姒癸诚恳地说可能当时吓住了你们。
“说媒?”中年壮汉说,“在我们有虞仅仅说媒不行,要看有无其他青年和你竞争!更要看我家虞姬是否乐意!”
“我!我喜欢虞姬!她不能嫁给外族人!”一名皮肤黝黑的猎人跳了出来大声说。
“好——!”众多猎户高兴地欢呼起来。
“你们都是有虞氏族的?”姒癸说,“我刚从你们国君那里出来,现在要返回帝都。”
“别说你们帝都人,今日就算有虞国君本人娶亲也要公平竞争。”黝黑猎人骄傲地扔下青铜砍刀,又取下背后弓箭扔在地上,然后系紧裤带伸出黝黑双臂,不屑地向姒癸说,“你若想娶虞姬,必须过了我这一关。”
人群外又有一名刚刚赶到的瘦弱青年猎人说:“还有我,我也喜欢虞姬。”
说着,瘦弱青年猎人也放下长矛,取下弓箭放在地上,伸出双拳准备参加徒手格斗。
“你不要捣乱。”黝黑猎人向瘦弱青年摆摆手说,“我不需要和你角逐比试,你根本不是我对手。”
“你怎知呢?”瘦弱青年不服气地说,“帝都来的大个子也不是我对手,喂,说你呢大个子,别看你那么高大,却白白嫩嫩的没有多少力气,来吧,我先来,等我赢了你,再去收拾那个骄傲的黑家伙。”
“去去去,我先出场的,我先来和这个大个子比试!”黝黑猎人十分肯定地说。
姒癸看看两个人,认真地抱拳施礼说:“我不想和你们比试,我只想当面问那位姑娘,是否愿意和我去帝都生活,若是姑娘说个不字,我扭头就走。”
“今日僵持至此,你能轻易离开吗?”中年壮汉冷冷地问。
“对呀,这是有虞领地,要按有虞规矩办。”瘦弱青年挥舞着拳头说。
黝黑猎人说:“你既敢说出喜欢虞姬,就必须参加比试,只有失败者才能离开。”
“那么……”姒癸说,“既然姑娘不愿见我……我弃权可以吧,你们当我输了,我也认为输了,这样可以吗?”
“年轻人,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故意侮辱我?”中年壮汉生气地将手中长矛对准了姒癸。
“我没有侮辱你,”姒癸说,“我不想争斗。”
“不想争斗又何必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家虞姬?”母亲说,“你又何必亲自来到我们有虞领地?难道你想告诉大家我家虞姬嫁不出去吗?不是侮辱又是何意?”
“老人家,我从小生活在帝都,帝都人不这样看待问题。”姒癸说。
“今日你自己找上门来,没人请你。”母亲说。
中年壮汉恶狠狠地说:“在有虞氏族言而无信者只有死路一条,说吧,是你自裁?还是我们大家动手?”
说完,中年壮汉将地上的青铜砍刀踢给了姒癸。
姒癸看看地上的砍刀,又看看周围众多猎户,抱拳施礼说:“我答应父亲……不再杀人,今日我怕出手伤人……”
“少废话,动手吧!”黝黑青年扎好马步,弯腰对姒癸说,“你若不想徒手比试,可以自裁,不过砍刀太钝,抹脖子要用你同伴的佩剑才行,哈哈哈哈……”
姒癸叹口气,弯腰捡起青铜砍刀,双手用力慢慢将青铜砍刀折弯了,叭的一声,青铜砍刀断为两截。
中年壮汉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感觉到眼前这位白嫩青年并非等闲之辈。
“我的砍刀好多年了,破旧腐朽,你若真有力气就直接和我徒手比试。”黝黑青年说。
姒癸并未理会黝黑猎人,而是环顾四周,发现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姒癸走上前去,将衣袖松散些,然后憋足力气抱起石头一步一步走回人群中间,咚的一声扔在地上,拍拍手上尘土说:“你们两人若能合力把它搬回去,我就认输。”
一直躲在草屋里的虞姬在窗口张望,当看到姒癸竟然把家门口大石头抱走了,她忍不住走出草屋来看个究竟。
“这……这个……”瘦弱青年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用的是蛮力。”黝黑猎人不服气地说,“我们有虞规定必须过手较量,不是搬搬抬抬,若不过手,永远不会是你赢。”
姒癸说:“我若弄折你臂膊,今后你就难以打猎,怕是连弓箭都拉不开。”
“吹牛!来吧!”黝黑猎人说。
姒癸说:“你们两人一起上吧,免得我费事。”
“呀——!”瘦弱青年无法退缩,只得咬牙冲了上去。
姒癸没有反击,只是侧开身子,右手抓住瘦弱青年挥来的拳头顺势一拽,瘦弱青年便踉跄着冲出了围观人群,扑倒在地上。
黝黑猎人从侧面扑向姒癸,抬脚踢向姒癸的后背,姒癸并未躲闪,而是转过身来,双手猛地抓住黝黑猎人的脚腕,两人僵持起来。黝黑猎人手臂短,挥拳够不着姒癸,一只脚被姒癸死死攥着不放,十分无奈。姒癸将黝黑猎人使劲推出一尺距离又用力拽回,再使劲推出又用力拽回,害得黝黑猎人一只脚在地上颠来跳去,站立不稳,双拳肆意舞动却无法伤及姒癸。
围观人群发出会意的笑声,这两人哪里是比武,简直是在表演杂耍。
“住手!”中年壮汉喊道。他分明已经看到了今天三人比试的结局,若是真的打下去,必定有人受伤。
“不……行!我还……没有倒地呢!”黝黑猎人一边蹦跳着一边喊道。
姒癸找个空当用力一推,黝黑猎人急速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茶摊上,茶摊立刻垮塌了,茶碗的凉水浸湿了他的裤子。人群中立刻传出一阵唏嘘之声,虞姬也吓得躲到一边。
“我倒在茶摊上……没倒在地面!”黝黑猎人喊道。
中年壮汉对姒癸说:“不用比了,这位勇士,今日你赢了,我们有虞氏族说到做到,你有资格迎娶我的女儿……”
“不!”姒癸说。他说得斩钉截铁,非常坚决。
“难道你要变卦?”中年壮汉疑惑地问。他早就看出来了,面前这位勇士不是凡人,似乎对他的女儿并非很感兴趣。
黝黑猎人从茶摊上爬起来,一边抖动湿漉漉的裤子一边说:“我就知道他是来捣乱的。”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姒癸,姒癸整理一下散开的衣襟,说:“你们有耻辱心,我也有,今日我把石头搬到这里,就想证明天下没有我的对手,比武娶妻是我的耻辱。”
“什么?”中年壮汉生气问道,“在有虞氏族,你竟敢把娶我的女儿看作耻辱?”
姒癸说:“前辈,不要以你的习俗欺压我,我不是有虞人,在帝都,有多高地位的媒人说媒,你就有多大的面子。我说到一定做到,六十日之后你会亲眼见到夏后使臣来到有虞正式提亲说媒。如果我做不到,夏后没有派来使臣,那么,你们都当是我今日输了。”
“夏后?”人群之中发出惊叹,让夏后的使臣提亲会是什么分量的人呢?
“如果虞姬不同意呢?”黝黑猎人再次冲进人群,愤怒地喊道。
“如果……虞姬不同意,算是我们今生无缘。”姒癸说,“如果虞姬同意,我会再次前来把这块石头搬回原位。你们看,如何?”
“不行!”黝黑猎人说,“你把大石头撂到人家门口算什么?人家今后怎么在门前晒麦子?你今日就得把它搬回去!”
“我……只想证明我是真心的。”姒癸解释说,“再说只需六十天,这期间无须晒麦子。”
“不行!你若不来怎么办,使臣不来怎么办?让人家空等一辈子?你今日就得搬回去!”黝黑猎人似乎找到了报复的理由。
“搬回去!搬回去!”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
“慢!”中年壮汉阻止了黝黑猎人,他盯着姒癸猜测说:“你究竟是何人?莫非你就是传说的神力猛士姒癸?你就是王子?”
“什么?他就是王子啊?”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民,大家要相互尊重,我尊重有虞习俗,也希望你们尊重我夏族习俗,我来自帝都,我要按照帝都规矩迎娶虞姬。我不想比武,更不会抢亲,不会做让虞姬姑娘不高兴的事情。各位,告辞了,六十日之后再见,我一定再来。”姒癸向众人施礼,然后转身向山间的道路走去。
赵梁连忙吩咐两位车夫快去牵马,两位车夫早就看傻了眼,听见赵梁吩咐,连忙牵了马匹、牛车,追逐姒癸去了。
“就这么放他走?他若不来怎么办?”黝黑猎人问。
“又能如何?”中年壮汉望着姒癸离去的身影,说,“他若真是王子,我不能杀他,再说,咱们打得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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