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301253809
中国的普列汉诺夫
抗战中的陈独秀
艰难炼骨书生本色
陈独秀的朋友们
蔡元培与中国共产党
没世不渝的友谊
我得感谢我的慈母
“逼上梁山”的文学革命
上帝我们尚且可以批评
苦撑待变的”过河卒子”
一为”喇叭”一为”诤臣”
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
鼓吹学子一扫阴沉
书生领袖的困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春兰秋菊不同时
漫话周作人的毁誉是非
五四大潮中的康有为梁启超
最早退出中共上海发起组的两个人
卫道忧时启迪今人的学问家
中共”一大”主持者的蜕变
周佛海一生的红与黑
一代怪杰辜鸿铭
青年早尊他为领袖
辛亥革命的胜利,宣告中华民国的建立,可民主共和徒有虚名。皇权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北洋军阀政权,政治极其黑暗,思想异常混乱,尊孔读经、复辟倒退的思潮如沉渣泛起,十分活跃,大有泰山压顶之势。正是在前景堪忧,路途渺茫之际,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即后来的《新青年》,以披荆斩棘之姿,雷霆万钧之势,第一次全面、猛烈地向旧思想旧文化旧道德发起攻击,黑暗混沌中终于透现出曙光,这就是《新青年》所遵循一贯的宗旨——民主与科学。《新青年》创刊于1915年9月,停刊于1926年7月,其间虽多有变故,但与陈独秀却如影随形,相随相傍。陈独秀与《新青年》已共同融为一个符号,存储于历史的记忆之中。
日夜梦想革新大业
陈独秀和许多启蒙思想家一样,创办了许多报刊,旨在“改变人的思想”。1903年8月7日,他和章士钊在上海昌寿里的一间小阁楼上共同创办的《国民日日报》,可谓是他以报问政的开始。《国民日日报》吸取被查封的《苏报》的教训,文字迂回,论调舒缓,然而,其鼓吹排满革命的宗旨不变,在读者中影响极大,有“《苏报》第二”之称。
这样一份鼓吹革命的报纸,自然要遭到清朝统治者的查禁,上海知县布告,不准市民购买和零售。沿江省抚无不予以封杀查禁。1903年12月,《国民日日报》被迫停刊。年底,陈独秀又回到家乡安庆,与好友房秩五、吴守一等相商,创办一份别开生面的《安徽俗话报》。吴、房二人积极响应,并议定陈独秀主编,房秩五负责教育栏,吴守一负责小说栏。安徽知名人士胡子承从中联络资助经费,并将社址设在芜湖科学图书社。
1904年3月31日,《安徽俗话报》在芜湖创刊,这是份半个月发行一期的报纸。他说,这份报纸既要成本低,让“穷人买得起”,又要有丰富多样的信息和内容,以“通达学问,明白目标”。既然是份平民化的报纸,那么就不能“之乎者也矣焉哉”,而要贴近民众,用“最浅近最好懂的俗话”写出来。《安徽俗话报》正是遵循这样的方针,所以才名列全国白话报之首,有“最开风气”的赞誉。
《安徽俗话报》未办几期,房秩五就东渡日本,吴守一也回桐城教书去了,陈独秀一人依然坚持。十八年后,他在为《科学图书社二十周年纪念册》撰写题词时,还余兴未减地说:“我那时也是二十几岁的少年,为革新感情所趋势,……日夜梦想革新大业。何物臭虫,虽布满我衣被,亦不自觉。”
1905年9月,《安徽俗话报》办到第23期便自动停刊。1913年9月,二次革命失败后,陈独秀为躲避安徽军阀倪嗣冲的追捕,秘密潜往上海,住到亚东图书馆。他在这里完成了《英文教科书》和《字义类例》两部著作。动乱的年代,这两本书很难出售。他给在东京的好友章士钊去信说:“近日书业,销路不及去年十分之一,故已搁笔,静待饿死而已。”他还向章士钊介绍了国事的黑暗与艰难。此时,章士钊正在日本创办《甲寅》,这是份旨在反对袁世凯的政论性月刊,它的政论性文章曾经轰动一时。次年6月10日,《甲寅》公布了陈独秀的信,还函约陈独秀来日本,共同编辑《甲寅》。
陈独秀接信后来到东京,帮助章士钊编辑《甲寅》。8月,《甲寅》第1卷第3号发表他的七首诗。11月10日,《甲寅》发表他的《爱国心与自觉心》。这篇四千多字的文章,观点鲜明,文笔洗练,直面传统的思想道德观念,大胆放言,无情批判,对当时的知识社会造成很大的冲击。
这篇文章指出,中国传统的国家观念有着很大的偏差,总是将国家“与社稷齐观”,认为国家便是历朝皇帝,“艰难缔造之大业,传之子孙,所谓得天下是也”。于是,“忠君”便是爱国,爱国便是忠于皇上。西方人却不是这样的认识,他们认为,国家是“为国人共谋安宁幸福之团体”。国家的天职是“保障权利,共谋幸福”。如此以民为本的“建设国家者”,在中国想都不能想。历代王朝只会疯狂地聚敛财富,即使是难得之“圣君贤相”,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旨以谋一姓之兴亡”。他认为这样的国家,“实无立国之必要,更无爱国之可言”。如果对这样的所谓国家,还“过昵感情,侈言爱国”,那么,“爱之也愈殷,其愚也益甚”。那就是缺乏自觉心的愚忠。
他说,一个理性的公民应该知道“国家之目的与情势”,也即国家的性质和国情国力。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向外扩张时,公开号召“为皇帝为祖国而战”,其实质“为皇帝其本怀,为祖国只诳语耳”。他说:“为他人侵犯其自由而战者,爱国主义也;为侵犯他人之自由而战者,帝国主义也”;人民如果盲目愚忠,势必为野心家所利用,那么“赋役干戈者,无宁日矣”。他尤为强调,“爱国心,具体之理论也。自觉心,分别之事实也”。
中华民国虽已建立,可是,民主共和的理念,依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遍视国中,法纪废弛,贪污横行,兵匪日盛,中国已“不能保国于今世”,此为何故?他的答案是:“民无建设国家之智力故也。”他怀疑以今日“国民之智力”,中国“能否建设国家于二十世纪”?人民无权利、无福利,这样的国家“存之无所荣,亡之无所惜”。“外无以御侮,内无以保民,不独无以保民,且适以残民,朝野同科,人民绝望。”如果此时“海外之师至,吾民必且有垂涕而迎之者矣”。“予则云,残民之祸,恶国家甚于无国家。”
文章发表后,《甲寅》收到了十多封来信,信中诘问斥责:“以为不知爱国,宁复为人,何物狂徒,敢为是论。”时过半年,当袁世凯接受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的消息传出后,人们才从混沌中惊醒,认为卖国的中国现政府,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于是,他们对陈独秀的文章,由责骂、抗议,转变为接受和推崇,盲目愚忠的“爱国心”,也就“渐次为自觉心所排而去”。
《爱国心与自觉心》的形成,是有一个嬗变跃进的心路历程。世纪之交,他身在闭塞的安庆城,也和莘莘学子一样,以为皇帝身系国家,忠君和爱国相连。1904年,他已经两次东渡日本,在接触到西方的民主国家的理念后,便很快与封建的忠君保国的思想决裂,在他所创办的《安徽俗话报》上,对于国家已有了大胆的崭新的诠释:
第一,国家要有一定的土地。……现在东西各强国,尺土寸地,都不肯让人。第二,国家要有一定的人民。国家是人民建立的,虽有土地,若无人民,也是一片荒郊,如何能有国家呢?第三,国家要有一定的主权。凡是一国,总要有自己做主的权柄,这叫做“主权”。……主权居于至高极尊的地位,再没别的什么能加乎其上了。以上三样,缺少一样,都不能算是一个国。
此时,他虽然还怀疑中国是否“算是一个国”,但是,他还没有完全丧失信心,仍要人民不仅要“知道有家”,而且要“知道有国”;不仅要“知道天命”,而且要“知道尽人力”。十年后,袁世凯窃国篡权,国土破碎,主权丧失,国家已糜烂至极。他认为这样的国家,人民已“无之不为忧!有之不为喜!”
他在愤激哀叹之余,不免意气用事而走入极端。正如梁启超所说:“举国睊睊作此想者,盖十人而八九耳,特不敢质言耳!”许多人心有此想,而未必敢言,陈独秀则不是这样,他是怎么想的,便要怎么说,这是他的性格使然。其实,他的本意是无可厚非的,“故作危言,以耸国民力争自由者之听,勿为印度,勿为朝鲜,非彼曲学下流,举以讽戒吾民者乎?”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他正是抱着如此偏激心情,采取正话反说的方式,以开启民智,树立民众的民主共和的国家观念。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理解他的良苦心情呢?历史再次召唤他开启思想启蒙的运动,不到一年,他便在上海创办《新青年》,又以思想巨人的风姿,高擎科学与民主的旗帜,掀起新文化运动的巨涛狂飙。
文学革命取得胜利
1915年9月,一份综合性文化月刊《青年杂志》,由陈独秀在上海创刊。次年9月,因与上海一刊物同名,改名为《新青年》。每号(月)约一百页,六号为一卷。1917年1月,陈独秀应蔡元培之聘,任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新青年》因此停刊。从创刊到1917年8月,即第一卷第一号到第三卷第六号,总计十八号即十八期,都是陈独秀一人主撰。1918年1月,《新青年》在北京复刊,由陈独秀、李大钊、胡适、刘半农、钱玄同、沈尹默六人轮流编辑。六人相约《新青年》不谈政治,可当五四大潮涌来时,刊物的政治色彩日益浓厚,六人编辑也因此而名存实亡。如鲁迅所说:“后来《新青年》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退隐,有的前进。”五四运动时,陈独秀因散发反政府传单而被捕,《新青年》也因之停刊。1919年9月,陈独秀被释放。11月,《新青年》又在上海复刊。
1920年5月,陈独秀等在上海创建共产党,《新青年》又成为中共上海发起组的机关刊物。次年1月,上海法租界取缔《新青年》,陈独秀恰受陈炯明之聘,往广东任教育委员长,《新青年》随之迁往广州。4月1日,《新青年》在广州复刊。1922年7月,《新青年》在出版了第九卷第六号后,休刊。1923年6月,《新青年》改为季刊,成为中共中央机关理论刊物。1925年4月,又改为不定期刊物。次年7月,《新青年》停刊。
1917年1月1日,《新青年》全文发表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胡适不敢提文学革命,他说:“我受了在美国的朋友的反对,胆子变小了,态度变谦虚了,所以标题但称《文学改良刍议》,而全篇不敢提起‘文学革命’的旗子。”陈独秀则不然,他的《文学革命论》很快便在《新青年》上发表,文章开宗明义,表明推行文学革命的坚定态度和必胜信念。他说,中国文化界之所以“黑幕层张,垢污深积”,“推其原因,乃在吾人疾视革命,不知其为开发文明之利器”。
胡适的胆子却越发变小,给陈独秀写信说:“吾辈已张革命之旗,虽不容退缩,然亦决不敢以吾辈所主张为必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陈独秀接信后,立即在《新青年》发表致胡适的信,公开表明他义无反顾、当仁不让的积极态度:
容纳异议,自由讨论,固为学术发达之原则,独至改良中国文学当以白话为正宗之说,其是非甚明,必不容反对者有讨论之余地,必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
多少年后,胡适在忆及此事时,还不无感慨地说,陈独秀“这样武断的态度,真是一个老革命党的口号。我们一年多的文学讨论的结果,得着了这样一个坚强的革命家做宣传者,做推行者,不久就成为一个有力的大运动了”。“文学革命的进行,最重要的急先锋是我的朋友陈独秀。”
1918年1月,《新青年》一月号破天荒地刊出胡适的《一念》、沈尹默的《月夜》和刘半农的《相隔一层纸》等白话诗,中国新文化史上第一批白话诗终于呱呱坠地,这些开天辟地的新诗,每字每句都浸透着创作者披荆斩棘的艰辛。他们那种敢于为“引车卖浆者流”写作的勇气,确有着一种目空古人,下开百代的悲壮,他们所表现的敢为天下先的勇敢精神,其本身就具有时代意义。
同年5月号《新青年》发表鲁迅短篇小说《狂人日记》,这是第一篇白话小说,它借一个狂人的精神活动,对中国封建社会和反动礼教作了锥骨敲髓的讽刺和鞭辟入里的批判。鲁迅出手不凡,确是一名健将,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 除却《狂人日记》外,还发表了《梦》《爱之神》和《桃花》三首诗。自此,他以唐俟和鲁迅的笔名为《新青年》写文章。《新青年》开始白话文的时代。
1918年12月,陈独秀和李大钊又创办白话文的《每周评论》,以作为《新青年》的补充和后援。北大学生积极响应,次年1月,傅斯年、罗家伦等创办《新潮》,文学革命的生力军日益壮大。不久,五四运动爆发,席卷全国的民主潮和期刊热,把文学革命推至高潮。这一年,全国至少有四百种白话报面世,著名的有《星期评论》《建设》《解放与改造》等,《晨报》副刊、《民国日报》副刊《觉悟》、《时事新报》副刊《学灯》也开始刊载白话文。当时国内最大的几家杂志,如《东方杂志》和《小说月报》也都尝试用白话写作。白话文已为全国民众所接受和利用。
1920年1月12日,中华民国教育部颁布命令,小学校一、二年级教科书,从是年秋季改用白话。不久,小学、中学和大学都用白话教学。全国报刊也都相继改用白话文。从1917年1月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算起,只有三年的时间,文学革命就取得了胜利。
青年早尊他为领袖
陈独秀在《新青年》创刊词中,赞赏西方人的“年长而勿衰( Keep young while growing old)”的生命哲学,讴歌鲜活、奋进的年轻生命,说:“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于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是中国国民改造、社会进步的希望。“予所欲涕泣陈词者,唯属望于新鲜活泼之青年,有以自觉而奋斗耳!”
青年何以能“自觉其新鲜活泼之价值与责任”,何以能“奋其智能,力排陈腐朽败者以去”呢?他提出了六条标准,即“自由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
他鼓吹人生应有“横厉无前”的美德,以去征服“恶社会”,“战胜恶社会”,“而不可逃遁恶社会”。他说:
国人而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
所谓科学就是要崇尚理性,尊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反对迷信和愚昧;所谓人权即是民主,提倡个性的解放,屏弃“忠孝节义”的吃人礼教,反对封建伦理道德的专制统治,实现政治、经济、宗教和妇女的解放。Democracy(民主)和Science(科学),五四那代人亲切称呼的德先生和赛先生,已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两面具有象征意义的旗帜。
他在《新青年》的大多文章,几乎都是介绍和推崇西方文明,尤其是法兰西文明,“世界而无法兰西,今日之黑暗不识仍居何等”。他研究了拿破仑、圣西门、傅立叶、卡耐基和马克思,从而形成了对他们的独特见解。在创刊号上,他介绍这些先哲的思想。他说,圣西门和傅立叶主张“以国家或社会,为财产所有主,人各从其才能以事事,各称其劳力以获报酬,排斥违背人道之私有权,而建设一新社会也。其后数十年,德意志之拉萨尔(Lassalle)及马克斯(Karl Marx),承法人之师说,发挥而光大之,资本与劳力之争愈烈,社会革命之声愈高”。“拿破仑有言曰:‘难’,‘不能’字,唯愚人字典中有之,法兰西人所不知。……卡内基有言曰:遇难而退,遇苦而悲者,皆无能之人也。……世界一战场,人生一恶斗。一息尚存,决无逃遁苟安之余地。”他提倡的正是这种知难而进、义无反顾的战斗风格。他要将以科学与民主为标志的西方文明介绍于国民,以激励国民,树立独立自由的人格形象,使“博爱、自由,根于天性,成为风俗也”。
在将东西方文明进行对比后,他大胆针砭国民的落后性和劣根性,指出国民的堕落品性:“好利无耻”“老大病夫”“不洁如豕”“游民乞丐国”“贿赂通病”“豚尾客”“黄金崇拜”“工于诈伪”“服权力不服公理”“放纵卑劣”等等。他甚至找出国贫民穷的病因,是由于人口过多造成的,“吾之国力不伸,日益贫弱,正坐生殖过繁,超出生产之弊。长此不悟,必赴绝境”。
他向国民敲响了警钟,“一国之民,精神上物质上,如此退化,如此堕落,即人不伐我,亦有何颜面,有何权利,生存于世界?”他知道传统观念的改变,一定要遭遇传统的抵制和政治的压迫。可他却无所畏惧,视“祖宗之所遗留,圣贤之所垂教,政府之所提倡,社会之所崇尚,皆一文不值也”。他要“利刃断铁,快刀理麻”,直指封建的纲常礼教,毫不妥协,“决不作牵就依违之想”。
《新青年》一发行,便引起国人的关注,那些振聋发聩、石破天惊的崇论闳议,使深寂的古国从昏睡中骇然惊起。《新青年》成为青年的良师益友。读者顾克刚给《新青年》来信说:“今春一读大志,如当头受一棒喝,恍然悟青年之价值”,“连续购读,如病者之吸收新鲜空气,必将浊气吐出”。
叶挺将军在湖北陆军第二预校读书时,就曾写信给陈独秀:“足下创行青年杂志……拯斯溺世,感甚感甚”,“吾辈青年坐沉沉黑狱中……亟待足下明灯指迷者,当大有人在也”,“足下不弃,辱而训之,甚盼甚盼”。
青年学生杨振声把《新青年》譬之为春雷,“惊醒了整个时代的青年。他们首先发现自己是青年,又粗略地认识了自己的时代,再来看旧道德,旧文学,心中就生出了叛逆的种子。一些青年逐渐地以至于突然地,打碎了身上的枷锁,歌唱着冲出了封建的堡垒”。
那个时代的过来人,在谈到《新青年》时,总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罗仲言回忆:“我们那时青年人读《新青年》是风行一时的事。”陈独秀的文章“有胆量,有勇气,笔陈纵横,独具风格,大家都喜读他的文章”。
从1915到1922年,陈独秀共写了近四百篇文章,仅1919年就有一百五十篇之多。这些文章可谓触及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政治、历史、哲学、时事、人口、宗教、文化、体育等等,真是无所不谈。青年正是从这些文章中详知他的独树一帜的思想、拔山盖世的气节和清新生动的文风,处于变革中的中国社会需要这样的引领者,他被人们赞誉为:“思想界明星”“学界巨子”“社会精英”。
《新青年》迁到北京后,北大同人精心协办这个杂志,使这个杂志的读者与日俱增,由初办时的一千份增至一万五千份。据北大学生张国焘回忆,《新青年》“每期出版后,在北大销售一空”。
科学与民主的思想就这样进入北大,如春风时雨顿使这所高等学府一改老气横秋、陈旧腐败,而清新活泼、生意盎然起来。陈独秀以《新青年》和《每周评论》为舆论工具,鼓吹新文化、新思想,青年学子因此而获取独立的思想人格,敢于冲决封建思想的束缚,迅速行动起来,关心国家大事。北大学生邓中夏、黄日葵、许德珩、高尚德、张国焘、段锡朋、易光嶷等,最先创立《国民》杂志社。接着,傅斯年、罗家伦等发起《新潮》社。邓中夏等还组织平民教育团,走街串巷,讲演宣传,以“增进平民知识,唤起平民之自觉心”。
不仅北京,全国的青年爱国知识分子都被鼓动起来,各地纷纷效仿北大,成立社团,办报办刊。五四运动前后,全国的进步社团就有三四百个,报刊竟达四百余种。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协约国取得胜利,中国作为战胜国,理应收回德国在山东的主权。可在巴黎和会上,中国非但没有收回主权,反要将德国在山东强占的权益,无条件地转让给日本。几乎与此同时,上海也在召开所谓南北和平会议,那些割据一方、鱼肉民众的军阀、政客,根本没有和平的诚意,“和谈”自然毫无结果。
陈独秀认识到巴黎和会就是西方列强的分赃会议,他说:“难道公理战胜强权的解说,就是按照国力强弱分取权力吗?”至于国内政治问题,他公然主张,中国“非多数国民出来,用那最不和平的手段,将那顾全饭碗,阻碍和平的武人、议员、政客扫荡一空不可”,唯有如此,中国才能实现真正的国内和平。
这些激进的政治主张,深受青年的欢迎和支持,青年学生奉他为导师,成为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据中共一大代表李达所说,早在建党前,革命青年就尊他为“我们的领袖”。正是在他的鼓动下,“五四”前夕,北大和其他院校的学生,“秘密组成了一个‘行动小组’”,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帝爱国运动已是呼之欲出。
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中国,对外卖国,对内残民,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陈独秀认为,军人、官僚、政客是中国积弱积贫的祸根,并将之概括为三害:“军人害”“官僚害”“政客害”。1919年1月19日,他的《除三害》在《每周评论》发表,此时距五四运动只有三个多月。他呼吁:“第一,一般国民要有参预政治的觉悟,对于这三害,要有相当的示威运动。第二,社会中坚分子,应该挺身出头,组织有政见的依赖国民为后援的政党,来扫荡无政见的无良心的依赖特殊势力为后援的狗党。”《每周评论》几乎每期都有他的文章,表明他对国内政治问题坚决果敢、毫不妥协的态度。
五四运动前七天,他发表的《贫民的哭声》,乃是一篇政治煽情的杰作。文章说:“北京城里一片贫民的哭声”,贫苦百姓卖儿鬻女、啼饥号寒,就是因为政府“今天这样捐,明天那样税”,平民百姓“穷得没衣穿,没饭吃”。当权的文武官员却“用卖路矿借外债拿回扣,搜刮抢劫,贩卖烟土种种手段,将通国的钱财聚在自己手里享用”。他警告说,如今的中国已如一个火药桶,“单是北京一处”,“十几万苦恼的人发出他们可怜的哭声”,就“不是一个小问题”。他断言,这凄苦愤怒的哭声,早晚要产生巨大的震撼力量,撼动腐败、没落的北洋军阀政府,“叫他们注意,叫他们头疼,最后还要叫他们发出同样的哭声!”
1919年4月29日,历时三个多月的巴黎和会,竟将战前德国在山东的非法权益转让于日本。消息传来,举国愕然,全国人民,尤其是青年学生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他所提示的有“社会中坚分子”“挺身出头”的“相当的示威运动”成为事实,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了,并以磅礴之势向全国蔓延。
就是在5月4日,陈独秀又在《每周评论》上发表《孔教研究》《发财的机会又到了!国民怎么了?》《公司管理》和《两个和会都无用》等文章,继续进行政治煽情。他说,上海的南北和会和巴黎的国际和会,都是分赃会议,世界和平与人类幸福的到来,“非全世界的人民都站起来直接解决不可”。
他的“直接解决”和“平民征服政府”的主张,在当时极具号召力。当年五四运动的参加者罗章龙回忆说,陈独秀“常向我们谈到法国大革命和巴黎公社,对巴黎市民攻破巴士底狱和建立工人政权的革命壮举十分向往。……‘五四’时他一再强调要采取‘直接行动’,对中国进行‘根本改造’。他的这些言论非常符合当时激进青年的心意。青年们对他十分敬佩,亦步亦趋,团结在他的周围”。
五四运动刚刚发生时,市井民众非但不积极参与,还冷嘲热讽爱国的学生运动。陈独秀严厉批评这种冷漠的态度,“像这种全体国民的存亡大问题,可怜只有一小部分爱国的学生和政党出来热心奔走呼号,别的国民都站在旁边不问,已经是放弃责任不成话说了。若还不要脸帮着日本人说学生不该干涉政治、不该暴动,又说是政客利用煽动,(全体国民那个不应该出来煽动?煽动国民爱国自卫,有什么错处?)这真不是吃人饭的人说的话,这真是下等无血动物。像这种下等无耻的国民,真不应当让他住在中国国土上呼吸空气”。
正是在他的激励下,北京学生继续总罢课,走上街头进行爱国宣传。北洋军阀政府又出动军警镇压,6月3日和4日,他们竟逮捕了八百多名学生。
陈独秀愤怒了,他要与反动当局拼死一搏,他的惊世骇俗的《研究室与监狱》短文,便是在黑暗、反动的政治挤压下迸发出来的,他说:
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他是个敢说敢做、身体力行的革命者。6月9日,他起草《北京市民宣言》,再次重申“唯有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6月11日晚10时,他在新世界游艺场散发《北京市民宣言》时,被京师警察厅暗探逮捕。消息传出,全国立即掀起轩然大波,社会各界纷纷呈文致函,一致要求释放陈独秀,不少人在报刊发表文章,对陈独秀表示崇敬和声援。
……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