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
开 本: 大32开纸 张: 胶版纸包 装: 平装是否套装: 否国际标准书号ISBN: 9787101092004
柴静、刘瑜、野夫与马勇对宋石男的文字一致予以好评,态度温婉,见解精微,妙趣横生!独立而专注,以历史照亮现实的路,在这里读懂中国!
作者宋石男的多元研究背景和广泛的阅读使得他的思考底蕴深厚,加上他不羁的性格和恣肆的笔法,让整本书锋芒毕露,才情尽显,轻松好读,发人深思!
《人人都是自己的历史学家》是新锐专栏作家、青年意见领袖宋石男先生近年文史精选集。全书分鉴史、观人、阅世和读书四部分,聚焦历史上的谣言、打黑、党社、特权、陋规、权力继承、秘密警察、司法迫害、社会控制、刑讯逼供、苦难与尊严等种种主题事件和社会现象,以个人独特的风格予以解析与评说,浸润着现代文明社会的常识,轻松可读,予人启迪。
历史是一个盒子,藏着无数故事和陷阱,等待我们打开。
宋石男貌似恣肆,笔尖却细如银针,有精微刚硬的准确。
——《看见》作者柴静
宋石男的文字,涉猎甚广,汪洋恣肆,”法老辣,妙趣横生。
——《乡关何处》作者野夫
宋石男的文字风格中有股邪气,但邪气的底下却往往是中正温婉的道理和态度。
——《民主的细节》作者刘瑜
历史学是对人类智慧的终极挑战,历史学家除了刻苦爬梳史料,还必须具有超强的想象力。这本书或许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值得期待,值得深化。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员马勇
信息黑市 ︳历史中的谣言
谣言的历史太古老了。
秦始皇在位期间始终为“亡秦者胡也”一类的谣言困扰,他缔造的帝国在其儿子手中葬送,导火线同样是一句谣言:“大楚兴,陈胜王。”
古罗马的皇帝也被谣言折磨得很痛苦,以致不得不任命“公共谣言监察”,令其每天到人群中去,从闲谈中发现谣言,进而把握公众情绪。
如果必要,谣言监察者还自己编造谣言来发动一场反击战。公元64年的罗马大火之后,民间流传这样一个谣言:暴君尼禄不但不为大火死难者悲伤,还写诗赞美火灾,为火焰燃烧的美丽而陶醉。为了自卫,尼禄迅速放出“反谣言”的谣言:是比他更不受人欢迎的基督徒在城内放火。于是,民众在做了替罪羊的基督徒们身上尽情发泄怒火,却忘了这怒火最初指向的不是基督徒,而是尼禄。
几千年来,谣言不绝如缕。
在古代,因为交通、通讯、传媒、人口等限制,谣言传播的速度与规模都不能与近世相提并论。1768年,一则关于妖术的谣言竟迅速演化成一场全国性的大恐慌,影响波及数千万人,孔飞力在其名著《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中对之作出了精彩叙述与分析。
乾隆帝残酷查处了“叫魂案”,一颗颗人头像韭菜一样被割掉,并且不可能再长出来。乾隆帝恐惧的并非谣言本身,而是谣言导致的社会集体心理波动与行为变异,更重要的是,通过对谣言案的深入观察,乾隆帝发现自己很可能已经在常规领域失去对官僚的有效控制。上述种种,都对这个异族政权的合法性和稳定性形成威胁,统治者必须严肃应对。
乾隆朝是所谓清代最后一个盛世,嘉道之后,乱世来临,大规模谣言泉涌而出。在太平天国与清军的对战中,双方都毫不客气地使用了谣言这种非常规武器。洪秀全散播谣言说:“予细查满鞑子之始末,其祖宗乃一白狐、一赤狗,交媾成精,遂产妖人,种类日滋,自相配合,并无人伦风化”、“前伪妖康熙暗令鞑子一人管十家,淫乱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
清军也立即展开谣言反击战,散播说:“(太平军)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虏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
据说曾国藩还炮制了民谣,派人四处传说:“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长毛非正主,依旧让咸丰。”我们当然不能将曾国藩的胜利归于造谣术,但如果他未能有效化解对方的谣言战术,并在己方谣言之上制造并传播新的意识形态(其根基就在《讨粤匪檄》一文),可能胜利会来得更晚。
谣言的煽动力确实巨大。1891年,几乎所有的西方在华传教士都绝望地发现,他们正被洪水般的谣言包围。在谣言里,他们迷奸妇女,拐卖儿童,贩卖器官,在井水投毒,挖中国人祖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无恶不作。仇恨在谣言中滋长,最后,愤怒的民众冲击了长江沿岸多个城市的教堂,并掠杀传教士与教友,史称“长江教案”,是义和团之前最严重的反教事件。
教案中的谣言其实由来已久,只是在1891年通过书籍、报刊、露布、传单等方式集中传播而已。早在清初,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就载有天主教会烹食小儿之说。至于天主教会挖眼,则可溯源到雍正时吴德芝的《天主教书事》一文,而道光二十二年魏源写成的《海国图志》,也传播了“夷市中国铅百斤可煎文银八两……惟其银必以华人睛点之乃可用,而西洋人之睛不济事也”这样的怪谭。
谣言本身或无法改变历史,但很可能成为历史巨变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如学者章立凡所言,社会运动有时不需要真相,一个谣传引发的骚动,也可能改变历史。很多人内心追求的未必是真相,而是一场巨变。
1911年10月9日下午,革命党人在汉口不慎引爆炸药。大约同时,“清政府正在捕杀革命党人”的谣言,于新军中广传。到10月10日,这个谣言更加具体了——“清政府正在捉拿没有辫子的革命党人”、“官员已经掌握革命党人的花名册”。当时的新军士兵,不少人都没有辫子,传说中的花名册又都没见过,谁知道自己在不在其中呢?恐惧在新军中蔓延,恐惧滋生新的谣言,新的谣言反过来又加深恐惧。这时候,参加兵变就成了多数士兵自保的最优选择。10日薄暮,一个排长查哨时的普通纠纷,竟激成哗变,最终引发连锁反应,导致辛亥鼎革。
谣言为何能轻易地使人接受并参与传播?1942年美国两位学者做了一个谣言传播与接受的研究,计算出一个“信谣指数”,结果发现:穷人比富人更易信谣,四十五岁以上的人比年轻人更易信谣,犹太人比非犹太人更易信谣。穷人更易信谣,是因为他们渴望改变现状;四十五岁以上的人更易信谣,是因为他们的信息渠道与信息分析能力相对落后;犹太人更易信谣,则是因为在战时犹太人比一般人更缺乏安全感,而当时的谣言往往又是让人恐惧的那种。
法国学者让-诺埃尔?卡普费雷在《谣言——世界最古老的传媒》一书中,对谣言有新颖而独到的见解。他认为,谣言经常是“真实的”,它之所以令人不舒服,是因为权力无法控制这种信息。在任何一个地区,当人们希望了解某事而得不到官方答复时,谣言便会甚嚣尘上。
谣言是信息的黑市。辟谣往往制止不了谣言,因为谣言不是福尔摩斯,对真相充满感情,谣言是聚集着仇恨的女巫,它只说出人们认为应该如此的“事实”。人们看上去是在传播新的谣言,实际上是在清算旧账。辟谣注定是无力的,因为辟谣会破除人们的幻想,给狂热者当头浇一盆雪水,唤他们回到平庸的现实中来,爱做白日梦的人们当然不肯买账!
谣言既是社会现象,也是政治现象,它是一种反权力,揭露秘密,提出假设,迫使当局开口说话。谣言还是社会群体心理结构的镜子,因此不论真假,谣言都是有价值的。
在我看来,谣言不但是社会的、政治的,也是历史的。谣言不但可能成为历史事变的导火线,并且可能成为历史事变的解说者。
历史中充斥着太多谣言,有些被当场击毙,有些则轻松逃脱,在漫长的时间河流中演变成都市传奇或历史神话。
都市传奇是谣言的连续剧。譬如针刺狂的谣言,1922年在法国巴黎一度盛行,八十多年后在中国大陆又化身“艾滋针刺狂”的传说不胫而走。
历史神话则是谣言的终极形式。譬如义和团运动,在1901~1920年期间曾被认为是愚昧、迷信、野蛮的神话;在1924~1937年间却被认为是饱含民族自尊与抗击热情的反帝国主义的正义神话;在“文革”前后更被指认为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伟大群众运动的神话,且间接为红卫兵哺乳;上世纪八十年代以降,它又重返愚昧、野蛮、疯狂的神话,只是不时仍蒙着一层爱国主义的遮羞布。
那么,历史真相究竟如何?然而,“绝对客观的历史真相”,也许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历史神话。
权力继承 ︳宫廷斗争没有正面角色
宫廷斗争的本质,是权力斗争,而且是关于最高权力的斗争。
人爱好权力,犹如好色,是一种强烈的动机,但比好色更可怕——色可以分享,而且有万紫千红,不一定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权力则很难被分享,最高权力尤其不可能被分享,因此,争夺权力的动机又往往演变成杀机。
于是,暴力繁育暴力,不义生产不义,所有人的行为模式都被对手形塑,反过来也形塑对手。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把对手搞死就是好猫。
在绝大多数宫廷斗争中,没有正面角色可言。胜利者染一手失败者的鲜血,失败者则恨自己没能够染一手胜利者的鲜血。
康熙朝是清代最隆盛之时期,宫廷斗争却亦是最为激烈。为了传递或继承最高权力,父子兄弟之间,视同敌国,各人之行为,也充满鬼祟残忍气息,史称“九子夺嫡”。
1676年,康熙立二阿哥允礽为太子,谁知道三十多年过去,康熙还不死,太子自己都快成老头了,仍不能即位,心急火燎,乃广结党羽,更经索额图等挑唆,有胁帝让位的阴谋。康熙是雄横之主,立大捕太子党羽,并于1708年废掉允礽,且暂时不立新太子。
权力继承出现真空,诸皇子蠢蠢欲动,所谓“皇长子党”、“皇四子党”、“皇八子党”,彼此勾心斗角,互相倾轧,无有已时。
这些人的手段极多极辣,明处争宠,暗中斗狠,以致人人自危。有皇子畏人暗害,每夜各门上锁,其侍卫也怕被杀,将窗棂都用板钉固死。
康熙看了又是冒火,又是恐惧,没到一年就恢复了允礽的太子身份,冀图平息各党争斗。谁知再立太子,不但没有解散诸子之党,反而加深太子之党图谋不轨,日甚一日。三年后,康熙不得不又废黜太子,且于去世前再未立任何太子。
其时,“皇八子党”势力最盛,以八阿哥允禩为核心,九阿哥允禟、十四阿哥允禵为羽翼,一直想干掉允礽。在后者被拘禁时,允禵甚至上奏说:“欲诛允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暗示可以由他们找刺客去杀允礽,康熙居然未加申斥,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皇四子党”核心人物是雍亲王,也就是后来的清世宗(雍正帝)。他主要依仗鄂尔泰、田文镜、李卫三人,其派系势力较“皇八子党”要弱。但是雍亲王之为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定,又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号称自己“不与人结仇,也不与人结党”。在太子初废之时,不但不落井下石,还为其说话,多次保奏,憨厚得像头功夫熊猫,连精明的康熙都被蒙过,褒奖其为“伟人”。
但就是这“伟人”,却扎扎实实地排兵布阵,步步为营,内结京师警卫头领隆科多,外交军中大鳄年羹尧,终于后来居上,一举登基。
康熙是否是喝了雍亲王进的参汤而暴毙,而继位诏书又是否为雍亲王伪造或篡改,都是千古谜案,至今争讼不休。
世宗即位之初,没有清算“皇八子党”,反而封允禩为亲王。这是一种权术,因他深知,自己的皇位争议太大,合法性尚未完全树立,根基尚未深扎,行事不能太过分。允禩及其家人也深知境况危险,允禩被封亲王时,有人来道贺,他的妻子却说:“何喜之有?不知头落何日!”
雍正二年,皇位相对牢靠,世宗就开始酝酿变脸了,发上谕斥允禩素行狡诈,怀挟私心,“凡事欲激朕怒以治其罪,加朕以不令之名”。又说:“每事烦扰朕之心思,阻挠朕之政事,惑乱众心,专欲激朕杀人。”
平心而论,雍正这些话,虽有些夸大和诛求,但也部分是事实。允禩及其党人,在雍正即位后也没闲着,诸如参汤故事,乃至更不堪的传说,多半出自他们之口。
雍正三年十二月,世宗正式动手清算,拘禁允禩,革去亲王,严行禁锢;四年三月,废允禩、允禟为庶人。跟着又要两人改名字,允禩自己改名为阿其那,允禟为自己改的名字没通过,世宗给改名为塞思黑。八月,塞思黑死于保定,九月,阿其那死于监所。二人均非自然死亡,乃是世宗授意,李纨执行。世宗对屠弟一事,自称“不辩亦不受”。学者孟森忍不住嘲弄说:“夫不辩是否即受,论者可自得之。”
“阿其那”和“塞思黑”两个名字的意思,坊间常解作“狗”和“猪”,其实是错的。凭常情也可知,世宗再酷冷,也不会让两个弟弟改名叫猪狗,毕竟是一个老爸所生,这样做岂不是也羞辱了自己?
其实,学者王锺翰对此早有盖棺考定:“阿其那”是“俎上之鱼”,允禩用此来自嘲,也是自哀;“塞思黑”是“讨厌的家伙”,世宗以此泄恨。
世宗不但改了允禩、允禟二人的名字,还把他们儿子的名字也一并改了。譬如允禟的八个儿子,被改的名字都跟“塞思黑”呼应:长子为“拂希珲”(下贱的家伙)、次子为“佛楚珲”(行丑事的家伙)、三子为“乌比雅达”(讨厌的东西)、四子为“额依默得”(讨人嫌的东西)、五子为“海拉坎”(可怜虫)、六子为“董奇”(蠢东西)、七子为“杜希贤”(浊物)、八子为“额依浑”(愚昧者)。
看来,在宫廷斗争中失败的一方,不但性命难保,连名字都保不住,这跟“文革”中发生的事情何其相似。譬如在权斗中失败的刘少奇,死于小黑屋,名字也在各种出版物上被打红叉,更被冠以“工贼”、“叛徒”、“内奸”、“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等诸多新名字。
以今日眼光视之,依靠宫廷斗争完成的权力更替,全在暗室中进行,遵循的是相当原始的丛林法则,最狠者胜出。其根源在于,宫廷斗争者们所争夺的权力,乃是垄断性的、不可分割的,同时也是没有约束的,因此,斗争者基本没有中间道路和调和余地,“赢者全得,输者全失”。在宫廷斗争中失败的一方,只能失去一切,无论名誉还是尊严,甚至生命。
只有现代宪政民主制度才能保证和平有序的权力更替,而规则、公平和信任是基本前提。
罗纳德?英格尔哈特说得不错,在现代宪政民主制度下,竞争权力的各方都接受民主程序规则,并且信任对手将会公平对待自己——“如果你将政治权力交给你的反对派,他们不会监禁或处死你,而且一旦你所在的一方赢得下次选举,他们将会让出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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