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纯质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19246600
《曼菱说》是作者张曼菱多年来潜心于红学研究的结晶,其中充满了作者个人对《红楼梦》的理解。作者文化视野宽阔,其文字从个人阅读体验出发,切入角度独特,体现了作者极具特色的红学观。全书由“红楼”手记、“红楼”人物、“红楼”余思、“红楼”绘本品赏四个部分组成,包含作者一生阅读《红楼梦》的理解和感悟。作者主张回归曹雪芹的创作文本,对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香菱、小红等人物提出了诸多不同于传统“红学”的见解,对由“调包计”所支撑的宝黛爱情悲剧提出了强烈质疑。
“红楼”手记
边土茅屋说《红楼》(一)/3
边土茅屋说《红楼》(二)/ 10
边土茅屋说《红楼》(三)/ 14
“红楼”人物
菱黛同源、“根并荷花”解/ 27
林黛玉气韵为冠/33
雨声残荷寄诗魂/ 38
“性灵”焉能入深宫/ 46
呆香菱/ 58
青春的晴雯 / 62
风花雪月与探春/ 72
人前薛宝钗/ 89
湘云为妓的疑云/ 102
男权世界的报复:凤姐末路考/ 108
袭人与破席/ 119
尤三姐命断“侠客梦”/127
依附与游离:鸳鸯与小红的比对/ 134
妙玉、芳官、智能儿/ 146
“红楼”余思
“待选”一事要推敲/ 159
质疑高续本“调包计” / 168
却忆秦淮河艳影/ 183
“杏花”的俗世意味/ 203
顽石与美玉的遐思/ 209
莫若纳兰酬“知音”/ 220
宝黛与“少年维特”/ 229
及时行乐/ 235
“宿命”的追问与隔世魅力/ 245
边城一梦到“红楼”/ 280
“红楼”绘本品赏
妙通灵犀:孙温绘本与周汝昌诗/ 291
古意新风:赏戴敦邦《红楼》画册/ 308
附录 两颗巨星 两种际遇:莎士比亚与曹雪芹/ 331
后记 金蔷薇、诗性与“原著”之美/ 335
引子 假如没有《红楼梦》
自从回到故乡,劳碌已久。因为写这本书,而得以重归《红楼梦》的情感季节,这是我岁月中难得悠然的一个夏天。
半生良伴,今日执笔。如今我的生命也进入了夏末秋初。不必思虑取悦于饱学之士,只是作为一种愉悦自己的犒劳,作为与九泉下父亲的相叙,还有友情的回报。太虚幻境,大观园中的故事,那是一曲低回迷离在我灵魂深处的音乐旋律。它使得每日银屏上那冷硬的世界,世界上血海弹雾的报复事件,变得遥远和陌生。大地上疫病的阴影也不再令我绝望。怀抱一部《红楼梦》,生生死死有归途。
这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所能拥有的无价之宝。我愿永远地悲鸣那“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之歌,而淡漠于那些自称为王者和战争者的自颂。
母亲在风琴旁弹着她所喜爱的《夏天后一朵玫瑰》。家里总是提前熄灯,使人可以在宁静的夜光下,行走、更衣、饮水、闲聊,然后铺被就卧。这是父母的习惯。
每到晚间,只要不看书,他们总是暗灯或熄灯。这不只是为了省,更是为了静。父亲曾说:“太强的灯光使人躁。”
现在我也学会了这习惯,才明白在暗夜中有一种解脱之感。没有外在的注视,人回到自己,感觉踏实和从容多了。倚楼望月。窗外一片和悦的虫鸣声。岁月与今日,仿佛是这流萤和细鸣声织成的一条银河。
生命终的成功在于人性的恢复与完善,中国文化中所说的“正果”是也。
人生无论如何遭遇,如若能够回归到自然态,与春秋大地同心,如纤草幽菊般淡然,生则自呈个性,死则从容奔赴。这就接近了“正果”。
说不清这是曹雪芹的宗旨,还是父亲对我的影响。假如当初家中没有一部《红楼梦》,当那哺育我灵魂的父亲突然被遣往边地,父爱在一夜间被人夺走,我会完全孤独。天伦的延续将没有一座联想之桥。
如果没有文学的濡养,没有《红楼梦》这长线话题,没有这游思的安置,我肯定不是今天的我,会拥有更少的才华和快乐,更少一些人性的深与柔。
父亲被放逐蛮荒,骨肉离散,一部《红楼》伴凄清。但“红楼”诸君,依然如在近邻。父女虽千里之隔,而神魂相依,同游大观园。
中学里也搞“运动”,一张大字报上说我“晚上在女生宿舍讲《红楼梦》”,并命我交出父亲从远方寄来的剪报——《葬花诗》和《白头吟》。这两首诗我都背诵下来了。
在暴力与愚昧面前,心中暗自鄙薄:这是一座属于我们父女的山中宫阙,犹如书中那“太虚幻境”,世俗之力如何剥夺?
“下乡”之后,劳役之外,沉吟着“孤标傲世偕谁隐”,红尘疯狂,自矜有“质本洁来还洁去”。为宝钗黛玉辩迟疑,
替探春晴雯叹命运,往往令人忘却自己的逆境。在那个肆意胡言的小丑纵横的时代,在乡下的茅屋竹篱下我依然写着“《红楼梦》辨”。这是一种对自己的犒劳。它成为心灵的秘诀,一种自由的意识。野芳相伴妙文章。
虽身处竹篱茅舍,亦无可惧虑。父亲来信,依然如窗下低吟。
这一代人中,有许多女孩与我同一个命运。她们都在后半生中被烙上了“失父”“失衡”的烙印。她们不知道父亲的心灵阅历。
红颜薄命我亦然。但是在我的烙印上,有文学的止痛剂。
在《红楼梦》这片芬芳的人性花园里,安顿着一颗稚嫩失落的女儿心,使她能够面对这个世界的冷酷无情,编织起一层隔离网,找到“孤标傲世”的芳菊。
在曹雪芹的寒苦写作中,也安顿着父亲的怀才不遇和骨气。
那是一个柔情蜜意被蔑视的时代。《红楼梦》使我可以不为自己的多思和一往情深而感到无端羞愧并怀有罪恶感,反而使我拥有了一份秘密的骄傲和尊贵。
在一个个性被铲除的异质年代,凭借心有一部《红楼梦》,使我保存自己并区别于他人。
是《红楼梦》使我将自己的人生感受融入到美的追求中,变成一种生命的实践。我已经将此追求视为一种与生俱来的状态,就如同空气,给我呼吸。
假如没有《红楼梦》这部书,别人会怎样?天下会怎样?这我不知道。但对于我和父亲,假如没有《红楼梦》,也许我们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父女,而会更孤单,更凄冷,更飘零,生活中的苦痛愁绪会更多。
心中的宝库一旦空失,人生的脚步也就不知会在何处停顿。
《红楼梦》,使我虽经历苦难而依然存留着对人生的眷恋与执着。
也许是父亲告诫过我,高鹗续本的长处及不足,我读“后四十回”心有疑惑。从一翻开他的“占旺相四美钓游鱼”,就感到突然稀薄与无味起来。“四美”这种称呼很浅俗,一下子抹平了“红楼”人物鲜明的个性。
前八十回里面的女性都很敏锐特别,即使是迎春、惜春这样锋芒不露的女孩,对自己的命运和这个大家庭的趋势也是有清明之见的。她们怎么一下子浮浅起来,还企图要“占旺相”了?
并且,全书从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到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人们已经失去从前那种生活的朝气和兴致。死的死,走的走,“悲凉之雾笼罩华林”。
到这后续的第八十一回,姐妹们哪里还会有这种令人津津乐道的钓鱼的场景?显然在这一回里,除了重复前面的“入家塾”,节奏也缓慢下来,似乎作者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仅是看回目,高鹗先生已经令我很不入眼。什么“惊恶梦”“翻案牍”“入邪魔”“博庭欢”“慕贤良”,用词皆不雅,完全是“说书人的套路”。后还有“还玉阙”“延世泽”,也就是满足市井人的“大团圆”的审美要求。
还有那些“投毒”的举动,很难认同这是《红楼梦》,似乎翻开了市井商业社会的“三言”“二拍”。
可是没有高续本,也没有其他书可看,可以寻找“红楼”人物的踪迹。
于是硬着头皮还是看,一面分辨,一面品味,看他写出了原著的哪些端倪,看他失落了原著的哪些蛛丝马迹,看他总算是敷衍成一个收官之局。
慢慢也就觉出了高鹗的贡献,他提供了一个参照系统,使我们现在还可以依此来批评他。
至少不似那些“新梦”“圆梦”,写宝黛竟是“终成眷属”了。
后人以高续本作为传世之续,还是一个成全吧。
这是“红楼”的一段传奇,三百年来被续写,被细细品尝,议来议去。
父亲曾经告诉我一句话,大意是:开篇不谈《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
那就谈下去吧。
2005 年仲夏至2018 年元宵定稿
于昆明
雨声残荷寄诗魂
“没有人能够阻止真正的才能奔赴命定的归宿。”
当我在一篇译著中看到这句话时,心中一惊。
西方人对宿命的感觉不比我们差。这句惊心动魄的话,正揭示出黛玉之命运。
潇湘妃子是死于她的“才情”的。
书上说她为泪而生,泪尽而逝。其实她是为诗而生,与诗同归。那泪,就是灵性与才情。“花魂鸟魂总难留。”黛玉就是这一部《红楼梦》的诗魂。
黛玉与宝玉之恋,人谓之“小心眼”,直至今天,仍不能为世俗之人所理解。其实这是诗人之恋。她是以诗的敏感、诗的温柔、诗的表达在恋爱。所以众人不恼时,她偏恼;众人计较,她却不计较。
黛玉的性格及其表达方式,只有宝玉懂得。因为她是紧紧地与诗、与才情连在一起的,而与世俗功利有隔。厌烦庶务,远离世故,本是古今中外诗人的天性。
至于艺术家的神经质和脆弱感,更是早为艺术界所认知。然而黛玉在世俗的贾府中却不可能得此理解。
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众人去看《桃花行》的诗篇:
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一声杜宇春归尽,寂莫帘栊空月痕!
“宝玉看了并不称赞,却滚下泪来。便知出自黛玉,因此落下泪来,又怕众人看见,又忙自己擦了。”宝琴骗他说是自己作的,但宝玉不信,以为虽有此才,亦断不会作,而非得有过离丧之哀,才能作出。可见他对黛玉的特质理解之深。
真才情者,莫不是以天性为源头。黛玉那掩不住的冰雪聪明,锋利口角,敏感气质,如“葬花”之类的古怪行为,俱为才情之表现。情不改,性难移。她的命运只能是拥抱着天赋的绝代之才归去。
她的死就是一种领悟。
种种迹象透露,她并非是一个“缠绵”二字可以了得之女性,也决非只是一个“殉情者”的材料。
她与宝玉相通,但比宝玉更加成熟。透过黛玉的悲凉,其实她胸怀着对整个世界,乃至对宇宙的一种空灵意识,对万物易逝的无奈悲凉。她的性格里所含有的伤春悲秋的元素,决非只是一个热烈专注于爱情的少女之敏感,而是对这大千世界,对历史、过去、未来之敏感。
在“蘅芜君兰言解疑癖”一回里,宝钗劝黛玉道:“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当时也说得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优”。
但黛玉之性情乃是天性,并非“为杂书所移”。当她从书中找到知音,咀嚼起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之至情至性来,便如醉如痴。自由的天性是难以转移的。
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回中,各人所得的签都是薄命司中命运册上判词的补充。
黛玉得了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一句旧诗“莫怨东风当自嗟”。这即是告诉读者,勿要怨这怨那,黛玉的结局,自有她气质中的必然。
大观园内众人游湖时,人们埋怨池塘里的残荷未除,那黛玉却说“留得残荷听雨声”。此一吟便显出了她高超逸群的诗人气质,以及她对人生意境中一种凄美的钟爱。
对于诗人兼哲人的黛玉,永恒之意境并非是花开粉白绯红时,而是那承受了一切风华之后的孤独。此乃永恒之境。
黛玉以诗为心,哀其爱情,更哀天地万物,哀花鸟春秋,哀风雨朝夕。中国古诗中自有一种诗哲,含有道佛之性,悲天悯人之情。真诗人皆兼有哲人心态。黛玉在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里,透露了她有淡然尘世之意,亦深蕴其有谢世之心理准备。
而在她一贯所作的诗中,从咏海棠到咏菊,到《秋窗风雨夕》,境界都是极高标孤傲的,目光是极深邃透彻的。
黛玉既以千金之质,归至外祖母家,就不会察言观色来改变自己,何况也无从改变。她禀性爱琴棋诗书,通体文人气质,不喜庸俗脂粉。即使大观园中无诗会,她一个人也是日夜沉吟。
午觉醒来,张口便是“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秋风秋雨袭来,她一气呵成《秋窗风雨夕》。“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一部长歌送群芳。
世人过花神节,她独荷锄葬花。《葬花诗》实为《红楼梦》中诗中之诗:“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用现在的话讲是此一部小说的“主题歌”,是一首可以单独流传的艺术之歌。黛玉则是这部大书中的诗魂。所以曹雪芹令她有“冷月葬诗魂”之句。
黛玉完全生活在诗里头。可谓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她的病——咳嗽、夜醒、虚弱等,皆与苦吟有关。苦吟更苦恋,苦恋愈苦吟。她执迷不悟,仍然“煎首年年复月月”。病体稍好,手不释卷,口不绝吟。连袭人也说:“我们宝二爷念书若能像姑娘这样,岂不好了呢。”
黛玉是浸透着秋气的清冷的诗魂,却不是冬天,不应凛冽,而是伤感。她是在一种清秋的气息中死去的,甚至将死作为归宿,有视死如归之气概。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便是她早已经有所依恃和精神准备的印证。
她应是死于体弱者的秋风中,她感到“人间姻缘”和嫁入贾府其实并不适合自己。她早悟出,人生贵在逗留,而非“终极”。所谓“终极”,不是虚空,便近乎骗局。真实的内容,已尽在中途体现了。
所以她对人生对宝玉都日渐地撒手,正是为这撒手而流着无尽的眼泪。在前八十回中,就有许多时候,二人相对时,泪垂无言,只说“保重”。
悲哉!秋之气也。中国人认为四时节气与人的兴衰状态是合一的。自宋玉作《秋声赋》后,千古秋歌不绝。纳兰性德也是其中一个。“才听夜雨,便觉秋如许”;“握手西风泪不干,年来多在别离间”,秋是四季中有穿透力和涵纳量的。它令人感觉到冬的寂灭,却又存留着成熟的春夏艳丽之痕迹。它是一个有延续性的季节,一个思想收获的季节,可以象征人生与社会的某种转折与预兆。刚刚沦亡了的明末王朝,就在秦淮河上发生过一股悲秋的文化余波。
如果以秋来比人生,那么它相当于一个人可贵的“知天命”之年。所以,大凡能领略秋意的人,也就领略了人生,领略了历史与古今。
在黛玉短暂的生命里,没有表现出她对性事之类发生过兴趣与冲动。她曾与人同来恭喜袭人,被暗立为“二房”。而当宝玉祭奠晴雯时,她对《芙蓉女儿诔》提出润色之建议。
她所要求宝玉的东西太清纯,有一种穿透力,穿透于一般的男女之情。黛玉又太自信,因此平素她对于宝玉的男女事,便常用冷嘲与禅意解之。如在“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回里,宝玉为宝钗的玉腕而意马心猿,黛玉就投以手帕,以“呆雁”喻之。
黛玉才是“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她在走向一种恬淡,渐自悟出了自己另外的归宿。故她亦不会那么死恨着宝玉和深妒于宝钗。
她的爱情是太纯了,甚至有“水清无鱼”之嫌。在环绕宝玉的这个被声色所包围的世界上,黛玉却几乎不可能有过洞房花烛之梦。
原因一,她与宝玉青梅竹马,是以童稚之情为基础,而不是以异性诱惑为引媒的。故二人坐卧不避嫌。
原因二,她以太多的心力放在诗意传情的关系上,而自视清高,反而人事未开。那宝玉亦太重她,未敢有造次之念。
原因三,寄居他人篱下,心态压抑,故肉体之爱没有完全觉醒,青春之花未曾怒放。对情,总是曲折以文。
宝玉对林妹妹,首先是识其性知其才,为其才情所征服。无论作诗对禅,他处处表示甘服于黛玉下风。黛玉对宝玉情之所依,多是知己相依,孤独相伴。虽然含有终身相托之意,内中男女性爱的成分一直不足。而对床帏之想,她比宝钗、袭人等要想得更少。
宝玉当是在她死后娶宝钗的,而后家破,宝钗则于贫困中逝世,符合“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宝玉终是与患难中的湘云相逢的。这才合乎雪芹本意。
作为一个诗人,本来就具有不为世人认识的悲剧性。由于诗意对物质世界的排斥,诗人便多具有病死穷死的命运。在黛玉的时代,以林黛玉这样孤高的性格,敢说王爷、皇帝是“臭男人”,即使她是男诗人,也注定不能得意,亦不能入科举之途,而被人视为无用者。
关于宝玉的亲事如何择人,老祖宗贾母是常常强调“根底”的。而论“根底”,比起黛玉,那宝钗是商家出身,则次一畴。商家以“实用”为略,故她的“淑女”也不是本源上的,是实用型的。她的文采更是应酬型的。这与本质上的诗人才女林黛玉是完全分流的。
那黛玉出身于“学而优则仕”的侯门之家。其父为“探花”出身,为五岁幼女专门请了蒙师。贾雨村虽系枭雄,其才学功底,作启蒙私塾足矣。林家独有此千金,生长于苏杭之天堂。黛玉的“根底”可想而知。
黛玉之母贾敏,为贾母之独女。贾母的“根底”,乃史家名门闺秀,资质宏丽,弥雅弥博;而又秉受贾府之世泽,则当年贾敏之美慧,绝不弱于元、迎、探、惜等人。所以到了黛玉,其外秀内慧之资,应该是盐中之盐,结晶之顶,只能用“花魂鸟魂”来形容了。
那贾府中人上下都说她“不如宝钗”,盖“曲高和寡”之故。
在“太虚幻境”中,“金陵十二钗正册”上有判词说“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月明林下美人来”,则是说黛玉注定远离繁华。
她带着自己的才华死去,“质本洁来还洁去”,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一生竟与这尘世无干。
黛玉之恋是以她的诗人气质为前提的。她执着于爱,更执着于自己的个性。这与在以往爱情经典中的女主角莺莺和杜丽娘等皆不同。
对于莺莺与杜丽娘等,只要让她们能够与中意的男子结合就可以,没有任何其他的思想与理想。爱情就是她们的个性,追随和依附自然就是这种个性的特征。此外没有其他独立的个性。应该说莺莺与杜丽娘,只要自身丽质,想要这个层次的幸福是有现实可能的。
而林黛玉则是注定的美与悲剧结局。那种以知音为基础的爱情,以诗意缔结的婚姻,即使社会发展至今,在现实中也一直是鲜而有之。人类的可悲,就在于它首先是物质性的动物,而使纯粹的灵性从来成为一种历史的祭品。
执着于诗意追求的黛玉,决不可能选择自弃妥协之途。试想林黛玉若真的变成了以针线女红巧于逢迎的袭人之类,顺应环境而成为“美眷”,那《红楼梦》这部书的独特生命也就不存在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也伏下了曹公的意愿,黛玉将命逝于水。荷,虽残而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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