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020133147
《苍茫天地一醉翁》是一部关于宋代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的长篇历史小说。作者以欧阳修的诗文为主线,以欧阳修为官的几次重大事件为节点,展示了他不平凡的一生。他与宋代文人的诗书交往,对后辈学生的提携,对古文运动的热切倡导,对政治改革的积极参与,宽仁简政以及晚年的钟情山水,翔实丰富地刻画了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宋朝士大夫刚直不阿的一生。
从宋文化到天下欧公
费勤
中国的朝代,让我沉湎迷恋的,当数宋朝。
为什么呢?
不仅开明的政治,不仅突飞猛进的科技,也不仅繁荣昌盛的经济,甚至也不仅是那个把欧洲丢到后面的GDP。
答曰:宋文化也。
这要从宋瓷说起。
那是2015年4月初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几个朋友开车去四川遂宁游玩。逛完湿地公园和观音庙,微风细雨中,我们一行人来到宋瓷博物馆。很快,我就被眼前的宋瓷吸引住了,踟蹰良久,不愿离去。坦率地讲,这是我次,如此近距离观赏宋瓷。以前虽然瞻仰过几回花花绿绿的唐三彩,但眼前的宋瓷,尤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这是多么风格迥异的感觉啊。那些不掺一丝杂质、天青色的釉瓷器,纯色、雾面、极简、温润如玉,没有一点烟火气。不争奇不斗艳,不显山不露水,宛如碧水中长出来的凌波仙子,高贵、典雅、素朴。由此,我联想到这些美丽器皿背后的手,他们是怎样一群艺术家,有着怎样的美学理念和审美。我屏住呼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凝视着一组冰裂纹开片釉。啥叫开片?那其实是烧坏的瓷。但善于发现美的宋代人,倏忽间,发现有一种沧桑的美,于是,他们化腐朽为神奇,故意用不同的火温去烧出冰裂纹,将毁灭化大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徜徉于古籍之中,潜下心来研究宋历史和宋文化,打捞起那些历史碎片中的逸闻趣事。研究宋代重文抑武与建国之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关系;研究神秘莫测的“清明上河图”;研究宋代文人有品位的生活;研究徽宗的瘦金体;了解宋人的点茶法,知道宋人自个儿烹茶喝外,还比赛,还竞技,叫斗茶;知道宋人把馒头不叫馒头,叫炊饼;知道宋人也喜欢踢足球,连皇帝都参加,只是当时不叫足球,叫蹴鞠……
直到有一天,我被安排写欧阳修的长篇小说,或许是机缘,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后悔了。我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边又诚惶诚恐,战战兢兢。欧阳修何许人也?一代文宗,北宋文学家、政治家、史学家,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中国文化百科全书式的人物,一生命运多舛,充满传奇色彩。直到后来,朋友拿来一本写古代诗人的长篇小说,我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好处是,比黄金还重要的信心又回到我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思考,我终于动笔了。
我试图以现代人的视角和现代汉语丰富的表达,呈献给读者千年欧公独特厚重的文学形象,以及欧公和他同时代伙伴们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群像画:一代士大夫的精神领袖,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中国十一世纪伟大的改革家、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文学巨擘苏轼;文学大咖苏洵、苏辙、曾巩、苏舜钦、梅尧臣、石曼卿、尹洙等。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还原,将史料还原成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从2016年夏天到2017年春天,近10个月时间里,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在那个时代,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宋代文人过着品味极高的生活,我该用怎样的笔墨,才能写出他一生的波谲云诡,跌宕起伏?该怎样写出生命的逼仄和辽阔,写出内心深处真实而柔软的部分?写下他们的隐秘心事,那些可触可摸、活生生毛茸茸、带质感的生活细节?当然,无论歌坊、茶楼、酒肆,还是寓所、官廨、朝堂,都是我捕捉的地方。
无官一身轻。七月,欧阳修告老还乡,回到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颍州,开始了晚年的归隐生活。
离开了宦海沉浮的官场,欧阳修感到浑身舒坦。归去来兮,终于,欧阳修可以按自己的愿望生活了。
这是一段妙不可言的生活。
除操心必要的房屋修缮外,天气好的时候,欧阳修不负光阴,或邀朋结伴,或独来独往,一身道服羽衣,徜徉于西湖之畔,颍水之滨,素心山水,吟咏美景;天气不好的时候,欧阳修就窝在家里,翻旧辞,写新调,编集整理旧作。其间,欧阳修为得意的,把以往写的以“西湖好”起句的十首《采桑子》修改完善,叫人用笙箫伴奏出来,成为流行一时的说唱艺术:连章鼓子词。
一年多的归隐生活,使欧阳修难忘的,就是苏轼、苏辙两兄弟的拜访。
那是九月的一天,天湛蓝湛蓝的,像一汪湖水,悠悠的白云在空中飘着。如此好的天气,本该出去逛逛的,但不知为何,欧阳修像有预感似的,喝完一碗白粥,便哪里都没去,坐在书房,泡了一壶好茶,一边读书一边喝起茶来。
半晌午,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请问童子,这是欧公的家吗?”话音刚落,欧阳修就知道是苏东坡来了。欧阳修一边往外走,一边急呼:“苏子苏子!是苏子乎?”
因为激动,欧阳修的声音有点颤抖。
看老先生跌跌撞撞迎出来,苏轼、苏辙连忙拱手上前,说:“欧公,弟子前来拜谒先生。”说毕,双膝跪下,俯首叩地,行稽首礼。
欧阳修一看同来的还有苏辙,便一手拉起一个说:“老夫今晨就听窗外喜鹊叫,果然贵客临门。”
原来,苏轼也因为反对新法上书,遭到御史弹劾,离京出任杭州通判。赴任途中,来到陈州,与在陈州出任学官的弟弟苏辙结伴来到颍州,拜访欧阳修。
欧阳修看看站在他左边的苏轼,又看看站在他右边的苏辙,眼睛不停地忙活着,不够用似的。
兄弟俩穿着一身粗布褙子,斜挎布囊,软底布鞋,衫子上没有纽扣,两根带子宽宽松松地系着。
从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苏洵逝世,兄弟俩扶柩回眉州后,一晃五年过去,今日才得以相见。
五年的变化实在太大。兄弟俩凝视着须发皆白的恩师,一阵心痛。欧公的面色愈发差了,人又小又瘦,两颗兔牙龇得更加厉害了,笑起来,嘴皮完全包不拢了。
听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薛夫人赶忙从厢房钻出来,一看是苏家两弟兄,连忙上前打招呼。
一见薛夫人,两弟兄便规规矩矩地鞠了一个大躬。
薛夫人笑着说:“昨日,老妪出门去肉铺,买回一只猪蹄髈,欧公还念叨苏子擅长烧蹄髈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那是。”欧阳修一旁补充说。
“吾去准备一下。待会儿,苏子来露一手如何?让老妪也解解馋。”
“遵命,夫人。”苏轼一口答应下来。
“欧公的院子雅致呢。”苏辙扫视一眼院子,收回目光,赞叹说。
“如果再栽些竹子,岂不更妙?”苏轼直言不讳地建议。
“是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薛夫人会心一笑说,欧公吩咐老妪栽竹子,需待翌年春上才能安排。
“苏子,不简单矣,汝之文章,天下人皆知。”欧阳修听夫人引用苏轼的话,乐得呵呵一笑说。
听欧阳修夫妇如此说,苏轼脸微微泛红,说:“弟子让欧公和夫人见笑了。”
欧阳修摸摸胡须,略一思忖,说:“居要有竹,食亦要有肉,不然,肘子从何食来?”说完,欧阳修嘎嘎笑起来。
“欧公,说了半天的话,请客人们进屋喝茶吧。”说完,薛夫人就去厨房了。
苏家兄弟便跟着欧阳修进了书房。只见书房已将茶水摆好,搁在几案上。
苏轼猛喝一大口热茶,抬头逡巡一周,说:“曾几何时,读先生文章,署名‘六一居士’。以前,弟子只知先生自号醉翁,不知‘六一居士’有何用意?”
不等欧阳修回答,苏辙插话说:“吾以往听先父说过,先生年轻时还叫过‘达老’呢。”
望着眼前这位六十五岁的老翁,苏轼想知道,从“达老”到“醉翁”,再到“六一居士”,欧公走过怎样的心路历程。
是的,欧阳修一脸凝重的表情,说:“年轻时,老夫自称过‘达老’,其实,当初并不老,只道是一番士大夫情怀,一番青春之梦想。后贬谪滁州,写下《醉翁亭记》,寄情山水,以民同乐,自号‘醉翁’。如今,老翁既老而衰且病,归隐颍州,又更号‘六一居士’。”
接着,欧阳修娓娓道来,说出更号“六一居士”的缘由来。
吾藏书一万卷,集金石遗文一千卷,琴一张,棋一局,常置酒一壶。
三个人对视着,三分钟的目光交会。苏轼掰着手指头也没有算出六个一来。
于是,心直口快的苏轼脱口说道,仅五个尔,为何“六一”乎?
欧阳修挺直身板,气宇轩昂地说,吾一老翁于五物间,岂不为“六一”乎?
两兄弟愣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
作为弟子,他们知道欧阳修这一生太不容易,三度贬谪,人生起起落落。但无论身处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高,他都直言敢谏,忧国辅君;文学上,更是一代宗师,写诗作文,堪称大家。而如今,他与物相融,与物平等,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情怀。
正聊着,薛夫人进来,唤走苏轼去厨房做厨。
不愧为生活大家。苏轼一进厨房,犹如鱼儿到了水里,活脱脱一个大厨样。
苏轼先用温水将蹄髈洗净,然后抡起菜刀,在蹄髈的骨缝处划拉一刀,将蹄髈放入铜釜中,丢进几粒花椒和生姜片,舀上一瓢水,放在火上炖。约莫半小时后,捞出蹄髈,剔其肘骨,放入瓷钵里,倒入先前炖蹄髈的肉汤,浅浅淹上,然后端进铜甑里去蒸。先大火,再文火。同时,着手准备配料,锅烧热后,舀上两勺清油于铁锅中,油热后,将备好的姜粒、蒜粒、豆瓣酱放于锅中爆炒,再放入酱油、醋、盐、糖,后烹上葱节和一小勺黄酒,配料就算做好了。接下来,苏轼掀开铜甑,用竹筷戳了戳蹄髈,皮肉立即就烂了。苏轼一边将蒸好的蹄髈从甑子中端出,一边对站在一旁的薛夫人说:“这道菜,除配料外,炖、蒸是要领。一定要两次脱脂,直到把蹄髈蒸为止,这样才会肥而不腻,而不烂。”后,刺啦一声,苏轼将炒好的作料浇上。顿时,一道油汪汪、黄亮亮的红烧肘子便大功告成了。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嚼着可口的饭菜,身着舒适宽大的布衣,谈论着古之圣贤。动情处,师生三人诗歌唱和,对答如流。“布衣暖,菜羹香,诗书滋味长”,欧阳修喃喃自语,一双眼睛须臾不离苏轼。
就在刚才,欧阳修站在窗外瞧着在厨房里忙乎的苏轼的身影,更加坚定了由来已久的愿望。
看欧公一直盯着自己看,苏轼的内心一阵激动。
忽然,欧阳修说起当初读苏轼的文章的感受来。
欧阳修眯缝着双眼,陷入回忆说:“刚读苏轼的文章,令吾不觉汗颜,的确是好,老夫觉得应当给你让路,让你尽快出人头地。可喜,可喜!汝不知,当初老夫有多欣喜呀!”
其实,这则故事,苏轼以前曾听梅尧臣说起过。不料,欧公现在讲来,如此坦诚,如此直截了当。
“老夫果然好眼力,”欧阳修接着说,“如今十五载过去,轼的文笔愈加有筋骨,有劲道,人活得也愈发有风骨,有滋味。其实,在老夫眼里,文学如此,做人和生活亦要如此。”
苏轼心里一热,眼眶顿时潮湿起来,忙站起身,说:“恩师对弟子评价太高,弟子受之有愧。恩师的知遇之恩,弟子终身难报,日后弟子当勉力为之。”说完,苏轼走到欧阳修面前,双膝跪下,俯身叩地,再拜稽首礼。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万万没料到,与欧公的这次会晤,竟成为永诀。
此后的岁月中,苏轼不忘初心,砥砺前行,用其一生实践了自己的人生诺言,成为宋代文学的一代宗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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