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说东周人物——历史与文学的交融

赵剑敏教授长期研究中国历史、中国文化、中国历史人物、中国古代典章制度、中国古代政治思想等。本书是赵教授在读了《东周列国志》后，写就的关于东周人物的一篇篇小品汇编，特增加附卷《芈太后风云》。 

本书是作者*研究东周人物的成果汇集，用精辟的语言全方位记录了东周历史时期百余位主要人物的生平经历。透过这些人物的生平经历，东周时期的历史风云可一览无余。

赵剑敏，男，祖籍江苏无锡，1955年3月生于上海。1983年2月本科毕业于复旦大学分校历史系历史学专业，获历史学学士学位。上海大学教授，中国唐史学会会员，武则天研究会理事。

自序

卷  斜阳只与黄昏近

  周宣王

  周幽王

  周平王

第二卷  春秋霸主

  郑庄公·祭足

  齐桓公

  宋襄公

  晋文公

  秦穆公

  楚庄王

第三卷  数风流人物

  石碚·石厚·州吁

  弦高

  程婴·公孙杵臼·赵朔·赵武·韩

  厥·屠岸贾

  华元

  孔子

  鲁仲连

  张仪·苏秦

  屈原

第四卷  出将人相

  管仲·鲍叔牙

  曹沫·曹刿

  狐偃·狐毛·赵衰·魏犨·颠

  颉·介子推·先轸·狐射姑·胥

  臣·壶叔

  百里奚·蹇叔·由余·公孙枝

  孟明视·白乙丙·西乞术

  子文·子玉

  赵盾·赵穿·董狐

  孙叔敖

  晏婴

  司马穰苴

  孙膑·庞涓

  乐毅·田单

  廉颇·蔺相如

  赵奢·赵括

  庞煖·李牧

  吴起

第五卷  包孕吴越

  阖闾·夫差

  伍子胥·申包胥

  孙武

  伯豁

  勾践

  范蠡·文种

第六卷  风萧萧兮易水寒

  专诸·要离

  豫让·赵无恤·智伯

  聂政·聂罃·严遂·侠累

  荆轲·燕太子丹·樊於期·田

  光·高渐离

第七卷  红粉洒乱世

  褒姒

  文姜

  骊姬

  息妫

  樊姬

  夏姬

  西施

  钟离春

  郑袖

第八卷  战国争雄

  魏文侯·擎陧·西门豹·乐羊

  齐威王·邹忌·田忌·淳于髡

  赵武灵王·吴娃·赵何·赵章

  燕昭王·郭隗·苏代·剧辛

第九卷  门客三千四君子

  信陵君·如姬·侯赢·朱亥

  孟尝君·冯欢

  平原君·毛遂

  春申君·朱英·李园·李嫣

第十卷  统一的步伐

  商鞅·秦孝公

  秦昭王·宣太后·魏冉·范雎·蔡泽

  白起

  吕不韦·异人·赵姬·缪毒

  尉缭·王翦

  秦始皇

附卷  芈太后风云

后记

主要引用文献

自序

一

中国有个不经意的传统，喜用“四”来表示享有盛誉的人、物、事，如红尘选西施、王昭君、貂蝉、杨贵妃为“四大美人”，如民国称张伯驹、袁克文、张学良、溥侗为“四大公子”，如书界集《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为“四大名著”，等等。
若非四大名著的限制，还有一大奇书，也可能汇入其中，那就是《东周列国志》。
说东周列国，从元代起，就有相关的《七国春秋平话》、《秦并六国平话》等。
明代嘉靖隆庆间文人余邵鱼，根据评话，编撰了《列国志传》。
明末吴门才子冯梦龙，依据史籍，改编了《列国志传》，名曰《新列国志》。
清代乾隆时蔡元放，对《新列国志》作了批评润色，更名为《东周列国志》。
拙著《析说东周人物》，是笔者在读《东周列国志》后，写就的东周人物的一篇篇小品汇集。鉴于历史与文学的水乳交融，交相辉映，故副标题拟为《历史与文学的交融》。

二

读《东周列国志》，着实读得心潮澎湃。
一个风云人物辈出的时代，必定是乱世。乱世的头，总开在大厦将倾的某朝后期，正如三国的问世，其发酵在东汉之末一样，东周的降生，其包孕在西周之季。没有西周的衰败，衰败得不可收拾，绝不可能出现一个以战争为时代特征的东周。
战争轮子在转，不停地转，忽快，忽慢，忽猛，忽缓，转得血流成了河，转得骨堆成了山，转得城墙屡建屡毁，转得王冠飞东飞西。
这轮子隆隆地转，转了五个半世纪。
五个半世纪的历史，被唤作东周，东周分为两个阶段，前一个叫春秋，后一个叫战国。
春秋战国，国家林立，诸侯自大，上面顶着个名存实亡的周天子。
周天子自顾不暇，任凭诸侯争战。
失去中央统一控制，诸侯们打得不可收拾，打得天无宁日。把战争打到像家常便饭一般，自然有好战者的作用，然更大的原因是彼此要生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中，弱小者不仅挨打，甚至连生存的权利也难保障。要生存，需强大，要强大，离不开领土的扩展，人口的聚集。而这一切，都得通过战争来实现。
有句老话说：“春秋无义战”。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所谓有义和无义，相对说的是侵略和反侵略，面对大量的事实，不能说当时发生的都是侵略战争。若说有义和无义与统一有关，没有这无数的兼并战争，又如何演进到后来的统一？
不管有义还是无义，战争一样打着，打着打着，打出了春秋五霸。
“霸”旗高扬，霸道代替了王道。
时代需要霸道，霸道应运而生。
打到战国，打剩了战国七雄。
七雄再战，纵横捭阖，战到后，七个王冠叠在了一起，化成了一个皇冠。
皇冠下面一脸得意的秦始皇，坐在龙庭上，宣布了统一，给这个时代圈了个老大的句号。
一个时代，总要结束，不管是辉煌，还是阴暗，都将无可挽回地结束。

三

时代虽然会结束，但结束的时代犹如一幅幅画卷，被挂在人类历史的博物馆，供后人凭吊，欣赏，回味，反思。
画卷上景多，事多，人多，多得难以胜数，多得目不暇接。在这如此纷繁复杂的全景中，有灿烂处，有华彩处，有卑鄙处，有肮脏处，有惊心动魄处，有令人扼腕长叹处。
无论场面多么气象万千，真正的耀眼点毕竟是人，是那些为历史航船引过航，掌过舵，划过桨，拉过纤的人，以及在上面表演过的人。
春秋战国的画卷长得很，长得一望无垠，长得令人眼花缭乱，看着看着，画面似乎动了起来，似乎有了洪远的声音，旷古的感觉直直地逼近，把观者笼罩进那两千多年前的境地中。

四

不经意地边走边览，随处可见到些君主。
君主们神气得很，头戴王冠，手握权杖，指点江山。君主神气，他们确实能神气，有块像家产般的领土，有一群匐伏在地的臣民，说一不二，活得舒服。尤其是五霸，尤其是七雄，更加神气，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扫荡着邻国，征服着弱国，并吞着小国。周天子望着他们作揖，公侯伯子男一体下跪磕头。然仔细端详君主的表情，神气中竟隐含着忧虑。是的，他们无法不忧虑，兼并战争一直在打，不是自己打别人，就是别人打自己，几次仗打完了，一个国家消失了。这回轮到的是邻国，下回难保不轮到自己。赖以神气的国家亡掉了，他们只能披头散发地当阶下囚，当刀下鬼。
小国君主是这样，即使好不容易称了霸的君主，也强不到哪里去。多少精神，多少代价，换取了诸侯们的拥戴，然那些诸侯在低三下四的面具后，心里暗藏着杀机，希望有朝一日一脚将他们踢到台下，取而代之。
除了外面的威胁，还有内部的危机。弑君，犯上作乱，一个个乱臣贼子瞅着机会，将君主剥走王袍，然后乱棍打出。
朝不保夕，君主不好当，但有着世间的诱惑，大家依然抢着当。至于能当多久，当的滋味究竟如何，没人愿多想。
荣耀是短暂的，可人生也是短暂的，人生的短暂，难以考虑荣耀的短暂。绝大多数君主的价值取向实惠得很。

五

忽然，耳边响起了窃窃私笑声，驻步静心屏气一听，不是笑，而是嘤嘤的抽泣声，哭声渐大，成了嚎啕。举目一看，满是琪花瑶草的亭台楼阁，满是摇金曳翠的后妃贵妇。
秀色可餐，婀娜多姿，她们是天底下漂亮的女人；服饰华丽，居处讲究，她们是天底下贵的女人。漂亮，高贵，她们在君主和权要的身边，以万般风情，千种魅力，百样才智，和他们演出了一个个爱情剧。
在权力和权势边上谈情说爱，是有规矩的，谈得妥与不妥，势必和要国家挂上钩，和后世的舆论挂上钩。
群芳的远处，隐约有两扇门，门上各有一块匾，一块写着“贤妇”，一块写着“祸水”。

六

迎面走来一群人，峨冠博带，气宇轩昂，有的伟岸高大，有的五短身材，有的相貌堂堂，有的面目丑陋，但看得出，他们都胸有城腑，见多识广，老练得很。
打听了一下，原是些干过大事业的相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弼们地位高，权力大，是君主的总管家。他们管的家不是几十口人的小家，而是有方圆几百里几千里的大家。家大管起来不易，他们对内革故鼎新，把家业搞得兴兴旺旺；对外折冲尊俎，争得天下一个席位。
他们是君主的灵魂，促使国家强大的先驱。

七

骏马奔驰，剑戟林立，不知不觉踏进了战场。
步卒在推进，骑兵在推进，战车在推进，这个时代到处摆开战场。
战争是架绞肉机，这架绞肉机绞得血肉横飞，绞得尸首遍地。操纵绞肉机的是将军，是统帅。
时代需要什么人，就会产生什么人。无数的战争，造就了一大批名垂军事史的杰出将帅。城战，野战，阵地战，运动战，他们把战争打出了声色；鏖战，大战，会战，激战，他们把战争打出了气势；攻坚，奇袭，伏击，方阵，他们把战争打成了一门艺术。
令后代感到高兴的是，他们留下了一卷卷永远管用的军事著作。

八

从战场抽身退出，去文化园地，只是一步之遥。
学者、文人奋笔疾书，累了乏了，用凉水一激，继续写。辩论一场场地举行，渴了饿了，稍微休息会，接着辩。游说一程程地展开，窘了险了，硬下头皮，照旧说。
摸索文化模式，探究政治机体，绘制强国蓝图，提供统一策略，思想家充满活力，充满憧憬，希望自己的思想能为统制者所用，希望自己的思想能进入人类文明宝库。
吸取历史经验，点化人生，他们苦中作乐，上下求索，在坎坷的路上走着，滚着，爬着，把刺入的荆棘化成一种种新的体验。
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各种思想如同百川归海，卷起波澜，搅起漩涡，冲起大浪。
如此自由的论坛不多见，如此丰富的睿思不多见，那个时代的声音绕梁不绝，绕到现在，仍余音袅袅。

九

顺着余音去游览人文景观，每个景观都让人流连忘返，可游览完，脑中挥不去的是：曲阜的古柏，汨罗江的流水。
那边似乎有人在高谈阔论，走近一看，是游士们在和君主们对话。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说，说得极是道理，说得让人爱听，说得让人愿意照着做，这是游士们的功夫和本事。
有了游士，这世界变得热闹了许多，也生出了不少的事，合纵连横，他们调动了君主，调动了显要，调动了军队。
或打，或和，或合，或分，他们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虽风光，又谁知，他们将脑袋掖在了裤腰上？
一柄柄匕首刹那间地亮出，一朵朵血花猛地绽开，观者在为侠士们叫好！叫好之后感动得热泪盈眶。
古道热肠，知恩报恩，舍命取义，侠士们活得潇洒，死得无怨无悔。
有人说：他们太蠢，被政客所利用，为了虚名，枉送性命。
辩解者却说：抹去政治色彩，他们用行动鞭挞了人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丑恶，为遭难的人们点起了希望之烛，使受苦的人们得到慰籍，他们虽死犹生，跨越了生和死的界限，跨越了时空的界限。
用生命化作雄壮乐曲中的一个符号，乐曲奏响，生命就会舞动。

十

每种文化模式，都以特殊的方式，宣扬着英雄崇拜，显示着名人效应。
这是文化的无奈，也是文化的必需，记录浩瀚的历史，不可能为全时代的人立传，甚至连万分之一也不可能。编织一张历史的网，只能寻找社会的精英，及有典型意义的人，来设立一个个目。如此，才能用人力所及的篇幅，对数量有限的对象进行构划，以体现出每个时代的特色。
在这样的历史记叙的沉淀层中，想为咱们古代普通的老百姓采撷些故事，不能说没有素材，然要构建一部带有整体性的史诗，恐怕是有困难的。“历史是人民创造的”这句话，从社会经济的宏观基础来说，很不错，可说是个真理，并被相当多的人所接受。然而，用这个真理去具体操作一部有呼吸气息的历史著作，便生出了巧妇难为“少”米之炊的遗憾，强而为之，苍白单薄是很难避免的。
直到今天，直到“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宣传了多年的今天，名人传记依然多于百姓传记，真的能说明许多问题。

十一

历史倡导英雄崇拜，重视名人效应，不仅仅是记载的技术限制，更重要的是，它反映了生存的艰难状态。生存是种挑战，一种永不间断的挑战，英雄和名人之所以被看重，正是他们遭到了强大的挑战，在迎接挑战中显示出了人生价值。
热辣辣的生命，站在命运赋予的位置上，和自然碰撞，和社会碰撞，和自己碰撞，碰撞的结果，有成功，有失败，有气壮山河，有头破血流。不管结果如何，只有碰撞过了，生命才显出了它生的意义，人性才得到了张扬。
整个人类就是从挑战与反挑战中走过来的，在这过程中做出特别贡献和特别行为，以至形成特别文化人格的英雄和名人，理该树碑立传。
他们是历史天空中的星座，光芒有强弱，光彩有不同，但至少都有光，有光就能照亮一片，人们不能不为之注目。
英雄和名人是不朽的，不管是正面的流芳百世，还是反面的遗臭万年，或是重新评价后的时代感，都能给遇到生存困惑的人们提供某种启示。

十二

人本来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而历史也正由这样活生生的人所组成。被断简残篇弄得干瘪的人，失去了生命的原发性。历史小说带些虚构，尽管与具体事实有点出入，但它赋予了那已作古人们的生命活力，再创他们的生活，重现他们的风采，由此，把那个遥远的时代给“复活”了。
“活”的历史，带有活的气息，能与当代人所沟通，茶余饭后休闲解闷时，可随便浏览浏览，也许可得到些教益。
末了，借用唐朝诗人周昙饶有深意的《闲吟》来作结语：

考摭妍媸用破心，剪裁千古献当今。
闲吟不是闲吟事，事有闲思闲要吟。

一个风云人物辈出的时代，必定是乱世。乱世的头，总开在大厦将倾的某朝后期，正如三国的问世，其发酵在东汉之末一样，东周的降生，其包孕在西周之季。没有西周的衰败，衰败得不可收拾，绝不可能出现一个以战争为时代特征的东周。
战争轮子在转，不停地转，忽快，忽慢，忽猛，忽缓，转得血流成了河，转得骨堆成了山，转得城墙屡建屡毁，转得王冠飞东飞西。
这轮子隆隆地转，转了五个半世纪。
五个半世纪的历史，被唤作东周，东周分为两个阶段，前一个叫春秋，后一个叫战国。
春秋战国，国家林立，诸侯自大，上面顶着个名存实亡的周天子。
周天子自顾不暇，任凭诸侯争战。
失去中央统一控制，诸侯们打得不可收拾，打得天无宁日。把战争打到像家常便饭一般，自然有好战者的作用，然更大的原因是彼此要生存。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中，弱小者不仅挨打，甚至连生存的权利也难保障。要生存，得需强大，要强大，离不开领土的扩展，人口的聚集。而这一切，都得通过战争来实现。
有句老话说：“春秋无义战”。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所谓有义和无义，相对说的是侵略和反侵略，面临大量的事实，不能说当时发生的都是侵略战争。若说有义和无义与统一有关，没有这无数的兼并战争，又如何演进到后来的统一？
不管有义还是无义，战争一样打着，打着打着，打出了春秋五霸。
“霸”旗高扬，霸道代替了王道。
时代需要霸道，霸道应运而生。
打到战国，打剩了战国七雄。
七雄再战，纵横捭阖，战到后，七个王冠叠在了一起，化成了一个皇冠。
皇冠下面一脸得意的秦始皇，坐在龙庭上，宣布了统一，给这个时代圈了个老大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