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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本: 16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胶订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534797804
沈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十年了,他的文学经典作品却从来没有离开。一次又一次地阅读,我仿佛总能感受到沈从文在用他那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读者……谨以此书献给沈从文先生。
首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带您走进沈从文有温度的日常听张兆和、巴金、汪曾祺讲述那个老头儿的故事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
作者以他多年的采访经历为背景,以时间顺序为轴线,为我们详细记录了沈从文先生的一些人生经历和人生片断。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沈从文先生的人生起伏跌宕,但他用善良真诚、自信倔强、侠气柔肠,给我们留下许多平淡朴素却又感人的故事。
只有小学文化的湘西“乡下人”沈从文一不小心闯荡到了大城市,却借着历史的舞台演绎了一出关于生命、关于文学、关于爱情的戏剧。作者笔触凝练大气,道出了沈老温厚纯良的品性,也刻画出了沈老肝胆相照的气概,这便是作者眼中的沈从文——平和与不安分。
1982—1990年
听沈从文张兆和聊天/ 004
听巴金谈沈从文/ 012
听汪曾祺谈沈从文/ 027
1984年
画·音乐·沈从文/ 038
1989年
湘西,流不尽的声音/ 045
破碎的将军梦/ 048
1990年
历史追寻的诱惑/ 068
1992年
平和,或者不安分/ 073
沈从文与瑞典/ 086
1996年
《从文家书》/ 101
纪实,还是编造?/ 104
1997年
《沈从文与丁玲》为何被“腰斩”?/ 117
2002年
从边城走进故宫/ 126
百年沈从文/ 129
2003年
幸还是不幸?/ 166
2004年
《沈从文与丁玲》自序/ 172
2007年
干校迁徙与沈从文的木板/ 175
转折之际/ 186
2014年
漫谈沈从文研究及其他/ 204
一扫常规,纯任天然/ 229
2015年
穿越洞庭,翻阅大书/ 233
2016年
去苏州,寻找九如巷/ 241
2017 年
徐志摩常在他心中/ 246
自序
李辉
时间过得太快,到二○一八年五月,沈从文先生离开我们就整整三十年了。一九八八年,如果不是突发疾病,沈先生走得太快,或许诺贝尔文学奖那一年就会颁发给他。真是令人惋惜!
我有幸从复旦大学分配到《北京晚报》,以记者身份采访始自文艺界。一九八二年六月,中国文联举行四届二次会议,此次会议增补九位文联委员,分别是:文化部部长朱穆之、广电部部长吴冷西、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舒同,以及胡风、吴伯箫、沈从文、布赫等。采访文联大会,正好在一个小组会上遇到了沈先生。小组会上,他慷慨激昂,批评“外行领导内行”,哪里是甘于寂寞的人?我终于见识到一个不一样的作家。他去世之后,我在《收获》杂志发表缅怀他的文章,题目就叫《平和,或者不安分》,这或许就是我眼中的沈从文。
在上海,我与陈思和兄一起研究巴金,知道巴金与沈从文是好朋友,从一九三一年两人结识,从此之后就一直是好朋友。巴金在一封信中写他有三个好的朋友:沈从文、曹禺、萧乾。刚到北京,次遇到沈从文,就喜出望外。我告诉沈先生,我研究巴金,彼此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几天之后,文联大会在人民大会堂闭幕。我忽然又看到了沈先生,他与老朋友朱光潜坐在一起。沈从文、朱光潜、萧乾,三人在一九四八年被郭沫若先生在《斥反动文艺》一文中猛烈批判。位于沙滩的北京大学校园,学生们曾将这篇文章抄写成大字报贴在墙上,令沈先生为之紧张,一度产生幻觉,写下一段又一段的呓语碎片,后来收录在《从文家书》中。在幻觉中,他一度割腕自杀,幸好被抢救过来。曾经担任周恩来外交秘书的杨刚,在燕京大学期间与沈先生熟识,她听说沈先生割腕后前来探望,让他逐渐趋向平稳。几个月后,沈先生写了一封长信寄至在香港的表侄黄永玉。这封长信,很快发表在《大公报》副刊上,题目为《我们这里的人只想做事》。收到这封信的第二年,黄永玉、梅溪夫妇前往北京,时隔十几年,与表叔重逢。此次重逢,黄永玉夫妇受到表叔影响,决定离开香港,一九五三年二月,他们夫妇携刚刚出生不久的黑蛮,一起来到北京,从此,两家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在磨难中做事,在坎坷中从容,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就这样延续下来。这段故事,我写在《转折之际》长文之中。
认识沈先生后,我不时去看他。他住在崇文门,我住在东单,相距几百米。沈先生血压一直很高,一九八二年突然中风,半身不遂。几次去看他,沈夫人都要他每天走几圈。这些细节,我在聊天记录里已有记录。一九八四年,我在《北京晚报》第四版上开设一个栏目《作家近况》,每周发一两个老作家的近况,冰心、胡风、曹靖华、艾青、萧乾、聂绀弩、沈从文等。发表沈从文近况时,提到他中风半身不遂。很快,我便接到一位医生的来信,提到要去帮忙看看,当年的读者就是这样热心,令人感动。
从一九八二年开始接触沈从文夫妇,每次聊天回来,我会记录在笔记本上,幸好有这些对话与细节,还原了那些清晰的场景。
次写沈从文的文章是在一九八四年,题为《画·音乐·沈从文》。沈从文喜欢画,也会画;他喜欢音乐,他说过在写小说时字里行间有音乐的旋律。拙文只有几千字,却是我初的沈从文印象,也是读他作品的感受。
一九八九年至一九九二年,写沈从文的文章比较多。
次跟随黄永玉先生前往凤凰,走进沈先生一九八二年归来时住过的地方。在凤凰,我前去看望沈从文的弟妹罗兰女士,听她讲述沈从文弟弟沈荃的故事;与黄先生的小学同学座谈,听他们讲述快乐的小学生活。回到北京,我先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湘西,流不尽的声音》,然后写了一篇报告文学《破碎的将军梦》,写沈家兄弟之间的故事。
这这一年,我前往上海,连续两次请巴金谈沈从文。同样是这一年,在我无法静下来写东西时,萧乾先生来几封信开导我,终于让我找到一件事情可做。姜德明先生建议我去校勘沈从文在丁玲失踪之后,发表在《国闻周报》的《记丁玲女士》。这次校勘,真的让我静了下来。通过校勘,与施蛰存、赵家璧、萧乾、张兆和、陈明、刘祖春等人采访、通信,一九九○年完成《恩怨沧桑——沈从文与丁玲》一书,由天津的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之后,在台湾出版繁体字版。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颇大的工程,但却让自己沉稳、踏实。
同在一九九○年,与汪曾祺对话,请他谈眼中的沈从文。
一九九二年一月,在沈从文去世四年之际,我在《收获》发表《平和,或者不安分》长文,段引用的就是那位医生的来信。四月,次前往瑞典,在东方博物馆做了关于沈从文的演讲,今我高兴的是,翻译沈从文作品的马悦然先生来了。后来,他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曾谈到一九八八年沈从文的事情。他听说沈从文去世了,打电话去问中国大使馆,说你们有位作家沈从文去世了,对方回答:“沈从文是谁?我们不知道。”之后,他打电话联系我,我告诉了他沈先生去世的消息。的确,沈先生走了,令多少人为之惋惜。
三十多年间,除出版《恩怨沧桑——沈从文与丁玲》和《沈从文画传》之外,我写沈先生的文章竟然有二十四篇,包括长短不一的文章、聊天时的对话、演讲等。二○一七年,因为编辑“副刊文丛”,特意写了沈从文与《晨报副刊》编辑徐志摩的多年友谊,这便成为本书的后一篇。
远在八十几年前,一九三四年沈先生回湘西路上,在写给夫人张兆和的信里,讲了这样一段话:“我想印个选集了。因为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章,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非常喜欢这句话。这是自信,一位文学天才的自信。
沈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十年了,他的文学经典作品却从来没有离开。一次又一次地阅读,我仿佛总能感受到沈从文在用他那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读者……
谨以此书献给沈从文先生。
完稿于北京看云斋
二○一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画·音乐·沈从文
“雨后放晴的天气,日头炙到人肩上背上已有了点儿力量。溪边芦苇水杨柳,菜园中菜蔬,莫不繁荣滋茂,带着一分有野性的生气。草丛里绿色蚱蜢各处飞着,翅膀搏动空气时窸窸作声。枝头新蝉声音已渐渐洪大。两山深翠逼人竹篁中,有黄鸟与竹雀杜鹃鸣叫。”
这是色彩与声音的世界。这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代表作之一《边城》中的一段描写。作家像一个高明的画家,用带有色彩的词语,描绘好一幅夏日图景;他又像一个巧于安排乐音的音乐家,在生气勃勃的田园画里,又糅进自然动听的音响。读来,确让人感到沈从文的文字,有不同凡响的魅力。
以写小说著称的沈从文,和画、音乐倒真有密切联系。
沈从文爱画,尤爱带有中国风格的山水画、人物画,他也曾收藏过不少古代珍品。在现代文坛,会绘画的作家不乏其人,但像沈从文那样精于鉴别古画真伪的,大概寥寥无几。
沈从文的书房兼卧室里,三面都竖着高高的书架,搁放的书籍,除文学作品外,多的要算古文物画集了。谈起古书画,他总像一位母亲谈起自己心爱的孩子那样一往情深。
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沈从文就在创作之余,对中国古代书画有了研究。展子虔《游春图》,过去人们都认为是隋代的作品。沈从文仔细考证后,大胆做出结论,认定为唐代的《游春山图》。后来,沈从文专门研究中国古代服饰,这更练就了他辨别古画真伪的本领。一次,我问他怎样辨别真伪。他说,一般人鉴定真伪,多是根据笔墨、印章的真假,他则是根据画面上人物的服饰、物件的模样来判断。譬如说,有的画里的人物穿着是唐代的,可画面上有的物件却是唐代以后才有的,那就证明画不是唐代的,而是后人模仿的。一位才思敏捷、文笔如花的小说家,竟有如此广博的知识、如此谨严细致的考证本领,真让人惊叹、钦佩!
沈从文懂画,爱画,以一个艺术家敏锐细腻的感受力欣赏画,更在作品中“绘画”。他有次告诉我:“我不会画画,可我想用文字在作品中画。”此话确可看作他的小说艺术的一个追求,也是他的经验之谈。在他的作品中,常常会看到他那颇为讲究的文字,绘出一幅幅人物画、山水画,淡雅质朴而有韵味。《边城》一开头,便绘出这样一幅湘西山水图:
“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为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皆可以计数。”
瞧,语言并不华美,却饶有韵味,活脱脱一幅中国风格的山水画。沈从文生平喜爱中国山水画,喜欢它淡泊澹远的意境、简约而富含蕴的表现手法,这段描写,可见他深得其味。至于他的作品的艺术风格,同样与中国传统画的美学特征有承继关系。音乐,似乎比画更神秘,它在人们心灵上产生的影响,往往难以用语言描述。喜爱音乐的人,对音乐会有不同的感受,可我从没有见到一个人像沈从文那样喜爱家乡民间音乐,也没有想到,民间音乐会在一个老人身上,产生一种奇妙的作用。
一九八四年春,有一天我来到沈从文先生家。八十二岁的老人,半身不遂已有一年。看上去,他很疲劳,可那常被人描述的善良的微笑,依然挂在布满皱纹的脸上,透过镜片看,那双不算大的眼睛,还显得灵活。
听说沈老喜爱音乐,我特地带去一盘新录下的音乐会实况的磁带,那是意大利著名民歌演唱家布鲁诺·文图里尼演唱的民歌。文图里尼是当代世界享有盛名的歌唱家,今年四月,他在北京的演出获得很大成功。
沈夫人打开了录音机。沈老坐在沙发上,右手平放在靠背上,左手无力地搁在腿上。听着歌声,他的眼睛不时活泼地闪出喜悦的光。他欣赏文图里尼音域广、富有表现力的演唱。他说:文图里尼的歌有淳朴的特点,民间气息很浓,很感人。
淳朴,对,沈老在创作中不是一直力求表现人的淳朴吗?他的艺术风格也如是。
听完了文图里尼的歌,沈老很兴奋。好像他对中国音乐家很熟悉,他说中国的演员没有文图里尼唱得这么有味儿,这样感动人。沈夫人对我说,沈老爱听肖邦、贝多芬的交响乐,更爱听他的家乡的民歌和民间戏曲,特别是傩堂戏。
沈夫人刚说到这儿,一个令人难忘的场面出现了:沈老一听到“傩堂”两个字,突然咧开老太婆似的嘴巴,快乐地哭了,眼泪一会儿就顺着眼角的皱纹,淌了下来。
沈夫人告诉我,每次提到“傩堂戏”的时候,沈老都是如此。说着,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精美的杂志,里面有一篇记述沈老和画家黄永玉回湘西家乡的生活。我看到了这么一段:
“业余艺人在黄永玉家的院子里为我们清唱一种叫傩堂戏的地方戏,后一个节目叫《搬仙风》,由一位女艺人领唱,加上十多人的和声。《搬仙风》原是充满欢乐气氛的喜剧,但是那腔调却带着浓重的忧伤与苍凉,戏曲还没唱完,我发现沈老在轻轻地啜泣,后来沈老的眼泪竟和着那激昂的音乐与高亢而沉郁的歌声哭得更伤情。”
杂志上还附有几幅彩色照片,有一张就是沈老听傩堂戏落泪的照片。我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想到刚才那个场面,我仿佛从他身上感到一种什么东西,是什么,我说不清楚。
我还是好奇地问起沈老。他说,小时候,他常和小伙伴们玩游戏,唱歌,后来就爱听民歌、地方戏,喜欢那些音乐中保留的原始的、淳朴的感情。现在,八十岁了,可一听见少时熟悉的音乐,他马上就想到家乡的山水,家乡的风俗,小时候的生活。可为什么落泪,他,也说不清楚。
把笔触伸入湘西人们的心中,写出他们远离尘嚣的淳朴人性,又勾勒出山水的秀美,带有原始色彩的民俗,是沈从文小说的一大特色,也是常常引起争议的话题。人们会指责他不着力反映时代,把眼光瞥向过去,瞥向半开化的山村,这自然有一定理由。可我常常想,沈从文为什么对民间淳朴的东西那么感兴趣,那么一往情深?从他对音乐的感受上,我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八十多岁的人了,
几十年来,时代在他生活中的烙印不可谓不深,可他却还是怀着一颗似乎未涉时世、充满天真纯洁的心去感受音乐——特别是民间音乐。这难道不就是他的艺术家个性?在这种个性影响下,他选择题材、塑造人物,并由此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过去,我们分析作家创作,对时代、社会的影响较为重视,而忽略艺术家个性、气质的影响。从沈从文身上,我们不是可以得到一点启发吗?
沈从文,爱画、懂画,创作也与画相联系,对于这一点,有些研究者曾经涉及。香港学者司马长风说过:“沈从文的笔是彩笔,写出来的文章像画出来的画。画的是写意画,只几笔就点出韵味和神髓,轻妙而空灵。这本是中国文学艺术的宝贵传统。”音乐与沈从文创作的联系,似乎尚未有人论及。有一次,沈从文对我说,他喜爱音乐,在作品中追求音乐的节奏。
近翻看沈从文的《〈看虹摘星录〉后记》,其中一大段即是讲述他对以文字写“音乐”的探索,兹录出凑趣:
我这本小书好的读者,应当是批评家刘西渭先生和音乐家马思聪先生,他们或者能超越世俗所要求的伦理道德价值,从篇章中看到一种“用人心人事作曲”的大胆尝试。因为在中国,这的确还是一种尝试。我对于音乐可说是个完全不扣的外行。不过一支小曲的进行以及它的发展过程,总觉得除用音符排比之外,或容许用文字如此或如彼试作处理。这其间没有乡愿的“教训”,没有黠儒的“思想”,有的只是一点属于人性的真诚情感,浸透了矜持的忧郁和轻微疯狂,由此而发生种种冲突,这冲突表面平静内部却十分激烈,因之装饰人性的礼貌与文雅,和平或蕴藉,即如何在冲突中松弛其束缚,逐渐失去平衡,必在完全失去平衡之后,方可望重新得到平衡。时间流注,生命亦随之而动与变,作者与书中角色,二而一,或在想象的继续中,或在事件的继续中,由*纷乱终于得到完全宁静,科学家用“热力均衡”一名词来说明宇宙某一时节“意义之失去意义”现象或境界,我即借用老年人认为平常而在年青生命中永远若有光辉的几个小故事,用作曲方法为这晦涩名词重作诠释。
他的这些话,或许能启发人写出一篇有分量的论文《沈从文作品的音乐性》。真能如此,倒能给文学研究又吹进一阵清新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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