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208156449
1 前言
1 江南城镇中的徽州商人
3 “无徽不成典”3 清代江南徽州典当商的经营文化42 上海徽商余之芹的生平及其时代
63 “盐商木客,财大气粗”63 清代藏书家汪启淑的盐业经营103 晚清民国时期江南城镇中的徽州木商
121 “徽厨之乡”与“衣被天下”121 清代以来江浙一带的徽馆业149 从《布经》抄本五种看徽州布商的经营之道
179 徽州人群、商业与江南社会文化
181 “徽商”的出场181 明清经济史上的关键词“徽商”之初步考索189 “徽州朝奉”的俗语学考证200 移民、慈善组织与身份认同200 征信录所见清代、民国时期的徽商活动233 稿本《南旋日记》与胡雪岩籍贯之争
248 徽人作品中的江南社会文化248 《太平欢乐图》的创作及其传承脉络262 徽州末代秀才的生活世界
277 后记
前言
(一)
地处皖南低山丘陵地区的徽州,明清时代是个府级的行政单位,其下辖有歙县、绩溪、黟县、休宁、祁门和婺源六县。在传统时代,因地少人稠,有限的土地上收获的粮食难以自给,故而许多人不得不外出务工经商。诚如徽州俗谚所说:“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二三岁,往外一丢。”徽州人自嘲——前世做孽,才生在徽州这样自然条件相当不利的环境中。人们到了十二三岁(或者说十三四岁),不少人接受过基础教育,此后,除了在家务农或继续读书深造者外,绝大部分的人就被父母送到外地去做学徒,学习经商,所以说是“往外一丢”。
正是因为大批的徽州人外出务工经商,所以明清方志明确记载:“徽州人以商贾为业。”太平天国前后著名学者汪士铎,甚至直接称徽州的土产为“买卖人”。在明清时期,徽州一府六县所出的商人虽然统称为“徽商”,但各县的侧重点又有所不同,歙县主要以盐商为著名,休宁人擅长于从事典当业,而婺源主要是木商、墨商和茶商,绩溪人则多是小商小贩,以从事徽馆业为数众多。所谓徽馆业,也就是徽菜馆和徽面馆。
以盐商为例,胡适先生在他的《口述自传》中就曾指出:
徽州人的生意是全国性的,并不限于邻近各省。近几百年来的食盐贸易差不多都是徽州人垄断了。食盐是每一个人不可缺少的日食必需品,贸易量是很大的。徽州商人既然垄断了食盐的贸易,所以徽州盐商一直是不讨人欢喜的,甚至是一般人憎恶的对象。
在明清时代,徽州盐商以两淮盐商为著名,他们将苏北的淮盐运往长江中、下游各地,其行销范围包括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和江苏等地。其时,两淮盐业的中心是在扬州,所以两淮盐商中为有名的商人亦即扬州盐商。明代万历和清代乾隆年间,两淮盐业处于极盛阶段,许多盐商皆囊丰箧盈。根据文献记载,明代万历年间,扬州盐商的资本超过3000万两。及至清乾隆时代,淮南盐务如日中天,一百数十家的徽商西贾麇聚广陵,“蓄资以七、八千万计”。清代前期,康熙、乾隆皇帝先后分别六次南巡,前往江浙各地巡视、游观,其接驾开支多出自淮、浙盐商。扬州盐商之夸奢斗富,连乾隆皇帝都曾惊叹:“盐商之财力伟哉!”
在传统时代,盐商与酱商往往是二位一体,这是因为制作酱料的主要原料就是盐。其时,在江南的核心地带苏州,当地负盛名的酱商就来自徽州歙县大阜村的潘氏。在歙县南乡,民间素有“周漆吴茶潘酱园”的说法,意思是歙南周邦头的周氏,主要从事漆业经营。在明清时代,“徽严生漆”闻名遐迩,徽商在江南各地开了很多茶漆铺(亦即兼售生漆的茶叶店),其间所售生漆也就是“徽严生漆”。除了周氏经营漆业之外,歙县南乡的吴氏主要经营茶业,而大阜潘氏,则在江南各地从事盐业和酱业经营。潘氏家族对于中国社会(尤其是江南社会)有着重要的影响。在政治上,苏州潘氏出过潘世恩这样的中央级官僚,其人一生为官数十年,历事多位皇帝,被称为“四朝元老”。而在文化上,迁居苏州的大阜潘氏中,出现了不少收藏家和学问大师。一直到现在,上海博物馆、图书馆保存的文物、书籍中,就有不少来自苏州的潘家。歙县大阜潘氏迁居苏州之后,因经营盐、酱等业发财致富,并逐渐将商业资本转化为文化资本,遂成为江南一带著名的文化世家。
在江南,富裕程度仅次于盐商的还有徽州的典当商。在明清时代,江南一带素有“无徽不成典”的说法,意思是说典当业大多是徽州人所开,即使是晚清民国时期徽州典当衰落以后,一些并非徽人开设的典当中,徽州出身的典当铺职员也占相当多数。在徽州,休宁的典当商尤其著名。在江南社会,一方面,“济一朝燃眉之急,供万家不时之需”,遍布城乡各地的典当铺便民缓急,为下层民众须臾不可或缺,这具有一定的正面意义。但在另一方面,“荒年熟典当”,典当业总是乘人之危而暴发不义之财,似乎成了城市、乡村社会贫困化的罪魁祸首,这一点,被世人不断地强化,从而造成民众强烈的负面观感。
除了盐商和典商之外,徽州木商也相当著名,民间俗有“盐商木客,财大气粗”的说法,“木客”也就是木商。徽州地处万山之中,森林茂密,盛产杉木。自南宋定都杭州以来,徽州的木材就顺着新安江源源东下,这些木材除了供官府建设宫殿、造船之用外,于一般民众的需求而言,还可用以打造棺材。在明清时代,江南一带有“生在扬州,玩在杭州(或苏州),死在徽州”的说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扬州是不少徽州盐商聚居的地方,所以很多徽人后裔生在扬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市廛盛况和杭州之西湖美景令人流连忘返,故曰“玩有杭州(或苏州)”。至于所谓的“死在徽州”,则有两个方面的涵义:一是徽州是中国风水学的中心,徽州罗盘(史称“徽盘”)蜚声远近;二是徽州的棺材板极负盛名。关于这一点,早在明清世情小说中,就常见有“婺源加料双軿”寿板的记载。直到晚清时期,在《申报》等近代报刊上,也仍然时常刊载出售婺源寿板的广告。
盐、典、木号称“闭关时代三大商”,是当时实力为雄厚的商人。除此之外,比较有特色的还有绩溪之徽馆业。徽州人的饮食有着比较独特的口味,其主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嗜油(虽然说嗜油是中餐饮食中较为普遍的特点,但徽菜在这方面似乎表现得更为突出,尤其是对猪油的特殊嗜好)。从总体上看,徽菜虽然油腻,但在明清时期,随着徽州移民的大批外出以及徽商财力之如日中天,徽菜馆和徽面馆盛行一时。及至民国时期,王定九所编的《上海门径•吃的门径》中还形容申城是“徽气笼罩的上海街市”,他分析说:“徽人在上海的典质业中服役的多,富有势力,上海的典当押肆,无论那[哪]条街上,终有一二所,徽馆为适合同乡人的口味,所以和典当押肆成正比例,也是每一条街上必有一二所。”
在徽州,民间有“一等生业,半个天下”的俗谚,这是指徽州人以经商为等生业,活动的地域集中在长江中下游地区。而在这些地区,歙县的盐商,休宁的典当商,婺源的木商、墨商,绩溪的徽馆商人,等等,全都以其鲜明的特色闻名遐迩。
(二)
在明清时代,江南是徽商重点经营的区域。因此,当地民众对于徽商的刻画也特别丰富而生动。较早提及徽商活动的《云间杂识》,就出自江南的核心地带松江府,其中提及:“松民之财,多被徽商搬去。”在一些人的心目中,江南百姓的财富都被徽商盘剥去了。在当时,社会上始终弥漫着一种仇富的情绪,许多人只看到富人非常有钱,过着夸奢斗富、纸醉金迷的生活,遂在心理上产生了严重的失衡。
譬如,佚名《云间杂志》卷下记载:明代松江华亭人钱福(号鹤滩),垂涎于江都某妓,及至扬州,该妓已嫁与盐商,“乃往谒商,……祈一见妓耳。商许之,出妓把酒。酒酣,妓出白绫帨,请留新句,公遂书一绝:‘淡罗衫子淡罗裙,淡扫蛾眉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如何嫁了卖盐人。’”此一故事,在另一部晚清的笑话集——独逸窝退士所辑的《笑笑录》中,亦有类似的记载:
杭州妓者,多鬻身鹾客,一妓号素蛾,为歙商所据,吾乡黄南谷过之,见壁上小像,书曰:“淡红衫子淡红裙,淡淡梳妆淡点唇,可惜一身都是淡,将来付与卖盐人。”
“独逸窝退士”不知姓甚名谁,但他系苏州人则是可以肯定的。在他的笔下,故事地点从扬州改到了杭州,但主要人物之一仍然还是“鹾客”(亦即盐商)。其实,两个故事出自一个母本,其主人公究竟是钱福还是黄山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反映了江南文人学士对于徽商根深蒂固的反感和偏见。此种仇富心态相当普遍,在当时的不少文学作品、曲艺节目中,“徽州朝奉”通常皆以反面形象出场。在三言二拍等明清世情小说中,徽州朝奉总是与为富不仁、吝啬好色联系在一起。清人沈起凤在《谐铎•鄙夫训世》中,就以的方式,刻划了徽商的社会形象。文中的那位徽商,在江南的核心地带是——苏州以小本起家,后来通过卖布发了大财。他大言不惭地说:要想致富,必须先治“外贼”,后治“内贼”。所谓外贼,就是眼、耳、鼻、舌、身。具体言之,不要念图美色,找个丑女人做老婆,一样可以生儿育女;耳朵不要听靡靡之音,在野地里听听秧歌就可以了;鼻子也不要闻香气,闻闻马粪的气味也不错;山珍海外无非是舌尖上的享受,我整天喝稀粥吃咸菜,也能吃得饱;至于穿衣打扮,穿得再好,完全是便宜了他人,他们看在眼里舒服,我却花了血本。其实,只要用树叶做衣裳,将草戴在头上,从头到脚不花一分钱,好。至于“内贼”,也就是仁、义、礼、智、信。有人做慈善事业,我从来不做这样的傻事,免得挥霍了自家钱财;我见利就上,可以一生享用;常言虽然说要礼尚往来,但我却来而不往,这样就可以占人便宜;聪明人往往会遭人所忌,我整天浑浑噩噩,可以长久保持平凡的幸福;至于诚信更是无益于事,我不妨嘴上慷慨些,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失信,所以就不会上门找我要钱。这五方面,是去除内贼的“诀窍”。总之,做人要精明,不要脸,不好吃,不顾廉耻,笑骂由人,长此以往,要想致富,真是易如反掌……
这当然是讥刺徽商的段子,类似于此的噱头,在江南的评弹、滩簧中亦时常可见,折射出江南各地民间普遍的仇富心态。
其实,不少人没有看到这些富人中,有许多人在创业的年代是相当艰苦的。不少人勤俭起家,小本起家。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有人在纪念胡适先生的一篇文章中指出:从前徽商走遍全国,往往背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着炒米(或炒面粉),每到一地方,只要问老板要点水喝,就可聊以充饥。因为水是不要钱的,有水和炒米一吃,便省下了伙食费的大笔开支——这应是昔日不少徽州人外出的惯例。从中可见,徽商之吃苦耐劳、精打细算显然是有目共睹的。但到了富二代、富三代,生在高墙大院、长于妇人之手的小朝奉,“不思祖业多艰苦,混洒银钱几时休”。
如何改变徽商的这种社会形象,从明代中叶起就引起了徽州人的重视。他们通过提高个人素质,在各地从事慈善事业,改变了世人心目中的固有形象,从而塑造出徽商的整体形象。此种整体形象,亦即“贾而好儒”、“富而好礼”。
(三)
徽州地处皖南的低山丘陵地带,从地理环境来看是相当闭塞的。但由于徽商的不断外出,又不断地将经商所得利润汇回桑梓故里,将各地的精英文化和通俗文化不断地引入徽州。再加上长期以来徽人重视文化积累,所以徽州文化亦呈现出通俗文化与精英文化同生共荣的奇特景观。特别是经过徽商持续不断的努力,他们对于明清以来的江南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对于江南而言,徽商在很多地方都是外来者,他们在城镇乡村聚居,逐渐开枝散叶,生根发芽,由侨寓商人成为当地的土著,从而完成了由祖籍地缘向新的社会圏的转移。由于徽州人持续不断地迁入,他们人数众多,迁移过程又持续不断,再加上财力雄厚,且人群素质相对较高,故而对于江南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大致说来,主要的影响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为江南社会输送了大批的人力资源,并在江南独特的人文环境滋养中,涌现出诸多杰出的人材。许多徽州人走出万山之中,开拓了眼界,不仅促进了各个侨寓地社会文风的发展,而且,对于徽州本土的变化也有着重要的意义。胡适先生曾说过:
(徽州人外出务工经商,在文化上也很有意义)我乡人这种离家外出,历尽艰苦,冒险经商的传统,也有其文化上的意义。由于长住大城市,我们徽州人在文化上和教育上,每能得一个时代的风气之先。徽州人的子弟由于能在大城市内受教育,而城市里的学校总比山地的学校要好得多,所以在教育文化上说,他们的眼界就广阔得多了。因此在中古以后,有些徽州学者——如十二世纪的朱熹和他以后的,尤其是十八、九世纪的学者如江永、戴震、俞正燮、凌廷堪等等——他们之所以能在中国学术界占据较高的位置,都不是偶然的。
胡适本人就出自绩溪的茶商世家。他家自祖上就在上海浦东川沙开了几家茶叶铺,早的一家叫“胡万和茶叶店”,位于川沙镇的大街正中,颇为气派,因为当时川沙还只是一个镇,尚未建县,故而当地有“先有胡万和,后有川沙县”的民谚。由于家族中的不少人都在上海经商,所以胡适也就到上海接受教育,后前往美国留学,成为中国现代史上成就卓著的一位学者、文化名人。
除了在学术界和思想界的这些人物之外,徽州在科举上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据旅美学者何炳棣先生的统计,从1647年到1826年,徽州府产生了519名进士(包括在本地考中进士和寄籍他乡及第的),在全国科甲排行榜上名列前五至六名。在此同时的180年间,江苏省产生了一甲进士(状元、榜眼、探花)94名,其中有14名出自徽州府;浙江一甲进士59名,有5名是徽州人。
在历史上,徽州涌现出诸多著名的人物,从明清进士一直到现当代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人才都相当之多。胡适先生甚至说,“徽州人正如英伦三岛上的苏格兰人一样,四出经商,足迹遍于全国。初都以小本经营起家,而逐渐发财致富,以至于在全国各地落户定居。因此你如在各地旅行,你总可以发现许多人的原籍都是徽州的。例如姓汪的和姓程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徽州人。其他如叶、潘、胡、俞、余、姚诸姓,也大半是源出徽州。当你翻阅中国电话簿,一看人名,你就可知道他们的籍贯。正如在美国一样,人们一看电话簿,便知道谁是苏格兰人,谁是爱尔兰人,谁是瑞典人、挪威人等一样的清楚。”这些,都说明徽州移民对于外部世界有着重要的影响。
除了为江南输送了大批人力资源之外,徽商对于江南社会的第二个影响是:带来了财富与商业规范。在明代,一些徽商巨贾的资本规模是数百万两白银,及至清代前期,那些大徽商的资本多达数千万两白银。由于财力雄厚,这使得徽州的借贷资本比较充裕,一般人都可以比较容易地获得民间借贷的融资,获得出外务工经商的本钱。正是因为这一点,使得小本起家的人数大大增多。
除了借贷之外,以个人信用为担保的“做会”,也是获得低息贷款的一种途径,这同样对于徽商之崛起有着重要的意义。明清以来,江南各地流行的一种会,就叫“徽会”,亦即以徽州约定俗成的规范“做会”。对此,费孝通先生在《江村经济——中国农民的生活》一书中指出:
不久以前,有人提出一个比较简单的互助会办法,叫徽会,因为据说这是从安徽传来的。这个会的收款次序,及每个会员交纳的款数,均事先约定。
费孝通的名著《江村经济》一书作于1935年,其中提到不久之前传入吴江县庙港乡开弦弓村的“徽会”。另外,2005年,徽州学者方光禄曾介绍过一种会书,是民国二十年(1931年)方吉庆所定,在会叙中有“至于收发,悉照新安古式,而今湖地皆遵”之语。“新安”也就是徽州的旧称,这显然反映出——湖州一带邀会的做法,也是源自徽州。上述二例皆表明,徽州人做会的规范,受到了江南各地人的遵循。在传统时代,做会是民间融资的一种重要方式,它使得徽州乃至江南社会充满了商业活力,因此不能小看此类的“徽会”。
除了“徽会”之外,徽州人的不少经营规范,也逐渐成了江南一带共同的商业规范。例如,在明清时期,松江府所产的棉布号称“衣被天下”,此处生产的棉布销往大江南北、全国各地,甚至还远销到世界的一些地方。当年,在国际上非常著名的“南京布”,就主要出自包括松江府在内的江南地区。而从事此类棉布贸易为重要的商帮之一,就是徽商。关于这一点,除了方志、笔记、文集资料的记载之外,还有现存的写本文献可以佐证。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看到的《布经》抄本计有五种,这些商业书,对于制布业之原料产地、棉布市镇的分布、销售区域,以及徽商和山西商人对于商业书创作的贡献与交流等,都有着具体而微的描述。其中的四种,都是以棉布业的中心松江府为重点区域展开记录,只有一种范围更广,涉及江南和浙西的金华府兰溪一带,这当然也在广义的“江南”范围之内。至于其编者,除了一种是山西商人所编之外,其他的四种皆出自徽商之手。这些,都从诸多侧面反映了徽商与江南社会的密切关系。从文本的内容来看,徽商在布业经营中扮演着为重要的角色,他们在长期商业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与规范,也逐渐为同行业的其他商人所吸收、总结与遵循。再如,明清以来,江南各地素有“无徽不成典”的说法,意思是典当业多是徽州人所开,即使不是徽州人所开的典当铺,其中的职员也多有徽州人。根据前人的研究,在长江中下游一带,典当业的人事组织有徽帮式、宁波帮式和绍兴帮式等几种代表性的典当业组织。其中,“以徽式典当的组织为严密,责任明晰,合于管理精神”。典无废人,经营管理的制度化,是徽州典当经营文化的一个特点。所以,源自徽州的“朝奉”一词,后来竟成了典当业中职员的统一称呼。类似于此的情况,在木材、制墨等行当中亦所见颇多。这些,在在皆可反映出——徽州人制定的商业规范,在江南各地极为盛行。
徽商对于江南社会的重要影响,还表现在他们与明清以来长江三角洲一带城镇化进程的关系上。当时,长江中下游地区广泛流传的“钻天洞庭(或龙游)遍地徽州”、“无徽不成镇”等俗谚,就极为深动地反映了这一重要影响。所谓无徽不成镇,是指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市镇中,徽商的活动极为活跃。根据胡适的诠释,在长江中下游一带,一个村落如果没有徽州人,那这个村落就只是个村落,徽州人进去了,就会开设店铺,开展贸易经营,逐渐发展出商业,从而将一个村落变成市镇。胡适为绩溪人,出自徽商世家,他对“无徽不成镇”的解释容或略有夸张,但其中心意思是说,徽商在江南许多地方的城镇化过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确,在明清时代,长江中下游各地的城镇中,徽商是随处可见。17世纪初编纂的万历《歙志》中,有一篇内容相当丰富的《货殖》,其中就提及:
今之所谓都会者,则大之而为两京、江、浙、闽、广诸省,次之而苏、松、淮、扬诸府,临清、济宁诸州,仪真、芜湖诸县,瓜洲、景德诸镇,……故邑之贾,岂惟如上所称大都会皆有之,即山陬海堧、孤村僻壤,亦不无吾邑之人,但云大贾则必据都会耳。
在明代,歙县是徽州一府六县中经商风气为炽盛的二县之一(另一为休宁县)。上述这段话,基本上可以代表徽商眼中的全国各大城镇。其中所提及的“苏、松”,也正是江南的核心地带。而从诸多历史典籍来看,在当时,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偏僻乡村,处处都可看到徽州人的足迹。特别是在江南的城镇化过程中,徽商曾起到重要的作用。1933年,胡适在北平寓所写信给族叔胡近仁,讨论《绩溪县志》编纂的体裁,其中谈到:
县志应注重邑人移行经商的分布与历史。县志不可但见小绩溪,而不看见那更重要的“大绩溪”。若无那大绩溪,小绩溪早就饿死,早已不成个局面。新志应列“大绩溪”一门,由各都画出路线,可看各都移殖的方向及其经营之种类。
在这里,出自徽商世家的胡适提出了“小绩溪”和“大绩溪”的概念,提醒人们应注意历史时期徽州商业网络的编织。后来,当代的徽学研究者在他的启发下,引申出“小徽州”和“大徽州”的概念,将徽州社会经济史置诸长江中下游乃至整个中国的背景中去考察。所谓小徽州,是指徽州本土的一府六县,而大徽州则是指徽商活跃的区域,特别是长江中下游地区。“无徽不成镇”的江南,是徽商重点经营的区域,自然也是“大徽州”的核心地带。明清时代“遍地”可见的徽商占据了商业上重要的位置,可以说是执商界之牛耳。徽商的活动,极大地促进了商品经济的繁荣和江南市镇之发展。
……
综上所述,由于席丰履厚、移民持续不断、人群素质较高,因此,徽商对于江南社会有着重要的影响。它为江南输入了大批的人材、带来了财富和规范、促进了江南城镇的繁荣,对于明清江南的社会文化,也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我们研究江南社会文化,不能不重视明清徽商的影响。
评论
还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